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你这种所谓的‘报复’毫无实质意义。其次,你并不是个会报复别人的人。”

“那我是哪种人?”她白了他眼。

他没理会她的挑衅,仍然用食指抚着杯沿,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总之,停止任何愚蠢的念头吧。你要是再敢继续玩暧昧,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

这天傍晚,上海竟下起了暴风雪,从客厅硕大的落地窗望出去,灰色的城市上空飘散着点点细小的白色,仿佛是小时候看过的那种劣质水晶球里的景象。

“晚饭吃什么?”梁见飞捧着盛满了热水的玻璃杯,尽管屋里到处开着暖气根本不觉得冷,但她仍副渴望借由水蒸气获得温暖的样子。

“在家吃吧。”项峰看着窗外,没有回头。

“吃什么?我只会煮泡面。”她理直气壮。

“我这里可没有那种东西。”

半小时之后,两碗热腾腾的水饺被摆放在桌上,那是梁见飞在项峰的指导下完成的“作品”。尽管喝第口汤的时候项峰就对满口的盐巴混合着味精的味道很不满意,但他还是勉强吞了下去。

“你好像对于这类…‘皮包肉’的食物很感兴趣。像是什么馄饨啊…水饺啊…”梁见飞含糊不清地说。

“拜托你嚼东西的时候不要说话,会让人觉得你嘴里的东西马上要被喷出来。”

“哦…”她果然没再说话。

两人沉默着,淅淅嗦嗦喝汤的声音充斥着整个房间,这声音很有趣,就像是老鼠穿梭于各种食物之间,忙碌地扭动着。

“噗——”梁见飞忽然笑出来,汤汁从嘴里喷到桌上、碗里、以及项峰脸上。

他拼命忍住怒意,咬牙切齿地瞪她。

“对不起,对不起…”她看到他脸狼狈的样子,笑得更大声。

“我哪里惹到你了?”

“没有,没有…”她仍然笑,不过在看到他的脸色之后,不敢笑出声来,“我只是忽然想到你为什么会叫我煮速冻水饺了。”

“?”

“冰箱里有面条、有小笼包、还有盒装的猪排饭,”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但只有水饺是‘独臂大侠’可以吃的——因为其它几样都要用筷子!”

项峰蹙着眉头,心想:竟被她发现了…

他起身走进浴室,打开龙头,左手拿着毛巾放进热水里冲洗,然后单手捏了几下,就湿漉漉地开始擦脸,水顺着毛巾滴在T恤上也浑然不觉。

忽然,有人从他手里接过毛巾,重复着他刚才的步骤,只不过是用两只手。那人把拧干的毛巾摊在手掌上,轻轻擦拭他的额头、脸颊和嘴唇。

他时之间感到茫然,只是怔怔地站着,任凭那个人擦去所有的污渍,却有点不知所措。

梁见飞再次打开龙头,低头清洗着毛巾,没有看他。水蒸气氲在镜子表面,镜子里,他们的表情开始变得模糊。

【我们自以为是宇宙中最简陋渺小的生命,既然太初有道,就跟随命运的脚步走下去,无所坚持,也无所选择。我们低估了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影响,只是空洞地说:我管好自己就够了。但我们真的做到了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还有斗争、背叛、伤害与悔恨?

过马路的时候,没有任何车辆经过,我们为了赶点时间便擅自闯红灯。没错我们可以安慰自己,生命并没有受到威胁,我们是安全的。但你有没有想过,也许在街角有个孩子目睹了你所做的切,于是他以为那样是对的,某天当他闯红灯的时候,却被飞驰而来的车撞死了。

又或者,你曾被爱的人伤害,你纵容他,或者干脆你自己也去伤害别人,于是你改变了些人的爱情观,而这些人会再去改变另些人的,终有天,没有人再记得爱情的美好,想到的只是它的丑恶——但那其实是人心的丑恶。

所以,“蝴蝶效应”并不定非要产生龙卷风,说不定是场暴风雪,或是什么别的东西。很多时候,我们只是眨了眨眼,世界就会因为这微小的动作而改变。

但遗憾的是,我们却不信自己有这样的力量!

