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明湛,上头三位庶出兄长,先前还是哑巴,不说镇南王有没有用心教导过他,人家硬是能将镇南王世子的宝位抢到手。当初,明湛得封世子,永康公都暗暗为他叫了声好。因着魏太后,他一千一万个看不上魏家人的作派。明湛的母亲卫王妃出身永宁侯府,永康公府与永宁侯府虽然说不上交好,不过两家都是百年世族,有些交情也不为过。

其实这也侧面说明了魏太后为何总因出身自卑的原因,魏宁的承恩侯府算是新贵,哪怕面儿上比这些老牌子世家更风光一些,可这些人不见得就真瞧得上承恩侯府。

尤其魏家,是因女人而晋位的,这一点,更让世族低看。

所以,在当初,凤景南为明湛请封时,人们一寻思,是嫡子,嫡子他妈还是永宁侯府,这样一想,心里倒也熨帖了。这些公啊侯的,总觉得,永宁侯府的外甥登上世子位,总比承恩侯的外甥做世子要强。

其实,明湛与明礼的世子之争,在某一方面也是世家与新贵之争。

当然,明湛并没有感受到星点儿来自世族的助力,这些人,一个个比狐狸还鬼头儿,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我在精神上支持你。这些家伙们的用途就是在凤景乾将凤景南为明湛请封世子的折子示众后,说了一大堆嫡尊嫡贵的废话,然后,明湛就做了世子。

永康公对明湛的看法是,明湛的战斗力是一流的,这次中毒吃了个小亏,不过吃一堑长一智,想来下次不会轻易被毒了。只要明湛活着,就比任何皇子都可靠,他也不想参与什么储位之争,只要与镇南王府联姻,便是将永康公府与镇南王府绑在了同一条绳子上。

明湛不死,他还惧谁?

永康公的小算盘打的精亮,瞧着明湛的眼神也愈发慈爱,只恨当初圣上南巡之前怎么没赐下婚约,如今还要他这老岳父亲自开口,真是有些小小的没面子。不过生死临头,脸皮还算厚实的永康公也不在意这些了。

永康公还有些小小的尴尬,见明湛脸色平和,低声道,“不瞒贤侄,永康公传到我这一代,说来惭愧,我既没先祖驰骋沙场的本事,也没先父的学识,百无一用。”

明湛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他不着痕迹的审视了永康公一眼,嘴里依然道,“伯父真是自谦了,我听人说伯父人品德行,堪为我辈楷模。”捧着永康公些吧,把人捧的高了,这人也就不大好意思做什么有失身份的事儿了。

永康公的脸腾的红了,“不瞒贤侄,我真做了件对不住贤侄的事。”

明湛彻底无语了。

“永康公府建府多年,姻亲也不少,现在也有人来我府上聒噪,我实在没办法,便把贤侄与小女的亲事说了出去。”把事说出来,永康公马上摆出一副垂头丧气待死的模样,再没有先前的雅致平和。

明湛还是第一遭见永康公这等神人,这年头儿,人们都是死要面子,面子大于性命。不过,在永康公眼里却是,天大地大不比性命大,自来结亲,都是男方主动,哪里有女方挑头儿散播谣言的。

当然,这也不是谣言,凤景南跟明湛说过,然后又给人家永康家写了亲笔信,不然永康公也没这个胆子造谣与镇南王府的婚事。

明湛无奈,“世伯对我倒是极有信心的。”

“贤侄,你也许觉得我这人不地道。”永康公苦笑,“实在是没法子,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平日里比儿子还宠爱。永康公府到今日,宗房便有七房,其余旁枝不计,上千人口。唇亡齿寒,巢毁卵破,我求贤侄看在先太妃的面子上担待我这一回,若是日后贤侄不情愿相娶小女,我自有安排,定不会让贤侄为难。”

把老太妃都搬了出来,何况婚姻之事也不算永康公胡扯,明湛倒是有些好奇,“不知伯父日后有何安排?”

