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轻管家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能让他莫名其妙地丢了小命。

那陵飞羽笑了:“先生这顿鞭子吃得有些冤枉啊。”

这句话带着几分调笑,可抬辇的宫奴都不自觉替这位金眼先生松了口气,看来这位金主性子还算好,不过是赏了顿鞭子,不至于丢了命。

“多谢小姐不杀之恩。”

那陵飞羽听见这个声音依旧是淡淡的,没什么起伏,好似刚才那命悬一线,与他无关似的。等进了宫,随侍恭恭敬敬地摘掉眼罩,她第一眼看见这个人,素净顺眼的长相,十分规矩地垂着头,极其年轻,却也极其懂得隐忍,好似能融入这地下宫殿十里长明街的灯光里。

很有趣,有故事的男人。

她笑了:“先生怎么称呼?”

他头垂得更低:“宫里的金眼都没有名字,不过小人在七十二位金眼先生中是第十一的位置,夫人可以叫小人金十一。”

“······你会泡茶吗?”

他抿了抿唇:“小人手拙,宫里茶坊的茶博士······”

“那就明日来帮我泡茶吧。”那陵飞羽打断他,拍了拍步辇,“走吧,我也累了。”

那陵飞羽塌下的屋子是从前住过的折梅屋。花厅正中烧着一炉炭火,把整个屋子都烤得暖烘烘的。屏风绣的是踏雪寻梅图,垂下的珠帘也缀着点点红梅,香炉袅袅暗香袭人,颇为雅致。

这屋子还跟以前一模一样,连气息都如出一辙。好似儿时的她卧在软榻上,迷蒙中有一只手把她鬓角些许凌乱的发顺到耳边。手指柔嫩微凉,接着就是一声悠长的叹气。

——飞羽,你现在还小,你不懂,这个女神之位并不如表面看的那么风光。

——姨娘,飞羽明白。

——你若明白,就不会想做了。

——飞羽就是因为明白才想做,姐姐从小就待我好,姐姐已经有了婚约,若她做了神女就不能成亲了,而且三妹年幼,飞羽愿意为她们承担这种沉重的命运。

当时姨娘笑了,却是冷笑。

——那陵飞羽,你真是愚蠢至极!

在世人眼中赤松神女那陵飞羽,曾带兵攻破云国都城,手刃叛国亲弟,九国百姓闻风丧胆。她好比那云朵上翻云覆雨的杀戮之神,所到之处便是一场腥风血雨。

与她相比,上一代神女那陵云袖的生平简史薄的只有寸许,平庸寡淡得像白开水,不过十几年早被善忘的赤松百姓忘得一干二净。在她短暂的三十二年的生命中,没有爱人,没有儿女,也没有朋友,给唯一喜爱的后辈留下的评价只有两个字:愚蠢。

空管家拨了拨炉火,一转头,看见小姐似笑非笑地睁着眼睛。

“小姐不休息一会儿吗?”

“这个屋子我姨娘以前住过。”

“前神女大人?”

“对,也是差不多这个时候,住了两个月,过了花朝节她才带我走。会赤松途径云国水域时被暗杀。你看那窗边挂的那幅字‘夜夜长留’四个字就是姨娘写的,她盼着夜夜长留,却死得那么突然,这么不吉利的屋子,我怎么睡得着?”

“奴才叫人来给小姐换个屋子······”

“不,这个屋子时时刻刻在警醒我,心慈手软是无法活下去的,不去争取幸福的女人是什么下场。”

世人说,执念太深,终成魔障。

若是心里太冷,那就让她的手温暖些。

空管家垂了头,转身又去拨那炉炙热的炭火。

【那是夜留宫永不能走出黄金地狱的宫奴的一个梦,是被人怀念与歌颂的传奇。】

珍珠坊二楼的木窗半支着,窗边坐了一位身穿着蓝白宽袖劲装的公子,穿着极其朴素,头上也只挽了根梨木素簪,面前摆着一壶沧澜酒,而后默默地看着长明街上坐着精致的八人步辇,前呼后拥招摇过市的金主们。

