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

桑笑侒勾起嘴角,他的回话自然的不得了,可她头枕着的肌肉却暗暗绷紧。

“夏弥,我对门。我觉得她很不一般,跟你一样,一看就不像是寻常人。”

蒙尉访笑,亲昵的揉了揉她的发顶:“傻丫头,又胡思乱想。她很漂亮是没错啦。”

“蒙尉访,我原来是觉得自己挺傻的,可是我觉得我没你以为的那么傻。你觉得呢?”

他不说话。

笑侒又说:“蒙尉访,我很喜欢你。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你就觉得很熟悉,也许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如故。我甚至没有任何缘由的相信你,我甚至阻止不了自己相信你。可你却一直骗我。”

桑笑侒坐起来:“蒙尉访,你知不知道,你第一次来了又走,我后来去看了神经科,我以为自己疯了,开始出现幻觉了。可是夏弥告诉我,我没有。同样的错误我不会犯两次,蒙尉访,你现在告诉我,是我疯了还是你们疯了?那天上午,是爆炸对不对?你是不能说还是不是?”

桑笑侒很严肃,蒙尉访却笑了,又是那种很好看的笑法。有点忧伤,有点欣喜,他说:“桑笑侒,你就是藏不住话是吧?我还想看看你能憋到什么时候呢!你啊,是……这样,但凡一开口说话就要掏小跷,直接坦白的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

他的手温存的摩挲桑笑侒的颈项,这么流氓的动作让他做的理直气壮,桑笑侒涨红了脸,一把拍掉他的手,义正言辞的:“蒙尉访!我在问你话!”

他幽幽的盯着她,漆黑的眼底翻涌的似是款款深情,他说:“桑、笑侒,我也很喜欢你。真的,我相信你感觉得到。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不会伤害你。

“你不傻,你很聪明,但我希望你不要这么聪明。我希望你就傻傻的,无忧无虑的生活,明白吗?所以,既然你自己也无法控制自己信任我,那就继续信任我吧。我会保护你,而你,只负责继续像以前那样生活。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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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笑侒后来上班问艾罗:“你觉得有什么原因会让人莫名其妙的信任一个陌生人?”

艾罗满不在乎:“缘分喽!”

“那看到一个人,明明不认识,却觉得非常熟悉呢?”

“一见如故?常事啊!”

桑笑侒很沮丧。

艾罗看着她:“喂,你最近很多问题啊!”

“是啊……还有很多……”她有气无力。

“还有什么?说来听听?”

“比如,我怀疑自己曾经被外星人抓走过。”

“呿~”艾罗不以为然,“外星人还治失眠是吧?很久没见你的黑眼圈了!”

桑笑侒一愣,的确,自己最近生活颠簸,自觉担惊受怕,却往往一觉黑甜直到天明。

日子就这样过,夏弥走了,又与院长大人相携归来。她旁敲侧击知道夏弥一直没有回公寓住才放下一颗心。

蒙尉访知道后嘲笑她:“桑笑侒,他们的目标是你,你走了,他们还去那里做什么?”

桑笑侒出离愤怒:“你还有脸说!半个多月了!你倒是说说你到底什么时候解决他们?你到底让我在这里住到什么时候?!”

蒙尉访却变戏法一样拿出一包彩色棉花糖:“不是说喜欢吃这个,叫声好哥哥就给你。”他挑着一边的眉毛,笑得魅力十足。

桑笑侒愤愤地一把抢过来,一边小声嘟囔:“臭狗屎……乱放电……”可是甘甜绵软的棉花糖一放入口里,那种幸福感立刻让她不能控制地弯了眉眼,她笑得满足。

蒙尉访看着她的笑,觉得整个心都暖洋洋的。他喃喃,语气中有分明的宠溺:“真是个孩子……”那眼神里,是对为一个杀手不可思议的温暖幸福。

桑笑侒没有听见,她看他:“你说什么?”

蒙尉访快速收敛了自己透露了太多情绪的表情,扯着一边的嘴角,邪笑着靠近她,声音压的低沉:“我说……电到你了吗?”

他嘴里的热气喷到桑笑侒的耳廓,迅速染红了她的耳朵脖颈,而后蔓延到整张脸。

蒙尉访惬意的等着看她落荒而逃,然而桑笑侒却僵了了一下,然后转过头来,毫不退却的正视着他,问:“你要我说实话吗?”

一千零一次对决,终于轮到蒙尉访落荒而逃。

话说乐天知命随遇而安的桑笑侒,竟然就这样与蒙尉访有惊无险喜忧各半地度过了大半个月的同居生活,老夫老妻一般。

每次她看着蒙尉访似曾相识的表情动作,都会纳闷:真的是缘分吗?只是缘分?

