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觉得无趣,把脸转到另一边去找邓蔓八卦,却发现邓蔓正冷冷地看着人群当中的丁婧。

也是她太迟钝,直到很久以后,她才意识到江成屹那天哪是在玩真心话大冒险,分明是在当众撩妹。

然而对于邓蔓当时为什么要用那样的眼神盯着丁婧,哪怕事隔多年,她依然感到费解。

正想着,身边的陆嫣开口了:“邓蔓快要过生日了,过些日子,我想去郊区公墓看看邓蔓。”

唐洁愣了几秒:“好险,差点就忘了。”邓蔓的生日是每年的冬至,特别的好记。

两人沉默了一会,唐洁想起一事,忙说:“忘了跟你说了,前两天邓蔓妈妈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她们家拆迁,要搬到东城的新房子去了,整理东西的时候,邓蔓的妈妈无意中发现了一些收在杂物间的邓蔓的遗物,其中有一本纪念簿,里面全是我们三个人当初的合照,她妈妈触景生情,又不忍心丢掉,就犹犹豫豫地问我要不要过去取,算留作纪念,又说知道你上班忙,就没给你打电话。我怕阿姨伤心,哪敢说不要啊。”

陆嫣停下脚步:“她们什么时候搬家?”

“听说是月底。”唐洁想了想,“不如我们跟阿姨约好,等去公墓看邓蔓的时候,顺便一起取回来。”

***

第二天两人退了酒店的房,到房产中介看房子,要求只有两个:一要离陆嫣医院近,二要治安环境好。

看来看去,只有松山路那几个高档楼盘最符合要求。

中介带她们现场看房,走到半路,南杉路派出所来电话了:“陆小姐,我们查到了一些情况,麻烦你到小区保安室来一趟。”

两人接到电话,哪还顾得上看房,直奔南杉巷。

保安室里,监控录像早已被调出,办案的民警却另换了两个人。

见陆嫣她们过来,两名警察指指屏幕说:“这个人你们认识吗?”

近前的时候,两个人都莫名的紧张。

陆嫣心里尤其发慌,不知为何,自从昨晚出事以来,她脑子里总不时冒出荒诞不经的想法。

直到看到监控上的是个完全陌生的人时,她背上的汗意才有所收敛。

“昨晚你们报警时是00:43,昨晚00:00-1:00之间,共有十一个人进入了陆小姐所住的一单元楼,经过几位小区保安仔细核实,其中有十位都是单元楼里的业主,只有00:38出现在屏幕上的这位女性他们从未见过,这位女性离开单元楼的时候正好是00:46,也就是说,在你们报警三分钟以后她就离开了,总共在楼里待了八分钟。而前天晚上,这个女人也曾经来过,但只待了两分钟就离开了。”

陆嫣和唐洁盯着屏幕。

那是个中等个头的女人,打扮还挺时髦,灰色直筒大衣,黑色短款踝靴,许是为了御寒,头上还裹了一块丝巾。唐洁很快就认出那丝巾出自某H字母打头的贵妇牌。

她满脑子疑问:“我没见过这人,嫣,你见过吗?是不是你同事。”

陆嫣缓缓摇头:“没见过。”

虽然隔着屏幕,但从这人的走路姿态和打扮来看,她以前从未见过。

唐洁百思不得其解:“这位贵妇什么毛病啊,深更半夜不在家里待着,跑到别人家门口晃悠。”

“这件事我们后续还会调查。”两名警员说,“陆小姐回去以后最好再仔细想想,想起什么,再跟我们联系。”

出来时,两人虽然仍然满腹疑问,但内心那种不安竟奇异般的减轻了几分。

“我现在有个怀疑。”唐洁的语气很认真,“你们楼里住着一个三儿,昨晚那个女人本来是来找三儿的麻烦,不小心认错了门,所以连续两晚都鬼鬼祟祟的,却也没采取什么实际性质的行动。”

陆嫣表示不信:“会吗?”

