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希一角一角地数着刚刚老大爷找的零钱,并不抬头,平淡开口,比在电台有意思多了。

阿衡笑,温声,不去也罢,总归是太累,你以后专注学习,毕业了找个正经的工作,我到时,也回来。

她粗粗算了时间,她学医,读得快了,到时即使提前申请毕业,也还要四年,而言希,学的是法律,如果不读研,考下司考,两年后,就能工作了。

他们之间,大概还要相差两年。

言希不接话,从她手中提过菜篮子,却任性要求,今天我要吃烧排骨烤排骨炸排骨煮排骨焖排骨。

阿衡哼哼,我说真的,言希,你娶排骨过一辈子得了。

然后,她想,言希你要是说我还是比较想娶做排骨的阿衡,我就原谅你^_^。

那人却认真开口,阿衡,排骨用钱都能买一辈子,媳妇儿不成诶,用钱买不来。

阿衡脸绿,心想,你还想用钱买谁啊你。表面上,却要笑不笑,我在乌水的时候,好多家的阿哥年纪大了,都是给了钱,便趁着黑,把别家的姑娘抬回家了。给的钱是大数的话,家中姑娘要是多,十六七的年纪,还由你挑长得最好看的。

言希窃笑,那你是不是没人娶,才有机会来B市的。

阿衡咯吱咯吱咬牙,想娶我的多了去,只是刚塞了钱给我阿爸,却被在在用药罐子砸走了。要是你,在在肯定拿家里的泡药缸砸。

言希摸下巴,哎,你那啥便宜弟弟,是不是有恋姐癖啊。

阿衡滚,你才恋姐癖,你们全家都恋姐癖。我们在在好着呢,从小就温柔懂事,而且,听话,对,就是听话,我跟你说,我们在在比你听话多了!!!

言希瞥她,你还真以为自个儿养的是只天使呢,我告你,一般长得纯洁的,那心绝对比煤渣都黑。到时候,你被黑了,都不知道怎么掉坑里的。

阿衡望天,你嫉妒他。

言希对着菜市场外的商店玻璃照镜子,他有我长得好看吗他。

阿衡心想,那是我养大的娃啊。坚定不移地点头,比你好看多了。

言希切,你还真爱他。

阿衡笑眯眯,我就爱,怎么了。

言希嗤笑,你爱的东西还真多,前两天去动物园,你勾引大猩猩黑黑捶胸给你看的时候说的什么。

阿衡= =,我最爱你了黑黑。咳,但这不代表,我不爱我们在在。

言希笑,你的爱,好像一大把糖果,能分。

阿衡说我最近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

言希推商店旋转门,谁要求你听懂了。

阿衡喂,你进这里干什么,该回家了。

言希说家里的家具有些旧了,是时候该换了。

阿衡是第一次同他一起逛商店,总觉得有些新鲜。他们相处,大多的时间是在家中,处于一室,呼吸同一个空间。说起来,也并不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但是心中安稳。

如果两个人终能走到一起,这一辈子,也便是这样的节奏了。

细水流长,日光渐短。

阿衡看家具,有一套红木的,竹树雪梅,雕刻得精细,停了脚步,端详,十分喜欢。

言希凑过去,怎么,喜欢这套?

