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永康侯府?”

“对。”凤景南道,“我是过继在王叔膝下,论理该称王叔为父,只是王叔素来不计较这些。算起来,永康侯府与我们还是甥舅之亲,先太妃是出了名的贤德,想来她家的女孩儿也是不错的。而且,永康侯府与我们有亲,从这里论,也比阮氏略高了些。”

“那你让我挑什么画像呢?”

“正妃要娶,侧妃也要纳。”反正名位有的是,凤景南道,“就比如朱家姑娘,纳为侧妃也无不妥。”合着他根本没打算从云贵选正妃。

明湛不满道,“那这样大张旗鼓的干什么?我马上又要娶青鸾公主,又要娶世子妃,还要纳多少小老婆啊?”

“永康侯府在帝都,且与咱们镇南王府渊源深厚,再加上永宁侯府,这都是日后能为你说话的人。”凤景南给明湛分析道,“还有敬敏皇姐、阮家,都对你存有好感。不过你也得照顾到云贵两地的士绅,莫非你的妃妾都从帝都选?随便选两个,也不要你多喜欢她们。不过,你得把她们摆到这个位子上。这样才能表示出你对云贵士绅的重视。”

明湛想一想自己内院儿的热闹程度,想死的心都有了。倒不是说明湛多高尚,你让一个双偏同,住在女儿国里,真能要了老命。

而且很顺便的,凤景南连同明湛身边的一干子未婚人士,全都指了婚。也没白选一回美。

就是白痴也知道范维等人日后的前程,故此,这一帮子佳丽运气着实不错。

其实凤景南有点儿小私心,他原是想把范维留给明淇的,只是他这想法稍一透露,把范维吓的差点儿上了吊,明淇郡主,当然,出身很好,可明淇郡主的厉害也是人所众知的。俄的神哪,范维看一眼自己的小细胳膊小细腿,再对比一下明淇郡主的武功后台,范维硬是顶住了压力,哆嗦了半天没哆嗦出一句“谢主隆恩”来。

凤景南看他这窝囊劲儿就来气,刚说出的要许以爱女的话就有些后悔,以往瞧着范维谈吐尚可,尽管不十分匹配明淇,也差不太多。不想却是个驴粪球子——表面儿光,中看不中用。明湛真不会调教人。

范维吓出满身的大汗,幸而凤景南后来给他另许了一门婚事,范维这才松一口气,放下心来。

明湛正为自己的大老婆和若干小老婆发愁时,杨濯到了。

杨濯长的真不像杨路,那一个俊秀,原封就是柳蟠的私生子。明湛十分八卦的将这种猜测说予凤景南听,想打听出点儿小道消息来,凤景南笑,“这有什么奇怪,杨濯的生母是柳蟠的亲姐姐,外甥相貌都有些像舅舅的。”

明湛初闻这等秘事,惊道,“唉哟,姐夫和小舅子,乱伦诶。”

凤景南一笑,刺明湛一句道,“人家那个还没血亲,倒是你与子敏,那可是你货真价实的表叔。说起来,子敏的女儿比你小不了几岁,幸而当时皇兄没把她指给你,不然你们这女婿跟岳父,更热闹。”

“我们现在可是清清白白的。”明湛强调。

凤景南笑,“这些事,我是不管的,反正你们也生不出孩子来。不过,我唯一不大理解的,明湛,你平日里做事并不像自己说的那样事事讲理、光鲜亮丽,该用强时都用强,怎么到子敏这儿就下不去手了呢?”

明湛吱唔,凤景南善解人意道,“子敏虽有些妇人之仁,不过桃花运倒是不错。”

从血缘论,魏宁的确是明湛的表叔,不过明湛这个几千年以后的人,有些畜牲不算什么。关键是凤景南,平日里对魏家兄弟那是一个关照,在这方面倒看的很开,一个是自己儿子,一个是自己表弟,他连反对都未曾反对过。

明湛道,“你倒是挺看好我和阿宁哪。”

凤景南笑一笑,翻开一页书卷道,“你们根本成不了,我何苦去做恶人。”

明湛翻个白眼,“我去瞧瞧柳濯安置好没?”

