前世那个时候,皇帝已经死了,太子早已登基,殷曜成了新一任太子,联想起如今太子的病情,莫非是那个正好传出了噩耗,所以殷曜正在赶赴进宫?

她死时三十出头,如今算来,也不过十年左右的时间,莫非,前世失踪了那么多年的殷曜一直也是在蜇伏,等待着翻盘的机会,而今生因为他们提前相遇,所以命运的轮盘才有了巨大改变?

但是不管怎么样,太子的颓势已显这是事实,而大家隐瞒不说的话,外人看不出来这也是事实,眼下包括护国公在内的许多人都未曾怀疑到正值壮年的太子有什么重疾,为免节外生枝,她当然只能点到为止。

护国公显然早就想过要扶太子上位把皇帝取而代之了,虽然大家的目标是一致的,可是他目下的态度显然有些激进,如果知道太子随时都有可能过世,那么谁也不知道他会有些什么样的动作。

她不是不相信霍家的忠诚,但是因为太孙这事儿大家都被压抑得太久了,就算霍家不会出来夺位,他也一定会替殷昱出面抢着做些什么,而那个时候太子夫妇能承受得住吗?她和殷昱又承受得起吗?

谢琬吐了口气,接着道:“这法子虽然不见得一定直接达到目的,但是能把七先生弄出来也是好的。

“嗯,这就是个声东击西之计。”

魏彬到了此时,也禁不住点头了。

方才他一直没说话,也是因为君乃臣纲,总觉得护国公的提议虽然在眼下看来是最快速解决问题的办法,可是以这样的手段逼迫皇上禅位有违为臣之道,就是事后殷昱真的坐上了皇位,也算是给人生蒙上了污点,而他一生忠正清明,也不愿意因此事而受污。

可是听得谢琬这么一说,倒是又觉得颇为合适了。

威吓勋贵跟威吓天子可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把压力施加在郑王府和建安侯府身上,让他们去跟皇帝磨,那么大不敬的罪名总不至于落到自己身上。直接逼着皇帝退位显然还太急进了些,很多事情都未曾铺垫好,皇帝也不是个完全没准备的人,如果行事太急,极可能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如果在这之前利用一切机会恶化皇帝与群臣的关系,使皇帝一步步掉入自己挖好的坑里,最后太子在群臣的呼声中继承大统那样才叫水到渠成。而殷昱也能名正言顺地入驻东宫。

“我看这主意值得一试。”他冲殷昱点头道,“事不宜迟,现在就行动吧。”

殷昱没什么意见,他跟谢琬在一起这么久,思维也渐渐同步,所以方才谢琬一开口说起的时候他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就按琬琬说的办。”

这一夜京师城里犹沉浸在一派难言的紧张之中,由于被劫的建安候世子和郑王府三爷至今未有消息传来,所以城里比起以往静谧了很多,人们吃完饭便早早地归了房歇息。而那些大户人家,最近也特别舍得出钱雇请护卫看家,而养狗的人家也明显多起来,随便有点响动,便能惊起一大片吠声。

这天夜里郑王府和建安侯府的狗儿们都热闹了会儿。

到了翌日早上,建安侯才要准备出发去中军营当差,跟前的大总管杨河就拿着个信封惨白着脸跑过来。“侯爷!世子爷的玉!世子爷的玉!”

正文、367 逼迫

丁峻的玉居然随着一封勒索信一道出现在建安侯的案头!而整个侯府上下的练家子不知有多少,居然没有一个人察觉到这玉和信是怎么进来的!

建安侯看完信之后双手抖了抖,立刻驾马赶到郑王府,而郑王此刻也正在屋里发呆并冒着冷汗!原来郑王也接到了殷磊常年佩在身上的一块玉,还有一封与建安侯手上类似的一封信!

“王爷,现在怎么办?”

建安侯虽然在中军营任职,也是参将一名,可是这信上写的是要他们去奏请皇帝禅让给殷曜来交换丁峻和殷磊的性命,他们是听还是不听?听了照做的话那搞不好就是逼宫,他们都与党争夺嫡之事无甚关系,这要是卷了进去那可就回不了头了!

可若是不听,那丁峻的命可就没了!

建安侯虽然亡妻不久就续了弦,导致如今后妻与丁峻总是不和,可是他对这个嫡长子还是疼爱的,毕竟是他的亲骨肉啊!他能不心疼?虽说平日里丁峻的不思上进也让他十分恼怒,可那也是恨铁不成钢,他自己的孩子自己能打能骂,怎么能够任由别人欺负呢?

郑王倒也罢了,就是没有这桩他也跟殷昱结了仇,就算没有参与这夺嫡之事也迟早会跟殷昱有笔帐要算,可是他真没想过卷进这种事里头来,说来说去都是娶妻不贤,为了对付个继子,这后娶的夫人竟然与郑王妃合伙把他们扣了起来!如果不是被扣,如果能早点出来,岂不是不用被捉?

