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什么忙?”

陈子恭道:“疫民本该被关押起来不得流散,宋知县这步棋走的险了。”

小七吸吸鼻水道:“关押起来?不给治吗?”

陈子恭挑眉,“小七方才没见倒下的那人?抽搐呕吐,若是我没猜错,应该是已经病了几日。这是疟疾吧,不能治愈的。”

“你,你胡说!”小七看看周围,压低声音道:“讨厌你!别跟着我!”

陈子恭勾勾嘴角道:“不若派兵….”

“你敢!”小七猛地回头,眼中竟现少有的凌厉,只是一瞬又化作无尽的委屈与慌乱。

小七抬袖擦擦鼻水狠狠道:“你要是敢,我让我爹抓了你关到大牢里。哼,扰乱民心!”

陈子恭眉脚挑了挑,小七已经狠狠的一甩头跑开了。

宋良卓按时在申时过来,除了第二日接过小七递过去的避蚊香囊外再也没有靠近过城门。

小七带过来的东西都由城守放到城外,然后有人推走。

宋良卓也没再和小七说过话,只是站在城门外,与城楼上的小七对视片刻,或露齿一笑,或轻摆摆手,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的站上一刻钟。

小七先前的恐慌慢慢散去,她觉得他不会有事,她还觉得,他也能让那些灾民没事。

站在城门上看着宋良卓从马车里出现,已经成了小七每天最开心的事情。小七每日里担心的来等,又满怀喜悦的回去。宋良卓来看她一日,她就知道他安全一日。

而距城门不过一里地,临时建的灾民区,已经是一片人间地狱。每天睁开眼就有人离世,宋良卓已经没有勇气也没有信心再重复那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话。

不过小半个月,这里的人已经病倒了一半,而这一半里,已经死了一半。好在最近发病的人明显减少,甚至可以说没有人再发病。

这临时的小村子头已经布满密密的坟包,每具尸体都用白灰撒过全身才下葬。

村子里每天都有人用草木灰撒上一遍,起先还有人想离开,却因着宋良卓始终不离不弃的守在病人中间,又都叹息着留下了。

他们也清楚,若是自己带病,走到别处就是害了那里的一城百姓。也有人不愿与病人一起,但都听着群里领头人的话,另住在不远处,并没有跑出这个临时村。

陆力承也病了,在这里的第三日就病倒了,绿柳每天守在他身边服侍。陆力承烧烧退退已经持续了小十日,与他一起病倒的人已经没几个还活着,绿柳见他虽还烧着,但是却能开始少量进食,很肯定的觉得他就是死神手指缝儿里逃出来的那个。

绿柳心情好,话也跟着变多了。每天守着陆力承说些外面的情况,不过多是把死人说成病人,病人说成好着的人,好着的人说成健壮又活蹦乱跳的人。蓝P

两个郎中也病倒了一个,剩下的那个孙郎中已是半百的年纪,除了每天观察病人的变化就是揣度绿柳和宋良卓。

他们两个是与病人接触最密切的,宋良卓为了安抚民心,每天都要挨着茅草屋巡查一遍,还抱过病倒的孩子,绿柳则整天守着一个高烧不退的陆力承。

每次绿柳去孙郎中的茅草屋里取草药,就被他发光的眼神盯得头皮发麻。

“姑娘!”孙郎中还是忍不住发话了,“过来,老夫给你把把脉。”

绿柳怯怯的伸了胳膊过去,她实在是有些怕这个年纪不小眼神却犀利的不像话的爷爷。

孙郎中皱着眉把脉良久,除了看出绿柳微有湿热,其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绿柳咽了口唾沫道:“孙爷爷,看出什么了?”

“哦,小姑娘体内有湿,回头我给你调调。”

“有湿会怎样?”

“呵呵,影响孕子,不过也无大碍。”

孙郎中眼睛落在绿柳腰间别着的左右各一的两个香包上,笑着道:“这是什么?还戴了两个?”

“驱蚊香包,姑爷也戴了两个,小姐特意让人带过来的。”

“这个,戴了就不会被蚊子咬?”