阿衡看标价,倒吸一口气,摇头。

言希笑眯眯,你结婚时,我送你。

阿衡= =,这个想得倒美,她嫁给他,还要承他的人情。

可是,点头,煞有介事,好吧好吧,一定要送,不然不给你发邀请函。

言希摸摸家具细微的纹理,沁人心脾的木香,说定了啊。

嗯。

阿衡看着不远处的欧式家具,目光被吸引,随口敷衍了一声。

麦当劳到处派优惠卷,言希说你等着,我给你买甜筒。

戴着鸭舌帽,回来的时候却被一帮高中女生认出,被围了起来,无奈,写签名写到手软,阿衡一路寻来,在人群外看着他微笑。

言希拿下帽子,用手朝着她挥动。

一帮小姑娘问,言希哥哥,那人是谁啊。

言希低头淡笑,她啊,是哥哥最不想相识的人。

小姑娘捂嘴,吓,是敌人。

言希摸着左边的胸口,有些疼,不,是最亲最亲的人。

有一个言希楚云最忠实的拥趸者,简称言云派的小姑娘很失望,哥哥,她是你最亲的人,楚云姐姐怎么办。

言希哈哈笑,我和楚云会负责自己的幸福的,你们只需要慢慢长大就够了。

他转身,向她,走近。

呃,冰激凌有些化了。

他像个小孩子,低头啃甜筒,阿衡却笑,新奇地看着他,像是对着一个从未见过的人。

他啃啃啃,你怎么了。

阿衡╮(╯_╰)╭,像你这么幼稚无聊疯狂霸道的小孩子,原来在现实中,真的有这么多人喜欢。我一直以为,DJ YAN受欢迎只是因为你的声音好听。

言希抬起大眼睛,翻白眼,谢谢哈。说话越来越毒,真不知道…

阿衡咳,都是你教的。

言希闭嘴,压低帽子,伶仃着背,慢悠悠向前走。

她看着他的背,心中是充实的感觉,总是不自觉欢喜,嘴角翘了很大很温柔的弧。

然后,心中是不安跳脱的冲动,快步跑了过去,从背后抱住这个人。

温和端正的拥抱,她的指间是他的外套挤出的纤维,紧紧地,却带着些不易察知的占有欲。

言希诧异,扭头,怎么了。

阿衡不说话,半晌,轻轻开口,笑,言希,我只是在单纯完成一场拥抱。

因为你,才有意义的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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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衡上学校的论坛,总有人因为死亡伤感,大家一起闲聊,扯到当年的世纪谣传。

二零零零年,地球会毁灭。

阿衡转身,言希刚沐浴完,坐在一旁擦头发。她皱眉,言希,1999年的最后一天我们在做什么。

言希指僵了僵,一瞬然,又继续擦头发。他说,你忘了,我们当时,不在一起。

当时,他在维也纳,她在中国。

两个国度。

阿衡有些吃力地回避他生病那一段伤,轻轻感伤,要是,当时,真的地球毁灭,我们就见不到最后一面了。

言希半开玩笑,喂,当时我跟你很熟吗,要死都非得死在一起。

阿衡想反驳,怎么不熟了我每天给你做排骨给你买牛奶别人欺负我你很生气很生气然后你还说我是你的家人诶。

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因为,那时的她,又怎么清楚,他对她的存在抱有那么大的幻想——还清温思尔德亏欠,而他,也不知,她心中藏了这么一个男子。两不相知,怎么能称得上很熟。

摇摇头,忘却前尘,笑而唏嘘,还好,2000年世界没有真毁灭。我们便还有机会,变得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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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常常看着画纸发呆,直到她喊他吃饭。

幼年时,学画,老师曾让他描摹幸福的形状,他看着陆流,拿出了铅笔,可那人,却因为很忙,没空理会他这个问题儿童,这画,也就搁浅了。

他无奈笑,把画笔放在一旁,洗了手,去吃饭。

菜色依旧是他喜欢的,这人愈来可怕,攥住他的胃,牢牢固固。

窗外,锦带树开了满园,满眼的明颜花色,错觉着,是秋日的红叶。

他咬着筷子,看了许久,然后,埋头啃排骨。

他说,等我老了,咬不动排骨了怎么办。

阿衡笑,你也许喜欢上别的食物替代呢。

浓郁的肉香还未散,他也笑,扒了扒晶莹白软的米粒,倒也是。

他喜欢吃排骨,是因为是极饥饿时吃到的东西。

八岁的时候,他上山两日摘拐果给生病的爷爷,结果却被爷爷狠狠地打了一顿,关在了一楼的书房。他一整天没有吃饭,很委屈很委屈。最后,还是陆流偷偷带了吃的,从窗外踮着脚送了过去。

他记得,那个热气能埋住他的眼泪的饭盒中,就是排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