小宫奴去斟酒时偷偷打量这位公子几眼,又静又沉的眉目,紧闭水色的薄唇略薄,左耳扎着个拜珍珠坠子,长长的红色流苏一直垂到锁骨——好似绵绵春雨中一朵染着鲜血在微笑的白海棠花。

她年纪小,也不怎么懂得收敛,细长嘴儿的凤凰酒壶托在手上,竟忘了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怔怔出神。那位公子却连看都没看,轻轻弹指,指风逼得壶嘴一扬硬生生地收住,杯中的酒恰好倒满,少一分则缺,多一分则溢。

“下去。”他说,“这里不用伺候。”

小宫奴眸子里顿时一惊吓得瑟瑟发抖,却咬紧牙关,膝盖一软就要跪下去——那公子见这孩子惧怕的模样,便想起那夜留宫的宫规,不许哭,不许求客。原是自己不会说话,吓到她了,便袖风一扫托住她的膝盖。

“别怕,我只是不习惯有人伺候。”他稍稍望向窗外,流苏垂到白皙的锁骨上,垂眼一笑,“若是在这里添酒可以减少你的麻烦的话,那你就尽量地做吧。”

小宫奴惊魂未定地退到一边,不时用眼角瞟着这位奇怪的公子,他就像雪,凉得那么温柔。

之后她添一杯,他就喝一杯。

那位公子只是盯着街面,突然,他送到唇边的明月杯停住。小宫奴顺着他的眼神望去,街北缓缓走过一把油纸伞,伞面上坠着几朵海棠花。那位公子打开窗,足尖一点木围栏,好似脚下乘了风,在众人的欢呼声中朝那朵油纸伞飞奔而去。

伞下的人听见鼓掌叫好声,微笑着抬起头,是那个无情的杀手失态到失魂落魄的脸,分明是相思成灾。

“······我并不是小姐可以随意开玩笑的人。”郁绯声音里夹杂着愤怒,“不要试图惹怒我。”

已经过了很多年,可谁都记得那个总撑着海棠花的油纸伞走过长明街的拍卖坊的坊主夜惜,她总是微笑,她睿智而有勇气,她是郁绯的爱人,可,她已经死了。

那是夜留宫永不能走出黄金地狱的宫奴的一个梦,是被人怀念与歌颂的传奇。

那陵飞羽收起伞,不气不恼,只是冷笑:“若我不学你的惜姑娘这打伞的怪模样,你能出来见我?······郁绯,我同你说过,做人最忌讳的便是有弱点,更不可有死穴,若被捏住了七寸便再唔翻身之地。即使你手握唤魂剑能呼风唤雨又能如何······”她上前一步,轻蔑地盯着他的眼,抬起下巴,“你看,这薄薄的皮肤下便是滚烫的血,你要不要摸摸它是不是冷的?”

那呼吸好似会扎人,郁绯退后一步,半垂着眼,茫然地把头转到一边。

“我也对神女说过,只要人活着便需要有人牵挂也牵挂别人,如果连这种基本的弱点都没有,倒不如死了。”

“你说得对,我牵挂小七只要他回来。等国巫浮雪到了,将小七的魂魄招进你的身子里,我便也有牵挂我的人了。”那陵飞羽将手揣进狐皮护手里,看着两边刮得横七竖八的红灯笼,“能在这里送你去黄泉与你的惜姑娘相会,你应该感激我才是。”

过几天就是花朝节,节日前三日都会将橘黄色的灯笼换成红灯笼,笼身上贴着金字的“花”字。

“好好享乐吧。”

那陵飞羽转身便要走,郁绯有很多话想问,却又觉得问出来又是多余的。因为那陵飞羽就是那么一个人,六大杀手里没有一个是等闲之辈,可几乎每个人都有把柄捏在她手里,紫离和映蓝甚至因此吃了很多苦头。

虽然玉老板总是说,她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根本没兴趣了解她以前是什么样子,只是他有些不明白。

“为什么是我?”郁绯问,“我与那陵朔风长得并不像,为什么是我?”

