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景南根本不信明湛的鬼扯,“你才认得几个字,还敢说在书上看的,哪本书,拿出来我瞧瞧。”

明湛不耐烦,“反正我现在不想跟女人滚床单,你别逼我。我这不是娶了阮家丫头了,还要怎么着?您怎么连我上床的事儿都要管,比母亲都要啰嗦。”

“我还不是担心你。你以为你母亲不着急,”凤景南搓了搓手,问明湛,“你是不是不行啊?”

任何男人听到“不行”两字的反应都是一字,明湛脸涨的通红,愤怒的瞪着凤景南,“我行不行,你去问问皇伯父就知道了!”

“那你说,你怎么就不想亲近女人?”话到此处,凤景南古怪的打量着明湛,“莫非你只对着男人才行?”

“总之你别管。”明湛黑着脸,“没事儿我回去了。”

凤景南却觉得自己猜测十分靠谱儿,叹道,“你以后总少不了姬妾,别的不说,一位嫡妃,四位侧妃的份位总要有的。女人与男人不同,她们的生命主要在后院儿,你不痴迷于女色当然很好。不过,如果你总不亲近她们,也容易生出是非。”

“我只是想晚些时日。”

“早晚可是不一样的,”凤景南道,“女人不只是女人,她们身后也有家族。像你这样冷落阮氏,如今阮家理亏,自然不敢说什么。可若是时日久了,一年两年的,纵使阮家得罪不起咱们,心中也难免生出怨怼之心。又不是要你日日皆去,每月有上一两次也就是了,但你不能不碰她。”

“知道了。”明湛无奈,“我这就过去。”

“你已经到了开窍的年纪,与其总是用手解决,还不如去找女人,一举两。”凤景南温声道,“别总想些乱七八糟的,你不碰她,她也得守着。哪怕虚情假意,女人嘛,你哄一哄,她们就开心。”

“那丫头年纪还小,有些下不去手。”

“倒看不出你还挺怜香惜玉的。”凤景南拍拍明湛的肩,“男人有男人应该尽的责任,别以为只要把差事做好就行了。后院儿若是不安稳,照样会坏了大事的。即便如今不想与阮氏同房,也要过去应付一二。”

“以后,你别随便给我订下女人。想睡个安稳觉都不成。”

“这可不能保证,婚约是最好的联盟。正妃的事允了你,还有三位侧妃的位子,必要时,你还是要纳的。”凤景南道,“你即享了世子的尊荣,也要为镇南王府尽力。”

“那起码要跟我商量。”

“可以。”凤景南催促,“去品兰院吧,说会儿话也好。”

话到此处,明湛再不去品兰院就有些不识抬举了。

只是被逼着做这种事,感觉真的不大舒坦,明湛到品兰院时,阮晨思正对烛出神,见到明湛时眼里迸发的惊喜让明湛微微动容。

第二日,明湛特意等阮晨思梳妆。

阮晨思坐在妆镜前,即便不着胭脂,脸上都有几分红晕,抿着甜甜的笑。她本就生的甜美,此时眼睛弯弯,羞怯而可爱。

“晨思晨思,你是早上出生的么?”

阮晨思对镜画眉,声音仍是极清脆的,“世子一猜就中,妾身正是早上出生。”在镜中看着明湛的身影,阮晨思一笑,“妾身听说世子和郡主出生时,惊天动地,云南的一座山都塌了,可是真的?”

明湛正端着茶喝,闻言险些喷了,“你听谁胡言乱语的,哪里有这种事。是赶上云南久雨不停,山上暴发了泥石流,后来又地震,闹得我和姐姐出生一个月都没见着父王。”

“那父王呢?”

“在外头赈灾呢。”凤景南刚袭王位,就发生这等衰事,古人多有迷信,凤景南不喜欢明湛也有些许原由的。

阮晨思“扑哧”便笑了,雀头钗上衔的红宝石串珠晃出闪烁的光影,“妾身不信,世子惯会说笑的。”

“好了,咱们去给母亲请安吧。”明湛扶住阮晨思的手,阮晨思微微脸红,笑睨丈夫一眼,心中无比甜蜜。

卫王妃见儿子与阮晨思携手而来,脸上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待二人行过礼,温声道,“明湛,你去给你父王请安,我留晨思在这里用早膳。”

凤景南正等着明湛,见到儿子意味深长一笑,明湛有些不好意思,问侯道,“父王昨夜睡的可好?”