唐洁两手一摊:“那你说还有什么可能?别说我们根本不认识那女人,就算认识,什么深仇大恨需要用这种方式吓唬人?不过,不管这人什么来路,咱们都交给警方去查吧,这段时间你先搬到松山路去,我帮着你一起找房子,等把你安置好,我再跟我爸去b市谈器材。”

***

安山区刑侦大队

老秦推开办公室门,见江成屹正坐在桌前,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走近道:“江队,附一院那个汪倩倩的未婚夫的不在场证明已经核实了,在汪倩倩死亡的那段时间,他正在跟几个朋友在棋牌室打麻将,除了几位在场证人的口供,我们刚才还调到了监控录像。”

说完,靠坐在江成屹的办公桌前,点燃一支烟,往电脑屏幕扫了一眼,这才发现江成屹刚才看的□□是监控录像。

像是一个小区的单元楼门前,一个女人打开门进入楼内,过了一会,又匆匆忙忙离开。

江成屹反反复复调看的,就是这女人从进去到离开的这部分片段。

“江队,这是?”

江成屹仍盯着屏幕,面不改色地说:“南杉路派出所一桩疑似入室盗窃案,我怀疑跟我们手上那几件案子有点关系,就要南杉派出所帮我复制了一份。”

老秦疑惑,入室盗窃怎么跟江队手上的刑事案挂上钩了?八杆子也打不着啊,难道又有什么新的发现。

见江成屹没有往下深谈的意思,他也不好再继续追问,只好换个话题说:“现在汪倩倩的未婚夫嫌疑被排除了,但是还有一个疑点我始终想不明白,汪倩倩的死亡时间是在28日晚上23:00-凌晨1:00之间,也就是说,无论是她第二天早上主动发给护士长的那条道歉信息,还是下午发给陆医生的那条微信,都是出自凶手之手。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凶手抛|尸时并未对尸|体作特殊处理,应该知道我们迟早会查出汪倩倩的准确死亡时间,凶手假装汪倩倩的口吻给熟人发短信,根本起不到多少迷惑的作用,完全是多此一举啊。”

江成屹接过老秦递过来的资料,扫了一眼说:“从这位凶手抛尸的手法来看,此人非常聪明,思路严谨,应该不会做些无意之举。我猜,他之所以在作案后的第二天假装汪倩倩给熟人发短信,无非有几种可能,其中一种就是:他还有些不得不做的事,需要花些时间来完成,而在此期间,他不想让别人知道汪倩倩已经遇害,所以才伪装出汪倩倩还在世的假象,以便拖延时间。”

老秦猛吸了一口烟:“什么事需要拖延时间?逃跑?毁灭证据?”

江成屹垂眸翻看汪倩倩的被害现场,眸子沉静得仿佛一汪幽蓝的海,过了会,不置可否地笑笑:“谁知道,还有可能是一场仪式。”

“啊?”老秦面色变得复杂起来。

江成屹却合上资料页,看看手机:“七点了,老秦,到我家去吃个晚饭。”

“行啊。“老秦两眼放光,“难得江队今天不要求加班,而且松山路的豪宅久仰大名,我还从来没参观过呢。”

作者有话要说:反正江江和嫣嫣迟早是要重温鸳梦的,谁叫他们碰上我这个亲妈作者呢~~本章有红包

第13章

假如以附一院为中点,那么松山路和安山区分局则像一条长轴线的两端。

从安山区分局去往松山路公寓的路上,势必会路过附一院。

老秦叼着烟系好安全带,将胳膊搁在窗口掸掸烟灰,闲闲往外看。

路旁依次路过市立图书馆、商场、某酒店,再往前,就是全市最好的医院附一院。

此时坐在车内,仰首便可以看到医院里那几座现代化的大楼,虽然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楼内却灯火如常。

窗外的鼎沸更衬得车内安静,他默默吐出烟雾,嗓子一痒,就忍不住开始找话:“江队,是为了上班方便,才特意买在松山路?”

江成屹看了看后视镜,打开转向灯,开始并入直行车道:“不是。”

老秦点头:“也是,干我们这一行的,风餐露宿的也没个定数,哪有上班就近这一说,依我看,这附近最适合住在松山路的是附一院的大夫们,可是听说松山路的房子最差的都要几千万,买在那的无一不是富豪,哎,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含着金汤匙出生。江队,这话说的可不就是你这样的——”

江成屹笑笑,打开电台:“老秦,你要是嫌闷,就听电台吧。”

老秦嘿嘿一笑。怪他,好端端的就把天给聊死了。江队不爱聊私事,刚才那话叫江队怎么接。

为了化解尴尬,他开始调拨电台:“听音乐,听音乐。”

