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她压根不知道太子妃要把他们二人凑一处,就是知道他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不是?

宁大乙捂着半边脸倒在地上,哎哟得说不出话来。顾杏简直受不了这奇耻大辱,蹲下来扑下去,揪住他衣领便要把他往上拽,准备继续打。

“宁叔,顾杏姐姐,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正在这会儿,面前忽然出现了个半高的小人儿,睁着一对清秀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他们俩。

顾杏和宁大乙同时回过头,惊愣地望着他。

洪连珠从后头走出来,伸出双手款款地搭在平哥儿肩膀上。微笑道:“宁叔正跟顾杏姐商量点私事呢,我们先进屋,不要打扰他们。”

平哥儿拖长音“哦”了声,嘿嘿笑了两声,“我去告诉煦儿!”一溜烟跑了。

告诉殷煦,那岂不是整个宫里宫外都要知道他被打了?!

宁大乙惊恐地回头望着顾杏,看见她高高抡起的拳头,索性晕了。

**

顾杏回到宫里,依旧如往常般去谢琬面前复命。

谢琬笑眯眯地让殷煦先下去。然后上下左右地打量她。

顾杏被看得一头雾水,她脸上长花了吗?

“你觉得宁大乙这个人怎么样?”谢琬问。

顾杏哼道:“真不怎么样!”

原先看那家伙还只觉有点娘娘腔。今日她才知道,原来除了娘娘腔。还十分地不中用!她才挥了一拳出去,他就倒地不起了,真要是成了亲,他够她几下打?——慢着!不对啊,谁要跟他成亲?她怎么也跟他一样疯魔了?

“娘娘!”她蓦地转身抓住谢琬手臂:“你知道他多可恶,居然以为您要替我和他指婚!然后跟我说什么订下契约,过个几年就自动和离!他这不是蓄意欺君吗?”

谢琬看着她道:“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你倒是不希望他提出和离似的?”

顾杏腾地闹了个大红脸,“怎么可能?根本八竿子都打不着!”

“是是是,八竿子都打不着。”谢琬笑眯眯点头。就算八竿子打不着,再加一竿子,还能打不着?“不过宁大乙也算是半个朝廷命官,他怎么能随随便便跟本宫的女官提起这婚娉之事呢?不管怎么说,他提了之后却不肯负责,那才叫真正的欺君。”

“这也算?”顾杏顿住了。

“当然算。”谢琬板起脸来,“宫里规矩大的很,你又不是才进宫。既然你不同意这婚事,我看这样好了,我把宁大乙叫进宫来赏他顿板子,罚了他算数。”

顾杏看着她,忽然伸手从旁边盘子里摸了两颗金桔儿,一面在手里揉着一面望着她,凉凉地道:“娘娘是早就计算好了,把我指婚给他吧?”

谢琬满脸正经,拍掉她手上的金桔:“怎么可能?”

顾杏微哼了声,袖起手来。

如果这是谢琬的意思——她对婚姻啊家庭啊完全没什么概念,虽然在谢琬身边呆了那么久,但她又不是谢琬,也不可能复制她的生活。

对她来说只要衣食无忧,以及男人听话就行,她最不喜欢的就是不听话的人了,宁大乙那人倒也不讨厌,看起来像是个会听话的。要不是谢琬这些年左挑右挑,想给她找个能对上眼的,她只怕连嫁里城门口的兵卒都没所谓。

所以如果一定要成亲的话,其实宁大乙她可以接受的,反正男人在她眼里都差不多。

“行,我答应。”她点头道,“娘娘也别费心打他了,把我嫁给他吧。”

谢琬顿即笑开:“我就知道你会答应!”

**

“我说,你就别嚎了!嚎得我耳朵都快聋了!”

京师宁府里,魏暹烦躁地拍着桌子,在呜呜干嚎的宁大乙耳边大吼。

宁大乙收了声,吸了下鼻子,举着手上的圣旨到他鼻子底下:“我能不嚎吗?啊?我才被那丫头揍得鼻青脸肿半个月见不了人,这里她立马就让太子下旨赐婚,原先想着那丫头虽然凶,可好歹不是不讲道理的。可如今她连道理都不讲了,你说,我能不嚎吗?我的好日子要过到头了……”

“别嚎了!”

魏暹好暴躁,“你光嚎有鬼用?有本事把她撂回去啊!”

“我哪敢啊?”宁大乙嗖地从地上爬起来,“你知道我现在在愁什么吗?”