有人说明湛善于收买人心,其实真有些冤枉明湛,像凤景南礼贤下士,都是目的性极强的行为,明湛却不同,他是实实在在的关心人。

像范维、展骏等都是在昆明城有自己家的宅子,老爹在外头打仗,其实老娘祖宗们都在昆明城呢,这年头,就是这个规矩,拿你老子娘做人质,不然你举家投了敌可怎么办?

像黎冰,他以前都在帝都,昆明城没房,明湛对身边人从来大方,赏了黎冰一套宅子,不过黎冰为了工作方便,常住在王府。

杨濯的出身不错,且他家是N代单传,传到他这辈时,祖父外祖父一代全死光光,除了亲爹,就单蹦一个舅舅是亲人。昆明城有宅子有祖业,只是杨濯回去也就他一个和若干仆从,于是,杨濯也申请住在王府。

明湛特意抽了空来他小院儿里瞧上一瞧,两进的院子,算不上大,只是依着杨濯的身份,能在王府里分到一个这样的院子,也实在不小了。

王府中的人早有默契,世子的人,要优先优选的安排。所以,这院里一应用件都是好的。

杨濯倒没收拾东西,他正在劳作,抗着一把锄头将院中的花花草草锄了大部分去,然后吭哧吭哧的翻地。

明湛与何玉都呆了一呆,何玉还大惊小叫,“杨公子,您这是拆房呢?”

明湛随手敲他脑门儿一记,斥道,“胡说八道。”见杨濯要行礼,明湛一挥手,“不必多礼。”

杨濯很实诚的抬起身子,笑道,“见过殿下,您怎么来了?”将锄头放在一旁的花池根下,小厮打来清水,杨濯一面洗手,明湛问,“这些粗活,怎么倒是你来做了?方青,你没安排仆从给杨公子么?”

方青躬身要答,杨濯已笑着解释,“来了不少人,不过臣以往在家里习惯自己动手,身边也有两个小子侍奉,实在用不着这些人,便让他们回去了。”又亲手搬来椅凳,招呼道,“殿下您先坐坐,晚上外头风好,温度适宜,说起话来比屋里痛快。”

杨濯既不像他的父亲那样沉默少言,也不似杨蟠城府心机,他完全是个话痨,或许是职业病,杨濯极啰嗦,他喝的茶是药茶,还给明湛把了下脉,建议明湛喝什么什么茶,还很奇怪的问一句,“殿下,草民看您身体很不错,您怎么还要看大夫呢?对了,药铺开在什么地方啊?”

杨濯是个纯粹的学术类型的人,不大通人情世故,明湛眨眨眼睛,“药铺?”

“对呀,舅舅说殿下会资助我开药铺。”杨濯有些着急的问,“不是这样么?莫非舅舅又骗我?”

看来柳蟠前科不大好,明湛笑了笑,“这没关系,明天我让他们选几处临街的铺面给你瞧,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开吧。嗯,不过,你要写一份预算,用多少银子,我让人拨银钱给你。”

杨濯惊喜道谢,“殿下您真是个大好人。”他是个老实人,要用明湛的银子实在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舅舅说我跟我爹似的没心眼儿,银子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给我送。其实我早开过药铺了,舅舅气我赔钱,后来就关门了。”

柳蟠的原话是这样的,“你个笨蛋,开方子不要钱、卖药你也不要钱,老子多少家当够你败!”

实际上,杨濯是收银子的,只是有些人家实在精穷,医者父母心,杨濯继承了他舅舅医术上的才华,却没能继承柳蟠的铁石心肠和死要钱的个性,杨濯十分心软,再加上云藏一带富户真不多,他赚的银子的确还没有搭进去的多呢。

明湛微笑,“这没什么。行医救人本是善事,阿濯有这个心我高兴还来不及呢。你放心吧,一切开销都从我这里走,你只管安心给人看病就行了。”

杨濯感激的话还没说完,明湛又道,“还有,这院子看来你是想改成药圃的。其实我名下有些田产,在近郊离的并不远,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让人陪你去瞧瞧,你若喜欢,择一两块改成药田,想种什么都随你的便吧。”

杨濯俊秀的脸上透出淡淡的喜悦的红晕,高兴的说话直结巴,“殿下…您,您真是菩萨下凡哪。”