永康公脸上苦色更甚,“说来也是老法子,我会让小女遁死,也好为贤侄解围。”

明湛觉得永康公也算一奇人,他干的这事儿的确不怎么光彩,不过想来他做之前也有过详虑的思量,首先,凤景南的信是真真儿,实打实的东西,哪怕凤景南死在外头,若是永康公大庭广众下拿出这信件,明湛也得认下这门亲事。这年头儿,讲究孝,以孝治天下。什么为孝,对于皇帝而言,还有三年不改父道呢。

何况明湛,这是他死了的爹订的亲事,有信件为证,他哪儿能不娶?

永康公自然是抓住了这一点,再有就是,先老太妃对于镇南王府一系的确是不同的,如果明湛看着永康公府落难而袖手旁观,难免被人说一声薄凉。

而且永康公的姿势摆的要多低有多低,你不愿意娶我女儿也无妨,只要您暂时帮我渡过难关…老子这样难缠,想来女儿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明湛想一想自己后院儿,的确需要有个人来管理,明湛最终道,“希望贵小姐如先太妃一般贤淑尚德。”

闻言,永康公的眼泪,刷的滚了下来。

番外三

凤景南自认英雄一世,凤景乾自认聪明一世,却不料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兄弟俩个竟落入故旧仇人之手。

其实,认真说起来,他们与阮鸿飞算不上仇人。

即便叫凤氏兄弟说,阮鸿飞对他们也足够客气,他们并未受到虐待。不仅如此,还有吃有喝有美人解语,一天三顿外加霄夜下午茶。

当然,这个时候,兄弟二人也没有听花解语的心思。

不过,阮鸿飞种种举动,已是不俗,更添涵养。

一架藤萝下,微风吹拂过初夏的炎热,一串串的紫藤花轻轻摇曳,伴着淡淡花香,阮鸿飞提着一把外类紫玉、内如碧云的紫砂壶,优雅的倒了三杯茶,略显苍白的脸不掩其英俊霸气,他略一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挺寻常的一个手势,做出来硬比别人养眼三分,声音更是低沉动听,“乡下地方,没好东西招待,皇上、王爷可尝一尝野味儿,也有几分野趣呢。”

到这个时候,兄弟二人倒不惧阮鸿飞给他们下毒什么,人家要毒早就毒了八百回。二人分别拈起一盏,略略沾唇,微苦,回味还有几分清香。

“我闲来无事,用后园的莲子芯来泡的茶。”阮鸿飞仿似在与好友交谈,轻松惬意,“不过寻常的莲芯太苦了,空有禅意,反失了茶意,故而我对这莲世做了一番功夫。先说这用来泡茶的莲芯,是我命人用鲜花的花蕊烘焙过的,故此,不仅稍去莲芯中的苦意,也带了花的清香。皇上、王爷若是喜欢,我让人多送些来。”

如今别说什么野莲芯茶,就是王母娘娘的琼浆玉液,这兄弟二人也无心品尝。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凤景乾温声道,“那就有劳鸿飞了。”人家有修养,凤景乾一个皇帝自然更显雍容。

一国之君被俘,若依凤景乾的脾气,早便自尽了。只是自他落入阮鸿飞之手,这阮鸿飞除了给他们用了些压制武功的药物,再派人看守外,未对凤家兄弟有一丝半毫的羞辱。

这些天,凤家兄弟物质上真没被亏待,阮鸿飞有空还来与他们说话聊天。故而,被敌人以礼相待的凤家兄弟暂时还没以自尽保尊严的想法。

“您太客气了。”阮鸿飞人物出众,精致如同玉骨雕琢的指尖儿晕着夕阳的微光,指着翠竹几上的几样点心介绍道,“这是藤萝糕、榆钱饼、玫瑰酥、莲粉角。这是我特意从帝都请来的小仙居的厨子,小仙居的掌柜家里是御厨出身,手艺也是一流,想来能入皇上、王爷的口。”

经他这样一介绍,凤家兄弟彻底饱了。

阮鸿飞得多好的心情,才来这里陪他们喝茶吃点心啊。而让阮鸿飞心情好,只能有一个原因,他要大仇得报了。而阮鸿飞的大仇…

凤景南问的直接,“帝都还好吗?”

“帝都?”阮鸿飞头微微侧偏,几缕青丝垂落,衬得他愈发肤如美玉,人物俊美。凤景南心里暗骂,怎么好眉眼偏生在了畜牲身上!