先后拨了附近的几个台,全是摇滚,他听得直皱眉,暗想,没想到江队还好这一口。

见江成屹在专心开车,他将频道拨到平常自己最常听的“八卦七点半。”

这节目怪有意思的,每晚七点半开播,先是由市民们打电话进电台,然后由主持人在线接听,内容千奇百怪,多数是市民周围发生的趣事,有时也夹杂一些怪谈奇闻。

内容真实性不可考,但下班路上随便听听,足以打发时间,因此这节目开播几年了,一直长盛不衰。

电台里正在说话的是一名中年女性,她绘声绘色描述了她如何通过一些蛛丝马迹的痕迹,发现了丈夫出轨的证据。

老秦开听的时候,故事其实已经讲了一半了,但由于当事人声音动听,口齿也清晰,他仍听得津津有味。

可是说着说着,这女人便开始历数渣男的恶劣行径,还忍不住大声啜泣,越说情绪越崩溃。

老秦直皱眉,这节目就该增加一项过滤功能,要是少些七大姑八大姨的琐碎,只剩那些趣味性强的八卦该多好。

他看看江成屹,后者脸上没什么情绪,显然对他听这种无聊节目的行为毫无意见。

他感叹,江队这人就是随便。

主持人掌控全场能力很强,在那女人抽泣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果断选择挂电话。

下一个电话打进来了,这回是位男性,嗓音像是被粗沙砾刮过一样那么低哑,明显是位老先生。

主持人径直称呼对方为阿伯:“阿伯今天想跟大家聊点什么?”

可这老伯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在“喂”了一声以后,沉默着。

主持人开玩笑说:“阿伯,线上还有很多想要分享故事的听众呢,您要是再不说话,我可挂电话了。”

老伯这才卡了一声嗓子,慢吞吞地说:“快冬至了,年轻人和小孩晚上少到外面乱跑。”

“阿伯,这话怎么说。”

“闹鬼啊。”老伯哼了一声,“你们这些年轻人,早把老祖宗的东西都给扔了,难道都不知道咱们中国自古就有清明、中元、冬至三大鬼节之说?而一年当中阴气最盛的日子,就数冬至这一天。”

虽然隔着电话,老秦都仿佛能看到这位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这节目很懂得烘托氛围,很快,鬼里鬼气的背景音乐进来了。

主持人:“最近好像有不少听众愿意分享关于冬至的趣闻,阿伯,您特意选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是因为在冬至的时候遇见过什么故事吗?”

老伯停顿了几秒,神神秘秘说:“你们别不信,冬至真是邪门得很哩,就在去年快冬至的时候,我亲眼见过一个死人,”

“死人?”主持人来了精神,“阿伯,这话我有点没听明白,您说的死人是指?”

老伯:“一个早该死了的女人。”

又是沉默。

老秦“++”一声:“这老伯能不能痛快把话说完——”

突然,一阵急促的刹车声,他毫无防备,上半身猛地往前一冲,又往后一仰。

等他回过神,连忙稳住身体,吃惊地转过脸。

就见江成屹脸色极为难看,一等停稳车,就从中控台拿过手机,二话不说拨电话。

屏幕上两个字清晰可见,正是陆嫣。

事情来得太突然,老秦一脸懵圈:“江队,出什么事了。”

江成屹满脸焦虑,紧紧盯着车后不远的十字路口,低低道:“陆嫣,陆嫣,++,陆嫣你tm给我接电话!”

气急败坏的,却又暗暗包含着一种祈祷的意味。

老秦愣了一会,见江成屹只顾着打电话,他转头看向前方,这条路只能右转和直行,不能掉头和靠边停车,要是不赶快开走,很快就会等来交警的罚单。

而且车明明已经开过了交通岗,只要再行驶几百米,就能右转进入那座闹市中坐拥大片绿荫的著名豪宅“懿峰泊湾”。好端端的,江队为什么突然把车停在路边。

电话像是没能接通,江成屹又接连拨了几次,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干脆一把扯开安全带,打开车门下车:“老秦,你先帮我把车往前开,等我电话。”

毕竟干了多年刑警,老秦意识到情况不一般,忙说:“好,一会碰头,江队,注意安全。”

