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嫣慢慢跟上了江成屹的思路:“接的时候,我不小心按了免提,因为是深夜,电话声音特别大,所以我记得很清楚,打电话的是师兄,他一向称呼我为小陆。”

说完,见江成屹久久不说,忍不住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个像邓蔓的人,难道跟当年的事有关?还有,如果这个女人跟后面盯上我的人是同一个,她的目的是什么?”

越不可思议的猜测,往往越接近真相,她左思右想,最后看向江成屹:“你别告诉我,这个人跟汪倩倩被害的事有关,而我因为当晚不小心撞到了她,才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

该死的是,虽然当时周围环境昏暗,那人也许看不太清她的模样,可是由于那通电话泄露的信息,对方根本无需费心打听,怪不得事情发生的第二天,她身边就出现了怪事。

“不对,这个女人跟邓蔓长得那么像,就算她是邓蔓的某位亲属,为了当年的事杀害了丁婧,可是汪倩倩跟邓蔓八杆子打不着,为什么也会成为这个女人的复仇对象?”

“什么复仇。”江成屹开始打电话,“这个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跟复仇半点关系也没有,你昨天说没能找到09届合唱团名单?你哪年去学校找的?”

第31章

陆嫣回忆说:“我是前年去的学校,但据学校里的人说, 合唱团名单早就丢失了。”

江成屹一边听一边打电话。

电话那头似乎在忙, 等了一会, 对方一直没接, 江成屹只好将手机丢回中控台,问她:“当时合唱团都有哪些人, 你有没有印象。”

陆嫣看着江成屹,没接茬。

能有什么印象?自从跟他在一起, 她的世界就缩小到只剩两个部分:1、学习;2、江成屹。

现在回想起来, 除了高一就加入了的啦啦队和奥数奥物, 对后面那些成立的学校团体,她根本就没有多加关注。

唐洁几次说她重色轻友, 其实一点也没说错。

她只记得合唱团的领唱是丁婧, 因为丁婧的声音太有辨识度了, 可剩下都有哪些人, 她全无印象。

“你呢。”她问江成屹,“你还记得合唱团都有哪些成员。”

江成屹一噎, 显然跟陆嫣一样, 他当年也没怎么关注别的事。

两个人彼此彼此,谁也不用说谁。

陆嫣目光溜回窗外。

高三功课本就繁忙, 江成屹上课之余还要打篮球,可他总能抽出时间去找她。

陆嫣的母亲那时候管她管得非常严, 如果不是赶上学校有活动, 她最多能跟他在一起待半个小时, 就得匆匆往家赶。

正因如此,每一次的约会也就显得格外珍贵和甜蜜。

刚在一起的时候,江成屹挺规矩,人前最多跟她拉拉小手说说话,人后才会亲她抱她,但基本都在可接受的范围内。再就是给她买零食买礼物从不手软。

她知道他家条件好,听说他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就拨了一部分股份到江成屹名下,还留下遗嘱让江成屹的父亲代为管理,也就是说,还未成年,江成屹名下就有了进账。

即使是这样,在两人交往之初,她出于一份少女特有的骄傲和自尊,依然不肯接受江成屹的礼物。

可是架不住他振振有词:“我看我爸就是这么哄我妈的,你是我女朋友,我怎么就不能给你买礼物了。”

江成屹虽然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状况,但偶有一语带过,总能听出他父母非常恩爱。

她隐隐就有些羡慕。

关键江成屹还挺有眼光,每次选的礼物都合她胃口。

随着两个人感情日益升温,她也就慢慢放下了矜持。

没想到的是,日子一久,江成屹的大尾巴狼属性终于暴露出来了。

有一次,高三下学期,江成屹因为比赛以后喝冰汽水喝得太猛,得了感冒,但由于临近决赛,江成屹作为队长,还是每天都被教练抓到篮球馆参加训练。

陆嫣知道了这件事,就在书包里放了感冒药和四季抗病毒口服液,去找江成屹。

到了那,陆嫣悄悄往场中一看,就见江成屹坐在篮球场边上的排凳上,正在看其他队员训练。

他的头靠在身后墙壁上,有点懒洋洋的,脸色也不大好看,但还是强打着精神,有一搭没一搭的跟旁边的教练说着话。

她这边刚坐下,他就看见了她。

中午训练结束后,他把队服搭到肩膀上,跟其他人说了几句话,借故留下。

等其他队员都走了,他和她像往常一样,一前一后走到空无一人的休息室。

“你怎么来了。”进去后,他一边关门,一边问她,说话时跟她保持一米左右的距离。

陆嫣放下书包,拉开拉链,他几天没找过她了,虽说她隐约能猜到缘故,但此时看见他,还是有点不高兴,默默将药取出来,递给他:“给你的。”

江成屹一愣。

等他接过以后,陆嫣补充说:“每次我感冒我妈都给我吃的这个,好得特别快。”

江成屹笑起来,依然不肯走近,说:“行,我这就吃药。”

喝完药,他终于看出她不高兴了。

“怎么了?”

