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云黩藏在沙发后面,光听阿娇的动静,就能知道她脸上是什么表情, 她现在肯定瞪圆了眼睛。

项云黩无声的笑起来。

阿娇放下小包,看见桌上摆着的蛋糕盒子, 她“呀”一声,高高束起的发尾都在跃动, 项云黩买了蛋糕!是她最喜欢的牌子!

阿娇喜滋滋走过去, 又看见蛋糕盒上摆着个四四方方的小红盒。

她伸出手去, 摸摸这个硬盒, 猜想是给她的礼物,“卡塔”一下打开了。

毫无防备地看见红皮绳串着的玲珑金屋,静静躺在盒子里。

项云黩还在沙发后等动静,他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做这么幼稚的事,光是想像她高兴的样子,他就忍不住要笑。

可屋里久久都没有动静,项云黩从沙发后抬头,却没有看见阿娇的身影。

他站起来,四周一搜寻,这才看见阿娇抱着膝盖蹲在桌边,手里拿着那个红盒子,眼泪一颗一颗的往下掉。

项云黩一秒都没有犹豫,翻过沙发到她身边,抱住她问:“怎么啦?”

这不是她很喜欢的小房子吗?姜宓没有理由骗他,怎么拿了想要的礼物,反而要哭呢?

阿娇把金屋紧紧捏在手里,她抬起头,乌晶晶的眼瞳中满是泪水,悲伤忍耐了半天,在看见项云黩的那一刻,终于忍耐不住。

“哇”的一声哭起来:“项云黩,我就要死了。”好不容易能活,又要去死。

项云黩心口揪紧,她知道了。

他把阿娇抱得更紧,不知道怎么爱她才好,吻她的头发,手慌脚乱的替她擦眼泪:“你不会有事的。”

连“死”这个字,都不愿意当着她的面说出来。

他以为阿娇已经知道她阳寿将尽的事了。

阿娇满腹悲伤无法让他明白,把头埋在项云黩的胸口,越哭越大声,太坏了!在她不想走的时候,偏偏是现在拿到了金屋。

她一打开盒子,就看见周身都是金光点,就像那次在未央宫外,胡瑶造出幻境,让刘彻相信阿娇已经在蓬莱成仙,让他盖金屋登仙途时一样。

阿娇知道金光点就是千年愿力,这些金光绕着她飞舞,越转越快,最后隐入她额间,与她融为一体。

金屋已成,千年夙愿已经圆满,她就要重回地府等待投胎了。

马上柳万青就会来接走她,她不能跟项云黩在一起了,一想到要走,阿娇紧紧抱住项云黩的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哭声简直能撕裂项云黩的心肺,他除了抱着她,完全无计可施,只能不停的告诉她:“你不会有事的。”

邢斐没事,她也会没事的。

项云黩把阿娇抱起来,抱着她上楼,把她放到床上,给她盖上被子。

阿娇的胳膊牢牢圈住项云黩的腰,眼泪浸湿了衬衣,她一刻也不想跟他分开,也许他一转身,她就不见了。

项云黩陪她躺下,盖进被子里,只要他胳膊有一点松动,阿娇就大声抽泣,于是他什么也不干,只是紧紧的把她圈在怀里。

阿娇一边哭一边说:“我会一下子不见的。”

“不会的。”

“你会不记得我的。”

“不会的。”

“然后你就喜欢别人了。”

项云黩这次没有说不会的,阿娇等了半天,没有等到她想要的保证,哪怕是虚无的保证,她抽抽一下又要哭,项云黩翻身压到她身上。

阿娇克制不住,还在抽泣,小脸上满是泪痕,项云黩拉起被子,蒙过两个人的头顶,深深看了她一眼,吻住了她。

这是第二次亲吻。

第一次他们都情绪激荡,这一次两个人都满怀悲伤,阿娇为了自己要去投胎悲伤,项云黩因为她身上的死气悲伤。

他细致的吻着她,他其实不是接吻老手,像这样虔诚的吻一个女孩,从来都没有过。

细吻她的软唇,含住唇瓣,吸吮着她,直到她不再哭泣。

项云黩克制自己想要掠夺的本能愿望,尽量温柔,阿娇却没有一点顾及,她像幼猫那样舔舐,全然只凭自己的高兴,偶尔轻卷,偶尔深入,偶尔又用贝齿轻咬刮擦,吻得舒服了,她便咂咂舌头。

