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认为如何?”萨鲁冷睨,视线的冰冻程度足以让卡鲁伊汗毛直竖。

“按照赫梯的律法,应当乱石投掷至死,或是剥皮,或是鞭打一千,然后再曝晒与阳光下,不给水与食物。”企图弑君,罪无可赦。

萨鲁放下手中的一片牛肉,当然知道他是何等的忠心,他所说得刑法每一样都是残忍之极,对弑君之徒也理当如此。

但那个叫卡尔的护卫,他不是不去惩罚,相反地,对他的嫉妒日益啃噬着他的心,恨不得可以千刀万剐,但是伤害了他的话,她一定会伤心。

到时,她还会原谅他吗?

他凄然一笑,就算不惩罚他,她也不会原谅他的,但是他还是下不了手,因为不想让她落泪,不想让她恨得更深。

“卡鲁伊,你爱过人吗?”他淡淡的吐出一句,幽怨而哀伤。

“咦?”卡鲁伊被问得莫名其妙,抬起首刚想询问,猝然间被他的神情震到了,那是何其痛苦的表情,帝王的霸气荡然无存,慑人的绿眸黯然地仿佛失去了所有。

“陛下…”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下去吧,我累了。”他苦笑,看来没有人可以理解他,

见他如此疲惫的神情,卡鲁伊也只好压下心头的话,悄然退了下去。

萨鲁起身走到议事厅添加的床榻边,和衣躺下,却辗转难眠,失去她甜美的馨香,他根本无法入睡。

缓缓抬起手臂,他凝视着手肘上那紫红色的牙齿印,她咬得,在他最后一次的侵略下,她狠狠的咬着。

他任由它流血、结痂,然后愈合。

痛吗?他的心更痛。用手摩挲着它,仿佛是最上等的珍宝。

他的吻也轻轻烙印了上去,仿佛那就是她的柔软的唇。

第一皇妃 ⅠⅡ 卷三 犹豫的纠缠篇 中毒

又是炎热的中午,依旧是惬意地享受美食的时间,只是此刻阿尔缇妮斯如同嚼蜡,食不之味。一如她所料,今天的餐点是熏烤的海虾和鱼,面包,还有水润的葡萄。

葡萄是她最喜欢的水果,每天都会有最新鲜的葡萄供给她食用,三餐必备,想当然的是皇帝吩咐得。她的餐点是依照他的规格制定的,也就是皇帝吃什么,她同样吃什么,海鲜可谓是赫梯膳食中最缺乏的食材,这一顿除了皇帝估计没有人有资格享用,她却是唯一的例外。

小手下意识压向裙摆下掩藏的半个己经氧化发黄了的苹果,那是几天前她偷藏的,为的就是这顿有海鲜的午膳。

她的计划刚要开始。

侍女们剥去虾壳,将虾肉放进她的餐盘里,伺候她用膳,流动在她们眼里的是无比地羡慕,以她们的身份,这些东西一辈子都吃不到,只能对着肥大的海虾垂涎不已,几个年龄小的甚至偷偷的舔食着剥壳后残留在指间的鲜味。

阿尔缇妮斯抬手制止她们剥壳的举动,把铜盘里剩下一大半的虾子推了过去,“这些你们分了吃吧。”

侍女个个睁大眼睛的看着她,然后惶恐地跪在地上,“小姐…”她们不敢。

“我这些就够了,别浪费了,吃吧,没人会说,除非你们自己说出去。”她拈起一尾肉质被熏烤的红透的虾子,吞进嘴里。

她们面面相觑,仍就不敢起身。

“别惹我生气,你们不吃,我也不吃了。”说罢,她嘟起小嘴。

侍女们抬头看着她的嘟嘴的模样,抿嘴在心里偷笑。

服侍她那么久,知道她很善良,即便是她们不小心弄脏了她的裙子,她也只是一笑了之,从未对她们怒骂鞭打过。每当深夜对她也会让熬夜服侍的侍女回去休息,从来不会让她们站着打瞌睡。身为侍女,她们有些感动,也有尊敬。

