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5日那天下午, 考完数学刚好五点, 祝星遥又跟江途和林佳语分到一个考场, 江途提早半小时交卷先走了,祝星遥倒是提早十几分钟做完试卷了, 倒是林佳语时间好像不太够。

考试一结束,黎西西就过来把她跟林佳语拖下楼, “快走吧,我们早点过去,吃完烤肉还能唱一会儿歌。”

明天还要考试,她们最晚十一点都要回家。

林佳语问:“陆霁和许向阳他们呢?”

祝星遥打开手机, 看到陆霁的短信, 抬头说:“他们提前交卷先过去了。”她看了一眼黎西西, 想起之前许向阳说的要跟黎西西表白的事。

老刘已经等在门外,三人上了车直奔烤肉店。

最早到的是江途, 他把自行车放好,陆霁跟许向阳他们就到了。

江途看了他们一眼, 走进烤肉店, 现在才刚五点,店里还没什么客人,梁城今天也不在, 他回头看丁巷:“你们先坐。”

他转身走进后厨,周原惊了, “他怎么这么熟?”

还是上次那张靠玻璃门的桌子,几个人坐下, 丁巷解释:“哦,途哥在这里打工呢,1月份的时候,就下雪那天,我们还在这里给途哥过过生日呢。”他突然想起什么,他指着玻璃门外高几级台阶的小平台,越说越兴奋,“那天女神说给途哥送生日礼物,就拉大提琴,就坐在那里,正拉着琴呢,然后突然就下雪了。”

陆霁一愣,皱眉问:“你说……祝星遥给江途拉琴当做生日礼物?刚好下雪了?”

丁巷这人情商也不算低,忽然反应过来,忙挠头笑:“哎,就是生日礼物嘛,大家都有准备的,也不是特别的,黎西西今晚还说要女神给她拉琴呢!”

陆霁没搭话,有些心不在焉地翻翻面前的碳火,许向阳看了他一眼,笑了下:“那不行,祝星遥要拉琴的话,会抢我风头的,我等会儿得跟她商量商量。”

路上遇上堵车,祝星遥她们到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祝星遥是背着大提琴进来的,一进来就感觉陆霁目光灼灼地落在她身上,她愣了一下,黎西西拽着她过去:“走呀,愣着干嘛呢!”

林佳语没看见江途,问他们:“江途呢?”

丁巷说:“后厨呢。”

过了一会儿,江途出来了,手里拎着一壶酸梅汁,他放在桌上,淡声说:“明天还有考试,你们女生就别喝酒了。”

上次林佳语喝了两杯,第二天睡到日上三竿,她是不敢碰的,忙说:“好,我不喝。”

陆霁抬眸看了他一眼,伸手把啤酒都拿开,“今天算了,都别喝了。”

黎西西撇撇嘴:“我一年就一次生日……”

许向阳笑了:“谁不是一年一次生日?”

黎西西在桌下踩他一脚,哼声:“算了,为了不影响明天考试,不喝就不喝,毕竟事关老曹的终身大事,明天的考试还是很重要的。”

烤肉吃到一半,江途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起身走向后门,电话是舒娴打来的,一接通就听到她哭:“江锦辉这个天杀的,又欠了一笔钱,你说他怎么就这么混账……”

舒娴哭骂了十几分钟,江途才沉声问:“欠了多少?”

“具体不知道,几万块吧……”舒娴哭得断断续续,“我当初怎么会嫁给这种人呢?”

几万块,比江途猜测的要少。

二十分钟后。

他挂断电话,目光沉沉地望着星空,胸腔压着一口浊气,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他回头,看到祝星遥背着大提琴站在他身后。

已经快七点了,烤肉店客人很多,他们原本坐的桌子也空了。

江途神情压抑冷漠,祝星遥莫名有点心慌,她其实很怕看到他这样,那种克制到骨子里的沉郁让人束手无策,她小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出事?”

“没事。”江途收敛情绪,低声问她,“他们人呢?”

祝星遥迟疑地看他,有些无奈:“许向阳让我别拉大提琴,他要给黎西西弹吉他,他跟陆霁学了一个月了,要是我拉琴会把他比得很难看……让我把琴先藏起来。”

不知道许向阳到底要怎么跟黎西西表白,一群人都串通好了,都去帮他的忙,林佳语负责把黎西西先带出去。

祝星遥抬头问他:“放哪里?”