“什么?”魏暹眯起眼。

“我在愁,新婚之夜,我该怎么办?”他怆惶地望着魏暹。

说到这个,魏暹也傻了,就冲顾杏那个爆脾气,洞房里头宁大乙不可能不碰她,不然谢琬问起来,顾杏不得一五一十跟她说?他这回可是连想把洞房躲过去都没辙了。可是可是,洞房里头那点事儿过来人都知道,这要是初经人事的她但凡有个不舒服的,只怕把宁大乙往死里揍都有可能……

“老魏,你可得帮帮我!千万别让哥哥我喜事变丧事啊!”

宁大乙托孤似的深揖到底。

魏暹拍拍他肩膀,咳嗽着道:“这个事儿,你大概只能想个办法好好的应付过去。”

“比如说?”宁大乙发誓小时候读书都没有眼下这般求知若渴。

“比如说——”魏暹凑到他耳边,细声地交代起来。

宁大乙神色古怪地愣了半日,最终才点了点头。

**

在三媒六聘里度过了几个月,到了新婚这日。

晚宴过后自有宁老爷子与宁家几位爷在外待客,宁大乙走到新房院外,探头看了看屋里,然后回头跟廊下比了个手势。魏暹拎着一大壶酒走过来,对嘴喝了一大口,然后全数喷在他衣襟头四处。如此重复了几回,掏绢子抹了嘴道:“好了,进去吧!”

宁大乙挥挥酒气,志得意满地迈过门槛,瞬间化身为无骨虫,歪歪扭扭进了门。

他就不信他“醉”成这个样子,顾杏还会抱怨他没跟她洞房?不洞房,当然就不会上演全武行了。

“我,我回来了!”

在下人们搀扶下他推开门,再像模像样地绕过屏风,抬眼看见房里的情形,他瞬间呆住了。

新娘子已经睡着了。不但已经睡着,而且卸了妆,换了衣,衣服叠得整整齐齐,被子盖得严严实实,像个小娃娃似的,在床上睡得十分香甜!

他忽而有些懵然。早知道她睡着了,他还白废这个力气干嘛?

睡着了,睡着最好了!连照面也不用打,可以直接仰头大睡。

他整个人顿时放松了,直起腰来,大摇大摆走到桌子旁,将还有大半没动的酒菜继续又吃了些。屏风后还有干净热水,跳进浴桶舒舒地洗了洗,然后找出干净衣服来换上,走出来。

接着该是睡觉了。

睡哪儿呢?这是个问题。

看着床上那团娇小身影,想起被她一拳揍肿了的脸,他不由打了个哆嗦,不管睡哪儿,他都肯定不能跟她睡一处!想起橱柜里应该有被褥,他走过去开了门,抱出两床被褥来,摊开铺在外间炕上。

番外 宁大乙(3)

刚铺好,门被叩响了,随之进来个人,是顾杏的陪嫁容玉。容玉走进来,看着炕上的喜被,说道:“原子多余的被子在这儿,那边正在点数呢,爷早些安歇,奴婢先把它拿过去了。”说罢,她唤来两名小丫鬟,径直走到炕边,将那被子连同被褥枕头全给抱走了。

“哎哎哎——”

宁大乙追上去,“这是我的!”

容玉走回来,笑道:“哟,瞧爷这话说的,这被子不是爷的能是谁的?不光这被子是爷的,这府里一草一木一根纱一颗土都是爷的,还有这床上的奶奶,也是爷的。爷是富甲天下的大皇商,怎地连床被子也舍不得起来?爷要是真怕这被子被谁昧了去,明儿个早上您找奴婢来拿就成。”

被她这一阵抢白,宁大乙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可是没有被子,他睡哪儿啊?

这大秋天的,难不成让他就这么摊炕上?

他瞪着已被关得死紧的门板,烦躁透了。果然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连个丫头都这么凶,可见顾杏平日里凶到什么程度了。而进一步想,正是因为有谢琬这样的凶主子才会纵出顾杏这种凶丫头啊!归根结底还是谢琬。

当然,扯远了。

眼下不能睡也得睡。

他抱着两臂挪到炕上躺下,这季节又还没烧炕,又冰又硬,怎么睡得着?

看着床上睡得舒服的人儿,他忍耐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要不,就到床上蹭一晚吧,反正她睡着了。应该不会疯到睡到一半跳起来打他。

他怀着美好的希望,趿着鞋到了床边,从脚这头小心翼翼地爬上床。只是两脚才刚刚脱离地面,他整个人忽然又飞起落到了地面!