“吃吧,就当我赏你们的。”

“小姐说了,你们就吃吧。”一直贴身服侍她的丽莎说道,深知如果她们不吃,她是不会妥协的。

侍女们随即站起身,小心谨慎地排队过来,各拿了一尾,兴奋与害羞在她们的脸上闪过。

“还有葡萄,鱼,面包,你们都拿去吧,留下一些给我就行。”

她们立刻像拨浪鼓般摇头,“拿去吧,我吃不了那么多。”她将餐盘推了过去。

“谢谢小姐。”

“到那边去吃吧,那里没有太阳。”阿尔缇妮斯指了指不远处,正对着她的一隅。

侍女们恭敬听话的端起手中的美食,挨个走了过去。

“你也一起过去”她对着身后摇扇的丽莎说道。

“不行,我…”

阿尔缇妮斯挑起眉毛,示意她乖乖过去。

丽莎只好妥协,摆好扇子,也走了过去。

见她们大快朵颐地享用着美食,她知道时机到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她只好支开她们,看着盘子里已剥了壳的海虾,她拿出裙摆下有些腐烂的苹果。

嘴角扯出一个弧度。

她想起姆尔希理说命令侍女转述的话——如果您要伤害自己,那么,陛下会十倍,甚至是百倍,返还给您的属下。

这句话,让她明白,她不能伤害自己。

既然她无法伤害自己,那么见到医生的方法就只有一个,那就是生病,且绝不能让他看出是她蓄意的,而是自然发生的。

但生病又不是想就能有的,她又不是神仙,想生病就能生病,所以她需要一个契机,而发黄的苹果和海虾就是她准备生病的条件。

鱼虾都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钙等营养物质,如果与含鞣质的水果同食,不仅会降低蛋白质的营养价值,而且易使海味中蛋白质与鞣质结合,这种物质会刺激粘膜,形成不易消化的物质,使人出现腹痛、恶心、呕吐等症状,就像中毒一样。苹果就是鞣质类的水果,特别是氧化发黄的苹果,鞣质会更多,也就是说效果会更好,前后分食,不会有问题,如果是搅拌在一起吃,问题可就大了。

医学称其为食物中毒。

她之所以让侍女们和她吃同样的东西,也是在保护她们,是要让人知道食物没有问题,不是因为事物关系,她才生病的。

这个病症,这个时代的医生应该没有遇到过,当然也就不会治疗,那么她就有机会见到卡布斯,而她自然会教他怎么做。

思及此,她迅速的将发黄的苹果肉和虾搅拌在一起,老实说这个味道一定不会好到哪里去,颜色也有点恶心,其实她也想过不一定要用这个方法,但是光吃点腐烂的东西最多是拉肚子,不会严重到哪里去。只有这个办法才是最有效的,而且表面看起来会很严重。虽然治疗的方法她知道,不过心里还是有点发毛,但是眼下也只有这个方法了。

她深吸一口气,抓起眼前这坨泥状物就往嘴里塞,由于速度过快,垂落在嘴角的发丝也沾上了少许,她不在意的捋了捋,口中奇怪的味道顿时让她想吐,恶心巴拉的口感迫使她不加咀嚼就直接吞入腹中。

为了压抑那股反胃的冲动,她慌忙吃了几颗葡萄,借此去除口中残留的味道,然后坐起身,等待“毒发”!!

当侍女们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铜盘落地的声音在殿内嘈杂的响起,她们慌忙看向阿尔缇妮斯,只见她脸色苍白,额际冒着冷汗,手也一直按在腹部,痛苦的扑倒在地上。

霎时,她们一团混乱。

她在痛苦中还夹杂着笑意,看着眼前的一切。

很好,计划成功了一半。

议事厅内,铺着长毛垫子的软榻上,萨鲁正处于假寐中,上午的繁忙让他有些疲累,所以趁着炙热的中午,他打算休息一下,怎奈一闭上眼,她的一颦一笑,一嗔一怒在他的脑海里萦绕着,怎么也抹不去,他无法不去想她。

她的一切他都记挂在心,每一餐都让人精心准备,送餐前,他都要先尝过味道是否可口,葡萄是否甜美,才会命人送过去。

她爱吃那些东西吗?