有的时候,桑笑侒真的觉得他们仿佛早就是一对,他们会对着电视同一时间大笑或者撇嘴,他们会指着报纸上同一则新闻说:真贱!他们会不约而同的挑出鸡蛋只吃木耳……太多太多合拍的细节,她一伸手他就已经把水杯递过来,他一皱眉她就知道要关空调……

她不只一次将自己这25年的人生反复回忆,确定自己从不曾认识这样一个出色并且神秘的男人,她之前的人生,每一年每一月都很完整,尽管自己记忆力不好,可至少也能确定,没有空白的岁月。

为此,她还觉得若有所失。

蒙尉访对她好的不得了,常常让桑笑侒有一种被深爱被宠爱的错觉。明明知道不可能,明明知道是错觉,明明知道这样的男人绝非平凡的自己可以消化。却依旧无法自已地沉溺。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她这样好。

错觉也好、沉溺也好、放纵都好,一切都比不过这一瞬的温柔,让她越挣扎却陷得越深。

所以这日蒙尉访满身是血的回来的时候,桑笑侒无比的惊慌失措。

她看着他挣扎地走进屋子,沉沉地看了自己一眼,就倒在了地下。

她就是知道,他是强撑着回来确认自己没事。

眼泪一下子就溢出了眼眶,她跌跌撞撞的跑过去,却怎么也扶不起来他。她哆嗦着嘴唇:“蒙尉访,蒙尉访!你怎么了?你告诉我,这是别人的血,你说话啊你!”

蒙尉访却只是闭着眼睛,咕哝:“别哭,别哭……你哭的我心难受……”而后就晕了过去。

全主角医院过场

桑笑侒流着眼泪把他放平,用剪刀剪开他的衣服,想看看伤势。在医院这么久,高低也被称一声“桑医生”,她基本的护理知识在入院之初就恶补过。

可看着他一身的伤口她的眼泪再次汹涌而下,抖着手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身上有很多伤口,新的、旧的,她看到他腰间那条长长的刚刚愈合的刀口,心如刀绞。

门声响,两个黑衣的男子瞬间闪身进来。

桑笑侒不顾一切的挡在蒙尉访身前,尖声问:“你们要干什么?!我已经报警了!!”

两人对视一眼,高个的谨慎开口:“桑小姐,我们是给蒙哥疗伤来的。”

桑笑侒不动,仍是固执的挡在他身前。

高个的再次开口:“桑小姐,咱们曾经见过的,上次蒙哥腰部受伤那次……”

其实是或不是都不重要了,即便不是她阻止的了吗?桑笑侒觉得绝望,更强烈的是心痛。

蒙尉访,你一定不能有事啊!我还没明白我对你是怎么一回事呢!

两人俐落地将蒙尉访抬上床,矮个迅速的检查完对高个汇报:“一处穿透型枪伤和两处擦伤,右第四肋骨疑似骨折,九处刀伤,两处见骨。”

高个的皱了皱眉头:“子弹在身体里吗?”

“不在,看样子应该是蒙哥自己取出来的。”

“那就先包扎缝合,然后去拍个片子,我联系……一下。”语毕,高个走到窗边挂了个电话,语速很快,不是汉语也不是英语。

桑笑侒一直拿着块小毛巾在旁边先是擦血再是擦汗,焦灼的不得了。

当两个人要把蒙尉访抬起来时,她挺直了腰板上前一步:“你们要带他去哪里?”

两人一怔,高个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这个情景非常眼熟。桑笑侒一愣,却也顾不上深思,她又问了一遍。

高个回答:“桑……小姐,我们带蒙哥去拍片子,你也听到了,他的肋骨可能骨折了。”

“去哪里拍片子?”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去你们医院也可以。”

于是去了仁夏医院,这夜正好夏弥夜班,她看到看了桑笑侒狼狈的一行人,什么也没说,连眉梢都没动一下。只是指挥下面的医生按常规去拍个片子,转身就若无其事地去巡房了。

桑笑侒虽不指望她尽心尽力,却也没想到她是这么事不关己的冷漠反应。等自己想叫住她拜托她帮蒙尉访好好检查检查时,夏弥早已走的不见踪影,空气中只有隐隐漂浮的香水味证明她曾经在这里。

桑笑侒的眼泪又掉下来了。

桑笑侒守在蒙尉访床前整整两天,他好不容易清醒了,第一句话就是:“丫头,别哭了,丑死了。”

桑笑侒一下子扑上去,却忘了腿都坐麻了,踉跄一下,扑倒在床边。

她顺势埋头在被褥里大哭特哭起来。

蒙尉访却慌了,他推推桑笑侒:“喂,怎么了?磕疼了?”