“哎哟!——”

他捂着屁股张嘴大呼。顾杏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两步蹿到他面前,一脚踏到他锁骨:“哪里来的采花贼?!”

“什么采花贼?!我是你丈夫!”

宁大乙忍无可忍,冲着她咆哮起来。

“丈夫?”

顾杏愣了下,连忙擦着眼睛弯下腰来,“是你?你为什么鬼鬼祟祟爬我的床?”

“你是我媳妇儿,爷是你丈夫,爷凭什么不能爬你的床?!”

宁大乙真是欲哭无泪。

顾杏拍了拍两手退开两步。打量了下屋里,然后看着他,“下次别这样了。”

不这样了,可以啊,把被子还给我!

宁大乙咬牙切齿爬起来,伸手去扯垂落在床下的被角。

“瞧你那熊样儿!”顾杏嫌弃地睨着他,顺手将被子一掀,整个儿盖在他头顶。

“你说谁呢?”宁大乙从被子里钻出个头来,两眼冒火瞪着她。

顾杏靠在床头,一面拈起几案上瓜子磕着。一面哼哼冷笑。

宁大乙气不过,抱着被子站起来便回到了炕上。

顾杏懒得理他,拖过件袍子盖在身上。便就躺了回去。

有了被子果然暖和多了,宁大乙心里的火气也逐渐消去了些。他真是前世倒了八辈子霉,娶了这么个凶婆娘,母夜叉,谢琬也是,那么多温柔体贴的女孩子不指给他,非把这个嫁不出去的凶婆娘给他,是嫌他被她折磨得还不够么?

想起那些年的辛酸,他幽怨地抓住了枕头。

里面传来了顾杏的轻咳声。

他被这咳嗽声吸引。蓦地停止了思绪,被子被他卷来了。那顾杏盖什么?这么寒凉的夜里,人家还是个女孩子……

顿了下。他哧溜一下下了床,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就着未灭的喜烛望去,只见她侧身朝内躺着,身上只盖了件薄袍子。

他忽然觉得身上长了刺。他是不是太混蛋了?

顾杏打小练武,身体很棒,即使只盖着件袍子也不觉得冷,只是刚刚吃了两颗瓜子喉咙有点痒,想咳嗽。

她想起来喝点水。翻过身坐起,才要下地,却见宁大乙举着被子在床前望着她。

正想问他又出什么夭蛾子,他忽然将展开的被子往她身上一裹,直将她裹成个蚕蛹只露出头来,才坐在床沿急急地说道:“房里只有这一床被子,我不能拿走独享。可是我又冷得很,你就让我在床上将就一夜好不好?我保证乖乖的不碰你!”

因着这包裹的动作,他整个人将她抱在怀里而不自知。顾杏从来没离一个男人如此之近,毫无防备之时嗅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皂角香,竟然像是中了毒似的心血翻滚。

她侧过了一点脸,看向咫尺外的他,鼻尖碰到他的脸,他似是也察觉到了,僵在那里。

蚕丝被软而薄,宁大乙感觉到怀里并不冷了,而是有一股暖意源源不断地传上来,另外还有种香甜的气息,从她脖颈深处幽幽地升上来。

他忽然也有些呼吸不匀,怎么会这样?

意识到双臂还环在她身上,他忽然想退开些。

顾杏身子忽然往前一倾,双唇吮住了他的下唇。

宁大乙觉得自己要晕了,怎么会这样?怎么这样??

“你,你——”他一张脸像是快起火了,烫得他发麻。

顾杏笑起来:“你的唇长的真好看。”

平日里还不觉得,眼下烛光下看过去,宁大乙居然长得不错,他是属于清秀型的,骨架小,眉眼也偏细致,跟钱壮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截然不同。

他双唇不厚不薄,泛着嫣红色,牙齿也很白,这么近看过去,让人看了很想尝尝。

她不觉得她吃他的嘴有什么。

昨儿夜里夏嬷嬷跟她说了半晚上洞房里头的事,其中不就包括这件吗?宁大乙是她的人了,她想怎么弄他就怎么弄他,尝尝他的唇,有什么不该吗?他可是她的人了!

她把手从被子里抽出来,理直气壮地抬起他下巴,再覆上去,细细地品。

宁大乙简直要疯了!

他先被她打了一顿,现在又被他给强吻了?!难道他今晚要*?

魏暹怎么没告诉他该怎么保住清白!