陆嫣瞅着他。

好几天没见面了,他非但没有任何亲近的举动,两人之间的距离还远得像陌生人一样。

她非常生气。

行,他不肯走过来,那就她过去吧。

她走近他,问他:“这几天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一边后退,一边笑着解释说:“太忙了,而且我不是感冒了吗,等好了我再去找你。”

这是什么借口?

眼看他已经退到了更衣柜,她不得不停下脚步,气鼓鼓地仰头看他:“感冒了就不能来找我了?

他头后仰贴在柜门上,尽量跟她拉开距离,垂眸看她,笑说:“不行,快期中考试了,我怕传染给你。”

“说个话就能传染了?”

他看出她的确有些生气,开始耍无赖,低声逗她:“我怕我忍不住干别的。”

他说话时带着感冒特有的鼻音,听起来跟平常很不一样。

仿佛有人在耳朵后面吹了口热气,陆嫣的脸毫无预料地红了。

他还在笑,声音低而磁,带着钩子似的:“就问你怕不怕?”

她假装生气地瞪着他,在他说话的时候,一把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他一口,望进他的眼睛里:“你说我怕不怕?”

她有意学他的口吻。

不知为何,说完这句话,她突然间有点害臊,松开他就想跑。

可是刚一转身,就被他一把拽到怀里。

他的唇齿间还存留着淡淡的药香,像是把这几天落下的份量都算在一起似的,吻得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深而急,一晌过后,他呼吸越来越粗重,一手圈着她的腰,另一手还顺着她的衣服下摆探进去,猝不及防地就握住了她的那一处。

这一下来得毫无预兆,陆嫣只觉得过电一般又酥又麻,等明白发生了何事,急忙咬了他一口。

趁他吃痛松手的空隙,她推开他就往外跑,嘴里骂道:“呀,你这个大混蛋。”

他一把将她拽回来,喘着气说:“别跑。”

她失措远多过羞涩,“恶狠狠”地瞪他:“你你你,你还像刚才那样吗?”

江成屹的气总算能喘匀了,哄她说:“我不那样了,我是混蛋,你别生气。”

好不容易哄得陆嫣平静下来,两人坐在凳上休息,他闭着眼睛将头靠在衣柜上,像在回味什么似的,一边喝水,一边轻声说了几个字。

陆嫣耳朵挺尖的,立刻斜眼看向他,可是他说得实在太小声了,根本无从分辨。

事后她追问了他好几次,他都矢口否认:“啊,什么也没说啊。”

第二天,陆嫣果然感冒了。

江成屹早就料到会如此,在昨天分手的时候,给她买了一堆板蓝根、抗病毒口服液,就怕她的病来得跟他一样急。

喝完药擤完鼻涕,陆嫣想起昨天的事,忍不住歪着头,模仿着江成屹昨天的嘴型,来回琢磨。

几遍过后,才意识到他说的那几个字是:“发育得真好。”

居然还有这样的人,她又好气又好笑,气呼呼地放下笔。

本来以为这已经是非常过分的话了,可是到了高考结束的那个暑假,陆嫣才知道,在某些时候,江成屹有本事说出比这过分一万倍的话。

***

铃声打断她的回忆。

是江成屹的手机响了。

她转头看向他,他像是一直在等这个电话,刚一响起,就接了起来。

说了几句话,江成屹就说:“知道了。”

将车驶离原位,往前开去。

“我们这是去哪?”她面露不解,“是去学校找合唱团的名单,还是去找你刚才说的那位目击证人?”

江成屹惜字如金:“目击证人。“

陆嫣大感意外:“真有目击证人?“

江成屹很不愿意接话的样子:“你不就算一个么,那晚你在巷子里撞到的那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陆嫣费解:“除了我和丁婧,难道还有人撞见过凶手?”

“不确定。”像是个很偏僻的地方,江成屹打开导航,“应该是个老头,我刚才让同事给电台打电话核实了那人的电话,到这人户籍地址去找找看,希望这个人能提供一点有价值的信息。”

“老头?”

江成屹看她一眼:“这老头跟你一样,号称自己见到过一个早就该去世了的人,并为了这件事打过电话到电台,这个人比较愚昧迷信,坚信自己见到的是鬼,我怀疑他可能无意中见到过凶手。”

陆嫣消化完这句话的信息,又在脑海里来回将几件事摸索了一遍,渐渐觉得原本复杂的一张网,有了拨云见雾的迹象。

想了好一会,她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前方,近中午了,江成屹似乎并没有把她送回家的打算,想问,却强行忍住了,只瞟了瞟他的侧脸,她在家休息这半个月,他不会真带着她到处查案吧。

正想着,她的电话响了。

是唐洁。

“你在哪呢?”唐洁问,“上班?”