而这么一想,他又更加地恨起殷曜来了,为什么在他走的时候他不拉他们一把?就是不拉,回头招呼一声不也好么?没想到殷曜平日里与丁峻他们称兄道弟。可有难临头时,竟然如此不顾道义!这样的人,又算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郑王这里也是吓得冷汗直冒六神无主。这乱党都进了自家大门了,他居然一点儿也不知道。这幸好不是来取他的命的,这要是取他的命岂不易如反掌?

这里拿着手上的玉和信,倒是连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对殷磊的感情不如建安侯对丁峻那么深,可是他都已经死了个殷昊了,怎经得起再丢一个?心里头也是疼的,可是让他拿这个去宫里逼请皇帝禅让,他自认还是没有这个胆。

于是拿到这封信,反倒比起原先来更加纠结郁闷了。

由此笼聚在两府上空的阴云。又更加浓重了一层,而这种两难情况下,究竟是决定进宫还是不进宫?决定救人还是不救人?竟然毫无办法拿出个主意来。

不过好在有一个月的时间,他们可以再想想。

两府这里进入了苦苦挣扎期,谢琬却也在安穆王府查看着钱壮他们打听来的建安侯府的底细。

捉丁峻二人完全出于骆骞他们临时起意,其实丁峻可以说是最无辜的一个。从这些消息来看,建安侯府这些年并没有什么恶行,在殷昱这些年的遭遇上,也没有插手做过什么事,与郑王府从前更是没有过什么往来。这样一来,丁峻的被扣,就显得有些倒霉了。

只是当时那种情况。只捉郑王又不捉丁峻的话,又很容易招人怀疑,倒也怪不得骆骞。

“如今建安侯为着这事茶饭不思,倒也可怜。”邢珠打量着谢琬面色,说道。

夏至从旁递了杯冰好的莲子汤到谢琬手上,退在一边去擦坐在小板凳上吃西瓜的殷煦的脸。

“我也是在想,得找个什么机会让丁峻从这事儿里头脱身出来。”谢琬抿了口汤说道。

建安侯与郑王各自惶惑了几日,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日皇帝却召了他二人进宫。

进宫路上建安候原是还没打算把这事说出来的。没想到到了乾清宫郑王进殿便哭着跪到了皇帝脚下,皇帝大惊失色。还以为殷磊二人遇难,再一细听。差点也没背过气去!

原来七先生竟然这么阴损,要拿丁峻二人的性命来逼他退位!

丁峻和殷磊跟皇位有什么关系?他岂能答应这种荒唐无礼的要求?可是他不答应,对方就要杀了丁峻和殷磊,这不是逼得他们君臣反目吗?

可是就算知道这是个阴谋,郑王和建安侯也没法不保自己儿子的命。皇帝居然找不到责怪他们的理由!可是不责怪他们,责怪谁呢?七先生杳无踪迹,搜查了这么久,也完全没有丁峻他们的下落,皇帝看着跪在面前的建安候和郑王,一张老脸如同刷了漆一般难看!

他在位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被谁逼到如此尴尬的境地过,他不得不说七先生这招出的够阴的,这是让他在爱民如子的名声和皇位之间作选择啊!

他不知道七先生为什么会突然以这样的方式逼迫于他,但是无论如何,他对殷曜也开始产生不耐烦了,他当然知道殷曜跟七先生没什么关系,可是七先生曾经处心积虑地扶立过殷曜,眼下又在逼自己禅让,这不是直直地打他的脸是什么!

乾清宫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和挣扎中,而这消息自然也如同长了翅膀一样在朝堂各部传播开了。一时间盯着乾清宫动静的人也多了起来,而内阁里头似乎也不大安宁。

以魏彬马首是瞻的段仲明和沈皓自然是随着魏彬一道静观其变,而叶、杜二人则明显的支起耳朵在搜集各方讯息,就连剩下的窦谨也有些坐不住了,这日竟然走到魏彬案前,问道:“子休兄真觉得这事是七先生所为么?”

魏彬道:“这还能有假吗?除了七先生,还能有谁有这份能耐?此人不除,必成大患!”

窦谨凝眉顿了顿,才又回到自己案后。

基于关系到禅让之事,这次太子也无法不参与了,毕竟皇帝退位之后必然是自己登基,而他与皇帝之间私下关系早已随着太孙封号这事日渐僵持,皇帝虽然不会怀疑丁峻殷磊是他绑架的,可是皇帝被威吓,终归是一国大事,他做为监国太子,怎可能还偏居东宫袖手旁观?