“呵呵。”明湛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在能力范围之内,我也想为百姓做些事情。倒是今天你给我提了醒,阿濯,以后你想做什么,只管跟我说。”

杨濯只觉得自己遇到了世上第一大善人,响亮的应了,忽又搔头,不好意思的说,“殿下厚待于我,我也不当有事瞒着殿下。说实在的,以往舅舅常骂我笨。我喜欢给人瞧病,有时候看到那些病人没银钱,又病的厉害,也不好收他们的。后来,不少人听到这个消息,来看病前就换了破衣烂衫,脸上抹了破泥烂灰,装的穷了,瞧了病赖着不给诊金。因这个,我开医馆也没赚着银子,还招了不少别的大夫的白眼。”明湛说话这样和气,给他开医馆,杨濯是个心善的人,自然不想坑了明湛,便把顾虑都说了出来。

明湛真想不到世上还有这样可爱的人,见杨濯越说越失落,拍一拍他的肩膀道,“你放心吧,这些事,我来解决,你只要负责坐诊看病就成了。”

杨濯的到来倒促进了云贵医疗事业的发展,其实在这一代,涌现出了许多医德皆备的医士,不过无疑,唯有杨濯的名子在青史中大放异彩。究其原因,倒不是说杨濯的医术真的比别人高明多少,主要是杨濯是医药史上免费医疗的重要开启人之一。

明湛从杨濯处出来,过去陪卫王妃用了晚膳,就去找凤景南商量事情。

小内侍捧着一个描金雕花的紫檀木的盘子,上面一排绿头牌,正等着凤景南翻呢。

不要怀疑,镇南王的规矩和帝都那位是一致的。按理说,一个王府,你就是排场大,也不能事事与帝都那头儿较劲,这不是找死么。

不过,这规矩,不是凤景南定的,是第一代镇南王睿王殿下开启的。

这位睿王殿下是开国高祖皇帝的同胞弟弟,曾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也不知兄弟之间有什么嫌隙,反正睿王殿下就带着自己麾下诸将跑到了云南,盘踞云贵二地,做了土皇帝。

史书上记载:睿王率众将远走云贵,高祖大怒,亲率兵征讨,怒斥睿王三大罪状。睿王哀泣自悔,高祖遂准睿王雄锯云贵,另赐封号:镇南,世袭罔替。睿王无子,继高祖三子恪为嗣,袭王位。太祖惜王之远走,念王之功绩,以云贵之地赐王,两地官员赋税之权尽诸王手。王在位一十三年,内平土兵,外御缅藏,励精图治,功录青史。然,其终生未至帝都,高祖憾之。及王薨,高祖免朝七日,谴太子至昆明临哀。

当然这一部史书,是帝都那边的太史令写的。

叫明湛说,这一段记载当然不是编的,只是历历文字真叫一个举重若轻、轻描淡写、狗屁不通啊。

譬如上面只说睿王带人跑了,高祖气个半死,可是睿王跑的原因未提。再有,更神奇的事情发生了,高祖生完气,点齐兵马去追睿王,还把睿王骂了一顿,然后睿王醒悟了后悔了,高祖呢,不但没有任何怪罪惩罚,还把云贵赏给了睿王,后面的赏赐更不得了,世袭罔替。意思是,你去做土皇帝吧,以后,你儿子孙子也可以接着做土皇帝,这地方,我就给你家了。

明湛觉得这其中若无猫腻,他颈子上长的就不是脑袋,而是白菜!

您想,兄弟两个都马枪对阵了,说几句话,便能和解?如果明湛没猜错的话,高祖定是败了,没办法了,当时国都刚刚建立,小范围内还有不少反贼流寇,高祖也不能跟云贵死嗑,关键是还不一定嗑的成功。只得假大方,把云贵之地给了睿王,不论真假,这种推测起码是合乎正常人的逻辑。反正那种骂几句,然后睿王悔过,高祖赏赐封地的事情,绝对是脑残才编的出来的。