他抬手,又顿住,转身走在前面,“你跟我来吧。”

祝星遥哦了声,跟在他身后,服务员端着碳火过来,他们避让等了一下,刚走了几步,她肩上的大提琴突然被人拽住,她连忙回头,眼睛微瞪。

“啧,还真是你啊,小美人,好久不见了。”陈毅低头看着她,眼睛泛光。

江途瞬间转身,把祝星遥拉到身边,戒备地看向陈毅和他身后的一群小混混,冷声问:“你想做什么?”

“我想干嘛?你说我想干嘛?你爸又欠了一笔钱,他给不出钱,就从你这里收利息吧,也不多,三千块。”陈毅痞笑,看了一眼祝星遥和她肩上的大提琴,“还不上也没关系,让她给我们拉一下大提琴,这钱就算了。”

“不可能。”

江途冷声说,他把祝星遥挡到身后,“你去后面。”

祝星遥有点慌,她怕他打架,陈毅他们七八个人……他会吃亏的,她不走,甚至抬手抓住他的衣角,陈毅一看,挑眉笑了笑:“小美人,我记得我跟你说过他家里欠了很多钱,你跟他在一起真划不来,他这种家庭,说不定这辈子都会被他爹给拖到死,你们家要帮他填这个窟窿吗?”

“你闭嘴。”

祝星遥怒瞪他,气得甚至忽略了他的话。

他们已经影响到店里的客人了,有人刚坐下又起身离开,有服务员过来跟江途小声说别闹事,江途沉着脸往前走一步,看向陈毅:“钱我给你,你跟我过来。”

陈毅手抄在裤兜里,下巴一抬:“行啊,加上之前的五千,一共八千。”

江途眯了眼,他甚至不敢去看祝星遥的眼神,她此时的眼神一定很复杂,担忧的,愤怒的,同情的……他沉默了几秒,祝星遥突然难受不忍,往前走了两步。

她挡在他面前:“你别逼他。”

江途垂眼看她的发顶,和细白的脖子,滚动喉结艰难咽下一口气,心里的防线又塌陷了一寸田地。

陈毅越看她那样,越来劲儿,抬手就要去拽她的大提琴。

大提琴是祝星遥的宝贝,她怎么也不想让这个讨厌的人碰,很快往后退了一步,江途刚过去,就被身后两个人按住了,他用力挣扎。

陈毅像是逗祝星遥玩似的,她退一步,他就进一步。

几个人按着江途,他挣扎得额前和脖子的青筋都隐隐暴起,一张白皙的脸涨红。

祝星遥觉得,她这辈子大概不能碰到陈毅,每次碰到陈毅都没有好事,她脚后跟卡到餐桌旁边的餐车,脚下一崴,陈毅下意识就去拽她肩上的大提琴琴包的背带。

大提琴猛地脱手,祝星遥反而一下子失去了平衡,摇摇欲坠地往后倒。

她脸色煞白,惊叫一声。

两只手在半空中挥舞着想抓住什么,却什么也没抓住,后脑勺撞上玻璃桌角的时候,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这么疼过,她的脑袋可能破了一个洞……

店里嘈乱的惊呼声。

哐当哐当,桌上锅碗瓢盆砸下的声音。

江途那句撕心般的嘶吼:“祝星遥!”

陆霁猛地飞扑过来,整个身体覆在她上方,挡去了所有砸落下来的东西,祝星遥头昏目眩,模模糊糊看到陆霁惊慌的脸,下一秒就失去了意识了。

门外。

许向阳手里抱着吉他,周原和丁巷手里都抱着一大袋东西,林佳语拉着黎西西回来,几个人脸色发白地看着这混乱的场面。

江途挣脱束缚,冲过去对着陈毅就是一拳,陈毅嘴角瞬间流血了。

江途怒红了眼,他拽住陈毅的衣领,胸口愤怒起伏,看着他一字一顿地咬出一句话:“陈毅,她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跟你拼命。”

其他人反应过来。

“快喊救护车!”

“她在流血啊!”

“可别出人命了!”

