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和他聊天。”她指着他。

“他好脏,好臭。”他们捏着鼻子,停留在原地,没再靠近。

“有吗?”她皱起小鼻子,努力的嗅闻,没有味道啊!

“我们到那边的去玩吧。”其中一个穿这灰色小西装的男孩说道,他嫌恶的看了他一眼,小小的年纪就给人一种铜臭味。

“才不要呢,你们好无聊。”她哼道,甩了甩小手,一天到晚再说他们家里如何如何的,她才没兴趣听呢。

“你那么漂亮,怎么可以和他玩呢。”金发碧眼的小绅士也开口道,说话的同时脸上跟着染上一层红晕,她好可爱,就像是个小公主,让他忍不住想和她呆在一起。

“他是我家的奴隶!”男孩后面又出现了一个阿拉伯贵族装扮的小男孩,褐发黑眸,白色长袍让他显得贵气异常,他眼里有着幸灾乐祸的神情。

“怎么,你还想被我咬吗?”没错,他就是那个害他被锁在这里始作俑者,库贝斯拉利酋长的孙子,那个三天前要他吃狗屎,却被他反咬的家伙。

男孩瑟抖了一下,仿佛怕他真咬他似的,可是看到阿尔缇妮斯那张美丽的小脸,又想到他现在被锁着,根本伤害不了他,也就放心了,挺起胸脯,张狂的说道,“你有本事咬啊,我明天要爷爷在抽你几鞭子,你这个臭奴隶。”他等着他求饶。

“有本事你自己抽,小鬼。”他可一点也不怕他,无非是个被宠坏的孩子。

瞧他一点也不怕,他有种被羞辱的感觉,涨红了脸说道,“你等着。”说完,他愤恨跺了一下脚,转身离开。

“你们也给我快滚!”他吼道,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一群小男孩吓坏了,连忙撒腿就跑。

但阿尔缇妮斯一点也不怕,拍手说道,“你好有意思,你真的会咬人吗?”反正,她也不想跟他们玩,连那么简单的推理题都不会做,真是笨死了。

“你也是,小心我咬你。”见她竟然没走,他又吼了一声。

她娇笑出声,“我有给狗狗咬过,不知道你咬起来会比狗狗厉害吗?”

“你…”他无语了,她是傻,还是故意装腔作势。

她捋起裙子,把右腿伸给他看,“你瞧,这就是上次被狗狗咬到的。”

粉嫩白皙的小腿肚上,果然有一块粉红色的小疤痕。

“我很勇敢哦,一点都没有哭,可是爷爷不再让我养狗狗了。”她嘟起嘴,裙摆撩得更高,露出粉红色的狗狗小裤裤。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说,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块小疤痕,有种想把那只咬她的狗碎尸万段的冲动。

想到这,他咯噔了一下,他怎么会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对了,你等一下。”阿尔缇妮斯像是想到了什么,放下裙摆,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就看见她拎着裙摆从灯火辉煌的主殿里又蹦蹦跳跳的跑了回来。

“你饿了吧,我带东西给你吃。”她讨好的说道,把裙摆摊到他面前。

小小的裙褥上,放满食物和水果,一只硕大的鸡腿躺在那里,沾在布料上的油渍,将裙子染上一层油腻。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件价值不菲的裙子就被她给这么浪费了。

“你吃啊。”她拿起鸡腿递到他嘴边。

许是他饿了,也或许是她天真无害的小脸不忍心让他拒绝,他张嘴咬了一口。

“好吃吗?”她笑嘻嘻的问他,然后又剥起了香蕉。

他在她脸上完全看不到虚伪的神情,她洋溢在脸上的是一种亲切的笑容,仿佛遇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那般。

他又咬了一口她递来的香蕉,心想,她真是个奇怪的小孩,他觉得她真是可爱透了。

“好吃吗?”

