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倾认真点头,“吃。”

她坐回餐桌前。

傅既沉:“……”

果然没心。

这个时候还吃得下。

俞倾余光扫他。

气氛还是有点尴尬的。

就像奔现的网友。

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彻底没了。

“傅总。”俞倾好奇,“你是怎么说服我一家人都陪着你演戏?”

傅既沉没说是如何找他们帮忙的,只道:“这事再拖下去,我们谁都没法掌控。”

说着,他给俞倾夹菜,“陪你玩了这么久,你该玩够了吧?玩够了你好好想想,接下来你该干什么。”

俞倾没吱声。

她现在特别怀念,掉马甲之前,她跟傅既沉之间的气氛。

也怀念,那时的她和他。

她在找一条回去的路。

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找入口。

回去的路上,俞倾支着脑袋,望着窗外走神。

晚上走廊那一幕,一遍遍在脑海里回放。

不知道回去后,她跟傅既沉要怎么才能愉快相处。

傅既沉也一路沉默,不时看看俞倾,再看看他跟她之间,此时座位的距离。

“傅既沉。我下周一就辞职了。”车厢昏暗,她也看不清他脸上到底什么表情,“作为前老板,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傅既沉跟她对望,“硕与适合你的职业规划。”

不挽留一下拉倒。

俞倾嘴角勾了勾,“我谢谢你哦!”

傅既沉蹙眉,这句话怎么听着都有点像骂人的感觉。

到家,俞倾跟在他后面进屋。

她瞅着他背影,心情复杂。

平时,她能直接抱住他,两人做最亲密的事,今天不行了。

傅既沉脱了风衣放一边,“我还要加班。”然后去了楼上书房,门关上。

俞倾跟他一道上楼,盯着紧闭的那扇门,几个意思?

回到卧室,俞倾在沙发上坐了好一会儿。

她千算万算,没算到秦墨岭要吃回头草,要这么拼命地横插一脚。

打乱了她所有的计划。

原本她跟傅既沉之间,可以平静隐秘得像一汪深山泉水,没人注意他们。

而现在,中间牵扯了那么多利益。

牵一发而动全身。

辞职是必要的。

可真没想过要跟他现在分开。

至少,这一秒,还是决定跟他在一块搭伙过日子。

但,不知道傅既沉是怎么打算的。

他明知道她是谁,却还非要执着脱掉她小马甲。

可能,是做好了,要分开的打算。

毕竟,他不能像她一样随心所欲。

他还有傅氏集团。

他要顾及更多的利益。

就像他今晚说的,不让她认领自己的身份,以后不可控。这个不可控,是傅氏集团和她们家还有秦墨岭家公司的竞争,不可控。

那晚,他去了他爷爷家,应该是被家里责备了吧。

她也没问。

问了,他也不会说。

又走神片刻。

俞倾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衣物。

隔壁书房。

傅既沉没开电脑,没打开文件,在窗边抽了两支烟。

那晚在爷爷家,临走时,爷爷送他到院子里,跟他说了句:俞倾这个孩子,她要么就真一辈子不结婚,哪天她要结婚了,也肯定是嫁给秦墨岭。俞家和秦家的利益联系,千丝万缕,剥离不开。

他想走出,他跟俞倾之间的第三条路。

揉熄烟头,傅既沉吃了颗薄荷糖,关灯回卧室。

沙发上没人。

床上一丝不乱。

浴室的门开着,灯没亮,也没任何动静。

衣帽间那边,门缝透着光。

傅既沉还以为,她会像平常那样,看看书,看到他进来,跟他撒个娇。或者,早早躺床上,反思一下自己的态度。

他走去衣帽间,推开门。

俞倾正往行李箱放衣服,她转脸,笑笑,“忙完了?我这就收拾好,应该不耽误你休息。”

傅既沉面无表情,“你这是干什么?”

俞倾语气轻松,“搬家呀。东西有点多,可能还要一会儿才能整理好,你先忙吧。”

傅既沉盯着她看了半晌,没跟她计较,“俞倾,你跟我道个歉,我原谅你。这事就当没发生过,之前怎样,现在还怎样。”

俞倾嘴角勾着笑,早说嘛,害得她还收拾了这么长时间。本来以为,他是想借此,跟她从此分道扬镳。

她想矜持一下,不然以后不得被他攥在手心里拿捏呀。

这段关系里,她必须得占有主动权。

“不应该是你跟我道歉吗?你看你把我的小马甲都弄掉了。这大冬天的,差点冻死人知不知道?”