……

陆霁脑袋被砂锅砸得晕乎,他被人大力掀开。

江途看着祝星遥苍白的脸和地上沾的血,觉得自己像个刽子手,他颤着手把人抱起来,快步往外面走。

许向阳反应很快,把吉他一扔,跑去招车,周原和丁巷赶忙去把陆霁架起来。

林佳语跟黎西西红着眼跟上去,一边哭一边抹眼睛,她们吓坏了。

医院里。

祝星遥在急救室里,陆霁在做检查。

除了江途,所有人都围在门外等,丁瑜跟祝云平吓得不轻,从家里飞快赶来。

江途坐在黑暗的楼梯口,垂着脑袋,整个人颓丧到了极点。

不知过了多久。

手术室门咔一声,开了。

他猛地站起来,走出去。

医生是丁瑜的同事,正在跟她说祝星遥的伤情,缝了四针,脑震荡,住院等等。

江途忽然出现,丁瑜跟祝云平都愣了一下,同时看向他,来的路上,黎西西给他们打过电话,他们大概了解了一点,这个就是黎西西口中家里欠了高利贷的同学吧。

黎西西怕他们太责怪江途,还重点强调了江途考试很厉害,是年级第一。

少年戴着一副眼镜,面色苍白,看起来竟然跟祝星遥差不多,衣服和手还是脏的,甚至还沾着祝星遥的血,看起来有些吓人,但他毫不在意,他看着丁瑜和祝云平,嗓音干哑:“对不起,是我连累了祝星遥。”

丁瑜跟祝云平互看一眼,心情有些复杂,这种意外事故,他们要怎么怪他?

祝云平拍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我闺女也没多严重,你先回去换套衣服吧,身上有伤也去检查检查。”然后转身看看一群学生,“都先回去吧,没事了。”

祝星遥已经被推进了病房,江途刚才只匆匆看了她一眼,他看向丁瑜,低声问:“她……祝星遥什么时候可以醒?”

“可能半夜,也可能明天早上。”丁瑜也叹了口气,“回去吧,没事了。”

只是要耽误考试和课程了,本来祝星遥后天要去北京跟陈蓝上课的。

现在一切计划都打乱了。

周原留下来陪陆霁,其他人都走了。

过了一会儿。

一道高瘦的身影又返了回来。

江途走进厕所,脱下衣服把血迹洗了,也洗不干净,但起码看起来不吓人了,他拧干水又套回身上。

他在医院楼下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后,他去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自己,眼底深深的厌弃。

祝星遥半夜醒了一次,又睡了过去,祝云平还要去公司,丁瑜交代护士:“多盯着点儿,我也要去开诊了,中午再过来。”

护士查完房后,就关上了病房门。

江途推开病房门,走进去。

祝星遥头上包着纱布,苍白脆弱地躺在病床上,像是不舒服似的,轻轻动了一下,睫毛微微颤动。

江途轻手轻脚地在病床前的椅子坐下,靠着椅背专注地看她。

过了一会儿。她细白的手指动了动。

江途垂眸,看着她的手。

她血管很细,每次扎针都特别难找血管,一扎针手背就是几个针孔,青青紫紫的。

过了一会儿。

江途抬手,食指轻轻勾住了她的小手指。

祝星遥的手又动了一下,像是回应地勾了一下他的手指,江途看着两人的手,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抬眸看向她苍白的脸,护士刚刚拿水给她润过唇。

少女的唇粉嫩柔润,江途别过了眼,内心挣扎煎熬。

许久。

她的手指又轻轻勾着他的食指,动了一下。

所有的挣扎煎熬,包括理智,轰然倒塌。

江途想,他就卑鄙这一次,或许这辈子就这一次。

他起身靠近她,右手还勾着她的手指,左手小心翼翼地捧着她的脸,低头碰上她柔软的唇,病房外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也敌不过他疯狂喜欢她的心跳声。

少女睫毛轻颤起来。

江途喉尖滚动,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意识,或者是要醒了,几乎是瞬间直起身,转身离开病房。

过了一分钟。

病房门再次被推开。

陆霁走进来,他喊住经过的护士,低声问:“她还没醒吗?”

护士知道他跟祝星遥是同学,加上陆霁长得帅又有礼,她温和一笑:“估计一会儿就醒了,你可以进去看看,醒了按铃。”

陆霁坐在之前江途的位置上,看着祝星遥,目光落在她的手背上。

他想起之前江途跟陈毅说的那句话,总觉得自己的感觉没错,江途应该是喜欢祝星遥,又想起之前丁巷说的话,没来由地烦躁。

祝星遥动了好几下,像是艰难地要睁开眼。

陆霁下意识拉住她的手,直起身靠近她,低声喊:“祝星遥,祝星遥……”

半晌。

祝星遥终于睁开沉重的眼皮,她看到陆霁好看的轮廓,忽然定住,睁大眼睛,直直地看着他,眼神非常复杂。

脑震荡会短暂忘记事情,陆霁以为她只是在回忆,低声问:“醒了?”