而接下来几日,随着郑王几度进宫,局势渐渐开始明朗起来,朝臣们逐渐分成了三派,一派支持皇帝不必理会威胁,一派呼吁皇上退居后宫安享晚年,一派保持中立。

原先这件事没出的时候,大家还不觉得,如今面临着两条人命相胁,皇帝还依然不肯让位给太子,大家心里也都有数了,原来皇帝果然是贪恋权位不肯让贤。从前大家都是把皇帝和太子同奉为君主,如今事情被挑开,一部分人心便不由自主地偏向了正值盛年而且也屡有作为的太子。

皇帝何曾想过竟有人如此堂而皇之地利用臣子对自己进行逼宫?强撑了两日,终于还是上不了早朝了。

虽然丁峻失踪的内幕太子毫不知情,但是静观了两日风向,见着魏彬和殷昱等人在他面前并不真着急的模样,他也渐渐回过点味儿来,也许这事并不是七先生真正在逼皇帝让位,而是有人在操纵风向,思虑了半日,到底还是没曾向他们问出口来,不过对此态度却也雍容了不少。

而郑王和建安侯见着皇帝迟迟不做决定,约摸也看出来皇帝是不会听命行事的了,失望之余,也只得另外苦思良策,等待是否还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形势一日日在变化,皇帝虽然听不到这些话,以他跟朝臣打了一辈子交道的经验,也猜得到外头如今大约是什么模样了。

谢琬对事情发展尚算满意,不过她惦记的还有两件事。

“一是谢荣,二是得想个什么法子让建安侯府从这事里头抽身出来。”

谢荣的所有机会还是在殷曜身上,只要殷曜完蛋,谢荣就是本事齐天也翻不了身了。可是她为什么还要像从前那样一步步紧随着谢荣脚步后行动?如果早知道谢荣离了朝堂还不死心,如果把他送回清河还不能终止他的野心,她也许真的会选择杀了他。

其实她相信殷昱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只不过他不忍心她为着这件事不安,所以才那样安慰。

不过眼下没有机会,暂时只能放在心里想想。

而建安侯府这事却很该要办了,不但要办,还得找个不着痕迹的法子。

谢荣当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不甘寂寞,谢琬已经隐隐起心要对付他。

在乍听得“七先生”以丁峻殷磊二人性命为条件递书给两府要求上书请奏时,他第一反应是这事太荒唐太儿戏!皇帝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被要挟?可是转念再一想,他却再也不能把这个当幼稚儿戏了!

冲如今眼目下的局势来看,如果这件事真是殷昱他们做的,岂不是风向都对他们有利起来了么?

皇帝被架在高处下不来,他不管答不答应退让这事都免不了吃个哑巴亏,若是答应,一个君临天下的皇帝就这么被要挟成功,未免也太怂了!若是不答应,那他的“爱民如子”呢?他的“苍生社稷为重”呢?岂不全成了空话?

他从北里胡同回来到如今,也一直在猜测他们下一步动作,可是想来想去也没想到他们会想出这么个损招儿。

若按往日他与谢琬他们之间的恩怨,足该让他把这事捅出去报给乾清宫!

正文、368 递信

若按往日他与谢琬他们之间的恩怨,足该让他把这事捅出去报给乾清宫!

这件事捅出去,那么安穆王府护国公府还有魏彬他们必然逃不过被问罪的下场!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呢?当兔子都杀尽了,还要他这把弓何用?殷昱若是彻底被整垮了,那么殷曜毫无疑问会顺利继承太孙之位,皇位都到手了,那个时候殷曜还要他何用?

眼下这个时候,他当然不会说出去。

没有殷昱他们使出来的这条毒计,又怎么会有他的东山再起?

“芸儿,你送封信去郑府。”

他将写好的一封信塞进信封,递给谢芸。“请郑大人劝说二殿下,请奏赐府另住。”

殷曜呆在宫中,那么他便没法跟他联系上,像眼下这件事,他必须能随在殷曜身边随时提点着他好好利用机会才成,可是如今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外头,根本无法行事布署。

郑铎虽然对谢荣抱有嫌隙,但是到了这个时候也敢怠慢,拿到信就进了宫。

殷曜正后怕得要死,哪里还敢出宫另住?

这封勒索信虽然是冲着郑王和建安候来,可是目的却直指皇帝,殷曜不知道七先生他们究竟想什么,但是这形势对他来说可不利极了。太子偏爱殷昱,他若是登了基,他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夺嫡?七先生这是一把死死掐住了他的喉咙啊!

回宫这些日子,他犹时常地后怕,想起七先生如鬼魅般来无影去无踪,世上简直没有人知道他的藏身何处,如今他竟然直接把主意打到了皇帝头上,当日他们潜伏在北里胡同。只怕就是为着劫持他而来。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对他可曾死心?他往后若是再出宫,会不会再次对他下手?!