他点头,吃着她递过来的葡萄。

“我最喜欢吃葡萄了。”她自己也塞了一颗。

时间仿佛像是停止了,他从来没有如此心情愉悦过,觉得自己还活着真是一种幸福。

吞咽着嘴里的葡萄,他想永远都守在她身边,如果做她的奴隶,他甘之如饴。

嘈杂的脚步声突然由远而近,刚才的小男孩们又折了回来,为首的正是库贝斯拉利酋长的孙子,他手里还拿着一根鞭子。

“臭奴隶,看你嘴硬。”他气势汹汹的朝着他嚷道。

话落,他抬手就是一鞭子。

他肩上立刻出现一道血痕,也打烂了地上等额食物。

“你干什么!”阿尔缇妮斯大叫道。

“他是个奴隶,我要打他。”他说的理所当然,眼里的毒辣让人很难想象他不过十个十岁的孩子。

“我不准你打他。”阿尔缇妮斯上前阻止道,眼里窜起的怒火,将她的璀璨的紫眸点缀得更为晶亮。

“他是我家的奴隶,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他任性的说道。

“你是个讨厌的家伙。”她怒骂,伸手就想夺走他手里的鞭子。

他闪到一边,眼里有着怨怼,愤恨的看向他,都是他的错,否则可爱的阿尔缇妮斯就不会骂他,心一狠,扬起鞭子就要挥下。

鞭子扬起灰蒙蒙的尘土,如蜿蜒的灵蛇,朝着正前方落下,一道白色的身影却突兀的挡去了他的视线。

“啪!”清脆的鞭声在空气中响起,落地的鞭身像一条没有生命的蛇,颓废的卷在地上。

尘埃落定,便响起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

“你竟然敢伤她。”

小男孩呆滞的看着阿尔缇妮斯白色衣裙上的血痕,她正张开双臂站在面前,脸色泛白,紧咬着下唇。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他慌忙丢下鞭子,眼泪汪汪的大叫道。

“你怎么样?”不顾脏黑的手,他立刻审视她的伤口,灰蓝色眸子迸射出一抹痛楚。

白色的衣裙被扯开了一道口子,鲜血渗出,在她柔嫩白皙的肩膀上硬生生的划开一条伤痕。

“很痛!”阿尔缇妮斯小脸一片惨白,额头沁出冷汗,瑟抖得虚晃着小身体。

他扶起她,心脏仿佛被人捅了一刀,“忍一忍,没事的,没事的。”他在伤口上吹着气,五官自责的纠结在一起,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挑衅,她就不会受伤。

该死的!全是他的错。

几个小孩眼见出事了,立刻奔去主殿寻求帮助,不一会儿,一群大人疾步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气魄非凡的老人,花白的胡须掩不住脸上的焦急之色,人未到,苍劲的声音却先行一步响起。

“露娜!!!”他矫健的身形,丝毫没有一个花甲老人的迟暮,疾步而来,将阿尔缇妮斯抱了起来。

“谁,是谁伤了你。”他大吼,声音响彻云霄,怒目瞪向一群不知所措的人。

“伯爵,先给小姐治伤才要紧。”同样花白胡须的管家说道,看到阿尔缇妮斯卷缩忍痛的表情,心里那叫一个疼啊,他从小捧在手心长大的小姐,竟然在眼前受伤了,他非将凶手杀千刀不可。

“医生,医生呢?”理查德紧紧地抱着手里呵疼如命的孙女,迈开步子向主殿走去。

“伯爵,真是对不住,这个奴隶真该死,您放心,我会好好收拾他的。”库贝斯拉利酋长瞥向一边闯了祸的孙子,却不好责备,但是哈德斯伯爵的威名显赫,他也不能得罪,只好将责任愧疚到奴隶身上。

理查德这时的理智已经被气愤和心疼所代替,哪还有时间去调查,只要是伤掉露娜的人,他一定不会放过他。

他吹胡子瞪眼的看着一旁被链子锁住的他,却被他眼里的自责和心痛给惊到了。

“爷爷…”虚弱无力的叫声响起,立刻引起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露娜,没事的,医生马上就来了。”

咬着唇,眼珠子在眼眶里打转,小脸比刚才更为惨白,让理查德心疼得要命。

“医生来了,医生来了。”人群中有人喊了起来。

理查德立马伸出一只手揪起来人,“你该死的在磨蹭什么?”