两秒后。

她意识到自己的手还被他拉着。

又想起刚刚那个柔软温热的触碰,她咬了咬唇,原本苍白的脸色忽然染上了一点绯色,她把手抽回来,慢慢把下巴埋进被子里,眼睫毛垂着,轻轻煽动,嗓音又小又软:“你……”她忽然说不出口。

陆霁想了想,轻轻搓搓手指,低声说:“对不起。”

祝星遥转眸,慢慢地看过来,欲言又止。

最终,什么也没说。

就咬着唇,不时地看他一眼。

看得陆霁心都软了,还有些想笑。

他看着她,低笑:“祝星遥,你怎么这么害羞?”

☆、等星星

祝星遥不知道陆霁是怎么做到夺去她初吻后, 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的跟她说话, 对她笑呢?她昏昏沉沉睡了一天, 只要一睁开眼,就会想起那种温热的触碰。

她之前跟黎西西看言情小说的时候, 从来没想过这件事会发生在她意识模糊的时候。

但触感太真实,她知道那不是梦。

江途完全不知道已经引起了误会, 他从医院出来就直接去找陈毅,被陈毅压迫追了两年的债,他大概知道他的活动地点,他站在荷西巷的路牌下, 一边等一边回想那种柔软湿润, 能让人理智坍塌的触觉。

十点多, 一辆出租车停在街口。陈毅从上面下来。

陈毅看到他,皱了一下眉, 昨晚祝云平报了警,烤肉店有监控, 但陈毅确实没有直接推祝星遥, 只能说是意外事故,警察建议私了。

私了无非就是赔钱,祝云平不缺那点钱, 但他以前是个大学教授,他瞧不起那些暗黑的手段, 也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第二次,他要陈毅承诺以后见到祝星遥要绕道。

陈毅刚从警局出来, 累得慌,不太想跟江途这种硬骨头碰面,岂料江途摘掉眼镜,上来就直接开打,两人就这么在街口打了起来。

陈毅心里骂:妈的,还真是来找我拼命了。

最后还是林佳语爸爸经过看到了,找人帮忙拉架,他拉住江途急道:“今天不是期末考试吗?你怎么没去考试?”

“不考了。”

江途额头上的汗一滴滴往下掉,他抹了一把脸,捡起眼镜戴上。

陈毅满脸伤痕,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喘着气看他:“你给我等着。”

江途冷冰冰地看了一眼陈毅,转身走了。

期末考试,祝星遥江途以及陆霁,三人缺考。

祝星遥跟陆霁是住院,江途跟曹书峻请假的理由是家里出事,没人知道他在医院守了祝星遥整整一晚。

下午考试结束后,曹书峻和谢娅跟一群学生来医院探望,陆霁没什么大碍,只不过他那颗脑袋聪明金贵,家里人怕他有什么事,强行压着他做了各种检查,明天就能出院了。

于是,一群人挤在祝星遥病房里,曹书峻说:“没事就好,好好休息养伤。”

黎西西给祝星遥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递给她,小声说:“我们班两个人没考试,他们班就陆霁,平均分要拉开很多了……”

老曹的约会和女朋友又泡汤了。

祝星遥靠在病床上,抱歉地看向曹书峻:“抱歉啊曹老师……”

谢娅连忙说:“不用抱歉,就算你跟江途都能正常考试也考不过我们班,你好好休息,不要多想这些有的没的。”

曹书峻看了谢娅一眼,笑了,“马上就高三了,大大小小考试多的是,总会考过的,我不着急。”

“你在学生面前要点脸。”谢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众人哈哈大笑。

护士推门提醒:“你们小声点儿,病人需要安静休息。”

傍晚,林佳语从医院回来就去了江途家,舒娴给她开的门,江路还没回来,江锦辉日常不在家,舒娴还不知道昨晚出了事,只听林爸爸说江途跟陈毅打架了,还没去考试。

她担忧地问林佳语:“江途怎么会主动去招惹陈毅?还跟他在街上打架呢?”