完全不顾项云黩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声,他手臂上青筋爆起,额头满是汗水,撑起胳膊,想离开她一点,让头脑清醒一点。

阿娇软绵绵的躺着,眼睛里还含着泪花,眉目忧伤,细细的轻轻的,无比虚弱的说:“项云黩,我就要死了。”

于是这个吻重又开始,粘连、胶着,一次比一次探索得更深。

项云黩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衬衣扣子是什么时候解开的,那双小手又在他胳膊上,胸膛上抚摸挤压。

一连串的火星燎起,他的身上几乎不剩下什么,每当他要停止,阿娇便重复那句魔咒,她就要死了。

项云黩胸膛火热,半赤-裸着抱住她,好像一场献祭,他就是祭品,烧灼他所有的热情,只为了让她能快乐一点。

他们在最后一步的时候停了下来,阿娇牢牢记得胡瑶说他们不能那样,她要死了,她不能害项云黩。

项云黩狠狠松一口气,如果她要求,如果她不停下,他就认了,缴械了。

阿娇身上只留下一件吊带裙,她欢愉过,又哭累了,蜷在被子里,一句话也不说。

这是最后的时光了,她想跟项云黩一起度过,她要跟他做最后的告别。

“我死了以后,你要记得我。”柳万青和胡瑶一定会洗掉项云黩所有的记忆,而她也会喝孟婆汤,他们谁也不记得谁。

“你不会有事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这句没有用,阿娇抽着鼻子又要哭,她两只眼睛已经哭得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再哭就把眼睛哭坏了。

于是项云黩立刻改口:“好,我永远记得你。”

“我还有一点钱,都留给你了,你不能再谈恋爱,你不能娶老婆。”她知道没道理,但她就要这么要求!

项云黩把她搂紧了,她竟以为爱过她之后,还能再爱别的人。

“不会了。”

这句不会了说得轻描淡写,阿娇不相信,男人都健忘的,他肯定还是要娶老婆的,她呜一下又要哭,但她忍住了,她还要交待后事呢。

“我的东西也不许你给别人用。”尸体是不会有的,她扒拉着项云黩的手指头,“你要找一个风景好的地方,给我立个坟,清明月半都要来给我烧纸,还要给我过冥寿。”

这些事,她上一次死的时候,没有人做到,草草埋了,坟前连香火都没有,再死一回,可不能这么凄凉。

她说的这么认真,言之凿凿,好像这些一定都会发生,项云黩本来不想说,可她既然陷在情绪里出不来,就让她好过一点儿。

“我会买合葬墓,我会陪在你身边。”

阿娇竟然觉得安慰,她一下高兴起来,她翻身侧躺着,一只手勾住项云黩的脖子:“我喜欢合欢树,要种两棵,还有牡丹花,我死了坟也不要光秃秃的。”

“好。”

阿娇反反复复念念叨叨,要求得十分细致,甚至还提了要求,每次项云黩上坟的时候,要给她带什么吃的。

一边说一边后悔:“我应该列个单子的。”

项云黩过耳不忘,重复她的话,她这才笑了,觉得死后也有人供奉,不用再嚼蜡烛。

她要求了一场盛大的葬礼,是过去她不曾拥有过的。

说着说着,眼皮阖上了,蜷在项云黩的怀里,呼吸渐渐平衡,胸口缓缓起伏,项云黩不断抚摸她的背,直到她睡着。

他不带半点情-欲的将她搂在怀里,就像抱着一个小瓷人儿:“不会有事的,绝对不会有事的。”

阿娇在晨光中醒来,鼻尖满是让她安心的味道,一睁开眼睛,就看见项云黩的脸。

他躺在她的枕头上,而她睡在他怀里。

已经一个晚上过去了,柳万青还没收到风声吗?阿娇托着腮,她已经哭过了,开始怀疑投胎根本就不会来。

一个金屋难道不够?要集齐七个吗?

项云黩觉得身体被软绵绵的东西抚摸着,他看了阿娇一个晚上,她梦里还在皱着小眉毛,一会就要抽哒一下,他守着她,抚慰她。

睁开眼睛就看见阿娇把头钻在被子里,他问:“怎么啦?”