她可否有想过他?

他沉浸在甜蜜的冥想中。

突然,门外传来几个侍女的哭声将他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抬眼望去,发现是派去服侍她的侍女,心陡然一惊,有一种不安的预感。

他慌忙起身,疾步跨向门外,一把揪住其中一个侍女裸露在外的胳膊,厉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小姐发生什么事了。”他的口气焦躁不安,带着浓浓的担忧。

“陛下,小姐她病倒了,很痛苦的样子。”

她的话顿时让萨鲁五内俱焚,脸上霎时间凝上一层狂风暴雨,发出连空气都为之燃烧的吼声,“你们全都该死!!”

他暴怒地模样让侍女们吓得眼泪扑漱流下,抖声哭叫着,“陛下,饶命!!饶命啊!!”

“把所有的御医都给我找出来。”他吼,光是那句‘她很痛苦’,就足以焚烧他所有的理智。

他大步迈出步子,心急火燎地赶往那座连日来一直不敢前往的寝殿,那里有一个让他爱得如痴如狂的女人。

再次相见,恍如隔世。

她苍白的脸色,咬牙忍痛的模样,卷缩在地毯上的虚弱身影,就像利剑刺中了他的心。

为什么会这样?在他细心的呵护下,为什么她还会病倒?他记起她说过,她有宿疾病,是复发了吗?

但是她似乎不是心痛,而是腹痛。

阿尔缇妮斯看着他,只是一眼,她就能感觉到心又开始波荡了。

他昔日精锐的绿眸,此刻黯然的仿佛失去光泽的宝石,以往整齐的褐发,此时却散乱的犹如稻草,他俊美光洁的脸颊上胡渣丛生。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会如此的憔悴。

握紧拳头的萨鲁,碧绿的眼睛渗满了担忧和心疼。

忍着腹痛的阿尔缇妮斯,那双紫色的眸子里尽是疑惑和不解。

萨鲁眼光扫到那满是狼藉的地毯上,澄黄光泽的铜盘翻倒在地,润圆的葡萄散落在四周,新鲜的鱼肉和鲜美的虾子也散乱了一地,很显然,这是她用午膳时突然发生的。

“把御厨给我押来!”他的话如阴风阵阵般的吹向身后紧随而至的侍卫,然后急步上前抱起阿尔缇妮斯,将她放置到床上,躺靠在他的怀里,闪着噬人血色的眸子,射向一旁的御医。

被他的骇人的神情吓到的御医们,手脚并用的爬了过来,满头冷汗地开始为她诊治,如果可以他们恨不得能多长一双手。

侍女们则颤抖的如寒风中的树叶,紧紧依偎地俯跪在一起。

因疼痛而纠结的紫眸里精光一晃而过,快了,就差一阵东风了。

七手八脚为她诊治的御医们,在片刻之后,冷汗流的比尼加拉瓜瀑布还要壮观,他们再一次为她检查,这次冷汗流得比黄河决堤还要雄伟三分。

病因不明!完了!这下死定了!!!

“如何!?什么病?”抱着她的萨鲁感觉到她身体的冰冷和抖瑟,下意识的紧紧搂着她,不住地安慰自己,她不会有事,他绝对不会让她有事的。

众御医脸色惨白如雪,身心俱颤的慌忙俯首跪地,为首的巴鲁尼更是趴伏在地,“陛下…陛下…病因不明!!”

此话一出,寝殿内传来一阵抽气声,接着是侍女们的哭叫声,还有御医们的急喘声,此起彼伏。

“废物,一群废物。”这一切都在萨鲁的怒吼中静灭,他放开她,让她靠在软垫上,揪起巴鲁尼,暴怒的青筋随时都有可能爆裂,他眯著眼,阴沉的杀意迸出,“听着,治不好,你们全都要死。”

所有人听闻后,一阵哀叫响起,“陛下,饶命,饶命!!”