Beta】

从落地窗往下去,黑夜里始终飘散着白色的雪花,树上、地面、屋顶都已经积起了雪。项峰看了看自己的手,转身假装毫不在意地对正在厨房洗碗的梁见飞提议:

“雪下得这么大,开车很危险,你还是别回去了。”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七(上)

【11.18 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所谓迫害,是指人所遭受到的不公平的待遇,这往往是因为歧视或偏见造成的,在日常生活中屡见不鲜。

女性常常遭到歧视,入学、就业、升迁,几乎都会遭到不公平的对待。社会对于男性的期望值远远高于女性,于是大多数情况下,女人想要取得与男人相等的成就必须付出更多的努力。

除了智力与能力受到质疑之外,女人所受到的最大的束缚却从千百年前流传至今——那就是贞操—— 种古老的歧视,几乎从人类进入文明时代就开始了,拥有它的女人未必拥有幸福,失去它的女人却就此失去很多机会。随着社会文明的进步,男人越来越简单地把贞操等同于处女膜,而不是女性的自爱与自省。撇开这些不说,男人对女人有这样的要求,男人自己却又极其缺乏忠诚的信念,这本身就是件极不公平的事。

当然,迫害的形式是多样化的,以上只是列举了具有代表性的种。如果你周围有这样个人,借着各种机会给你制造麻烦,在言语上针对你、在情绪上打击你、在精神上刺激你、,那么这也算是种迫害。人在长期遭到迫害的情况下,会感到恐惧、害怕、无奈、焦躁、绝望、痛苦、悔恨、自我怀疑,最后导致精神崩溃。但是也有可能产生截然相反的结果,比如予加害者以同情、甚至开始帮助加害者,把敌人当作朋友——这在心理学上被称为“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最近就得了这种“病”…

Alpha】

星期的早晨,梁见飞捧着杯咖啡站在落地窗前俯视城市,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但白色在渐渐褪去。手中的咖啡当然不是用99度的开水冲泡的,不过还是有点烫,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办公室,而是在项峰家的客厅里。

昨晚的风雪很大,电视节目里到处是关于天气警报的新闻,项峰让她暂住晚,她想了想,最后同意了。

他打开空关很久的客房,她却说不用了:“就在沙发上将就晚,反正你的沙发也够大。”

他关上客房的门,面无表情地说:“随便你。”

他回到卧室翻箱倒柜,抱来条羽绒被,被子整齐地塞在透明的塑胶袋里,看样子像是还没有拆封。

“不用特地拿新的给我。”她自知“钟点工”不能要求太多。

“只有新的。”

“好吧…”这是不是说明他从没有带人回来过夜?

时间还早,两人先看了会儿电视,但没过多久梁见飞就对非洲草原上狮子和猎豹的故事感到乏味,她烦躁地来回更换坐姿,或者干脆蜷起身子靠向沙发的角落。

“你要是能安静地呆上五分钟,我愿意给你颗糖吃。”项峰的语调总是很少有起伏。

“我觉得无聊。”她实话实说。

他转过头看了看她:“你平时在家做点什么?”

“上网,看电视…”

“现在不就在看电视吗?”

她抿着嘴翻了个白眼:“可是我没有立志要做‘探索频道’的自由撰稿人!”

“好吧…”他像是拿出了十二分的耐心,“你想看什么?”

“电视剧、电影,或者任何有人的画面。”

项峰皱了皱眉头,把遥控器递给她。

梁见飞找到自己追看的连续剧,津津有味地盯着屏幕。五分钟之后,项峰开始找他的咖啡杯,杯底与杯盘之间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显得有点不耐烦。

“听着,”他终于忍不住说,“你要是愿意不看这个,我可以考虑给你罐糖。”

两人沉默地对峙了会儿,梁见飞赌气关上电视机。

“你有牌吗?”她问。

“什么?…”

“扑克牌!”

项峰伸手拉开边柜的抽屉,从里面拿出副牌丢到她面前。

“会玩吗?”见飞开始洗牌。

他摇头:“不太会。”

“不会也没关系,随便玩玩好了。”她笑嘻嘻地说。

项峰眯起眼睛,考虑了会儿,才答道:“哦…”

“如果光是玩多没劲,不如下点赌注吧。”

“…怎么赌?”他的口气倏地谨慎起来。

“你放心,知道脱衣服的你玩不起,”她开始发牌,“所以只是赌些小钱而已,局十块,怎么样?”