库贝斯拉利酋长的家庭医生差点被揪得喘不过气来。

“我不要看医生,我不要医生。”阿尔缇妮斯突然任性起来,大哭大叫道。

“小宝贝,你收伤了,怎么可以不看医生。”见她拒绝医治,理查德轻柔地安抚道,“乖,很快的,很快的。”以为她是怕疼,他只好在她的伤口上吹着气。

“不要,我就是不要。”她扭动着身体,一个劲嚷道。

“我的小心肝,你想要什么,爷爷都给你。”这个小孙女是他的心头肉,他是疼如心坎,眼见她不肯疗伤,他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我要什么都可以吗?”她紫眸突然闪过一道慧黠,不再大喊大叫,神色透着些许胜利的光彩。

“对,你就算要月亮,爷爷都能给你弄来。”

“我不要月亮,我要他。”她抬首指向一旁焦急难耐得少年。

“你要这个奴隶?”理查德愣了一下,看着这个脏污不堪,好似从泥堆里爬出来的他。

“我要嘛,我就是要嘛。”她扯着理查德的胡子,“否则我不要看医生。”

谁都没想到她会有此要求,就连被指名的正主儿也愣住了。

“好,好!你要什么都可以,你要他是吧?”

她用力的点头,脸上隐隐透着笑容。

“库贝斯拉利酋长!那个奴隶我要了,你别动他,要多少钱都可以。”理查德的大嗓门又响了起来。

“我送给伯爵就是了,先给小姐治伤要紧。”不要说奴隶了,就算金山银山他都会送,只要息事宁人就好。

“露娜,你听到了,他是你的了,这下你肯看医生了吧。”得到库贝斯拉利酋长的首肯,理查德宠溺的问道。

“嗯!”她开心的点头,在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朝着刚易主的他眨了一下眼睛,然后被爷爷抱着往主殿方向走去。

人群也跟着过去,一时间这场风波就无形的消散了。

他站在空地上,热泪盈眶,激动得握紧拳头,她是他的主人了吗?他可以守护她了吗?

他看着自己的手,眼神迸射出一道决意,他发誓,再也不会让她受伤,终其一生他都要保护她。

十年后,他已不再叫1314了,他的小主人在鞭伤治好后,为他起了一个名字。

“卡尔,你就叫卡尔。”她兴高采烈的叫道。

他不再是个奴隶,而是和他形影不离的护卫,陪伴着她成长,陪伴着她冒险。无论刀山还是火海,他都甘之如饴。

只是爱苗,在无形中发芽,在她成长中长成了一个大树,在他心头烙上了永恒的印记。

他以为把爱放在心里就好,谁曾想到,爱情这颗大树撑破了他的压抑,再也收不回去了。

天空开始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落在他的脸上,将他从回忆中拉回到现实,眼前当年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亭亭玉立,美丽绝伦,但已不再属于他。

急奔而来的人群,将她与他隔绝了开来,不知什么时候,架在他脖子上的剑已经被奄奄一息的皇帝下令撤开。

他颤然的站起身,步履艰难,雨水冲刷着地面上的血渍,也冲刷掉了他落下的眼泪。

他走着,蹒跚地一步接一步。

离开吧,她不再需要他了。

迎着雨,他走出皇宫,走出哈图沙什城,走出高原。

他该走到哪去?

他不知道,只是一直朝前走去。

永别了,我的小主人…

永别了,露娜…

第一皇妃 番外 凯洛贝罗斯的愿望

曾经它也只是凡物,由于天生就长了三个脑袋,它被父母抛弃了,将嗷嗷待哺的它丢弃在森林里,孤苦无依的它,只能躲在森林的暗处,以捕杀小兽而活,可它天生就喜欢和人类接触,但是除了三个脑袋之外,它还长着一身似黑非黑,又像是瘌痢头般,恶心难看的皮毛,只要见过它的人类,都将它当成恶魔,比作妖怪,他们用石头扔它,用火把来驱赶它,即便它从未伤害过人,人类仍将它归为凶残的野兽,开始无休无止的猎杀它,为了生存,它只有张开獠牙去反击,就像是噬血的野兽,然后,它伤心地回到森林最黑暗的地方,将自己隐藏起来。

偶然的一天,冥王来到森林,他是因为人类的求助而来猎杀它的,但他并没有被它的丑陋吓到,也没有杀它,只是将他带回了冥界,让它做一只看守地狱之门的守门犬,它尊他为主人,恪守职责的日夜看守者黄泉之门,但是它渴望与人类接触,总是下意识的在那些死后的人类变成魂魄来到黄泉之门时,想要和他们玩耍一下,可是那些小孩子见到它就嚎啕大哭,而大人则是退避三舍,用惊恐的眼神看着它,仿佛它是最可怕的东西,这让它哀伤不已,它开始不再接近人类,用爪子和獠牙去守护自己最自卑的心灵。