阿尔缇妮斯废力的撑起身子,暗叹道:抱歉了,让你们受惊了,放心,你们还死不了。

她知道自己必须装出一副很柔弱的样子,不能现在就出声援救,必须要忍。她故意哀叫了一声,卷缩的身体充分表达了痛苦,她哀叫连连,果然让暴怒中的萨鲁转移了视线,他甩开巴鲁尼,急忙扶起她。

她因疼痛而惨白的小了脸,让他恨不得杀了自己,拂去她汗湿的银发,他焦灼的眼神直盯着她。

从他眼里,她清楚地看到了心痛,猛地胸口也抽搐了一下,捂着胸口,她隐忍着悸动的心,告诉自己,别心软,千万不能心软,她的心软只会让他遭遇到危险,她闭上眼睛,决定不去看他。但这个举动看在他眼里,她就像快痛死了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他紧紧拥着她,身子不住地在颤抖。

“卡布斯…”她虚软地吐出一句。

萨鲁听到这个名字,想起了奥利曾说过,这个人医术非常精湛,他急忙吼道,“去把地牢里的卡布斯带来,快去!!”

俯首跪地的侍卫们,急忙连滚带爬地奔了出去。

阿尔缇妮斯惨白的小脸勾勒出一抹浅笑

很好,计划成功了。

萨鲁沉浸在无比的沉痛中,大手抚摸着她的发丝,未料,他触摸到一坨粘腻的东西,食指沾着它,习惯性的凑到鼻前一闻。

这是苹果和虾肉!?

他眯起眼,脑子里窜过无数的疑问?午膳里有苹果吗?

第一皇妃 ⅠⅡ 卷三 犹豫的纠缠篇 暗语

当人各怀心思时,卡布斯拖着沉重的脚镣被押了过来,一路上,他就在心里暗忖:他们不会无缘无故的放他出来,八成是某个皇亲国戚病入膏肓了,群医无策之下,才偶尔想到了他。

不过,他可是有血性的男人,绝对不会在受此牢狱之辱后,还替他们治病。

此刻他最担心的就是阿尔缇妮斯,她怎么样了?有没有受到伤害?在暗无天日的牢狱里,他们三个人无法获得消息,都快急疯了,也是他愿意走出牢房的原因。

沉重的脚镣摩擦着地板,他的双腿却丝毫感觉不到脚镣的重量,表情凝重地留意着周围的情况,希望能寻出一丝端倪,他跟着侍卫来到皇帝的寝殿。

刚到殿门外,他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映入眼帘的是一群跪在地上抽泣不止的侍女们,以及跪在中央那几个瑟瑟发抖的中年人了。见到此景,他嘲讽的一笑,看来病人的地位很尊贵,而且似乎病得很严重,最好是快死的那种,那他或许可以有机会和他们做交易。

身后的侍卫见他止步不前,狠狠地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几步进入殿内,侍卫示意他下跪,他冷眼一扫,神情倨傲地站在原地。

求他治病,还要他跪,休想,他除了跪天跪地,就只跪阿尔缇妮斯一人。

他看向殿内的床榻上,突兀地,视线触及到一脸忧色的萨鲁,顿时楞住了。

难不成病得人是他?视线在他脸上转悠了一圈,不像,除了憔悴了点,这家伙健康的很,真是太可惜了。

接着,他视线下移,捕捉到躺在他怀里的娇小身影,见到那张苍白无血色的脸蛋,以及美丽的紫眸时,心猛地一凉。冷静自若的表情瞬间瓦解,眉宇间的傲慢也顷刻间荡然无存。

他倒抽了一口凉气,以他多年的医疗经验,再加上她抽搐疼痛的表情,看得出她病得不轻。

碧绿的眼睛迸射出一道杀人视线,该死的!!他们竟然现在才叫他来。

“阿尔,你怎么了!”边说,他矫健的身影也迅速窜了上去。

冲上前去的同一刻,他也开始诊察起来,根本无视于身边那位可以掌握他生杀大权的皇帝陛下。

而萨鲁也没有感到不悦,看着熟练诊察的卡布斯,他急切地问道,“怎么样?”