“桑笑侒?

“傻丫头?

“……

“哎呦……哎呦!啊!”

桑笑侒一下子抬起头,一张哭花的小脸:“你怎么了?怎么了?你哪里疼?啊?”

却落入一双笑得明朗的眸子里。

她却不舍得责怪,反而心下轻松。

蒙尉访躺在床上,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可桑笑侒却觉得他此时是她所见过最英俊的时刻,他的眼睛那么亮,他的笑容那么生动快活,他的眉毛飞扬着,仿佛根根都有生命力一般。

她一刻也舍不得移开目光,像是怕再也见不到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蒙尉访也深深地凝视着她,他说:“笑侒,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笑侒觉得自己心中上次被撞出的那个破口,全面溃堤。有什么汹涌而至,她根本无法抵挡也不想抵挡。

她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未有一瞬比现在更深刻。这样深切的疼痛与幸福,几乎让她晕眩。

笑侒,这是他第一次不连着姓称呼自己。明明都是自己的名字,缺了一个姓,从他的嘴里念出来感觉却是彻彻底底的不一样了。

以往也曾经纳闷,看他总是跟自己自来熟稔的样子,怎么却一直连名带姓的称呼自己,听得她都开始觉得累赘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唤自己的时候,那个“桑”字偏偏咬得非常的死,像是重读音阶一般。

她小心翼翼地握住蒙尉访的手,贴在脸颊,她说:“尉访,你别再吓唬我了行不行?”

门被推开,懒洋洋的女声响起:“清场,大夫要检查了。”

桑笑侒一怔,却舍不得松手。然而蒙尉访却反映极大,飞速并且大力地抽出手,桑笑侒甚至连挽留的机会都没有。

桑笑侒僵坐着,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有些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幸福去得如此之快,而取而代之的心痛竟这般霸道,让自己直起腰杆都难。

她甚至不敢抬头看蒙尉访的表情。

夏弥不耐烦的用档案夹敲了敲床尾:“怎么回事?!检不检查啊?!”

蒙尉访说:“桑笑侒,你先出去,让医生检查。”声音冷静。

很难,却仍做得到。

桑笑侒缓缓挺直了腰杆,走了出去。

自始至终没有看一眼其他人。

桑笑侒一路失魂落魄的走到医院顶楼,她觉得憋闷,她需要流动的空气。

她说过的吧,她是一个简单的人,不擅长复杂和自苦。

在顶楼看了良久这城市的万家灯火,她终于想明白了。

原来啊,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不论是基于感动基于空虚或是基于什么见鬼的斯德哥尔摩症候群,总之她恐怕是喜欢上这个男人了。

他叫蒙尉访,185公分左右,在25岁到30岁之间,从事危险职业。除此之外,她对他一无所知。想到这里,她更心痛了。

然而他拥有男人最吸引女人的两把利器:英俊以及神秘。

他有时像哥哥一样关怀、像情人一样体贴、像爱人一样温柔,然而也会是疏远又冷酷的。

如同刚才。

桑笑侒安抚的摸摸自己的胸口。

没什么大不了的吧,听说女人总会爱上一个对自己很危险的男人呢。那么她25年的平淡生活中,叛逆一下,喜欢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人。也没有关系吧。

她有时候是有点傻,但也不是那么傻。她不会自命不凡也不会妄自菲薄。比如此刻,她也很清楚,也许蒙尉访并不爱她,但他对自己,是有感情的。

她不相信,他会对任何一个陌生人都那么温柔体贴富有耐心。

想开了的桑笑侒心情很好,她眯着眼睛,深吸一口气。

转过身,吓了一跳:“院、院长?!”

这世界疯了

偌大的天台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布夏尔远远地站在她的身后。

布夏尔投向她的目光仍旧是冰冷的,随后看向一边:“下去吧。”

桑笑侒点点头:“哦,对不起打扰你了。”她以为自己打扰了他欣赏风景的心情,连忙往出口走。

人们都说,布院长是最最怜香惜玉的绅士,女人无论老少美丑在他面前,都会被融成一汪春水荡漾不止。然而桑笑侒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走到门口回身,她看见院长挺拔的身体孤独的立在广阔的天台上,背影望过去,寂寥的让人心难受。

她不知道为什么张口就说:“爱一个人,应该告诉她/他,对不对?”话出口自己都吓了一跳,好在她声音很小,远处的院长应该听不到。

正庆幸间,布夏尔却蓦然转过身来,阴鸷的看着自己,那声音分明有恨意:“告诉她,然后任她宰割、随她利用,最后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是不是?!”

桑笑侒害怕了,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撞上门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