阮鸿飞浅笑,对凤氏兄弟赞道,“好的不得了呢。本来依我算计着,早该乱上一乱了,谁知道世子殿下硬是千里迢迢的不辞辛苦的从云南跑到了帝都来,硬生生的把乱作一团的帝都给稳住了。”

“皇上、王爷俱是人才出众,原本我看几个皇子实在是子不类父,未继承皇上的英明神武。不过王爷倒是有个好儿子,世子模样一般,手段倒是好。”阮鸿飞说的神采飞扬眉飞色舞,击节赞道,“不简单,他小小年纪,胆色一流,只身一千护卫兵进城。先在慈宁宫里上演一出中毒计,不但震慑了那些想对他下手的人,还把太后娘娘惊的病了半个月。您瞧,这下子,太后娘娘吓的也不敢随便说话了。”

“不仅世子殿下的行为出乎我的意料,连永定侯何千山侯爷亦是忠心耿耿,令在下颇是叹服,”阮鸿飞遗憾道,“在下派了三拨人劝服何千山侯爷造反,他硬是不依,皇上选人的眼光真是精准。”这样的木头脑袋也不好找啊。

凤景乾平心静气道,“鸿飞,我们争斗,并非有仇怨,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今日我们兄弟落在你的手中,自然随你处置。凤氏子孙有今日之劫,谁胜谁败谁活谁死,亦是他们的命运,我不怨人不怨天。只是望你手下超生,给帝都百姓留一条生路。”

阮鸿飞笑了笑,“自然。当年皇上、王爷害我之时,帝都百姓又没插手,我怎会跟那些平头百姓计较。皇上有此心胸,真不愧一代英主。”

“你过奖了,还是我无能,方有今日劫难。”阮鸿飞的赞赏好似一种讽刺,凤景乾再有心胸,心中也难免耿耿。

阮鸿飞正色道,“非也。皇上有今日之劫,并非皇上无能,而是皇上的对手是我与方皇后。当年方皇后救我一命,又将手中势力尽付我手,我有今日的威能并不为过。事实上,即便是我也要苦苦等待二十余年,方有今日一击得中。再看皇上登基这些年,称得上是国泰民安、风调雨顺,您治理天下的才能是无庸置疑的。先帝立您为太子,实在是他这一生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我已经尽力。”凤景乾叹道,“对国家,对百姓,我已经尽了全力。”

“当年,戾太子真的死了吗?”凤景南问,阮鸿飞竟然好生生的站在他们面前,以至于凤景南不得不有此一问。

阮鸿飞笑,“当然,他对我做那种事,当然得死。我让方皇后杀了他,方皇后真是个伟大的女人,她恨你们恨的牙根儿痒,可是你们上位已经其势难挡。除了她,最恨你们的自然是我,她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将报仇的希望交给我。我对她说,你是愿意你儿子死的猪狗不如,还是愿意让他安稳的没有一丝痛苦的上路呢?她最终听从了我的建议。”

如今说及往年不堪之事,阮鸿飞脸上没有半分不悦,仿佛当初那种不甘愤恨怨毒都已随风化去,从未存在。

“这么多年过去,我看皇上、王爷仍如当年,丝毫不显老态,”阮鸿飞叹道,“我偶尔对着镜子时,也觉得自己还似当年,其实早就不是了。当年,我一心想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不想最终学的竟是屠龙术。”

“前些日子,我回去看望父亲,发现他是真的老了,脸上的皱眉好似祠堂里祖父的画像。这些年,我时时留意他的消息,发现父亲常常施粥舍米、济赈穷人,许多人都说北威侯是难得的好人。”阮鸿飞勾起唇角,他对这些早已经释然,说起来连半分心痛的感觉都没有,“那时候,我就悟了。我的仇人可能是别人的恩人,同样我的仇怨与其他人并无干系。当初我刚养好伤时,满心毒怨,那会儿就算帝都血流成河都不能让我快活。幸而到了今日,我方有报复的力量,也少造杀孽。”