他身边是有侍卫。可是远不如殷昱身边的人多,更不像皇帝太子那样身边时刻高手如林。他开始有了浓重的危机感,他不想死,他一点儿也不想死,他还有那么多的乐趣没有享受过,怎么能就这样死掉?可是七先生这么厉害,他难道要一辈子躲在宫里吗?

殷曜这些日子被心内的惶恐煎熬着,一面害怕着七先生,一面又担心着皇帝会同意七先生的条件让出皇位。几日之间恍如掉了魂似的,所以当谢荣劝他出宫单住的时候,他哪里肯依?自然是百般的推托。

郑铎这里把殷曜的意思一转述,谢荣一面骂着殷曜窝囊废,一面只得又提笔写了封信。殷曜接到后看完,又仔仔细细想过,才又咬着牙跟太子提了。

因为当日商议的目的在于恶化皇帝与群臣的关系以及激出七先生,所以信上留给皇帝做选择的日子有整整一个月那么长,而丁峻二人早在秘密的地方吃好喝好被养得白白胖胖,甚至连吵闹都不吵闹了。每日里乖乖地等着三餐,然后看书下棋。

这些日子谢琬也时常地在东宫出入。

因着这目标是冲着皇帝,太子和太子妃被皇帝压制了几十年。如今好容易见着他有吃不下睡不着的时候,一改当初的焦虑忧心,变得从容起来。可是一面又在心底里自责,觉得身为儿子儿媳,不该把他置于这样的境地而不顾。

谢琬只当没看见,把殷煦往他们面前一推,他们立即什么烦恼也不见了。

至于乾清宫,她当然是不去的,按说皇帝如今被气得三天两头的病倒。作为孙媳妇,她是该去请个安什么的。可是他连殷煦都不让进,她何必去送脸给人打?说句大不敬的。他若是真扛不过这一坎去了,倒还好了,可惜好人命不长,祸害遗千年,他只怕没那么容易呜呼。

倾听满京师的传言对于谢琬来说已在成了每日必不可少的内容,而殷曜奏请出宫另住的事她当然也听说了。

因着鲁国公也参与有份,殷昭当然也知道整件事始末,这日她在谢琬的抱厦里一面在她的花瓶瓷胎上描花,一面就说道:“皇上当然是不会退位的,就是退位也会以不让大哥承继大统为条件,而殷曜在宫里难免近水楼台先得月,我看他出来住也好。你说呢?”

“不好。一点也不好。”

谢琬给她递颜料,看着窗花一笑,说道:“如果我猜得不错,这主意绝不是郑铎想的,而是谢荣想的。殷曜前些日子不是在议婚么?他也十六了,按规矩也得搬出宫来另住了。这样一来对谢荣就大有好处了,至少到时他就可以住进殷曜府上对他出谋划策。”

这件事除了让她更加增添几分一把拿下谢荣的决心以外,其实并没给她带来什么烦恼。

殷昭停笔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对。他在东宫也没什么心腹,若是出宫另住,倒是很利于培养党羽。看来我们得去跟父亲打个招呼才是。”

谢琬看着她道:“都是儿子,你直接跟他这么说,他能答应?”

殷昭继续落笔,说道:“何需直言?皇上不是挺喜欢留他在身边的么?他深受皇恩这么久,这些日子皇上负病在床,他就不用去乾清宫侍侍疾尽尽孝道,直到皇上身子全然康复?他连侍疾都不去,皇上岂不是白疼了他一场。”

谢琬微笑摇起扇子,“言之有理。”

殷昭下晌入宫坐了坐,殷曜被派往乾清宫去侍疾的旨意就下来了。

殷曜原是不想出宫的,可是后来被谢荣一番劝说,到底觉得出宫才是真的对他有利,于是跟太子提了。这里才刚建立起对新生活的一番向往,指望着太子能答应,没想到转眼间又接到了旨意让他去乾清宫侍疾,如此来去地折腾,未免就有些不大耐烦。

郑侧妃却不这么认为,把宫人们都支出去了便就正色与他道:“眼下这个时候去乾清宫侍疾是多么好的机会,你正该好好利用才是,怎么做出这副要死的样子来?皇上不退位也好,退位也好,这期间你只要会侍候好了他,让他把册立诏书颁了给你,岂不是事半功倍?

“那七先生就是再厉害,他敢伤皇帝性命么?等你做了太子或者皇上,七先生怎能伤得了你?到那时候你有千军万马相护,再也不会有人能伤到你。你自己怎么不动动脑子想想?”