地狱三头犬,这个惊悚的名字随着它凶恶的武装,变得更为骇人起来。

在它以为永远都不会有人喜欢它的时候,阿尔缇妮斯出现了,尽管那时她才只有六岁,可是每次来冥界,她都蹲在它休憩的山洞口,呼唤着它的名字,就算它用最锋利的獠牙和爪子对着她,她也不怕,总是带着如春分风般的笑脸,轻唤着,“凯洛贝罗斯,我们一起玩吧!”

它不理她,因为心底很清楚,自己是丑陋的,没有人愿意和它玩在一起,可是阿尔缇妮斯不气馁,总是想着法子来和它嬉闹,她用小手抚摸着它恶心的皮毛,小小的身子骑在它身上,拨弄着它的耳朵,或是撬开它嘴巴,玩弄她的牙齿,亲切地叫着,“凯洛贝罗斯,一起玩,一起玩嘛。”

它的干涸的心开始湿润起来,它开始万分期待她每次的到来。

有一天,它照例看守着黄泉之门,有个死去的小孩魂魄被绊倒在门口,哭泣着,它走过去,想要安慰他,可是他一见到它的样子,惊恐的连连后退,嘴里嚷叫着,“妖怪,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它退却了,转身打算回到黑暗的洞中,空中突然传来阿尔缇妮斯甜美的声音,“凯罗贝洛斯才不是妖怪,它是最可爱的。”

她缓缓从空中降落,对着那个惊恐万分的小孩大叫道,“不许你这么说凯洛贝罗斯。”她眼里的愤怒,将她美丽的紫色眸子染上了一层金色,齐腰的银发在昏暗中闪现着比月光还要皎洁的光芒。

那个小孩哭泣着,“它好丑,皮毛就像是化脓般,它好丑。”他叫嚣着,在被送进了黄泉之门时,眼神中的恐惧像把利刃,让它自卑,让它厌恶自己的皮毛,它再一次躲回了黑洞中,独自在黑暗中舔着自己伤痛的心,对于阿尔缇妮斯的叫唤也不再搭理。

她像是死心了,也离开了,好久好久都没有再来,它以为她也讨厌它了,当它以为再也见不到她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它欣喜若狂,但看到她的时候,它呆住了,她头发没有了,她那美丽的银发不见了,她竟然变成了一个小光头。

在它诧异间,一道银光包围了它的身体,当银光消失后,它愕然的发现,自己身上那层丑陋恶心的皮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银缎般光泽亮丽的银色皮毛。

“凯洛贝罗斯,再也没有人会说你丑陋了!”她甜甜的笑着。

它看着身上的美丽毛皮,那色泽就像是往日她的银发。

“我终于把头发蓄到你可以用的长度了,你喜欢吗?”

那一瞬间,它明白了,她把头发剪掉了,它身上的毛皮就是她的头发所变得,为了不再让人说它丑陋。

之后,凡是经过黄泉之门的人,不再怕它,他们总是赞美它美丽的皮毛,比月光还要迷人,没有恐惧的眼神,没有厌恶的神色,它成了神兽界最美丽的神兽。

死后,冥王给了它一个转世成人机会,它可以选择世界上最富有的,也可以是最高贵的,它都没有选择,它选择了成为阿尔缇妮斯的孩子,无论她是何种身份,它永生永世都要保护她,尊敬她。

而如今,它的愿望终于实现了,再等待万年后,它终于实现了。

母后,我会好好保护您的。

第一皇妃 番外 鲁纳斯&路卡斯&拉拉

如果,我们能够将回忆重叠;如果,我们可以令时空逆洄。

假若,时光不曾磨损掉记忆的脉络;假若,昔日的流年能够被暗自偷换。

那么。请告诉我--

你是否仍会选择独自坚守着回忆。时而快乐、时而伤悲?