回答他的却是虚弱无力的声音,“你…走开!!”

面对她的疏离,萨鲁的胸口浮上一阵痛楚,“我只想知道你得了什么病?”

“不用你管!”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坐起身,扯住卡布斯的手腕,使劲握了一记,紫眸直直的盯向卡布斯,而后者也注意到她的举动,纳闷地回望她。

她紧抓住他的手腕,眼里闪过一道讯息,“卡布斯一定可以治好我的。”

话落,她朝着呆愣的卡布斯眨了一下眼,“对吗?你已经知道我得了什么病了?以前我也犯过!”

卡布斯接收到她的暗示,虽然不明白,但也不会傻的去戳穿,怔忡之余,脑子里飞快地思量着,他巧妙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嗯,老毛病,不碍事。”话是这么说,但是他心里很慌乱,因为他不知道她的病出自何种原因。

像是看出他的担忧,她笑了一下,“那我就放心了,你一定能治好。”

卡布斯眼见她笑得安然,顿时了然于胸,展开笑容,露出白晃晃的牙齿,“好歹我也是西亚第一名医。”这个称号是他自封的,没有实际考证。

“皇帝陛下,为了不打扰我的诊治,您最好离开一下,病人需要安静。”卡布斯恭敬得说道,他知道她必定有话要对他说。

萨鲁听闻,紧蹙起双眉,眉宇间有着疑问,他很精明,在两人之间,他明显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气氛,流窜其间地是某种暗语,他是治理一国的皇帝,人的心理他拿捏很准,要让佞臣忌惮,忠臣诚服,他必须狡诈,必须多疑,而多年的磨练,他学会了如何看透一个人的心思,而此刻,他俩之间流动的异样,让他觉得需要深究,但他不急着点破,因为很多疑问他都还没解开,当务之急就是她的病,她的健康是最重要的,他必须要忍。

压下心中的谜团,他松开手起身,将柔软的枕头垫她身后,他的视线在她脸上转悠了一圈,什么也没说,径自准备走出殿外,侍卫们也起身跟随,莫名地,他脚步刻意得放慢,精光四射的眸子里似乎在等什么。

“把你的侍卫、医生、侍女全带走!我不想见到他们任何一个人。”阿尔缇妮斯靠在软垫上,故以用厌恶的语气喊道。

萨鲁像是洞悉了什么,淡薄的笑意加深,他摇了摇头,原先放慢的脚步也突兀的加快,大手一挥,所有的人都跟着他走出殿外。

她想和卡布斯独处,他随她的愿。

一到殿外,他璨绿的眸子瞬间阴沉的发黑,走过池畔,他突然停下,蓦然吐出一句,“巴鲁尼!!”

“臣在!!”巴鲁尼瑟抖得跪下,身后的御医们也跟着俯首跪地。

以为他是要降罪,冷汗狂流,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卡布斯开出的药方,不管是什么,都要向我报备。”

沉浸在自我恐惧中的巴鲁尼呆愣了一下,心中虽千百个疑问,却不敢问出口,“是!”

萨鲁像是想到了什么,朝身后的侍卫吩咐道,“将御厨带到议事厅,我有话要问。”

“是!”

他凝望着寝殿的大门,突兀的,他发出一阵沉闷的笑声,随即迈开脚步离去,笑声在众人耳中激荡,似苦涩,似揪心,也有挥不起的沉重。

跪地的御医们抬首呆呆的望着他远去的身影,各自擦拭着额际的冷汗,为逃过一劫而庆幸着。

“陛下要药方干什么。”其中一位突然问道。

“别多管闲事,命保住才是最重要的。”巴鲁尼颤悠悠的站起身,对属下训斥道。

他有一种预感,真正的暴风雨才刚要开始。

议事厅里,身为御厨的提摩斯已年逾花甲,料理食物五十年,被押着见皇帝还是头一遭,以往都是因嘉奖才会来到贵族和皇族面前。

此刻,他心惊胆颤的俯首跪地,常年在厨房这种油水重地呆久了,连身形也胖得像个油桶,他惶恐不安的跪在那,脑中闪过今天的膳食,每一粒大麦,每一样食材,他都细心挑选,每一道膳食都他都精心烹制,他不可能出错。