果然诡异哪,平日里哪里听得明湛说出这样体贴的话来,凤景南却是不买明湛的帐,叹道,“不好,一直惦记着你呢。”

“有什么好惦记。”明湛咧嘴笑,悄声对凤景南道,“开始有些不忍心,后来觉着还不错。”温香暖玉,这样温驯的女人,在现代几乎绝种。

得了便宜还卖乖,凤景南起身往外走,一面问,“李三,世子的补汤可炖好了。”

李三忙道,“厨下昨夜就炖上了,香浓的很。”

明湛笑问,“你是不是偷吃了,要不怎么知道香浓?”

“世子冤枉奴才了,那东西,奴才纵使偷吃了也是瞎子点灯白费蜡,”李三苦着脸道,“全无用处啊。”

明湛警醒,问凤景南,“您给我炖的什么啊?”

“补汤。”

餐厅已备好早膳,饽饽点心、南北风味儿,琳琅满目,不一而足。

明湛跟前儿摆着一碗丰美的羹汤,味道极香,弥漫在鼻间,就让人有一种想吃的。

凤景南温声道,“你是头一回,年纪轻,当好生进补,别亏了身子。”

明湛不放心,“到底是什么汤啊?”

“补阳还五汤。”凤景南一挑长眉,“我还能害你不成?”

明湛嘟囔,“可别是什么狗鞭之类的。”

“里面是鹿鞭、人参、当归、冬虫夏草等名贵药材,在厨下炖了一个晚上,香浓可口,你尝尝。”

“不成,鹿鞭可是大补。虚不胜补,喝了非流鼻血不可。”明湛将汤羹推开,伸手夹了个灌汤蟹黄包儿,“我多吃些饭,食补就可。”

“蟹是寒凉之物,这个时候焉能多吃?”凤景南当即不悦,责问李三,“今日膳房谁当值,罚一个月的月钱。”

李三连忙示意侍从将这道汤包撤下,凤景南对明湛道,“鹿鞭虽大补,里头也未多放,经太医瞧过的份量,放心用吧,这几日早上都喝一碗。”

唉,古人流行吃阳具。

明湛用银匙搅着鹿鞭羹,禁不住问,“这鹿杀之前发育的怎么样啊?要是头阳痿的鹿,我吃了,别起到反作用啊。”

凤景南脸一板,本想训斥明湛几句不识好歹,结果没憋住,闷声笑了,抬手抽明湛后脑勺儿一记,笑骂,“混帐,不挨打你就难受是吧。赶紧吃饭,哪儿来的这些废话。”

明湛低头吃饭。

103、疑心

相对于惊惶不安的明义,明湛的日子悠由自在。

凤景南已经命人陆续带走明义身边的小厮,凤景南不动明义,甚至问都没问过明义一句。他只是隔三差五的唤了明义的小厮审讯,并且有借无还,反正镇南王府有的是奴仆,给明义新的就是。

短短半个月,明义身边儿的人换了个干净。

凤景南的动作给明义带来了巨大的压力,明湛眼瞅着明义在极短的时间内变的消瘦不安,眼底发青,精神委靡。

此时,撬开明义的嘴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明义来凤景南书房的次数屈指可数,不为嫡不居长不得宠的他,地位相当尴尬。

明义很规矩的请安,凤景南只是“嗯”了一声,并未命他起身,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未施舍,继续翻看手里的书。

书房内很安静,明义只觉得地砖的寒气透过衣衫侵入膝盖,浸入骨骼,然后心跳如鼓。

“你没什么话要跟我说吗?”

凤景南的声音蓦然想起,明义浑身一颤,他的脸色苍白而憔悴,眼底有浓重的青痕,此刻听父亲有问,咬了咬唇,仍在做垂死挣扎,“儿子,儿子不知父王所问,请父王明示?”

“不知道?”凤景南冷哼,“要不让你的小厮们来替你说。”

“儿子,儿子…”

凤景南极有耐心,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注视着明义青白的脸色,明义悄然抬头,眼睛正落入凤景南凛冽的凤眸,那种冰冷淡然不带一分感情的注视,让明义仿若身临冰山雪地,一股寒意不可控制的自心底升起。

“我一直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与聪明人说话是不费力气的。明义,你做的事,由你自己说与由我问出来可是两种后果,你确定,你承担的起?”

“我,我…”

“李麟的事你是从哪儿得知的?”

凤景南陡然一声当头怒喝,明义心内怕到极点,听凤景南问出来,显然是知道了,颤巍巍道,“儿子,儿子是去舅舅家听到的。”

“魏宁?”