这话玉今颜也问过她。

她明艳傲居的脸被灯光染出健康的红晕,似笑非笑似真似假地说:“或许只是那日多看了你一眼吧。”

与郁绯相见是在那陵家的府邸,中秋前后都城忙着祭典大礼,每当赤松有盛大的祭祀活动,总会有各国的死士们在大典进行时前仆后继来送死。当然也有险些得手的,只可惜差之毫厘,失之千里,最后的下场都是被暗卫们悄悄地处理掉。

只是郁绯与其他杀手不同,他来得太早,大半夜连夜行衣都不穿,一身白衣在夜色里十分的显眼,轻功很好,在半空中飘飘然地挡掉暗卫们细雨般密集的毒针,稳当当地落在她的窗前。

“我要跟你谈笔生意。”

她本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睡得迷迷糊糊,正要示意暗卫解决掉,却见他耳边一闪,是颗白珍珠,借着月的光华。她顿了顿,借着那些许的光华打量着他的脸,沉静中带着些许腼腆的一张脸,眼睛更沉,好似能装进去整个乾坤。

“你不是来杀我的?”

“有个人找在下用两千两黄金买神女的项上人头。”

她冷笑:“那还等什么?”

“在下并不想杀神女,所以没收那人的钱。”郁绯平静地好像在谈论天气般,“不过在下请求神女雇我杀了那个人,杀手行当不见银子不见血,无雇主便没有杀人之理。”

“你嫌那两千两黄金少?想玩个黑吃黑?够贪。”

那陵飞羽笑着抬头不经意地拢了拢长发。

郁绯习惯性地半垂眼,声音低低的:“神女只需要给玉老板十两银子,您根本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我并不是来做人情的。若是有一天您的死活不再重要,我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的。”

她一愣,檐上一直伺机而动的空管家手上的软剑已经缠住了郁绯的颈子,他不躲不闪,剑刃吃进脖颈细嫩的皮肤,血液像小溪流般蜿蜒而下,而那双眼睛依旧沉得下乾坤。

她魔障般上前两步用手指沾了他的血,放到唇边,温热的,甜美的······好似在刑场上小七的血迸溅在唇边时的味道。很有趣。那陵飞羽对他很感兴趣。而她感兴趣的人都是很倒霉的。

“这生意我做,为什么不做?”

那天后她才知道这世上有这么一个人,

而郁绯的身家底细并不好查,尤其是他曾去过那个宫禁森严连蚊子都飞不进去的夜留宫,还有身后的靠山是那个心里雪亮犹如皎皎明月的玉今颜——不过有嘴的地方便有是非,银子是最可爱的东西,它什么都可以买得到,当然也可以买得到郁绯的死穴。

当时年少的郁绯遇见了他心爱的女子,而那个女子为了完成在养父死前对他的承诺,不惜牺牲自己将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送出了有进无出的黄金地狱。

那是个非常动人的故事,阿空的声音非常好听,好似溪流深处的细沙缓缓流过,靡靡动人。在她的脑海里,那个在深夜只匆匆一瞥的面孔顿时清晰起来,怎样沉静雅致的眉眼,耳上的白珍珠坠子给他平静无波的脸孔揉进一丝柔情。

如此鲜活,又如此的令人心动。

也只有这样情深不渝的男子肉身足以匹配小七的灵魂。

那陵飞羽心里想,是他,就是他了。

【夜夜长留,人难留。字字缠绵,如泣如诉。】

街上报更的宫奴摇着兽皮鼓走过,已经是四更了。

不过夜留宫没有时辰概念,日夜欢歌,困了便睡醒了便玩乐,也没人会在乎时辰。金眼先生十一来了半晌,正跪在案前煮茶,明明是个男子举手投足却比女茶博士更优雅美貌,双手呈上茶水时,那金黄的茶汤透着清幽的兰香。

那陵飞羽没接,似笑非笑的:“······你不会在茶里下毒吧?”