“你能这样想,真是百姓之福。”凤景乾笑一笑,赞许道。他是真的欣赏阮鸿飞,男子汉大丈夫,快意恩仇。阮鸿飞出身不差才学更佳,可是他真的是运气不好,被亲爹卖给凤家兄弟做了凤家兄弟上位的踮脚石。

这世上,没有比阮鸿飞更难报仇了。一个贱人爹,一个皇帝,一个藩王。

可是,这仇,就让他报了。

凤氏兄弟硬是落在他手里,如果现在阮鸿飞肯在阮侯爷面前露一露容貌,估计阮侯爷得给吓去半条命。

长子对任何男人都是不一样的,何况是嫡长子。又是阮鸿飞这样出众的嫡长子。如果不怕,缘何做这些年的善事?如果不悔,又为何下死命的栽培阮鸿雁,满心的督促着阮鸿雁提名金榜、天街夸官、文武双全?

阮鸿雁当然出众,可是每每见到阮鸿雁时,哪怕凤景乾也会暗暗的想,如果是阮鸿飞,可能做的更好。

这样的一个人,死的何其不堪,何其可惜。

在许多年里,凤景乾想到阮鸿飞仍免不了一声惋叹。

如今,阮鸿飞坐在凤景乾的对面,依旧是阮郎美姿容、一笑醉春风,不过,阮鸿飞已不是那个才华满腹的年轻官员,数年经营,让他的眉间多了几分坚毅霸气,雍容之处不让凤景南。

这样的阮鸿飞,无疑更让人心折。

不,你以为阮鸿飞会用什么手段报复。

让他自己所经受的再让凤氏兄弟经受一遍吗?

当然不会,那样,他又与当初的戾太子有什么分别呢?他岂不是入了北威侯的下流手段!

148、将乱

明湛对人好向来不藏私。

他喜欢魏宁,便处处想讨好魏宁。

拉着魏宁去家宝库里翻腾宝贝,宝库里到处是木箱,当然不可能像电视上那样金银珠宝堆成山,能灼瞎人的眼睛。这里头东西分门别类的装箱封好,妥当保管珍藏。

魏宁是读书人,自然喜欢书画一类。

明湛着人搬了两箱子出去,拉着魏宁的手问,“你还喜欢什么,阿宁?”

魏宁笑,“自来都是别人给你送礼,哪有从你家往外搬东西的?叫人瞧见又不知该怎样琢磨了。”

“没事,我叫人偷偷给你送去。”明湛道,“就算叫人知道我与你交好又有何妨呢?阿宁,现在这个时候,我们走近一点儿没事的。我看以后你就跟我去云南,自来外戚难做,皇伯父在位时,还好些,总有些幼时情份在。日后不论哪个皇子登基,都不会重用你。与其受这种防备,你倒不如跟我去云南,我们那儿地方虽不比帝都宽阔,不过我做得了主,断不会让人受委屈的。”

魏宁听明湛一片赤诚对他,点了点头,“好。”

明湛欢喜的捏一捏他的手,侧头对着魏宁笑,眼睛弯起来,明亮璀璨如同辰星,让魏宁心中一暖,“走,我们出去瞧瞧这些字画。”

明湛是个很有本事的人,他虽然才学很一般,在云南时,有些老臣看不惯明湛作为,便会有奏章中用极艰涩深奥的古文委婉的讽刺他一番,明湛常常看不大懂。当然就是后来懂了,他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不过,明湛很懂人心,他送人的东西,永远是最合适的。

魏宁虽出身寒门,却是自幼便投奔了凤景南去,从小也是博学鸿儒教出来的,在皇子府长大,见识品味自然不差。

明湛坐在书桌一侧听魏宁讲解书画,“这副《兰亭》虽是摹本,也极为难得了。你看,用笔深厚,点画沉遂,虞世南得智永真传,这魏晋风韵真是神形俱全。”

明湛对于什么用笔啥的屁都不懂,他在盯着魏宁清秀的侧脸瞧,线条柔和温润,眉目温润,唇色稍浅,咬起来时有些凉,像在吃果冻…明湛一面意淫,还不忘脑袋依旧似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时不时说一声,“唔”“是啊”“就是这样”“原来如此”。不懂装懂,充有学问。

魏宁捧着卷轴赞叹,“虽无福见一见《兰亭》真迹,能得虞本一观,也是生之大幸。宫里藏有褚本,我以往有幸得见,称得上是风身洒落,点画湿润。《兰亭》绝世之姿,当真令人神往。”

明湛给他酸得一个跟头,眼睛扫了那幅字一眼,忍不住说道,“不就是幅字么?什么时候我也给你写一幅,那也是‘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曜秋菊,华荗春松’。”明湛得意的问魏宁,“是这么说的吧?”