殷曜听后深以为然,才又打起精神去了。

谢荣得知太子下旨让殷曜去了乾清宫侍疾,自不免有番懊恼。

他原想着借这事成功回到殷曜身边,从而接近皇帝,没想到却又泡了汤。如今殷曜去了乾清宫,便不知道要几时才能出得来了,而殷昱他们给皇帝的时间是一个月,如果他不在这一个月里跟殷曜联系上,往后只怕再难有机会了。

不过想来想去,他再懊恼也还是比不上七先生。

殷昱他们这次方方面面都算到,不但逼得群臣与皇帝日渐离心离德,又把所有的罪名都盖在七先生头上,并且还毫不客气地把剑头指向七先生,逼着他要么放手要么露面——七先生怎么会放手呢?可是这道战书一下来,皇帝若是让位给太子的话,形势对七先生来说就有着绝对不利了。

所以这个时候他一定已经沉不住气,在计划着如何反过来干扰殷昱他们的阴谋了。

只要七先生一动,他总会有机会抓住的。

事实上谢荣猜得虽不十分正确,但是也差不离儿。

北城浣纱胡同的小院子里,七先生临窗而立,望着庑廊下两只戏水的小鸭,面具后的双眼射出如冰刀一般的目光,他一抬手,手上一只杯子蓦地飞去,砸中一只鸭子的当胸,那鸭子突然倒地,而另一只则扑楞着翅膀发出连串的怪叫声踏水而去。

“他们的目标不是在皇帝!是在我!”他蓦地转过身来,盯着面前的老者,“被他们这么一闹,我如今愈来愈被动了,皇帝要么退位要么与群臣为敌,这哪一条对我来说都没好处!他退位了便是太子登基,这帮人肯定是殷昱和魏彬!”

这老者道:“可是即使是这样,咱们也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做的太绝了,完全没有丝毫破绽。而且藏人的地方也十分之严,至今也没有人打听到。再加上上头有太子他们半遮半掩的打掩护,谁会相信是他做的?”

“所以连谢荣也拿他们没法子是么?”七先生冷嗤道,负手走过来,“皇位绝不能落到太子尤其是殷昱手上。殷昱他们这半年来动作频频,似乎很着急拿到这个太孙之位,是不是有什么原因?”说到这里他目光紧盯向面前的老者,“他们连坐等着太子登基再封回太孙都不肯,是不是太子出了什么事?”

老者垂头想了想,“这个不清楚,不过据说,这些日子陈复礼往东宫去的多。”

“陈复礼?”七先生眉头忽地凝起来,“太子数年前得过场大病,难道是因为他身子又出毛病了?”

老者道:“小的稍后去打听打听再来禀报先生。”

七先生点点头,摆手让了他出去。

正文、369 造访

事情闹出已经有四五日,至今也还没见七先生有什么动静,骆骞渐渐有点坐不住,这两日徘徊在正豫堂外想进又不便进的模样。

谢琬都瞅在眼里,她也在时刻等待着七先生浮出水面,可是这才五日不是吗?如果七先生连这五日时间都呆不住,那他也不可能会隐藏得这么深这么久了。

“殷曜在去乾清宫之前,郑侧妃对殷曜有过一番提点,据说这些日子在乾清宫表现十分不错,皇帝之前对他的恼意也消失得差不多了。我估摸着,他们是打算从皇上这边下手,直接取得皇上的册立诏书什么的。”

晚饭的时候,谢琬跟殷昱这么说道。

殷昱唔了声,“他敢立我就敢撕。这些没什么用,只有真正坐到这位子才叫有用。”说着他挟了个鸡翅膀到殷煦碗里,殷煦如今可以自己吃饭了,虽然有时遇到困难免不了会弃了筷子用手,但是还是能够自己吃的很好。

而且他还会说话了。

“太瘦了。”他拿着鸡翅咬了一口,老气横秋地咕哝。

夫妻俩相视笑了下,谢琬又夹了个鸡腿给他。这里又接上殷昱的话,“这回我们的架子铺得够大,这事不能拖太久,如今大伙对皇上的不满已经挑起来了,只等七先生一冒头,咱们就得收手。以免夜长梦多,真拖出事来就不好了。”

玩火者必*,他们眼下就是在玩火,身为皇孙却暗中策划威胁皇帝,这是忤逆之罪,若是罪证确凿,是要砍头的。虽然他们不可能落下什么蛛丝蚂迹。就算有人能猜出来是他们做的,也没有证据证明,但是有些事的确需要适可而止。

“我有数……”

殷昱这里正回应着。邢珠忽然匆匆从门外进来,向二人行了个礼。而后道:“王爷,王妃,谢荣那边有动静了!”

殷曜这几日子在乾清宫侍疾,也没忘了联系谢荣,本来回宫之后殷曜忙于忧心七先生,以及后来再发生的这些事,也没怎么再惦记谢荣,可是这次郑铎捎来的信又提醒了他。跟殷昱比起来,他最弱的就是在关键时候缺少个得力的助手,殷昱身边那么多帮着出谋划策的人,而他居然一个得用的都没有!

这个时候,他不免就想起谢荣的好来。如果有他时刻在身旁指点着,他哪里用得着像只无头苍蝇般?