“我,不,我——”

他鼓起勇气避开,可惜下巴被人家死死地攥在手里,怎么避得开?

“怎么,你不舒服?”顾杏收住攻势,疑惑地看向他。明明她觉得很舒服啊,难道她有口臭?不可能啊,在殷昭的普及下,她每个月都会让太医看牙的,很健康!

“不——”他咽了口口水,他只觉得这种香香软软的感觉比吃糯米圆子还爽,怎么可能会不舒服?可是再舒服也得要他有命消受啊,万一等下又逆了她哪根毛,再被她拳打脚踢怎么办?“我,我只是肚子忽然有点疼——”

他心虚的说。

“肚子疼?”顾杏看他那痛不欲生的模样,探出丁香舌尖儿舔了下他的嫣唇,扬眉挥手道:“去吧。”

宁大乙这一夜再不敢回房。

翌日早上天绽亮回房,同去正院里给父母兄嫂敬了茶,他就一溜烟钻到了魏府。

魏暹看到他一脸的气急败坏,立刻起身表示了关心:“洞房如何?”

宁大乙又羞又愤,指手划脚地把夜里的事大概说了,便气得发抖地指着他说道:“你都不知道,那婆娘有多狠,她竟然,竟然敢如此对待爷!弄得我一整夜都没睡好,这才是头一日,往后若是要过一辈子,那又如何得了?”

“能有什么了不得的?”魏暹转着手上茶杯,“大不了就失个身吧。你也不是什么黄花大闺男了。”

“谁说我不是?”宁大乙指着自己鼻子脱口而出,说完才知道说漏了嘴,咳嗽道:“在清河那会儿是逛过窑子,可咱从来没那啥好么?那会儿爷是为了借头牌姑娘的名头在弟兄们面前树威风,实际上我还是很洁身自好的。”

魏暹托腮望着他,“那你昨儿夜里睡在哪儿?”

“柴房!”

宁大乙没好气的。

偌大个宁府,他想找个舒适地儿睡觉自是没有找不着的,可是昨儿不是新婚夜嘛,被人知道他没歇在房里终究不好。

魏暹咭咭笑起来。

宁大乙气到两手发颤,“你就是这么幸灾乐祸么?”

“没没没!”魏暹正色摆手,“我只是在想,你也太过于煞有介事了。既然已经成了亲,传宗接代这些事肯定是必要的。顾杏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你是丈夫,丈夫啊!还是得改变策略,化被动为主动,大振夫纲,从根本上让她臣服在你脚下才行。”

宁大乙压根就没想过振夫纲这回事儿!不过魏暹是他的臭皮匠,听听也不要紧。“你有什么办法?”

魏暹嘿嘿笑着,搓着两手,表情十分猥琐:“八宝街那片卖古董书藉的店里,有很多‘好’书……”

**

顾杏进宫给谢琬请安。

谢琬问道:“宁大乙最近在忙什么呢?”殷昱特地给他放了两个月的假,让他们俩培养感情的。

顾杏吃着桔子,摇头道:“不知道,昨天见他捂着怀鬼鬼祟祟地进了书房,然后就在里头骂骂咧咧地,不知道谁踩着了他尾巴。”

“你也不关心关心他?”谢琬睨着她。

顾杏吃着桔子,说道:“当然关心了,这几天晚上,我都是让他在房里歇的。”

都没有让他睡炕,也没有让他挨冻,更没有再打他,算可以了吧?

谢琬无语凝噎。

番外 宁大乙(4)

晚上。

顾杏在卸妆。

宁大乙揣着怀走进来,也不做声,就在旁边锦杌上默不作声地坐着。

平常他都是要等到顾杏睡了之后再上床,今儿这么早进来,真是新鲜。容玉和丫鬟们觑着他,一个个抿着唇,卸完妆,再侍候着顾杏洗漱完,就出去了。

顾杏也觉得很稀奇,走到他面前来,双手撑膝弯腰打量他。

宁大乙一抬眼,便见到只着中衣的她锁骨下一抹猩红的肚兜沿儿,他脸上似是被这抹红染了色,瞬间变得红艳起来。“你瞧瞧你,穿成这样子在爷们儿面前晃来晃去!简直不成体统!”他回想起魏暹教的语气,腾地站起来,指着她斥道。

“没有人告诉你嫁为人妇该如何三从四德温柔贤淑吗?你瞧瞧你简直没有一样——”

“跟谁说话呢?”