说着,她转过身,又拿了一套衣服叠好,放箱子里。

“傅既沉,你要是跟我道歉,再求我留下来,也许,我会考虑。”

傅既沉:“……”

跟她道歉?

求她?

怎么不上天!

她要不是想离开,他都没打算找她算账,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她倒好,解释没有,道歉没有,还来这一出。

俞倾把衣服摁了摁,还能再装两件,她又从衣柜里拿了条裙子。

对他刚才的话,置若罔闻。

“俞倾,我再给你个机会。”傅既沉看了眼手表,“给你两分钟时间考虑,想想要怎么跟我道歉。”

俞倾更嘚瑟了,就是不道歉。不时,她还回头冲他扬扬下巴。

她很开心,她还能像之前对他。

他们之间的轻松气氛还在。

傅既沉没等到两分钟,他没了耐心,一把拉过她手腕往外拽,“别收拾了,现在我就送你回去!”

“送我去哪?”

“你家!不然你去哪?”

他气的心脏疼。

没见过她这样不走心的。

爷爷说得对,她是超级玩家,眼里只有游戏币。

天天欲擒故纵,玩玩玩,玩不够了!

“把你包拿上,赶紧穿衣服。”傅既沉吁口气,“是送你回你家别墅,还是去哪?”

俞倾不服软,“去我哥那!”

傅既沉拿上车钥匙,风衣都没穿。

电梯里,俞倾拿脚背轻轻蹭他的小腿。

傅既沉板着脸,没搭理。

“真生气啦?”

“难不成还假的?”

俞倾不理解,转着自己钥匙扣玩,“人生啊,就不要太认真,快乐一点不好吗?别气了,你看我被你赶出来,我都一点不难过。”

傅既沉胸腔里压了一股火气,积攒了不少时间。

“我能不气?我给你哥打电话,给你姐打电话,给你姐夫打电话,让他们帮帮忙,就是让你少点尴尬,多点乐趣!我就是当初创业最困难那会儿,我也没这么求过人!你看你,你有心吗你!难怪俞董被你气成那样。”

电梯门开了,傅既沉抬步下去。

俞倾咬咬唇,望着他似乎带着怒气的背影。

她像被人剥了一片鱼鳞下去。

不是说好了,不谈感情的吗?

傅既沉已经发动车子,摁了几下喇叭。

俞倾这才抬步过去,拉开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傅既沉把衬衫纽扣又松了几颗下来,还是感觉喘不过气。

他降下车窗,轻踩油门,汽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开上主道,他踩下油门,车速快起来。

冷风像刀子般割在脸上。

俞倾受不了,把风衣包裹在头上。

等红灯时,傅既沉才侧脸看了眼旁边那个气人精,看不见她脸了,整个头都窝在衣服里。

他:“……”

关上车窗。

俞倾感觉不到冷风,放下衣服,开始整理头发,又拿出化妆镜,补妆。她不能让鱼精看到她很狼狈的样子。

傅既沉揉揉鼻梁骨,“俞倾,你现在在想什么?”

俞倾正涂口红,“我在想,地球是圆的,我们总有天会遇到的。”

傅既沉:“……最好遇不到。”

车里安静一瞬。

俞倾转脸,笑笑,“你怎么知道,我正在祈祷:最好,我们再也不要遇到?”

这一轮暗中较量,傅既沉依旧完败。

汽车拐上另一段路,这边车多,车速慢了下来。

“俞倾,我送你回去,不是让你玩的,我也不是为了面子跟你置气,没必要,你看我哪次不是让着你。这回不一样。”

他抽空看她一眼,继续看路。

“请你记住你面壁思过时的任务,一,你把跟秦墨岭的婚约处理好了,尽量别影响了你们两家的和气,我一旦掺和进去,不好收场。二,你好好考虑一下,要怎么跟我道歉。道歉内容不限,我要你一个态度。想好了随时给我打电话。在这期间,我也会做好我该做的事,保持跟任何女人的距离。”

第29章

凌晨, 下雪了。

俞倾没厚衣服在俞璟择家, 找了他一件新的羽绒服裹上, 趴在露台喝着饮料, 看小雪花飘呀飘。

对面楼栋窗口的灯,一盏, 又一盏, 陆陆续续熄灭。

“还不睡?”俞璟择过来催她。

“明天星期六,不用早起, 睡那么早干什么。”俞倾去屋里拿了一个高脚杯出来, 把剩下半瓶饮料倒进去, 给俞璟择。

俞璟择轻抿一口。几块钱一瓶的饮料,被她倒进这个杯子里,感觉像是喝几千块一瓶的红酒。

俞倾拿起自己杯子跟他碰杯,“庆祝我们兄妹俩在寒冷的雪夜重逢。为伟大的亲情干杯。”