但是谢荣到底是因为季振元和七先生那事儿下来的,这些日子皇帝又忧病在床,实在不适合跟他提起他,于是他就传话给郑铎,让他有什么事儿多去找谢荣拿主意。多个人总是多条路子。

郑铎本就看不起谢荣,这时候虽然碍于殷曜的话不得不跟谢荣接触,心里却总跟堵了根刺似的。

谢荣当然也看得出来郑铎父子的心思。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他必须得跟殷曜联络上,争取借着这件事被起用复官,所以这几日他就在苦苦思索眼下能够帮助殷曜得到些什么,又能为自己争取到些什么。

目前对殷曜来说,最具有份量的当然是皇帝提前册封他为太孙的诏书,可是这个时候皇帝是不会下达的,他若是下达了这道诏书,那么就等于表示跟太子公然对立了。

如今太子对封太孙的事虽然并没有明确的态度。可是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向着殷昱的,他没有道理不向着殷昱。他跟太子妃之间感情不错,殷昱是嫡长子。又早就具备继承大位的条件,反观殷曜,大约也就只有皇帝那样的老糊涂才会执拗地要扶持他吧?

眼下大敌在前,皇帝又怎么会蠢到跟太子公然对抗?这个时候满朝文武有一半偏向了太子,他若再执意下旨册立殷曜,那无异于挖坑给自己跳。

除非,是下密旨。

如果皇帝在这期间与太子私下有了协议,或者下了密旨,要求必须是殷曜来当下任太子,那么不管皇帝退不退位,太子都必须遵从。就算这事将来也会有变数,可是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往哪个方向变化呢?而且如果有了这道密旨,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他们都能凭借这个而占据上风!

所以,眼下如果能拿到这样的一道密旨,是最有保障的。而他也有信心能劝动皇帝立下这样的一道旨!

但是做这事的大前提是,他得有机会见到皇帝。

眼下能找到什么机会见到皇帝呢?殷曜是不可能提出让他进宫的,不然的话没法儿解释他会突然想起他,而且他也没那个脑子去面对皇帝的各种不动声色的质疑和盘问。与其如此,还不如他自己想办法进宫。

他思考了两日,唤来谢芸:“建安候和郑王这几日怎么表现呢?”经历这场巨变后,他开始逐渐培养起谢芸来了,到底他当初还是起步太晚,对官场之中的门路花了那么长时间才领略到其中精髓,若不是他的天赋和情悟性撑在那里,哪里还有他后来的侍郎做?

谢芸想了想,有条不紊地道:“建安侯为着丁峻的事焦头烂额,显然是真的为这嫡长子操碎了心。但相比起他来,郑王似乎更在乎皇帝退不退位的事。郑王府的人这几日与宗室里头的人都来往得十分频繁,也不知道谈论些什么。”

谢荣听完,点点头。

郑王当然会关心皇帝退不退位的事情。

殷昊因殷昱而死,郑王当初受季振元挑拨拿着此事跟宫里不依不饶,非逼得皇帝把殷昱给废了还逐出宗室,虽说如今看来皇帝当初颇有半推半就之嫌,可是如果没郑王这一闹,皇帝是肯定需要另外再找理由废殷昱的,而以殷昱的本事,哪有那么容易被设计?

当时太子什么态度也没有,可这不代表他就会待见郑王,上次谢琬跟郑王妃在乾清宫对质,太子不就公开地站在了儿媳妇这边吗?

如果皇帝退位,太子登基,不管殷昱成不成太子,都必然会被翻案,而当初郑王逼得殷昱流亡在外,还有拿谢琬的身份来说事儿的事,都会成为他的死穴。总而言之,从前殷昱没翻身的时候还好,如今他做着他堂堂正正的郡王爷,太子登基,郑王是一点好处也没有。

这个时候他又怎么会不关心这个事?

可是太子是早晚都会登基的,如今的朝局,换太子比换皇帝更加不可能。所以郑王这些日子的心情,让人很容易理解。

他想了想,说道:“帮我递个帖子到郑王府去,我要拜见郑王。”

郑王原先跟季振元交情不错,当然跟谢荣也熟识,只是后来谢荣反插了季振元一刀,这事弄得谢荣的名声跟跌进粪坑里打了滚儿似的,再加上他又接连地降旨丢官,也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但是谢荣的脑子他还是信得过的,这会儿听说他上门求见,心下便就一动,只略一顿就让人请了他进来。

双方分宾主坐下,寒喧了两轮,谢荣便就说道:“不知三爷这些日子可有新的消息传来?”

郑王就知道他是为这事而来,还指望着他能帮上忙,便就叹道:“哪曾有什么消息?上回那消息一传来,倒是还不如没消息呢!如今这事弄得本王里外不是人的,别提多烦了!”