“是,”明义额角冒汗,不敢支唔,“儿子去舅舅家请安,看到李麟,说了几句话。舅舅说是个打秋风的,不必理会。后来,又在外头茶馆碰到,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信和庚帖是怎么回事?”凤景南冷笑,“当年李家被抄,男女老幼全都进了大牢,别跟我说谁还记得带这封无干紧要的信件!”

“父王,儿子真不知道了。”明义眼泪都下来了。

凤景南继续问,“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诉我?想看明湛的笑话,是吧?”

“我从不知道你记恨他到如此地步。”

“好了,你下去吧。”

凤景南已经定了回云南的日期,明湛想着阮晨思新嫁过来,因是侧妃,也无回门的礼仪,这一去云南,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便挑了日子,送阮晨思回家归省。

“对了,给家里人备些礼物带着,头一次回去,别空着手。”明湛向来行事周全,纵使阮晨思并非正室,到底是有名份的侧妃,而且阮家是正经侯府,不好慢怠。

阮晨思却有些发愁,她能动的都是自己的陪嫁,总不好把嫁妆再带回去。这院里的摆设都是镇南王府的,如今她刚嫁过来,怎能轻动?更何况是带回娘家去,没的让人笑话。

阮晨思性情简单明了,明湛一看她的神色便猜的不离十,一拍脑门儿笑道,“瞧我都忘了,走,我带你去库房。”

库房的钥匙在何玉身上,明湛携阮晨思进去,指着满屋子的珍宝道,“你瞧着挑选一些,今天我先打发人送帖子过去,后儿个归省,怎么样?”

阮晨思见明湛再征求自己的意见,受宠若惊道,“极好。”

“那你先挑着吧,我还有事。挑中哪些让何玉拿到你院里去。”

阮晨思自是感激莫名。

阮侯爷接到镇南王府的帖子都觉得严寒将要过去,暖春即将来临。

阮家提前请了帝都摘星楼的大厨,备了上好的席面儿,阮侯爷与阮探花儿相陪。

明湛笑道,“那日我们来帝都,正遇到天街夸官,当日鸿雁兄跨马簪花,只匆匆一瞥,不想我们竟有舅兄情份。”

因不是正经岳家,明湛自然不能称阮鸿飞舅兄了,不过他仍提一句“舅兄情份”,到底全了阮家脸面。

阮鸿雁并非不知好歹之人,明湛稍稍示好,他已蛇随棍上,笑道,“我记得那日世子穿了一件织锦蓝袍,英姿勃发。”

很难想像男人之间会互相吹捧容貌衣饰,事实上,男人比女人想像中更爱惜容颜,譬如,古代科举对仪容有着一定程度的要求,脸形分出“国”“甲”“申”“由”四个等级,如明湛、阮鸿雁皆是甲字脸,虽脸形不比“国”字脸威仪,不过二人形容俊秀,故此也是一等一的仪容。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再心满意足的喝了几杯小酒,顿觉彼此间距离拉近许多。阮侯自然乐见二人亲近。

其实酒桌上的话明湛向来不当真,只是图一乐罢了。故而与阮鸿雁山南海北的胡扯起来。

“世子这番回云南,不知何日再来帝都?”

明湛笑,“我也说不准,快的话明年开春就能回来;慢的话,就要耽搁了。”

阮鸿雁其实心里十分好奇,明湛回云南是要处理盐课的事情,听这口气,盐课必有大动。云南盐课有动静,如今两淮盐课艰难,难免不会动摇到两淮去。其实不仅阮家盯着云南,帝都朝廷大员多一半都盯着明湛回云南的举动。

镇南王府掌云贵二省,这两处地方百族混居,并非富饶丰美之地,镇南王府根基又深,并且在明湛之前,历代镇南王与皇帝皆是血亲兄弟,故此,皇上睁一眼闭一眼的,默许了镇南王府的存在。

以往,凡帝都有何动作,镇南王府皆会跟随。如今盐课,看来是要牵一发而动全身了。

阮鸿雁为明湛把盏,笑道,“如今帝都不知多少人都在眼巴巴的看着世子呢。”

“看我什么?”明湛夹一筷子炒水鸡细细的嚼了,温声道,“云贵二省的盐课,也断不能与两淮相提并论,把风观望也望不出什么的。”

阮侯爷笑道,“不过是些庸人自扰罢了,世子不必放在心上。世子正年轻,说句托大的话,世子在云南的日子浅,有事还是要多与王爷商议。王爷经过多少风雨,世子有为难之处,不妨与王爷请教。”阮侯爷很理解年轻人想做一番事业的心思,不过,明湛不是普通人,他的位子,有多少人在虎视眈眈?