“…”他双手抱胸,言不发。

“…对你来说是有点吃亏,这样好了,我赢的话你给我十块,你赢的话我给你十二块,这样很公平吧?”

“…”

“再不然,十五也可以。”

“…”

她抬起头,郁闷地看着坐在沙发另头的男人:“你不会是想要二十吧!”

“…不是,”他终于开口,“我只是想到,玩脱衣服我也可以的。”

手上共有三张牌,两张将牌和张红桃“4”,如果拿不到“炸弹”的话项峰就输定了…

梁见飞咬了咬牙,把牌狠狠地丢出去:“将牌对。”

项峰看了她眼,面无表情地说:“炸弹。”

“啊!…”

手上共有四张牌,三张“A”和张红桃“4”,如果拿不到三张将牌的话项峰就输定了…

梁见飞犹豫片刻,还是果断地把牌丢出去。

项峰低下头看了眼,面无表情地说:“三张将牌。”

“啊!…”

手上有把牌,梁见飞颤抖地把红桃“4”丢在沙发上。

项峰出了张“6”,她连忙出“7”,两人接二连三地过牌,终于,项峰摇了摇头,表示放弃。见飞看着自己手中的牌:三张将牌和张方块“5”——顿时心花怒放,丢出三张将牌。

项峰垂下眼睛看自己手中的牌,又抬头看她,沉默不语。

“你看什么!”她简直得意地合不拢嘴。

“没什么,”他丢出“炸弹”,脸平静,“只是想看看什么叫‘乐极生悲’。”

“啊…”

两小时之后,梁见飞掏出皮夹里所有的钱,摊在沙发上,低声说:“就这么多了…”

“真的?”

“嗯…”她垂下头,负气地不看他。

项峰拿起钱,点了点,说:“还欠我百十五块。”

“哦…”她头垂得更低。

“切!…”声音是从他牙缝里发出来的。

她忽然抬头瞪他:“‘切’什么‘切’!不就是百多块吗,我又不是不还!”

他用钞票敲了敲她的额头,“很晚了,睡觉吧。”

项峰收好牌,起身向卧室走去。

“你到底在‘切’什么啊!”她趴在沙发背上对他吼。

“没什么,”他背对着她,所以声音听上去有点沉闷,“早知道就应该玩脱衣服的…”

说完,他“砰”地关上了门。

墙上的钟指在“9”的位置,代表现在的时间是上午九点。项峰打开卧室的门走出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梁见飞,不禁愣了愣。

“我得走了。”她放下杯子,开始穿外套。

“哦。”他点点头,走进厨房。

“今天公司里有些事情要处理,我可能要到下班后才能过来。”

“不用过来了。”

“?”她转过身看着他。

“我晚上会去项屿那里吃饭。”

“哦。”她点头,背上包,走到门口开始换鞋。

直到她绑完鞋带,项峰都没从厨房出来,像是…对她的是走是留毫不在意。

“喂!”她说,“我走了!”

“…再见。”

客厅是空荡荡的,她心里也觉得空荡荡。她转动把手走了出去,关上门,按下电梯按钮,然后烦躁地抓了抓头。

她竟然有点担心他傍晚时分能不能叫得到出租车…天呐,她是不是病了?!而且病得很严重!

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在门合上的霎那,决定把有关于项峰的切抛诸脑后。

“嘿!你上周去了哪里?我在公司根本找不到你。”梁见飞刚踏进办公室,李薇就硬生生地冒出来。

“我去你那位大牌的杂志撰稿人家里当保姆了。”她没好气地丢下背包,开始整理桌上的文件。

“?”

她翻了个白眼,说:“我说的是项峰!”

“我正要问你呢。”

“问什么?催稿?”

“是啊。”李薇回答地理直气壮,像是个对下属很不满意的上司。

但她根本就是不是她的下属!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梁见飞坐下来开始拆信件。

“这向是你负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