魏宁笑叹,“你字虽烂,不过地位在这儿摆着,你硬说自己有王右军的水准,想来也不会有人多驳你的。”魏宁简直爱不释手,“这幅字你真送我了。”

这东西在魏宁眼里万金不换,明湛却无所谓,不过,不占点儿便宜真不符合他的个性,趁机提条件,“今天晚上你得让我,我才给你。”

魏宁立马丢开手,奚落明湛,“要这样,明天我给你搬一箱子来,你天天让我上。”

“阿宁,昨天就是你在上头,起码得轮替着来吧。”明湛武力值差劲儿,只得跟魏宁说软话,一个劲儿的拿小眼神儿可怜巴巴的瞧魏宁。

魏宁心一软,叹道,“好吧,一人一次,轮替着来。”

明湛顿时没看画儿的心了,拉着魏宁道,“这些东西,什么时候瞧都来的及,哟,这都快晌午了,咱们先去用午膳。好不容易今天休沐来着。”

还未等明湛拉着魏宁踏出内室,方青小跑着来回禀,“殿下,福亲王世子前来求见殿下,正在小客厅里哭呢。”

福亲王只一子一女,因福亲王不理朝政,这位世子也向来清闲风流,只是明湛与他真的不大熟,怎么倒找上门儿了,明湛问,“他有什么事?”

“福亲王世子没跟奴才说,只是看世子俩眼肿的跟桃子似的,这会儿还在流泪呢,一个劲儿吵吵要见殿下呢。”方青道。

“你先去瞧瞧福亲王世子吧,怕是有急事。”魏宁道。

正事要紧,明湛还不至于昏聩到因私废公,便着紧去小客厅见客了。

明湛前脚踏进小厅,福亲王世子一见他便就扑了过去,他年纪比明湛长、个子也较明湛魁伟,险些把明湛压到地上去,方青眼疾手快,在明湛身后一拱,身后两个小内侍跟上来四只手托一把,明湛方没丢丑。

“明玉哥,你这是怎么了?”明湛连声问。

福亲王世子凤明玉,真的是眼如烂桃,见着明湛如同见着救星,抓住明湛的手惊惶的喊,“明湛,你可得救救父王!”

“明玉哥怎么了,谁对王伯不敬么?”明湛手上用力,握住凤明玉的手腕,先将凤明玉送到一侧的座椅上,自己也坐了,轻咳了几声问。

凤明玉眼里含泪,“明湛,随驾的几位大臣回来了,带回了皇上的手谕。上、上面,”凤明玉实在有些难以启齿,眼睛通红的流了几滴泪,方继续道,“手谕上面说要立父王为储,让父王登基。”

明湛被这消息惊的说不出话,不可思议的看向凤明玉,凤明玉咬牙切齿,“这怎么可能呢?皇上有四位皇子,就算不说皇子,皇上与镇南王叔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关系向来亲密,也有你们兄弟在。再怎么说,也轮不到我父王…这帮杀千刀的臣子们保不住皇上安危,如今回来还要害我父王,这是想致我家于死地哪…明湛,我求你去说句公道话…我父王连朝中大臣都认不全,他,他真的没那大不敬的心思啊!”