金十一脸僵了僵,仰头将茶水送入口中。

那陵飞羽忍不住大笑,她本就生得极冷艳,大笑起来毫不做作的模样也不讨厌。只是这番笑让金十一摸不到头脑,便更规矩地跪好,身子伏得极低无比谦卑顺从。

“不过是玩笑,那么认真做什么?”她话音一转,“你昨日刚受了鞭刑,今日便来给我煮茶,能吃得消吗?”

“承小姐惦念,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夜留宫刑坊的鞭刑可非浪得虚名,背上的肉怕是都烂了吧,还是小伤?”

金十一依旧低伏着身子,纹丝不动。其实那陵飞羽也知道,像他这样人,无论你如何折磨他欺负他,他依旧会对你谦卑礼貌,因为他根本就没放在心上。而往往这样的人是最可怕的,他懂得忍与伪装,若真要什么贪图便是豁出命也要去完成的。

那陵飞羽突然觉得没趣,对阿空摆了摆手,他会意地点头,从厨子里取出小雪瓷瓶。这瓶子里装的是碧芝膏,止血止疼去腐生肌,雁丘皇族药师拿出看家本事做的,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

“这顿鞭子你吃得冤了,这事本不是你的错,去屏风后让阿空帮你擦了。”

他磕了个头:“多谢小姐赏赐。”

明明是个十八九岁的半大孩子,却如此的宠辱不惊,实属难得。她没再为难他,擦了药就让他回去了。

空管家笑了:“小姐今日叫他来泡茶,不会单单为了送药治他的鞭伤吧?”

“你去跟着他,我总觉得这小子知道我们要找的人在哪里。”

“小姐为何这么说。”

“直觉。”她笑,“我总觉得,他好像在等什么人。”

原来是直觉,神女的直觉总是准确得可怕。

阿空敛下长睫:“说不定那个人已经死了,比较夜留宫的铁头宫规,宫奴除了死不得出宫。那孩子蒙混出宫,被抓回来,按照宫规也是个死。”

“唉,这便是奇怪的地方啊。在掉个眼泪都要挨板子的夜留宫,跑出宫的宫奴被抓回来却不杀掉,你说这是为了什么?”那陵飞羽摇头否定他的说法,“玉今颜打听来的消息绝对可靠,不然他们杀手有千把个也死绝了,他定然是被藏在这个宫里无疑。”

他们要找的人,是夜惜的弟弟阿律。

当然郁绯的惜姑娘用性命救出的孩子,如今在夜留宫不知所踪,而郁绯答应献上肉身的唯一条件便是救出阿律。

“······世人都说女人是祸水。”那陵飞羽冷笑,“······其实‘情’字便是祸水,是苦海是深渊,世人又有几个能躲得过?”

空管家叹口气,默默退出门去。

那陵飞羽并没出门的打算,这销金窟里叫人流连忘返的风月场,古董坊里价值连城的字画,珍珠坊的美食珍馐······对她来说都是尘土。最温暖的只有这屋子里一炉烧得红彤彤的炭火,还有墙上挂着的“夜夜长留”,这四个字每一笔都好似利刃划在心尖上。

在这间折梅屋里,姨娘写下了这幅字,她口中喃喃念着七个字,落笔却只有四个,怔了一会儿便扔了笔,红透的眼眶。

夜夜长留,人难留。

字字缠绵,如泣如诉。

而这世间,又有几个人记得她,有谁会知道她曾深深爱过一个人,谁知道这四个字背后可怜的真相?