绿柳点点头,“有我家老爷从外洋带过来的夜来香,还加了七里香和驱蚊草,一般都不会被蚊子咬。”

“是好东西。”孙郎中点点头,转身又去了住着病人的茅草屋。

绿柳微蹙眉,不解的轻撇撇嘴,抱着开给陆力承的草药出了屋子。

第二日孙郎中就提出要灭蚊,带着几人把临时村的死水沟和臭水滩都给填了。又大面积的熏了艾草,连着几日下来,情况大有改观。除了几个已经渐显症状的人,已经没再填新病人。

绿柳取下一个驱蚊香包挂到了陆力承腰上,陆力承看过去,绿柳眯着眼睛笑着道:“我有两个,一人一个。对了,这几天没人发病了,孙爷爷说过几日咱们就能回去了。陆师爷,你也要痊愈了呢。”

绿柳端着凉好的药,托起陆力承等他喝完照例塞到他嘴里一颗蜜枣。

绿柳舒了口气,愣了一会儿又道:“陆师爷,其实病吧,也跟人有关系,你觉得自己能好,差不多就能好。你要是觉得好不了,可能就真的好不了。陆师爷,我问过孙爷爷很多次了,他很肯定的说,疟疾不是每个人都会死。陆师爷,你觉不觉得自己身体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的人肯定以为你全好了呢!”

这已经是绿柳不知多少次重复这段话了,从陆力承陷入昏迷她就一天说一遍。后来陆力承醒过来,她就一天说无数次。最初陆力承听到最后那句话总是忍不住发笑,现在无数遍听过来,竟然满满的都是感动。

到控制了疫情已经一个月过去了,病倒的人也有活下来的,不多,仅仅八个,陆力承就是其中幸运的一个。还不是痊愈,偶尔还会复发。

再开城门却是两个月后,小七一大早就站在城门口等着,等着的还有钱府的人和城里的百姓。

李郎中的尸体也葬在临时村头,宋良卓亲自抱着他的牌位进了城。

小七看见宋良卓走过来,眼圈儿一红就扁了嘴,但见他怀里抱着牌位,看上去还瘦了许多,也不敢就这么哭起来,静静的靠过去拽上他的袖子。待扭头往后看,见到绿柳扶着的陆力承,惊得眼泪瞬间就下来了。

城中百姓安静的跟在后面,一起去了李郎中的药铺。

一切安顿下来已经到了傍晚,美妇人也没留宋良卓,让他带着小七直接回了宋府,绿柳则早就跟着陆力承去了陆家。

宋良卓一路上都握着小七的手,小七的手在他干燥的手心里觉得无限的安心。

小七不时的看宋良卓两眼,见他一直不说话有些担心。

“宋知县,你,怎么啦?”

宋良卓静默了片刻才叹声道:“没。”

宋良卓抱着小七坐到自己腿上,埋头在她胸口不语。

小七心底有些酸,揉揉宋良卓的头发,将下巴放在他头顶低声道:“宋知县别伤心,不是还活下很多人吗?他们会好好活着的。”

马车停下,宋良卓又搂着小七静了会儿才拉着她下了马车。小七看着宋府的门匾紧张又愉悦,宋良卓则轻轻舒了口气,似是和过去告别般的仰头看了会儿夜空。

一道灰不溜秋的影子从院子里闪出来直接扑到小七身上,小七吓的叫了一身,跳起来挂到宋良卓身上。

宋良卓抱住小七,看着小七裤腿上提溜的那个灰不溜秋的小东西就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偷偷的说,绿柳和陆力承会不会有JQ?

36

36、爱情,你来啦 ...

宋良卓抬脚轻踢了踢哈皮,笑着道:“小七的宝贝,怕什么?”

小七低头看了看,吸了口气道:“不是白色的吗?怎么成灰巴巴的了?”

宋良卓放小七下地,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哈皮却斗气般的咬着小七的裤腿不松口,小七走一步它就直溜溜的被拖过去一步。

小七一条腿迈不开步,皱皱鼻子对宋良卓道:“你抱它。”

宋良卓皱眉,“会起疹子。”

“那怎么办?”

宋良卓抬脚将哈皮挑到小七两只脚上,打横抱了小七进了院子。

府里的人都很开心的模样。小七本来觉得府里人很少,现在都有意的聚在路上,这么看着就有些多了。众人见宋良卓抱着小七,小七两只脚挑着哈皮,都善意的笑笑又各忙各的去了。

小七本也不觉得什么,可是等到了门口看到冯妈暧昧的笑就有些脸红了。小七想起宋良卓离开前说的,若是能回来就成亲的话,她知道,肯定是说回来要圆房呢。

小七不怕圆房,甚至还有些期待。

美妇人娘亲对她说,圆房是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像被蚂蚁咬了一口,然后就是浑身舒坦。圆房以后就可能会有小宝宝,也能更得相公疼爱。

小七看过画册,就是脱光了困觉呗,然后男的那样那样。

嘻嘻,小七抿着嘴笑。好羞人呢!