这事还不能催皇帝,你一催他万一落个逼宫的罪名那他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可一不催,真的就生生的等着殷磊被乱党们分尸吗?当然最关键的,是他担心皇帝没答应退位最终却被朝臣们和七先生给气死了,那样的太子还不是要登基?

说来说去,当初他就不该听郑王妃的把事做绝了,最后非跟东宫结下这么深的仇。

娶妻不贤直接导致家宅不宁啊!

郑王爷望着地下哀叹。

谢荣打量着他的神色,拱手道:“王爷不必过度忧心,常言道吉人自有天相,三爷福大命大,自然不会有事的。”

殷磊他们当然不会有事,他们若有事,殷昱他们便如跟整个宗室为敌。如今大家按兵不动不过是投鼠忌器,怕伤了二人性命,如果他们二人死了,皇帝下旨派重兵扫平整个京师来扬威都有可能。

“先生也不过是安慰我,这七先生是什么样的人我就不多说了。磊儿落到他们手上,就是不死只怕也脱了层皮,我们郑王府从此往后,只怕是要没落了!”四个儿子死了两个,太子再一登基,整个大胤就是他的天下了,郑王府不该没落又该如何?

谢荣笑了下。

郑王抬起头来,“先生笑什么?”

谢荣道:“在下笑王爷平素看来豁达豪迈,却不料这么悲观。”说着,他略略地倾了倾身子,接着道:“王爷何不想想,如果这伙逆贼存心杀三爷他们,他们为什么要拖上一个月之久?如果他们成心是逼着皇上退位,为什么不直接跟宫里头下战书?”

郑王怔住,是啊,为什么呢?他这些日子只顾着担心王府的将来,竟未曾去深想过这个。

“你的意思是,他们目的不在于皇上退不退位?”如果是这样,那么皇帝只怕也瞧了出来,所以才迟迟没曾下决定。难怪太子最近也没怎么关注这事了,原先他以为太子是在等着皇帝乖乖让位,如今看起来,那倒有可能也是心里有数了,反正这事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但是他们都不怕七先生吗?

郑王想到了关键,马上问出来。

正文、370 献计

谢荣捧着茶顿了会儿,说道:“七先生固然厉害,但是这次他们并非冲着伤人性命而来,自然就不会有太大的动作了。恕在下直言,这件事王爷为难,皇上也为难。如果王爷能解了皇上的燃眉之急,想个什么主意,把眼下群臣对皇上的误会给解除了,这对王爷来说不是件好事吗?”

郑王当然想!东宫的旧仇虽然早已存在,可东宫不至于把他们全家给灭了,将来日子难过也是将来的事。而眼下他们因着殷磊这事却又把皇帝给得罪了,这才叫要命!不管日后怎样,眼下能把皇帝对郑王府的这份嫌隙给除了,当然是好事!

想到这里,心中便肯定谢荣是他的贵人了,立即站起身,冲谢荣长揖到底,说道:“先生有何高见,还请赐教!事成之后,本王定会为先生在皇上跟前表表功劳的!”

谢荣要的就是这句话,闻言也站起来,“这个礼在下可万万不敢受!只不过因为当日见着二殿下也险些被牵连在内,在下因与殿下曾有过一段师生之缘,故而不忍他英明有损,又因当初王爷与在下有过几面之缘,所以才冒昧进府。”

郑王听到这里,也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知道他是想回到殷曜身边去,这事对他来说没什么大不了,虽说他也深恨殷曜的自私忘义,可殷曜好歹跟郑王府没仇,他要是上位总比殷昱上位强些,于是如果谢荣真帮他解决了这烦恼,他帮着他在皇帝面前递个话倒也没什么。

“先生的意思本王明白,如今本王该如何做,还请先生给个明示。”郑王又冲他拱了拱手,然后请他落座。

谢荣坐下道:“如今要解皇上的危机。自然首先要结束大家对皇上贪恋皇位,而不肯退位营救三爷和丁世子的非议。”虽然大家都不知道皇帝明明年事已高龙体状况也不佳、却还不敢让位是为什么?可是不管怎么说,作为皇帝当然不会愿意他的子民背地里如此指责他。

“而结束这件事最好的办法。说来也简单。”他继续道:“王爷只要在明日早朝时表明态度,坚决拥护皇上继续留任乾清宫。并且陈述几条理由力证皇上为什么不能在这个时候退位就成了。

“如今朝中之所以分成几派,无非是郑王府和建安侯府都未曾表态的缘故,大家心中都有私心,所以有些人才会利用这点煽风点火让大臣们呼请皇上听从劫匪摆布。如果王爷明言表示拥护皇上,那么不但皇上会感激您,大臣也再没有话可说。这样一来,岂不好么?”