陆嫣:“没上班,请了假。”

唐洁像是松了口气:“请假好,在家里比在单位安全,跟江成屹在一起呢?”

陆嫣含糊其辞:“嗯,在外面。”

唐洁:“有件事跟你说,邓蔓她妈妈前几天不是要我们过去取东西吗,她和邓叔叔赶着搬新家,问我们明天能不能过去取,要是不能,她打算等冬至去给邓蔓过生日的时候再给我们了。”

陆嫣看看江成屹,迟疑了一会,说:“好,我明天过去取。”

唐洁说:“那行,那明天我们在松山路碰头。”

第32章

陆嫣看向江成屹:“邓蔓家要拆迁了, 她妈妈整理出来一些相册和纪念本之类的遗物, 里面有不少当年我们三个人的合影,她妈妈问我们要不要留作纪念, 让我们过去取。”

一听邓蔓的名字, 江成屹脸色就比刚才淡了几分:“明天我没空。”

陆嫣盯着已经黑屏了的手机, 很平静:“我和唐洁已经约好了。”

江成屹沉着脸, 似乎憋着火, 先不肯接话,过了好一会, 才总算没再拒绝,面无表情说:“再说吧。”

她微松了口气, 想起刚才江成屹的话, 揣摩了一会, 说出自己的疑惑:“你刚才说那个老头打电话到电台,我怎么觉得,他也许只是开个玩笑?就算他真见过一个本该去世了的人, 相像的人那么多, 一时眼花看错了也有可能。怎么就能根据这个怀疑他是目击证人呢?”

无论她怎么推测,都觉得两者之间没有必然联系,江成屹也不会无聊到相信一个电台观众的无稽之谈, 之所以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找寻这个老头,一定还有别的理由。

江成屹却没再理她。

从松山路出来, 又往前开了许久, 到近郊区时, 江成屹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越走越有些荒凉了,街旁小区人烟稀少,商铺也大多处于关门的状态,直到绕过一条街,才再次豁然开朗,到了一片热闹的老旧住宅区。

这地方规划得不好,一眼看去乱糟糟的,江成屹绕来绕去,好不容易在一个九十年代初兴建的少年文化宫门口找到停车位。

停好车,江成屹掏出钱包,给门口看门的大爷付了停车费,问:“大爷知道红旗小区在哪吗?”

大爷收好钱,一脚踹在门口圆溜溜的石球上,手里端着个大瓷缸杯子,正准备喝水。

听了这话,慢悠悠吹一口漂浮着的茶叶,这才冲文化宫旁边那条小巷子抬了抬下巴:“往里走到底,再右转就能看到了。”

江成屹道了谢,回头找寻陆嫣的身影。

她就站在不远处,穿一件驼色短大衣,底下一条简单的黑长裤,整洁大方的装扮,一眼望去无比熨贴。她偶尔走动两步,很快又停下,似乎正打量周围环境,小腿踩在黑色高跟鞋上,显得长而笔直。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就数她最高挑秀丽。

跟几年前一样,他盯着她的背影,不知不觉就走到她身后。

似乎听到了脚步声,她回头看向他,转头的瞬间,阳光折射在她垂顺黑亮的头发上,绽出一片蜜金色的光泽。

他移开视线:“走吧。”

陆嫣眨眨眼,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往巷子里走去。

乌云散去,阳光普照,空气重新变得干燥寒冷。

巷子里的卫生做得很马虎,高跟脚踩在地面上,不时扬起一阵轻烟似的灰尘。

除此之外,巷子两边墙角还有不少新鲜的干涸了的泥点子,像是前几天那场大雨遗留下的痕迹。

刚走到一半,就听到前面热闹的喧哗声,顺着巷子一直走到尽头,再穿过一条窄马路,就到了红旗小区。

这小区应该是这一带最有历史感的住宅区,虽说已列入拆迁计划,但居民的生活暂时未受影响,依然很热闹。

江成屹跟小区门口正说话的几个大妈打听了几句,又往内走。

小区比想象中来得大,走了很久,到了户籍显示的3栋2单元101,两人停下一看,根本不是住宅,而是改装而成的理发店。

“是这儿吗?”陆嫣有些疑惑,往里看了看,里面的确有个老头,正给人理发。

江成屹已经推开玻璃门往里走了,她只好也跟上。

老头六十多岁,像是这店里唯一的理发师,正一边拿剪刀给人理发,一边跟顾客说话。

再环视一圈,就见店里还有好些等候的顾客,或嗑瓜子,或看报纸,无一不上了年纪,不时也热闹地插上几句话,很熟的样子,不大像专为了理发而来,更像是聚在一起闲聊天,显然都是附近的居民。

陆嫣得出结论:这老头做的多半是熟客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