小七抬眼看看宋良卓,托着脚上的哈皮晃了晃,笑着道:“我不怕。”

“嗯?”宋良卓不明所以。

小七红着脸又瞄了眼宋良卓,等被放到凳子上才分神去看脚上趴着的哈皮。

哈皮确实是生气了,一直到进了屋子都没松口,嘴里还一直呜呜直叫。

小七弯腰拍拍哈皮的头,哄到:“姐姐最近忙去了,哈皮乖,睡的好不好?有没有饿到啊?”

宋良卓嘴角抽了抽,出门吩咐人准备浴水。

“宋知县,哈皮变丑了!”

哈皮耳朵上一片黑,小七揉了良久还是一片黑,不知道染上的什么东西。若不是哈皮扯着她的裤腿不松口,小七宁可认为这是谁家跑丢的小野狗。

“小七会打理它吗?若不然还是送回去吧。”宋良卓有些可惜这条少见的长毛狗,这么邋遢下去,掉了毛染了色,也就不那么招人喜欢了。

小七倒是没反对,揉揉哈皮的头,想了下抿紧唇抱起来道:“那就给娘送回去好了。耶,啥东西?粘乎乎的!”

小七皱着眉抓住哈皮的两条前腿放到地上,歉意的用脚蹭蹭哈皮道:“明天再抱你哦,给哈皮买肉肉吃哦。”

冯妈带着两个下人抬着热水进来,弯腰冲哈皮晃晃手指哈皮就跑了过去。冯妈抱起哈皮笑着道:“这几天没给它洗澡,夫人大人洗洗早些睡吧,小灰先跟着我睡。”

小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冯妈抱着哈皮出去,哈皮还趴在冯妈肩头冲小七娇滴滴的吠了一声。小七有些嫉妒了。

宋良卓解了外衫,见小七还盯着关了的房门看,以为她是紧张,温声道:“小七先去洗洗。”

“哦。”小七雾煞煞的走到屏风后,脱到一半又裹好跑出来问道:“小灰是谁?”

“哈皮吧。”知

“哦。”小七转身又去了屏风后,跳进浴桶老半天才生气的拍了下水道:“哈皮不叫小灰,小灰是叫小兔子的。”

宋良卓疲惫的揉揉额角没吭声。

小七泡了一会儿就出来,见宋良卓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小七想了下还是捅了捅他,低声道:“你还洗吗?”

宋良卓眯着眼睛点点头,舒了口气进了里面。小七扭头看看屏风又看看床,又探头看看外间的小榻,最后还是乖乖的爬上了床。

水有些凉了,宋良卓困顿的洗了澡,随意套了件长衫就去了床边。

小七有些紧张,待宋良卓打开蚊帐坐进去忍不住就轻颤了颤。宋良卓看一眼咬着拇指盯着他的小七,又起身灭了烛,才又走回床边躺下。

小七大睁着眼睛吮着手指,感觉宋良卓躺过来,感觉他拉着薄被另一端钻进去,然后,一只手臂就揽上她的腰。

小七吮的拇指卟叽响,又紧张的等了半天,也没见宋良卓脱她衣服。小七扭头看宋良卓,什么也看不到。

是不是要自己脱啊,小七皱眉想。

小七又安静的等了片刻,见宋良卓除了呼吸什么声音都没发出,忍不住轻推了推他的胳膊。

“嗯?怎么了?”宋良卓迷迷糊糊的问。

没怎么!小七嘟着嘴暗哼,宋知县真没趣,净吓唬人!

小七气愤的收回拇指,在宋良卓胸口擦干净,静了片刻又闷闷道:“你是不是累了?”

小七听见一声轻笑,腰上一紧就被带进温热的怀里。

“你没睡啊!”小七惊呼。

“就要睡了。”宋良卓轻叹口气,吻了下小七的额头温声道:“睡吧,晚了。”

小七想问,你不和我成亲了吗?可是转念一想,美妇人娘每次都说要矜持,她钱小七好像就没矜持过呢,那就矜持一次好了。反正,反正她也不急对不对?

“那你睡吧。”小七搂上宋良卓的腰打了个哈欠。

宋良卓是真的累了,闭着眼轻笑了一声,不过一会儿就又睡着了。

一切都又恢复如常。绿柳也回来了,宋良卓每天起来去衙门,偶尔晚上回来还会给小七带些从丰泽楼买来的小菜。

哈皮被小七送回了钱府,美妇人再见哈皮,吓的一颗葡萄卡到喉咙里,好在盼娣在跟前,一掌又给拍了出来。

美妇人拍着胸口急急的吸气,颤着手指问道:“哈皮,哈皮怎么成这模样了,啊?伤天害理啊!”