郑王听毕,点了点头。但是马上又道:“这么一来,磊儿的性命岂不堪忧?”虽说殷磊只是个庶子,可也到底是他的骨血,而且他还得照顾许侧妃的心情啊。

谢荣默了默,说道:“我以性命担保,不会的。”

郑王默然。

翌日乾清宫朝议之上,郑王果然就铿锵有力地奏请皇帝不要理会劫匪的态度,继续坐镇乾清宫了。并且还拍着胸脯义正辞严的表示大胤朝在皇帝数十年的治理下才有如此的面貌,如果皇帝就这么退位,一来有损皇威。让东南夷族轻视我朝,二来也涨了乱党的威风,所以一定不能退云云。

他前后截然不同的两番态度不能不使朝堂哗然。但是不管怎么样,随着他的掷地有声,那些原本还打算做他的后备力量的人们也都无语了。而皇帝听见他站出来这么样振臂高呼,心下到底舒坦了些,旁人就是说十句拥护他的话也比不上当事人说一句来得有用,何况这次郑王不遗余力。

谢琬听钱壮说完这段之后,摇着扇子半日没出声。

郑王如此不顾亲儿子的性命来唱这场戏,不管是真拥护还是假拥护,能舍出个儿子来做戏的也不多见。皇帝感念之余。事后必然会接见郑王,郑王顺便表扬下谢荣也不是不可能。因为皇帝当初本来就对谢荣轻判了,可见还留有余地。

“建安侯又是什么样的表现?”谢琬问钱壮。

钱壮道:“建安侯暗地里把郑王骂了个半死。因为这样一来显然等于把丁峻的性命也送了出去。”

谢琬点点头。这是自然,建安候又没有见过谢荣,并不知道丁峻究竟有没有性命之忧。

想到这里,她也不由得挑起唇来,她这里正愁着怎么把丁家给踢出这漩涡去,没想到谢荣就送机会上门来了!

“看看王爷在哪儿,去告诉他……”她招手唤了夏至近前,交代起来。

建安侯这两日气得只差没去掘郑王府的祖坟了!

郑王这老贼,竟然不声不响跑到乾清宫去拍皇帝的马屁!他不在乎殷磊是他的儿子是一回事,可丁峻是建安侯府的世子爷!是侯府的继承人!他一个活生生的儿子就要被他的害死了,他觉得,就算真刨了他丫的祖坟也还轻饶了他!

当然这些话他不可能真的说出来,郑王府的祖坟那是帝陵,这种事莫说去做,就是说说也是大逆不道。可是越是不能说他就越是憋气,一面又想起丁峻幼年失母,自己对他又诸多苛责,心里又是气又慌,又是急又是怒,这几日肝火旺得口舌都生疮了。

“侯爷还是保着自个儿身子要紧。”

跟前的老仆人曾虎噙着眼泪安抚他说。他在丁府呆了一辈子,这府里的情况没有他不了解的。建安侯这人面冷心热,看着对儿子平日里又斥又骂,可心底里是真疼他的,建安侯府从来不曾参与过什么宫闱中事,这次却被乱党逼到这个境地,实在算是个劫数。

建安侯摆了摆手,转过了脸去。

他如今什么话也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丁峻往日里被他打得话也说出不来的样子,他真后悔,从前十几年没有真正关心他,以致于他遭此劫难,若早知如此,他哪里还会舍得打他?

“到底有没有去找?”他不耐烦地冲曾虎挥手,“在这里守着我做什么?还不去打听世子下落?!”

曾虎忙道:“侯爷勿急,已经派了许多人日夜不停地四处寻找,一有消息就会马上通知!”

“侯爷!侯爷!”

这里主仆俩正着急着,这些日子已然老实了不少的建安侯夫人却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进来了,攀住门框冲里说道:“侯爷!世子有消息了!世子爷被人绑在西城门上,那上面写着字,交代让侯爷亲自过去呢!”

“什么?”

建安侯再也坐不住了,大步走到门边拽住她胳膊:“你怎么知道?”

建安侯夫人忙指着外头:“派出去的人回来了,是他们说的!”

建安侯二话不说,拿了马鞭便冲出了门去。

到了西城门下,这里却已然被人群围得里三层外三层了,而城门楼上果然绑着个人,被反扣了双手堵住了嘴巴,而他腰身上却绑着个一尺见方的纸包,还有条引子伸出来!但是他整个人的挣扎显示他还活着,这却是个好消息!

建安侯心下一松,打马来到了城门下。

城门口的把总见着他到来,连忙上前来道:“世子爷是今早天亮才发现被绑上去的,并不知道是人是几时送来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守城门的是中军营的人,中军营在护国公手里掌着,建安侯自己也在中军营任职,城门口的把守有多严密他当然知道。

可是对方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悄无声息地把人送上来,可见他们的厉害!

建安候自然想不到这些另有隐情,眼下他只顾着上楼见丁峻,于是不顾一切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