为了查明这一段真相,明湛特意翻阅了镇南王府自己的史书。

上面则是另一番记录:国朝始立,高祖忌睿王功高,分睿王麾下大将康国公潘宸远驻蜀中,高祖二年,潘宸毙于蜀中,睿王大怒,夜斥高祖。遂率麾下将士远走云贵,高祖率兵击之,大败于王,为王所俘。王念同胞之情,不忍杀之。高祖允云贵之地予王,王逐高祖出云贵,誓曰:不至黄泉,永无相见。高祖泣涕,问王:朕兄弟之情,尚不足一莽夫尔。终,生死未见。

叫明湛说,这一段会更接近史实。哪怕稍有夸大,起码符合因果常理。

睿王来到云贵,定有一番折腾,不过镇南王府是建起来了,而且,不但建了,还是比照着帝都皇城的模式,只是小了一号。其他规矩,一如皇帝,像翻牌子这种事,也是从那会儿就定下来的。

凤景南这里正在琢磨着去哪个美人院里消磨,明湛来了,大手一挥,“你们先下去,今晚我跟父王商议事情,这牌子就免了。”

凤景南一个眼神,李三带着小内侍们都退下了。凤景南方问,“什么事,这样急?”

明湛脱了鞋,跳上凤景南的榻,盘腿坐下,笑道,“好事。下午我不是去看杨濯了么?唉呀,父王您是不知道,我以为他是跟着柳大夫学的医术,相貌也跟柳大夫像,唉呀,不想却没能遗传到柳大夫的精干厉害。你不知道,他可是个一等一的大实在人。”

明湛便将杨濯的事略略说了,凤景南亦含笑,“这倒是令人想不到。”

“杨濯是被柳蟠骗来的,柳蟠跟他讲我会给他在昆明城开药铺,让他行医救人,他才来的。”明湛快人快语道,“你也知道,我身体好的很,其实根本用不着大夫。杨濯心地不错,又有几分痴性,倒不如就给他开个医馆。”

“这倒也没什么,你去看着办吧。”凤景南还想着翻牌子的事儿呢,要不就去魏妃的丽人轩坐坐,好几日不去了,近来明菲又要出嫁,想来魏妃定是伤感,那日遥遥一观,竟是瘦了。

明湛道,“哪里有这样容易,父王,您想一下,杨濯心地虽好,以前,他跟着杨将军和柳大夫,亲爹是大将军、舅舅是神医,他那医馆还开不下去,为何?他这人不会经营,可惜心肠又软,是个烂好人。如今我若给他开医馆,遇着穷的病的,他还要不要收银子?如果免了诊金药费,会不会还出现像以往那样装穷来讹诈的刁民呢?再有,若把药费诊金放低,那昆明城其他医馆药行如何维生?”

“你就直接说吧。”凤景南倒是来了几分兴致。

明湛笑一笑,先捧凤景南一句,“我是想了个法子,只是得靠父王您的帮助啊。”

“有理就帮。”

“可以这样,贫者就免诊金药费,不过,这个贫要有一个标准。我是这样想的,昆明城的居民,凡房产家私都在官府登录在案的。人均一间房或一间房往下的,就视为贫者。这样的人,我们可以给他发一种防伪证明卡,拿着这张证明卡,就可以去杨濯的药铺免费看病。”明湛道,“因为本身这部分人就是很穷的,许多医馆恐怕也不喜他们上门看病,这样,他们去了杨濯的药铺,也不会有人说什么。”

凤景南略一想过,评点道,“想法很好,对百姓也是好的。只是他们看病免费,就等于这部分诊金是由王府支出的,明天你去冯山思吧,问问他可有多余的银钱让你做善事。”

明湛嘿嘿一笑,“这样的大善事,哪里用库里的钱。父王,您内库里那么多银子,拿出个十几二十万的,不是小意思么。”

“我没钱。”凤景南推托。

“以父王的名义,怎么样?你出十万两银子,然后让天下人都知道父王您多么的爱民如子、慈霭可亲。”明湛道。

凤景南这回倒是罕见的大方了,“不必把我摆出来,就以你的名义,不过银子我只出一万,其他的你自己去想吧。没银子,你就自己垫上。你要有本事,能从冯山思那里抠出银子来,抠出多少,都算你的,去吧。”