林佳语愣了一下,她看着江途的房门说:“舒姨,我去看看江途……”

“你去吧,帮我劝劝他。”舒娴叹气。

林佳语去敲门,过了几秒,门咔地一声打开,屋子里烟味有些浓,江途转身又坐回椅子上,指尖还夹着根烟,他没戴眼镜,垂着眼把烟送到嘴边,整个人情绪很淡。

“我们考完试的时候去看过祝星遥了,她醒了,精神挺好的,说是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林佳语站在书桌旁边,喋喋不休地说着话,“你跟她还有陆霁都没去考试,你们班平均分又输了,曹老师又被谢老师拒绝了……”

江途没说话。

林佳语看着他,小声说:“你……不去看看她吗?她肯定不会怪你的,你别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江途终于抬头看她,眼底血丝明显,带着一丝自我厌弃,显然一夜没睡,他嗓音低哑:“她不怪我不代表我没责任。”

两天后,正式放暑假,放暑假前高二开了个会,重点在于暑期补课以及高三开始上晚自习的事,提前二十天开学补课,正式开学后,每晚晚自习上到十点。

放假第一天早上八点,江途刚走出荷西巷,就收到祝星遥的短信。

祝星遥:“途哥,那天的事情是个意外,你不要自责,我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啦,要去北京,等到八月底才回来。”

祝星遥:“晚上西西他们说要来看我,你也来吗?”

很多时候,江途是拒绝不了她的,他也不会故意远离她,起码在高中剩下这一年不会,因为他不知道高中毕业后,他要多久才能见她一面。

清晨阳光薄透,映着斑驳的红砖墙,他站在墙边,低头回复她:“好。”

夕阳沉落后,医院门口行人匆匆,周边的水果店门口站着几个学生,江途在暮色中穿过马路,走到他们面前,陆霁手里拎着几袋水果,正跟许向阳正在说八月去北京看奥运的事。

江途看了他们一眼:“走吧。”

陆霁点了下头,一行人走进医院,许向阳低头问黎西西:“你跟我们一起去吗?到时候我帮你一起订票。”

黎西西抬头看他,许向阳长相端正阳光,当班长习惯了,做事总带点领导风范,但她知道许向阳说帮她订票是因为……他在追她,她生日那天,他抱着吉他是想给她弹周杰伦的曲子的。

她低下头,小声说:“你让我考虑一下。”

陆霁转头说:“祝星遥不是在北京吗?去了你可以去找她。”

林佳语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江途,江途脸色平静,黎西西跑过来拉住林佳语,“你要不要去?”

“我不去……”

林佳语忙摇头,她哪有钱去北京玩啊!

几分钟后,江途在病房门口顿住脚步,病房里传来小女孩咯咯咯的笑声,他从门上的小窗口往里面看,祝星遥原本住的单人病房加了一张床,住进来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的父母正往她床头上搭了几串星星灯,灯光一闪一闪的,给苍白的病房添了几分色彩,小女孩歪头问:“姐姐,你看我的星星灯,漂亮吗?”

祝星遥嗓音轻软:“漂亮啊。”

小女孩笑咯咯地说:“那你让丁医生也给买呀。”

江途垂下眼,拧开门,听见祝星遥咕哝:“我都这么大了……”她忽然转头看向门口,看到江途莫名松了口气,开心地笑起来,“你们来啦!”

“咿?怎么多了个小朋友?”黎西西好奇问。

祝星遥看了看神色一如既往冷淡的江途,解释道:“暑假医院病房比较紧,她是我妈妈的病人,暂时安排在这里,反正我过两天就出院啦。”

小女孩特别有礼貌,乖乖叫:“哥哥姐姐好。”

陆霁把水果放桌上,低头问祝星遥:“要不要吃葡萄?”

祝星遥抬头看他,又低下头小声说:“好。”

这几天陆霁每天都来看她,却从来没有提起偷亲的事,祝星遥想起来总有点郁闷,后来想到那一抽屉的情书,又觉得陆霁是因为太喜欢她了。

最后,她想起陆霁用身体为她挡去那些东西,她就能原谅他未经同意就亲她的事情了,只是每次看到陆霁坦然直白的目光时,她心底总是充斥着一丝难以名状的情绪。

这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陆霁去洗葡萄,黎西西就在旁边笑:“陆男神真是越来越体贴了,就差……”

周原麻溜地接话:“就差一个名分了!”

一直沉默不动的江途突然抬头看向她,祝星遥一抬头就撞上他漆黑的眼睛,突然,病房里的灯全灭了,小女孩不知何时翻下床,跑到门边,吧开关给关了。

瞬间,昏暗的病房里只剩下隔壁床那一串一闪一闪的星星灯,萤火般的光线映着每一个人的脸,连神色都有些模糊不清,氛围却意外的好。

小女孩高兴地拍手:“好漂亮啊!”