“喂,认真些,别挂歪了!”窗外有女子脆生生的娇斥。

她推窗去看,外头街上张灯结彩,后天是花朝节,宫里狂欢三日。

宫奴们都爱过花朝节,因为好玩好看的东西多,还会发些平时吃不到的点心。于是在外头挂灯时玩闹起来,一时忘了屋里还住着位金主。正惴惴着奥跪下,却见窗户“啪”地关上,再没声音。

那陵飞羽不爱热闹,嫌烦。

在屋里睡了半晌,听见敲门声,阿空没在屋子里,是宫里配给的金侍去开的门。

“是谁来了?”

隔着屏风,听见个平和伶俐的声音:“是宫主让奴来请小姐去品茶。”

她微微诧异,是夜长留。

当然,此夜长留并不是传说中那个合万人之力建造夜留宫的夜长留,只是先祖女皇下令,以后每届宫主都叫夜长留。她要雁丘千秋万代都记住这个名字,是这个男子为了先祖女皇背弃了北夜皇族,许了雁丘一个美丽的未来。

这是第七位夜留宫主。

那陵飞羽儿时曾见过他,长发束着金冠,飞眉如鬓,水波粼粼的眼里三分笑七分柔,看谁都含情脉脉似的。如今他也是不惑之年,毕竟年纪摆在那里,桃花风流眼里带了些长辈独有的慈爱。只是叫人吃惊的是,原本那泼墨的发,却如覆盖了皑皑白雪,竟······全白了。

她有些震惊,宫主的年岁不至于头发全白,而且听气息好似有沉年疴疾。

“你都长这么大了。”

她又是一怔,小孩子家每年抽一茬,三天不见就变了样,他竟能记起她。而她又要说什么?以前年幼时规规矩矩地问声宫主伯伯好。如今她是赤松神女,与他地位相当,也无须见礼。

于是微颔首:“宫主,别来无恙?”

茶已经煮好,深紫的茶汤上飘着几片心形的紫星花瓣。

夜长留笑了笑,示意她落座,而后似笑非笑:“本宫该称你神女,还是······月华夫人?”

她进宫的名帖是北琪府月华夫人。

不用真是名帖的原因是,雁丘与赤松关系吃紧,她也只能悄悄来,以免引起猜忌。

月华夫人是蓝相家的小姐,跟她年岁相差无几,两年前夫君因病去世后她便游历九国四处寻找还阳之法,别人都只当她脑子出了问题,有些痴傻。年初那陵飞羽在宫里遇见过她一次,恰逢七公主的生辰,女眷们进宫拜寿。她身着深蓝宫装,梳着精致的飞云髻,目色款款如水,举止谈吐都优雅地令人折服——她是冰雪清灵,是这无知浅薄的世人容不下异己。

“宫主是长辈,唤名字也合适。”

“那就唤小姐吧。”

如此也好,落座,饮茶。

“小姐是不是不喜夜留宫这等浮华之地?”

那陵飞羽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只得老实回答:“是不喜欢。”

他点头:“那小姐来夜留宫是不是另有所图?”

她也点头:“不错。”

“如今雁丘与赤松虽紧张,可也没有交恶。我雁丘虽比不上你赤松土地肥沃兵强马壮,可这一眼望不到边的万里黄沙对你的军队来说,便是葬身之所。无论是粮草还是水源你无法供给,大漠一望无际方位难辨。就算你运气好走到磐石城下,那可是固若金汤的城池,易守却难攻。你有来,可就无回了。”茶盖与茶盏“叭”地一碰,无比突兀,叫人心弦一颤。

“宫主这是威胁?”

“是劝告。”他静静地添上茶,“在小姐眼里,所到之处踏平的不过是土地, 可对那些百姓来说却是家园。百姓都盼着一方平安盛世太平,得民心者才能得天下啊。”

她大笑,端起茶品了一口。

“说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我这失了民心的妖女便是人人得以诛之······不过宫主放心,此次雁丘之行是处于一己之私,我只是要带一个人回去。这茶我也饮了,劝告也听了,便不奉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