做的好了,是应当。

做的差了,便有数不尽的流言蜚语。

权利场上无父子,何况镇南王正当壮年。甚至明湛即便做的好了,恐怕更容易被猜忌。

这其中的尺度分寸,当如何把握?就是阮侯爷也没有太好的意见,只得隐讳的提一句,希望明湛能与凤景南搞好父子关系。

明湛点头称是,从善如流。

阮侯爷微微一笑,姻亲已定,好在明湛尚未大婚,如今瞧着女儿尚且受宠,日后诞下子嗣…路还长着呢,只要阮家不倒,一切皆有可能。他自然是希望是湛好的。

阮家父子都是聪明人,既然已表达了善意与关切,便适可而止,不再多打听盐课之事,只一心劝明湛品尝美食,痛饮佳酿。

用过午膳,明湛也不乐意在侧岳父家多呆,便起身告辞,“让晨思与夫人多说些话吧,晚一些时间,我再过来接她。”

阮侯爷听这话险些笑出声来,听听,世子这话说的“我再过来接她”,而不是遣人来接。并且,刚刚唤的是女儿的闺名。

唉哟,看来俩人的感情不是一般的好。

事实上,阮侯爷真的是误会了,明湛对女人天生温柔绅士,这种行为对于阮侯爷这样的封建士大夫是百年不见,对于明湛,只是平常罢了。

换句话说,明湛对顺眼些的女人都会如此。

不过,人都愿意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阮侯爷笑道,“这怎么成,世子允她回来已是宽宏,如今世子待她极好,我们做父母的知道只有放心的。让她随世子一道回去吧。”

阮侯爷并不啰嗦话多,却句句点到为止,又不令人讨厌,实在很会做人。

阮晨思出来时眼睛略有些红,脸上重新上了妆粉,神色极是明媚,阮夫人亲自送了女儿出来。

明湛自然不会受阮夫人的礼,虚扶了一把,“您太客气了。”

阮夫人笑着拍拍女儿的手,“跟世子回去吧,要记得孝敬公婆,伺候世子,不要总想着回娘家来。”

明湛携阮晨思走后,阮家人总算将高悬的心放了一半儿下来,阮夫人双手合十,“谢天谢地,咱家闺女也是有福的。”

阮侯爷心情也不差,明湛称得上彬彬有礼,人物俊俏,又肯对女儿好,只要女儿争气,不怕将来没有前程。

明湛的车轿刚到门口儿,何玉便自门房蹿了出来,扶明湛下车,俯身在明湛耳边说了几句,明湛脸色一沉,隔着车窗对阮晨思道,“你先回去,我有事。”

阮晨思低声应了。明湛携着何玉直奔凤景南的书房,边走边问,“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是今儿一早,小范大人一直命奴才在这里侯着世子。他去找老范大人求情了。”何玉小声说,瞧明湛薄唇抿成一条线,脸上没有星儿点柔和,小小声劝道,“世子您可千万跟王爷好生说,别,别跟王爷吵架啊。”

“我知道,你先回去吧,我认得去书房的路。”

趁他不在就拘他的人,敢情把他当成明义了,明湛心内恼火,没当场暴发出来,实在是涵养提高不少。

到凤景南书房外,却被李三拦下来,李三赔笑道,“世子恕罪,王爷在里头忙着,吩咐了谁都不见。”

“我是谁吗?”明湛一挑长眉,“你只管去通禀。”

李三为难,事实上凤景南的话是:世子来了只管拦下,本王不想见他。

明湛冷笑,“看来父王只是不想见我而已。罢了,我也不叫李公公为难,我只问你,李诚在哪儿?”

李三是难上加难,苦着脸悄声道,“奴才实在不知啊,世子爷,主子正在气头儿上,您千万忍一忍。世子爷您想一想,平日里您要星星,主子不给月亮,可这家业大了,王爷也得一碗水端平,那李小子,不过是关上几天,世子也别让主子为难。”

明湛道,“只要父王给我公道,我又怎会叫他为难。李公公还是代我通传一声吧,我就是死也要做个明白鬼,平白无故的,我身边的人,没有说抓就抓的道理。”

李三心里暗叹,他虽是奴才,也佩服明湛这样的主子,不像二公子,连个屁都不敢放。

李三断没有说服明湛的本事,只得进去通禀。

凤景南听了不置可否,“先传膳吧,他愿意等就等着好了。”

晚上的风有些凉,明湛站在廊下,见膳房的总管带着奴才抬着两张膳桌来,便知凤景南用晚膳的时辰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