“要十万,您只给一万,这也太抠了吧?”明湛大叫。

凤景南嗤笑一声,挑眉冷笑,“我看你是疯了吧,铺面儿地盘要多少银子?里面一应家什都用什么?开药铺子还得进药呢,药材要多少种,每样多少斤,每斤多少银钱,屁都没有,我什么都没看到,你就急赤白脸的找我要银子,我给你一万就是看你的脸面了。你既嫌我抠,一万都没有,自己想法子去吧。”

“别,一万就一万。”明湛道,“这一万是预付款,我又不懂开铺子的事,要等杨濯写好了章程,再跟您报价,到时你怎么着也得贴补我一点。”

“讨债鬼,滚吧。”打发走了明湛,凤景南才开始细思量明湛说的事,这当然是个件好事,拿出去谁都得说好,只是里面要投入的物力财力也不是一星半点儿。明湛生于富贵之乡,觉得平均起来一人一间屋子的房产的人家就是穷的了,凤景南摇摇头,盘算着这笔银子从哪儿出。

当然,明湛的边贸有数百万两入帐,以至于凤景南如今手头儿颇是宽裕,不过那银子他早有打算,滇池泛滥,每年云南雨水稍大,昆明城就得淹上一淹,虽以往历代镇南王修堤筑坝,可工程维护每年开销不少,何况凤景南有意重新拓宽昆明城的出水口,如此可减轻历年涝灾。

自古堤防最费银钱,明湛又想这么一出,虽是好事,也得想一想银钱出入吧。

134、若拙

当明湛这一想法真正提出时,朝中议论纷纷自然不必提。

明菲也发表了高见,“按四哥的说法,只有那些穷困的人可以享受到免费的医疗。莫非只有穷困的人才是您的子民,那些有钱的、会过日子的反而是活该吃亏么?再者,只有昆明城的穷人有此保障,其他地方的穷人就不是人吗?四哥一片好心,不过想事也太理所当然了。天下为公,是谓大同。四哥连‘公道’二字也做不到,我看这件事四哥还是先思量妥当了,再提也不迟。”

明湛想做的事就不怕别人说,他是在争取大家的“捐款”。因为凤景南这个抠门儿的,只给了他两万银子。

而凤景南的银库门神——冯山思就摆明了“要钱没有,要命一条”的架式,当初明湛捞盐商的钱时,冯山思配合的何等愉悦。如今一听明湛是来要钱的,而且王爷不置可否,明湛是磨破了嘴皮子,一两银钱都没要出来。

最后,他就把主意打到募捐头上,王府里的诸人都在他募捐的范围内。如明礼等人,没一个穷的。如凤景南的妃妾,这些女人们平日里打赏和尚姑子,手面儿都不小,捐点银钱做善事,也能结个善因呢。

其实还要谢谢凤景南,这人最要面子,不管妻妾嫡庶关系到底如何?面儿都要装出一副兄友弟恭、妻贤妾美的场景来,按凤景南的规矩,每月月底,大家都要一道用餐,以示亲密。

明湛要游说众人拿钱,故此,明湛在家庭聚餐后发表了一场演讲,鼓动大家捐款做慈善。

不想明菲先是一炮轰来,找茬在先。

其实明湛真是好心,现阶段,凤景南这样眼睛不眨的盯着他,明湛与庶兄之间的关系僵硬,始终让凤景南忌讳,这也是凤景南始终不放权的原因之一。

明湛想借这个机会,缓和一下。而且,这是做善事,花钱买个好名声,谁不乐意?他先放下身段,起码凤景南得知他的情。

明礼明廉早听说了,明湛也不是要多少银子,千头八百的他也不嫌。凤景南才给了两万,他们怎么着也不能越过凤景南不是?兄弟两个早打算好了,明湛伸出橄榄枝,没有不接的道理。

哪知明菲这样不懂事,明廉抢先斥道,“你个丫头,懂什么大事小情?天下没有免费看病的理,只是有些人家,饭都吃不上了,若是病了,没有看病的银钱,这样的,才好给他免了银子。就是在路上碰到要饭的花子,瞧着可怜,还会丢给他块银子买饭呢。那些穷人,他是真没钱,难道要看着他们病都看不成,活活拖死?你是听不懂四弟的意思,还是怎么了?莫非那些家资巨富,仆婢成群的,看病也要免银子?世上有这样的好事?”

明菲撅嘴道,“照三哥说,穷人倒有理了。因为穷,反倒要占便宜不成?给穷人免费,那些富人们会不会有意见?”