等他启动车往回看时,江成屹的身影早已隐没在人群里。

***

陆嫣跟唐洁看了一下午房,越看心里越没底。

松山路上相邻的两处楼盘都是超级大户型,光一个月的租金就能赶上她小半年的工资。

其实父亲当初给她的购房款还剩下一些,足够用来支付三个月的租金,可是她毕竟刚上班没多久,仍在储蓄阶段,并不想无意义地花钱。

唐洁掏出钱包就要替她刷卡交租金:“你可别又要去租老房子,那些小区要物业没物业,要治安没治安的,万一出了事,多少钱都换不回来。这也没多少,大不了我先替你垫上,你慢慢还我就是了。”

陆嫣制止她:“不行,我想明白了,要不我回东城我妈那去住,我每天早起一个钟头坐地铁就是了。”

唐洁怪叫:“早起一个钟头?别说你们科室早上七点半就要交班,遇到做体外循环手术的时候,你七点就要进手术室。而且出了地铁站之后,还要二十分钟还能走到你们医院,这么冷的天,你可别告诉我你打算每天五点半就起床。还有,你们科室那么忙,碰上手术多的时候,等你下班,地铁站都快关门了。”

陆嫣却已经下定了决心:“最多坚持一个月呗,等警方把那个女人的来路摸明白了,我不就可以搬回去了,反正我不花这么多钱租房。”

唐洁气死了:“你们家陆家明呢,我听说他最近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很快就要三婚了,最近为了他那位娇妻一掷千金,又是置豪宅又是准备包海岛办婚礼的,现在他女儿有事,他好意思袖手不管?”

陆嫣:“那是他的钱,怎么花都是他的自由,他又没有义务满足已经成年的女儿的不合理要求。”

唐洁败下阵来。

陆嫣看一眼时间:“快七点半了,这时候坐地铁,不到九点能到家,今晚我就回我妈那去住。”

唐洁跟在陆嫣后面出了房屋中介的门:“我们先去吃个饭吧,一会我开车送你回去。”

正说着,唐洁的手机响了。

一看来电号码,她眼中顿时绽出一种特别的光彩。

陆嫣看在眼里,笑眯眯地说:“你们家大钟美国回来啦?”

唐洁直等电话响了好几声,才懒洋洋地接起电话:“喂。”

不知那边说了什么,唐洁腻腻歪歪地说:“我跟陆嫣在一起呢,附一院这边。”

又说了几句,才挂掉电话,讪讪地说:“这家伙,回来也不提前打个电话。”

陆嫣见唐洁一脸藏不住的喜悦,近前替她把围巾拢好:“好啦,你们两个都快一个月不见了,好不容易大钟回来了,你可别在我这里歪缠了,赶紧走吧,我这就坐地铁回去。”

唐洁又别别扭扭了一会,才说:“那你注意安全,一到家就给我打电话。”

陆嫣:“知道了,走吧,别让大钟等太久了。”

两人分手,陆嫣往附近的地铁站走。

夜风太劲,动辄将她的大衣领口吹开,吹得颈部凉幽幽的。

她越走越有些扛不住了,便将手机收入包里,腾出手来紧紧攥住衣领。

周末,路上行人不少,在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时,周围聚拢来不少人,一眼看去,多数是赶着回家的,脸上都有掩藏不住的疲态。

等了一会,她忽然感觉衣服的下边仿佛被谁拽住了一样,突然变重了几分。

她有些吃惊,就要回头,可就在这时候,红灯转为了绿灯,人群一拥,潮水般推着她往前走。

她无法回头确认,只好被动顺着人潮前行。

穿过人行横道,右转,又走了几百米,就到了地铁站。

X号线人不算多,她站在站台边,想起刚才的事,有点纳闷,可是四周一望,离她最近的人都在几米开外。

她松了口气,想起该提前给母亲打个电话,从包里拿出手机,可还没划开屏幕,就发现屏幕上显示有好几个未接来电。

认出那熟悉的三个字,她呆了一瞬。

很快,电话再次响起。

她盯着屏幕,尽量保持平静,点开接通健。

“陆嫣。”

明明该镇定自若,可是乍一听到来自那个男人的暌违八年的称呼,她的心房仍仿佛被人重重握了一下,一股血流顺着脉络直冲耳膜。

“你先别说话。”江成屹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 “不管你在哪,别让任何人靠近你——”

就在这时,地铁进站,人潮簇拥着逼近,陆嫣刚放下手机,正要用最快速度转身离开,背后突然袭来一股莫名而来的力量。

作者有话要说:这回可以名正言顺住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