俞璟择转身,背靠在栏杆上,“说那么好听干什么。你就直接说感谢我收留你不就得了。”

“……”俞倾被饮料给呛着了, 她转过脸咳嗽几声。

俞璟择倾身,从前面木桌上抽了几张纸塞给她。

俞倾还在笑, “俞璟择,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扫兴。一点生活幽默感都没有。”

“你还以为谁都是傅既沉, 挖空心思找段子陪你乐呵。”

俞璟择对傅既沉说不上反感,也没什么好感。

不过在纵容俞倾上,成了傅既沉的加分项。

说起傅既沉,俞倾叹气。

她揉揉冻得发红的鼻尖, “搞不懂,他那么气干什么。明明破坏游戏规则的是他,没有契约精神的也是他,他还理直气壮怪我。我刚才都想发个律师函给他,又怕他气到自闭。”

“算了,我不跟他计较。”

“换别人把我赶出来,这辈子都会在我黑名单上。”

俞璟择瞅着这个是真的没心的妹妹,但也没说教她。

他说了说傅既沉是什么时候联系他,找他帮忙演戏。

“三天前,还是晚上。”

俞倾想了想,那晚,他去了他爷爷家。

老爷子应该给他施压了。

“他前前后后给我传了三个版本的剧本,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幽默一点,不然你被脱了马甲,肯定会不高兴。”

“……”

“我猜,傅既沉这么生气送你回来,是他绞尽脑汁想让你认领身份,以俞邵鸿小女儿的身份跟他认真相处,结果你呢,还想在游戏里继续厮杀。”

俞倾品着酸酸的饮料,“生活里做个纯粹的partner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投资感情?这是一款高风险低回报,极有可能一夜之间倾家荡产的危险产品。反正我不会投资,不管是现货还是期货。”

雪越来越大。

迎风而上。

漫天乱舞。

肆意的很。

“爸和我妈结婚那会儿,也是觉得找到真爱了。非彼此不行。高调求婚,奢华婚礼,可之后呢?我这个爱情结晶还没出生,爸就不爱我妈了。当爱情没了,承诺算什么?结晶又算什么?就是个笑话。”

俞倾把杯底的那点饮料都嘬下去。

她转身回屋,又从冰箱拿了一瓶饮料。

这是乐檬的饮品,口感不输朵新的柠檬茶。

俞倾用毛巾包裹瓶身,像倒红酒那样给自己还有俞璟择的杯子加上半杯。

“先生,这是午夜‘小鱼说感情’时间,您刚才是免费试听,若继续收听,请充值。若结束收听,请拿上这杯饮料回自己屋,该干嘛干嘛去。”

俞璟择:“……”

他还不困。

“那就再听十块钱的。”

俞倾:“起听价,一万。先生,您选择什么支付方式?”

俞璟择拿上杯子走了。

俞倾笑笑,接着‘风花雪夜’。

桌上手机振动,‘嗡-嗡-嗡’震个不停。

消息进来一大串。

【俞倾啊,从遗传学的角度看,我的基因变异了。】

【这是令我很伤心的地方。】

【你说你怎么就那么气人!你非把我气死不成!】

【今晚不是我想主动跟你说话,是你哥和你姐,非逼着我找你说话,让我带你回家。】

【我是很被动的。这一点,请你知晓。】

【我还是那句话,想我了,给我打电话。】

【还有,关于你在地球上,我考虑了一晚,我也在地球上。】

俞倾:“……”

她很确定,那瓶酒的后劲儿很大。

她爹,现在是真的醉了,开始说胡话。

--

凌晨一点多,风渐渐小了,雪没停,洋洋洒洒。

傅既沉被电话吵得睁开眼。只是睁开眼,不是吵醒。

陆琛人在国外,忘了时差,“你跟秦墨岭那个案子,你们俩是想玩死我?你非要赔偿,他不给。这样吧,我掏钱给你行不行,咱别闹了。”

“不行。”

“那你们折腾去吧,我不管了。”陆琛扯着领带松了松,忽然想起来:“俞倾搬走了没?”

尾音带笑。

细细品品,有点幸灾乐祸的味儿。

傅既沉心气不顺,没爱吱声。

陆琛关上车门,“当时我就跟你说,你这个举动有风险,俞倾非搬走不行,你不信,你觉得她非你不可。”

今晚这出戏,是他搭桥铺路,替傅既沉联系俞璟择。

这两年,他跟傅既沉见面机会并不多,公司在海外成立事业部,他亲自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