“穷人有没有理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天下总有穷人,莫非那些穷的都撂开手不管,反而一味的抬举富人,久之,贫者更贫,富者更富?”明礼说话格外文雅些,他真不是个有脾气的人,虽有些恼怒明菲话多,依旧心平气和道,“三妹妹,你不大知道外头的事,学一学四妹妹,多听,听的多了,自然会懂了。”

言下之意:你快点儿闭嘴吧。

明菲一千个不服气,明湛的老底她早一清二楚,莫非这些事情她不知道、不会做吗?凭什么让明湛独占一隅风光,咬了咬粉嘟嘟的唇,明菲还要说什么,明雅捏着帕子掩唇,俏皮一笑,“三姐姐急的汗都出来了,莫不是怕四哥跟你化缘?姐姐擦擦脸,咱们出去走走吧,反正我也听不大懂。”不待明菲说话,明雅便起身对卫王妃行一礼,“母妃,女儿与三姐姐也不明白这些事,索性去给大家泡茶,再准备些水果。”

卫王妃点头道,“嗯,也省得你们干巴坐着,倒无趣。去吧,只是你们闺阁女孩儿,最是尊贵不过,不必自己动手,告诉他们厨下如何下就成了,不然,伤着碰着可不是玩儿的。”

明雅笑应了一声,想拉着明菲退下,无奈明菲梗着脖子道,“这有什么难懂呢,公费医疗,以后也会出现,你要去泡茶就先去吧,我又不会。”

明雅从容一笑,“也好。”复对众人行一礼,温柔告退。

明廉气的只想堵上明菲的嘴,怒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你眼瞅着就要嫁人,今天让你听听,是你恰巧吃了饭赶上了,你哪儿来的这么多意见!若真中肯,也就算了。明明不懂,还一大堆的胡搅蛮缠。赶紧回屋筹备嫁妆吧,马上就是别家人了,娘家的事你少管。”

“女儿怎么了?难道明淇不是女儿,人家带马打仗,比你有出息的多!”明菲脸上挂不住,也恼了,“这件事,四哥会做,我也会做!”

明廉几乎以为明菲是不是疯了,实在恼火的不行,也顾不得凤景南在场,呯的一拍桌子,指着明菲的鼻子尖儿道,“明淇也是你叫的!没规矩的臭丫头!你倒是跟明淇好好学一学,你是骑得了马,还是拿得起枪?你要有明淇一半的本事,我也服你!你会做?你能做什么?莫非我们兄弟都死绝了,叫你来做!你少给我搀和!没事多念念三从四德,你这个德行,嫁出去也没哪个男人喜欢!”

“你再说一遍!”明菲尖叫,他与明廉也只有一位相隔,明雅退席,这张椅子就空了,连个劝的人都没有,明菲又尖又利的指甲对着明廉的脸就招呼过去了。

明廉挨了一爪子,刀割般的疼,一摸,竟见了红,撸袖子就要教训明菲,凤景南抬手将一碗茶摔在地上,呯的一声巨响,冷声道,“你们是不是当我死了!”凤景南还是十分镇的住场子,明菲曾关过禁闭,明廉幼时也挨过板子,如今见凤景南发怒,谁也不敢吱声,俱苍白着一张脸低头不敢说话。

明廉那一肚子火,实在忍的难受,他本是个直肠子的人,向来秉着心性行事,捂着脸上的伤大声道,“本来是挺好一件事,说出去都能落个好声名。四弟有好事记挂着我们兄弟才说出来,大家一道干。这本是四弟的法子,他不说,难道就筹不到银子了,当时,他开个什么会,门票还要一千两一张呢。”

明廉并不懂什么经营的事,反正他十分信服明湛捞钱的本事,觉得这银子给明湛不会亏,还能在明湛跟前落下好,谁知明菲这样不识好歹。明廉高声道,“四弟这是顾念着我们兄弟情份,可父王你听听,明菲说的是什么话。平日里除了胭脂就是手饰,她懂什么国家大事不成?屁都不懂,还蛮不讲理,真是…真是泼妇。”