顾杏脸色刷地拉下了。

她顺势坐在对面凳子上,斜眼瞪着他。

宁大乙声势一下就软下来了。“我,我就是练练嘴儿,那个,过不多久我不是得南下谈笔买卖嘛,我琢磨琢磨怎么压住他气势来……”

顾杏冷哼着,忽然侧伏在桌面上,妖娆的身段像条蛇似的,她盯着他,勾了勾手指。

她这模样竟然十分魅惑,跟她母夜叉的样子相差太远了,而且这也太自然了,就像天生就是吃妖精这口饭的,简直没有一点刻意的痕迹。

宁大乙心跳如雷,想起怀里揣着的物事,有些口干舌燥。

“干,干什么?”

“跟你探讨探讨怎么做个贤妻良母啊!”顾杏半仰着头,凉凉地看着他。忽然间她一拍桌子跳起来道:“你他妈要是能顶天立地。还怕我不温柔贤淑?指着媳妇儿逞威风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去沙场横扫千军,去解救穷苦百姓啊!”

炮轰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宁大乙抱着脑袋往后躲,他娘的他真是吃饱了撑的。跟这母老虎提什么贤妻良母啊?魏暹这猪脑袋,想的全是馊主意啊!

想起成亲以来所受的种种。他忍不住悲从心中起。他当初就不该听信魏暹的话去找顾杏商量什么婚前契约,事后又不该听信他的话跟她同处一室,再来又不该信他的什么“大振夫纲”!他连夫纲的毛都没摸着过,上哪儿振去?!

“我,我睡书房去。”

他偷眼觑着双手环胸瞪着他的顾杏,小心翼翼地往门口挪步。

“往哪儿走?”顾杏拖长音道。

“我,我就去看看书,长进点儿。也不成么?”他背抵着站板,弱弱地道。

顾杏走过去,从头到脚地打量他,然后伸手捏了捏他鼻子,笑骂道:“小样儿。”

宁大乙都要哭了!他怎么觉得自己像母老虎手里的禁脔似的?

“这是什么?”

顾杏凑近的时候手肘碰到了他的胸脯。那里居然硬硬的,她可不相像他这小身板儿会有这么坚硬的肌肉。她信手探过去,宁大乙大惊失色,猛地捂住了胸口:“别碰!不能碰!”

“谁说不能碰?”顾杏呲牙笑着,一手架住他脖子扣在门板上,一手塞到他衣服里。

宁大乙整个脸都白了。动又不能动,说又不能说,只能任那只手伸进了怀。跟猫爪子似地在他胸怀四处乱摸。

“书?”

转眼,顾杏双眼眯起来,左手收回来,手上已经多了本陈旧的,只有正常书一半儿大的图画书来。

宁大乙揣着书到她这儿来做什么?

“别看!”脱离束缚的宁大乙双手来夺。

顾杏横他一眼,拿着走回桌前打开来。

宁大乙身子都筛起糠来了,他是不是该提前请个大夫在家里?

“你这几日,就蒙在书房看这个?”

顾杏翻了几页,抬起头来。

宁大乙都快臊到地底下去了。

顾杏背手走过来。盯着他,弯腰去看他的脸:“你把它揣到房里来。是想跟我做这个?”

他快窒息了。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寻常女子看到这个不是该羞涩吗不是该惊叫着捂住脸不是更应该扇他两巴掌吗?他揣着这个过来,的确是想跟她实地操练的。因为魏暹说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彻底把夫纲振起来,可是他刚才不是把事儿弄砸了嘛,他当然不能再提这个事了!

可是没想到,事情没有最砸只有更砸,这书居然要命地落到了她的手里!

“娘子!我不是故意亵渎你的,我就是捡来的,捡来的!”他扑通跪到地下,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什么男子汉大丈夫的面子尊严,连命都快没了你谈个鬼尊严!他早被她揍够了好么?再也不想被揍了好么?“你饶了我吧,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顾杏把书摊开在桌上,手指摸了摸鼻子,嗯了声,说道:“这上面的图画的不错,个个人模人样的。”

翻了两页,她顺势坐上桌沿,垂眼看着地下抖成一团的他,忽然翘高一条腿,将裸着脚尖伸到他半敞的怀里,精致的五趾像一排珍珠似的一下下在他的胸沟处摩擦,“是这样吗?”

宁大乙只觉胸口烫得快要胀开了,他娘的,她不是要打他,居然在调戏他!

“别闹!”