可能是天天看的原因,小七也不觉得哈皮丑到能把人吓成那样,但是愧疚总是有的。小七揪揪衣角,嗫嚅道:“那啥,没洗澡吧。家里,没香膏呢。”

美妇人扫一眼从进来就撅着嘴的小七,眼睛眯了眯问道:“七儿不顺心?”

小七撅撅嘴更不乐意了,腻过去哼唧了半天才闷闷道:“娘,我是不是很丑啊?”

“咦?谁说的?老花眼了!”美妇人摸摸自己的大眼睛细长眉气愤不已。

美妇人点点小七的眉毛道:“淡是淡了些,没娘的黑亮细长,可是什么叫淡扫蛾眉?小七这般的眉毛才可爱又不失绝色!”

盼娣撇撇嘴道:“娘,淡扫蛾眉可不是那意思。”

美妇人瞪一眼盼娣,“差不多一样不就行了。”

美妇人捏捏小七的脸,瓷白的软肉就留下一个淡淡的粉红色的指印。美妇人咋舌,“看看,看看,多好的脸蛋儿,一掐都能掐出水来,谁这么没眼光?小七不漂亮,通许就没女人了。”

小七眨眨眼,“为什么没女人了?”

“剩下的都丑成男人了呗!”盼娣托腮轻笑。

“哦。”这话说的假,小七暗道,那个彩云就比自己好看。小七低头看看自己的小小胸脯子,撅着嘴想,比她还肉肉呢。

想起彩云,小七就有些担心了,忙问道:“娘,彩云姑娘呢?”

美妇人和盼娣对视一眼,骄傲的一抬下巴道:“娘派她去店里帮着看账了,呵呵,这么一来就碰不着你和你家相公了。还有啊,”美妇人摸摸盼娣的肚子,笑眯眯的道:“七儿加把劲儿,你二姐可是有喜了。”

“咦,怀上啦!”小七惊的瞪大眼睛,小心的凑过去摸摸她的肚子,笑着道:“二姐真厉害。”

美妇人娇笑,“七儿也抓紧了,到时候两个,呵呵,让娘也乐呵乐呵。”

小七委屈的扁扁嘴,看了眼盼娣,又瞄了眼美妇人,吸吸鼻子道:“娘,宋知县,不和我困觉觉。”

势态严重了。

美妇人关了房门,困惑的想了片刻才道:“你们,还没圆房?”

小七摇头,“可是,一起睡啊。”

盼娣吸了口气惊道:“他不举?”

美妇人瞪一眼盼娣,想了下也有些慌了,“不是真的那毛病吧,那还了得?宋良卓提亲的时候没说他有毛病啊?”

盼娣扼腕,“有毛病肯定也藏着掖着。哼,欺负咱们老钱家幺儿啊,这么大毛病都瞒着。”

小七眨巴眨巴眼睛,“什么是不举?”

美妇人轻咳了一声,示意盼娣解释。小七把目光投向盼娣,盼娣端起茶杯喝了口垂了眼。

小七急了,“会不会死人啊?”

盼娣被呛了一口,想了下道:“那倒不会。我且问你,宋知县为什么不和你圆房?他就没碰过你一指头?”

小七抿抿唇,红着脸道:“一开始我不想,后来城外有疫情嘛,他说回来就和我圆房,可是回来那晚他很累啊,搂着我就睡了。然后,然后,就只搂着我睡了。他,嗯,他还亲我。”小七摸摸嘴唇低了头。

“他有没有,有没有…”盼娣急的脸上红若朝霞。

“有没有什么?”小七茫然。

美妇人再接再厉,“就是下面,那里,那里有没有那个。”

“哪个?”小七忽而想着自己扫过两眼的画册,那里面光着身子的男人身下那根丑兮兮的棍子,红着脸道:“那个啊,我,我又没摸过!”

这次连美妇人的脸都红了。美妇人与盼娣对视良久,小七不知道她们交流什么,正傻愣着,就被美妇人拉着神秘兮兮的去了隔壁院儿的屋子。

作者有话要说:问题一 你猜,会不会扑倒?

A:会

B:不会

问题二 若是会,谁扑谁?

A:大叔扑小七

B:小七扑大叔

37

37、爱情,你来啦 ...

小七到宋府时天已经蒙蒙黑了。宋良卓今天回来的早,见小七抱着一个小包袱怯生生的进门,疑惑的皱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