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女儿,魏妃忙劝道,“明廉,你妹妹就是好奇,才多问几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因明廉与明菲吵闹,明廉被罚了十板子,明菲被禁了足。结果,明湛一纹银子没筹到。

凤景南因着魏妃的脸面,没好在人前给魏妃没脸,私下道,“你多教导明菲,她是怎么回事,非要跟明湛拧着干,怎么越大越不通道理了!在家里兄弟姐妹的都能让着她、容着她,嫁了人谁会这样好性儿不与她计较?到时,吃亏的是哪个!这样大了,倒越发不如明雅懂事了。”

魏妃已经被明礼劝过一回,也说明菲的不是。魏妃满心苦水,发愁道,“也不知道这孩子是怎么了,可是给什么撞克了不成?要不请个高僧给明菲念念经。”

凤景南对于子女向来缺乏耐心,尤其明菲实在不识大体,哼一声道,“我看她该学学念经,修身养性才好。”

明湛的集资会被迫中断,不过明礼明廉也不笨,还是找着明湛,打听医馆的事,每人出了两千两。

明廉还跟明湛打听,“四弟,你开这医馆给那些没钱的免费,会不会亏本哪?”

“不会。”哪里听说过医院会有亏损的?明湛道,“只是回本的时间慢些罢了。”

明廉嘿嘿一笑,凑近明湛道,“四弟,三哥能不能多拿些银钱入股,我不着急要分红。等你以后赢利再给我花红就成了。咱们兄弟,我总不怕你坑了我。”

以往倒没发现明廉这样会算计,明湛笑着摇头,“这不大妥,先说这间医馆只是试一试,能成自然好。可也有失败的可能,不过三哥也知道,昆明只是镇南王府云贵之中的一角罢了,如果这间医馆赢利,自然会在别的地方也开办同样的医馆。这样的话,在数十年之内,怕是没有花红的。不过,如果三哥有多余的银钱,现在拿给我,只当投资,过三年,我双倍还给三哥,如何?”

明廉没什么大志,他就一心算计自己的小日子,如果以后想舒坦,第一,不能得罪明湛;第二,得有银钱。明廉还在自己的小舅魏宁取了一些忠告,魏宁给他的建议是:跟着明湛走,不论任何时侯,明湛说东,你不要说西。

明廉虽不聪明,不过记性好,听人劝,吃饱饭,他就是这样做的。如今果真是有了甜头,闻言,高兴的捶了明湛一拳,笑道,“好兄弟,下晌午我就拿银钱给你,以后三哥就靠你了,你有事用得着我的地方就跟我说,别跟我客气。”

下午一下子拿给了明湛两万银子,倒让明湛有些小小惊讶,明廉这家底可不薄哪,或者说这小子是真打算从自己身上赚一票大的。

卫王妃给了明湛一万两,其余妃妾或多或少都出了一些,世子张罗的事情,她们真不敢不捧场。连阮晨思也拿了五百两凑趣,明湛倒没要她的,阮晨思执意要给,玩笑道,“殿下收别人的,倒拿妾身当外人不成。只管拿去,妾身也要赚个贤名儿。”

其实杨濯给明湛的预算只有五千两,这年头,五千两并不是小数目。只是杨濯并不是做生意的胚子,明湛连日后的流水、药田的花销全部算上,筹了将将七万两银子。

关键是,这间药铺并没有用银库里的银钱,完全是明湛发生、明湛组织的药馆,从而,也是明湛的一言堂。

冯山思自认为守财颇有一套,当时心疼银子没给明湛投资,这也造成冯山思此生一大憾事。在许多年后,看着明湛的医馆开了一家又一家,眼珠子差点烧成红的。

当然,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医馆的事自有人去忙,马上便是新年,这个年过的格外仓促。

首先,年后明菲明雅出嫁在即,明礼要送嫁;其次,明湛要娶西藏公主。诸人也没心思过年,倒比往年的例更加简单。

刚过十五,凤景南就接到南巡伴驾的圣旨。这倒是正好,不必明礼他们单独走了,与凤景南合成一路。

只是凤景南来不及参加明湛与青鸾公主的婚礼,少不得将明湛叫到书房一番叮嘱,又在晨议时,将镇南王府的大权暂付明湛之手,允他蓝批代阅公文。

明湛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巴不得凤景南马上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