他心浮气躁地拨开那只脚,他才不会上她的当。

可是手掌触到那光滑的肌肤,他又舍不得收回来了。

他的脸不争气地红起来,呼吸也不争气地紊乱起来,——这个死妖精,恶婆娘,母老虑,她竟然勾引冰清玉洁的他!

顾杏愉快地下了地,抬腿跨坐在他身上,双手将他的衣襟一撕,皓齿一张咬住他下巴:“亲我。”

已然沦陷的宁大乙只好丧权辱国地亲她。

**

隔日,谢琬问顾杏:“宁大乙怎么样?”

顾杏点头:“味道不错!”

谢琬:“……”

**

一年后。

这日早上宁府里外如临大敌,宁大乙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站在正院门口不住地往里张望,而屋里则不时地传来痛呼声与斥骂声,这都是来自顾杏的声音。除此之外。邢珠和玉雪以及洪连珠与靳亭,俱都在房里忙碌着。钱壮和周南以及骆骞他们则都在花厅等候。

房里不停的传来乒里乓郎的声音,这是疼得受不住的顾杏在扔东西。

除了她,还有谁家女人会在生孩子的当口还泼辣到这地步?

宁大乙觉得,他这世英名算是毁了,这辈子他也别想振什么夫纲了。

不过,比起担心他的英名和夫纲,这会儿他更加担心的是顾杏……他果然是贱,被这恶婆娘折磨了一年多。他竟然慢慢地舍不得她了,离不开她了,如果她今儿为他生孩子有个三长两短,那他也不活了!

“宁大乙你这个浑蛋!老娘再也不给你生孩子了……”

怒骂声一波接一波地传来,宁大乙脖子越缩越短了。花厅里一众人憋笑憋到脸发青,邢珠与玉雪则在房里嗔责着顾杏,宁府里乱哄哄一团,随着孩子落地的哇哇声,整座府里更是快被掀翻了屋顶。

顾杏给宁大乙生了个大胖小子。

第三年这个时候,老二也出生了。

第五年春天。宁家老三出来了……

顾杏年复一年地大吼不再给宁大乙生孩子,可是年复一年心甘情愿地为他挺着大肚子。

她依然泼辣,动辙对宁大乙呼来喝去。可是她也为他学会了女红,学会了烹饪,会为晚归的他亲手下厨煮一碗山药粥,也会在他生日的时候为他亲手制一件针脚细密的新袍子。

她针扎了指间的时候宁大乙会心疼地将它含在嘴里,弄得她两眼酸涩怪不是滋味儿。

她开始对家庭有了概念,丈夫孩子都是她的生命,宁大乙之于她,“味道挺好的”。

日子像流水一样往前逝去,宁家夫妻成为了京师里别样的一道风景。

没有人会真正去笑话宁大乙的惧内。因为但凡有这样的言语出来,顾杏总是第一个找到这人出手狠揍。即使这人是魏暹也不例外。

魏暹被顾杏揍去了清河两年没回来,宁大乙先是恼他后来又巴巴地跑去请他喝酒。

因为若不是当时他出的那馊主意。他不会有这么好的未来。

魏暹酒后大着舌头说:“这哪是我的馊主意?是太子妃的主意!你想啊,若没有她的话,我敢让你去找顾杏吗?我又不是嫌命长了!”

宁大乙听完张大嘴,连面前香醇的竹叶青也忘了喝。

说到底,他还是值。

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栽在顾杏的手下,而且栽得这么深这么狠,如果说谢琬是他的一碗冰镇莲子粥,那么顾杏一定是碗原汁原味的麻辣汤锅,前者堪称小虐怡情,后者则是赤祼祼地大虐伤身,可是他又生来犯贱,即使伤身也义无反顾地把这口麻辣汤喝下肚了。

人有时候是真有些贱性,没钱的时候梦想着发财,有钱的时候又嫌弃日子太平淡,他很庆幸这辈子不必为钱发愁,而同时又因为有了顾杏,生活不再平淡。

命运对他其实十分厚道,他从十五岁时遇上了谢琬,虽然没能陪伴她左右,可是就这样远远地观望也是幸福的。他二十七岁的时候娶到顾杏,他的懦弱遇上她的强悍,他的别扭碰上她的爽直,他的纠结遇上她的没心没肺,都证明老天爷把世人都放在心上的。

他的人生,其实挺完美。

(完)

ps:明天是殷昭的

番外 殷昭(1)

殷昭在这个世界第一次醒来,是四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