她妈妈忙过来拉住女儿,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就把灯开了。”

“不用开,就这样吧,很漂亮。”祝星遥转头看一眼,又抬头看自己头顶上空荡荡的天花板,她这边有点昏暗和冷清呢,她忍不住撅了下嘴。

江途看着她,把林佳语往旁边拽,两人一离开,光线就映照过来了。

她眼睛瞬间亮了,抬头冲他笑:“这样就好多了,你们坐……”想到病房没几张椅子,他们几个人根本坐不下,改口说,“你们来这边,这样很有夜聊的感觉。”

江途看到她眼底的欢喜,偏头看了一眼那几串闪着光的星星灯。

陆霁在洗手间听得很清楚,他端着水果盘走出来,目光也往那边看了一眼,又转回祝星遥身上,名分啊……他也很想要一个名分的。

他把果盘放在祝星遥面前,低头看她:“8月10号就开始补课,你什么时候从北京回来?”

因为住院的关系的北京那边的课程被耽误了,幸好陈蓝老师最近都在北京,他说课程延迟几天也没关系,她的个人演奏会安排在10月,顺便录制个人表演视频。

祝星遥怕江途会愧疚,想了想才说:“我可能要请几天假。”

“他们说要去北京看奥运!”黎西西喊,她看了一眼许向阳,“我也去,许向阳说要给我订机票的。”

“啊,真的吗?”祝星遥有些高兴,“那你们可以来找我玩。”

她似乎误会了,以为大家都去。

江途平静地说:“我跟林佳语不去。”

祝星遥一愣,很快笑了起来:“没关系啊,我很快就回来了。”

医院探病时间不能超过十点,九点多的时候,他们起身准备离开,祝星遥忽然叫住走在最后的江途:“途哥。”

江途顿住,回头去看她。

浅淡的光线照着她温软的笑脸:“你一晚上都没怎么说话,我怕你想太多了,我真的没事了。”她从床上下来,走到他面前,“我送你们到门口。”

他不动,静默地看她,声音很轻:“会留疤吗?”

祝星遥一愣,摸摸脑袋上的纱布,那里的头发被剃了一小块,缝了几针,好在她头发乌黑浓密,放下来也就看不见了,但她从小到大确实没留过疤,这是第一道。

她想了想,仰头眨了眨眼:“没事的,又看不见。”

谁会扒着她的头皮看啊!

江途喉结滚了一下,终究没问她疼不疼。

看不见也还是会疼,伤疤也会有,至少在他心里永远是一道疤。

七月初,祝星遥去了北京,江途心底有了一个疯狂又美好的念头,他在遇上祝星遥后,似乎总是在理智和疯狂两个极端里反复。

2008年8月8日晚上8点,奥运会开幕仪式正式开始,林佳语挤在江途家,跟他们兄弟俩一起看开幕仪式,看到圣火点燃后,江途起身回房。

暑假的时候,林爸爸给林佳语买了一台台式电脑,但荷西巷网络特别差,她上网页要卡很久,但是能上QQ聊天。

最近江途非常忙碌,打了好多份工,江路说他一回家就钻房间,不知道在做什么。她想起下午周原他们发在空间和群里的照片,跑去敲门。

几秒后,江途打开门,有些不耐烦地看她:“干嘛?”

“你去上过网了吗?祝星遥他们在北京玩得很开心,黎西西空间发了很多照片……”林佳语透着缝,探头探脑地往里面看,看到他房间地板上乱七八糟的堆着一堆细小的电线,还有各种工具,甚至还摊着一本书,她一边偷看一边嘀咕:“哇,你在干嘛呀?”

“没干嘛。”

江途不客气地推着她的脑袋,把人推出去。

“哎哎!”林佳语挣扎抗议,但是没用,门缝合上的那一瞬,她恍惚看到了挂在墙上的几串星星,她皱眉使劲想,还是没想明白他在做什么。

两天后,准高三正式回校补课。

第一天早上,黎西西的课桌就被许向阳搬走了,她站在原地跺脚:“许向阳,我没答应跟你同桌呢!”

许向阳忙着搬桌子,转头看她一眼,不客气地说:“黎西西,你考得这么差,我好心帮你补习你还不要?你还想不想考去北京了?想不想给班集体挣平均分了?”

前两天在北京的时候,黎西西信誓坦坦地说要考去北京。

其他人都转过来看戏,有人笑喊:“班长,我怀疑你在假公济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