(一)鲁纳斯

(说个笑话先,说到鲁纳斯这个名字,我当初想的时候,是这么想的——露娜的粉丝,简称鲁纳斯,啊哈哈,纯属冷笑话。

菲诺斯始终清楚地记得,再次看到皇帝陛下如此开怀的笑容时,是在路卡斯·阿尔缇妮斯殿下即将登基的前一日。的93

那天的阳光格外明媚,整座埃勃拉城沐浴在磅礴却恬静的流金般光雾下,璀璨四射,繁华似锦。

皇帝的寝殿内终日弥漫着淡淡的沉香气息,阳光以九十度角的方位斜斜泻入微启的门,在光鉴的地面上投下一半靡晦、一半明耀的剪影。

“…菲诺斯。”

闻声,菲诺斯习惯性地抬起头,仰望着自己的陛下,微微眯起银灰色的眼睛。

“我想,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寂寥的话语散落在空旷的寝殿内,声音虽是极轻的,但在菲诺斯听来却有如当头棒喝。霎时,击打得他心下一片空茫。

自从,得闻‘她’去世后,皇帝的身体就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灵魂--垮了,不仅是身体,还有心,都垮了,也毁了。

在往后的岁月里,他一直在与病魔抗争。

“陛下--”他惊呼。向来冷静的脸庞写满从未有过的慌乱,声音也在微微发颤。

皇帝的眸悄无声息地转向他,眼中的金色仿若清露薄晨下,被阳光以不同角度照射的碎金。妩媚不减,妖冶依旧,眼波流转间,瞰尽天下华美。

“我想,你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不是吗?”他摆摆手,示意菲诺斯不必再费心说些什么。

因为他的心,早已死了。

别过脸,皇帝不去再看菲诺斯那不甚好看的面色。他调转的视线对上一面铜镜,打磨光滑的镜面上清晰而诚实地照映出,那个此刻正对视着它的人。

依然又是那样忧郁不堪。曾经如火般艳红的发色早已逐渐黯去,褪成沧淡的暮雪之色。

注视着那个早已变得不似自己的自己,他薄唇微勾,不自然地,笑了,但只这一个无意的笑,依旧勾魂摄魄。

皇帝一直收拢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感应着指间丝般的润滑,轻笑出声。

“菲诺斯。你说,她现在…会在哪里呢?”

--她…在哪?

--那个如月神般婉约清灵的女子,那个惟一令他钦佩过的女子。此刻,又会在哪里?

菲诺斯陷入了如石像般的沉默中,他无法回答。

面对无声的沉寂,皇帝却并不追问,他只是习惯性地凝视着远方,眼中的希望与渴望交替掺杂着,阳光无声地笼上雪一般的发,似一声声悲酸怆然的悠远长叹。

随着寝殿的大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一直半倚在窗边软榻上的皇帝回过头,望着门口的修长人影,狭长的双眼微眯,溢满了无限的温柔和喜悦。

泛着银月般皎洁光泽的发,比紫水晶更为璀璨的双瞳,如上好白瓷一样的细滑肤色。举手投足间所散发出的,是何等令人心悸的绝代风华!

那个深埋在皇帝心底的人逐渐与来人重合。无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绰约身影,此刻竟以从未有过的清晰,真真实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她是他命中的劫难,是他寂寞的根源。

不是不知道这样结果。事实上,他一直都是知道的。只是,他仍旧从未后悔认识了她,甚至为这本就是一段错误的爱恋而心存感激。

因为只有她,才给了他这世间如此珍贵的一个,独一无二。

够了。真的,什么都够了。

来人一寸寸走近,带着埃勃拉皇帝几十年来,一直缠绵不绝的爱情。暖风吹拂,阳光掉进他的眼睛,弥漫着好似能掐出水般的温柔,金瞳中那一贯的冰冷与杀戾,此时早已不复存在。

他的笑容宁静而安详,从未有过的纯净与明快点亮他的双眼,任谁都可以感染到他此时的欢快。

他朝着来人伸出了手--

“阿尔缇妮斯…”

真好。

我终于,还是见到你了。

我那最初,也是最终的爱人啊。你终于肯来到我身边,见我最后一面了吗?

皇帝的脸上泛起光亮的色泽,此刻的他更像是一座快乐绝美的塑像,整个人都在微笑。

沐浴着晨光的,微笑着的,天使塑像。

望着那如玉般的面孔,菲诺斯跪下身去,把脸深深地埋在阴影下,终于失声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