但是,被五花大绑的押来,却是不争的事实,难道出问题了,一想到这,他肥厚的下巴抖动了起来,他抬眼偷窥一下萨鲁。

不对呀,这不像是在问罪,他在这跪了很久了,但陛下一直都没有说过话,像是在思考问题。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萨鲁的手肘摆放在榻座的扶手上,下巴搁在手掌上沉思着,他记得很清楚,只有三天前有过一次苹果的午膳,当时因为那些苹果有些硬,他特地叫提摩斯重新换过,而且那天,她也对苹果没什么兴趣,只吃了小半个,所以他下令提摩斯在她的膳食里不许加苹果,而是改换其他水果。

那为什么,他会在她的发上沾到苹果。

他下意识的眯起双眼,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她的聪慧与智谋,她总能步步为营,出其不意,这绝对不是偶然。

“提摩斯。”

“属下在!”他慌忙抬起头,等着他发号施令。

“我要你用苹果和虾肉做道菜。”

“咦?”他没听过用水果和海鲜做菜的,这要怎么做,烤着吃,还是煮汤。

“不管你怎么做,总之要把苹果和虾肉完全融合,要泥状的。”萨鲁回忆着从她头发沾到的物体。

伊摩斯更加茫然了,他掌勺五十年来还没做过这种菜,难道是他做得菜不合陛下的口味才被押来的,原来陛下喜欢这种奇怪的食物,“明白,我明白了,我马上去做,必定让陛下满意。”

“做完之后,找匹马,让它吃了,然后把它的情况告诉我。”

伊摩斯呆愣在那,让马吃!?马会吃吗?不是陛下要吃的吗?

萨鲁不想多废话,直接挥手示意侍卫拖他去厨房,可怜的伊摩斯在他的刁难下欲哭无泪,只得哭丧着脸在厨房里烹制他吩咐的菜肴。

接着,伊摩斯找了一匹老马,将食物硬灌进它嘴里,不久那匹老马就腹痛难忍的嘶叫着,倒地不起。

这个噩耗,很快就传回了萨鲁的耳里,伊摩斯认定自己一定没命了,让奴隶们将自己的家属带了过来,准备后事,顺便把遗产分一分,一家子抱头痛哭,怎么也没想到,他做得菜会让一匹马腹痛得差点一命呜乎,但是皇帝送来的不是要他死的命令,反而赏了他一块金子,脸上的眼泪和鼻涕还没擦干,他就昏了过去,太过震惊所致,结果被家人抬回了住所。

而议事厅里,所有的装饰物全都被萨鲁摔了个稀巴烂,摔不烂也牺牲在他那把镶满宝石地铁剑下了,他暴怒且疯狂的肆虐着所有的东西,阴沉恐怖的就像是只狂躁的狮子,吓得所有的人都不敢靠近议事厅半步。

当一切平静下来的时候,他颓然的坐在一片狼藉中,他狂笑着,将手中的剑直直的插入地板。

夕阳西下,议事厅里没有点燃任何烛火,一片黑暗。

门外一道纤细的身影,窜入其内,再见到这一片狼藉后,吓了一跳,“陛下…”清亮的嗓音英气十足。

睥睨着跪在地上的黑影,萨鲁并没有惊讶,“她怎么样了?”虽然已从巴鲁尼那里得知了药方,他仍不禁要问清楚才能安心。

“小姐,已经好多了。”

话落,黑影就听到一阵笑声,沉闷得让他感到压抑,更感到阴冷。

笑声渐歇,萨鲁稳健地踏在一片狼藉上,走到黑影身边,“服侍了她那么久,告诉我,你觉得她是怎样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