凤明玉哭天抢地的一顿嚎,明湛垂眸,静静思量,对凤明玉道,“明玉哥不必多想,你还是先回去侍奉王伯,不要让王伯出了意外。”

凤明玉顾不得仪容,抹一把泪道,“父王听到消息就要自裁以示清白,幸好被母亲拦住了,现在母亲妹妹都守着父王呢。明湛,朝中大臣我也不太认得,如今只得求你看在咱们一个祖宗的份儿上,说句公道话。”

凤明玉的话还没说完,宫中派出的内侍已经到了,请明湛进宫议事。

明湛道,“即然顺便,明玉哥不如同我一道进宫去,也好分说明白。”对于凤明玉的到来,明湛心里不怎么痛快,说到底,他与福亲王一脉并未有多深厚的交情,不过面子情份。而且关键,他们镇南王府虽与皇室亲近,可同样不是皇室一支,如果不是御驾出事,尚轮不到明湛来帝都说话。帝都对镇南王府的态度向来是拉拢与防备并存,在这种形势下,凤明玉不去皇子府上反倒直奔他的镇南王府,简直其心可诛!

明湛站在内室,双臂展平,任侍女伺候他换上大礼服。

“阿宁,我估计传旨太监定也去你家了,我这里有你的官服,你也换上,与我一道进宫。”明湛道,“看来皇伯父与父王的处境不大妙。”

魏宁点了点头,对明湛道,“福亲王的事,你心里要有个成算。”然后随侍女去换官服。

范维站在一畔道,“殿下,我们镇南王府乃皇室近支,王爷与皇上乃一母同胞,从哪里算,咱们与帝都总比与福亲王府要近一层,殿下切莫心软。”

明湛冷笑,“他嚎几声,莫非我就要站在他那边儿?”他是在发梦吧!

范维冯秩齐声道,“殿下俊杰。”您把这圣明劲儿使在承恩侯身上就完美了。

“不过现在也不大妙,该死的凤明玉,你派人出去打听打听,来我们府上前,他还去过哪里?”明湛从侍女手中接过腰带,自己勒上,吩咐道,“还有福亲王府,那边儿增派人手。”这兄弟两个到底怎么着了,怎么会发出这样的手谕来!该死的阮鸿飞,明湛道,“发一道我的手令,去北威侯府问问,北威侯有没有接到进宫的命令,如果没有的话,让北威侯拿着我的手令进宫去。”

冯秩连忙去拟手令,黎冰在明湛脸上略做装饰,在明湛耳边道,“永定侯也接到了进宫的命令。”

“这再正常不过。”明湛问,“陈四贤呢?”

“陈大人官职不高,手中不过数千人,并未接到入宫的命令。”黎冰回道。

明湛并未多说,冯秩呈上拟好的手令,明湛略略看过,在手令上盖了印,待魏宁收拾好,便一道出去。

凤明玉也重新洗了脸,眼睛虽红肿,倒也还整齐,见了魏宁脸上有掩不住的惊愕,“承恩侯也在?”

“见过世子。”魏宁行一礼。

凤明玉连忙扶住魏宁,并未受他的礼,这个时候魏宁在镇南王府,同明湛的交情定是不一般的。饶是凤明玉也得感叹承恩侯神通广大,得明湛青眼。

三人并未多说,明湛与魏宁共乘,凤明玉的车驾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向皇城赶去。

149、史笔

怀德殿。

虽是休沐的日子,不过事情特殊,朝中六部公卿全部收拾好赶到宫里,几位皇子也都在。

“湛弟来了。”凤明澜与明湛打声招呼,几位皇子也不知是担心皇位,还是担心老爹,脸色都不大好。

明湛一揖,“二皇兄、三皇兄、四皇兄。明玉哥正好去我府上求救,想来此事既与福王伯有关,我便请明玉哥一道进宫了。”该避嫌时还是要避一下嫌的。

几位大臣与明湛见过礼,明湛便过去同皇子们坐到了一处,侧身对凤明澜道,“说起来,此事或多或少与北威侯有关,我召北威侯一道进宫议事,想来北威侯也快到了。”

见明湛并没有请五皇子过来的意思,凤明澜放下心来,自袖中取出一张叠好的白绢递给明湛,低声道,“你瞧瞧。”

明湛接过,手一抖将素绢展开,上面简单的一段话:朕于外巡游,归期不定,诸子年幼,不堪大任,唯王弟福亲王凤景祈才德皆备,今传位于王弟。下面是一枚凤景乾火红的私印。

绑架就绑架呗,还要来个狗屎的巡游。明湛暗自撇嘴,垂眸未多说。

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