一个身心健康的正常男人,每天早上当然会有这种时刻。

他的嗓音在早晨有些暗哑,阿娇把头钻出来,她眼睛还有些发红,但脸上悲伤的神情不见了,她盯着被子里东西:“要像昨天晚上那样吗?”

虽然会湿乎乎的,粘粘的,她没想过用手也可以,手也能让她这么欢乐。

项云黩一下子坐起来,掀开被子,进了浴室。

阿娇赤着脚跟进去,扒着浴帘,捏着嗓子抽抽哒哒:“项云黩,我就要死了。”

浴帘一下拉开,项云黩目光幽暗的看了她一眼,阿娇退后半步,觉得这个玩笑有点过份了,她缩着脚趾头,替项云黩关上门。

他从头到脚,都弥漫着一股自暴自弃的气息。

第71章 项队今天宠娇了吗?

阿娇今天投胎了吗

怀愫/文

自暴自弃的项云黩让阿娇有点不敢撩。

但她又不想走远, 万一她突然一下不见了呢?

于是阿娇背靠着浴室门, 听里面水声哗哗的流,几乎每隔一分钟就要问:“项云黩,你洗好了吗?”

项云黩把水开得滚烫, 从头淋下来, 把身上那种让他难以启齿的气味都冲掉,就在两天之前,他还认为自己是有这个自制力的。

他抚慰她,看她皮肤泛红,看她眼角含着泪花, 听她满足的喘息, 看她愉悦, 比他自己到达极致的那一刻, 还要更愉悦。

那是从心底涌上来的快乐,每一颗细胞每一根神经都在跳动震颤。

他自己知道, 这种滋味尝过一回,魂牵梦绕。

所有的抵抗防御,彻底完了。

项云黩关掉水,围着浴巾出来, 这才想起这是阿娇的房间,没有他换洗的衣服。

门悄悄拉开一条缝, 一条白生生的胳膊伸进来, 把他的衣服递进来, 项云黩伸手接过, 套上T恤,打开门。

阿娇又变得乖模乖样的,好像昨天晚上哭得肝肠寸断,趁机求抱求吻的人不是她。

而且她还先发制人,抢先不耐烦起来:“你是不是又要闹别扭了?”

好像是他在矫情,不仅矫情,而且吃了一半还不认帐,她跳起来抱住项云黩的脖子,往他耳朵里吹气:“别对我冷冰冰的,我万一死了呢?”

项云黩一把接住她,手托在她屁股上,听见她说死字,皱起眉头。

阿娇笑嘻嘻贴过去,软唇吻开他眉间锁,一路向下,攻占他的眼睛鼻梁,她又用那种幼猫舔舐的吻法来引诱他。

项云黩负隅顽抗,但于事无补,在她面前根本就没有招架之力,一吻结束,他无可奈何的叹口气:“小坏蛋。”

小坏蛋娇昨天痛哭流涕,哭的时候还把金屋扔得远远的,既然等了一夜都没人送她回地府,她就小心翼翼的,用筷子把转运珠从沙发底下挟了出来。

小小金房子在她手里晃晃荡荡,一点事都没有。

阿娇又尝试着把这个小吊坠握在手里,她嗞牙咧嘴,小脸皱在一起,一点点接触皮肤,可等整个金屋都躺在她掌心中了,还是一点事儿都没有。

柳万青的办法竟然不灵!

项云黩热好了牛奶,拿面包给阿娇吃:“今天总该去上学了。”

他摸摸阿娇的头,谁也不知道死亡什么时候来临,但只要她身上的死气没有变重,就暂时不用担心。

阿娇皱皱鼻子,她要是去找柳万青,既然他的办法不灵,她就要去修正愿望,她要正式当个鬼修。

项云黩把她送到学校门口,阿娇假装自己乖乖去上学,项云黩从车里看她:“去吧,晚上我来接你。”

阿娇点头挥手,乖巧的样子让项云黩迟疑了一下,她竟然什么条件也没提,他问:“你是不是,打算逃学?”

阿娇圆目微睁,然后摇着脑袋:“没有的。”

她真的想逃学。

项云黩一眼识破谎言,但识破了又怎么样呢?在阿娇面前,他早就没有监护人的威严了,特别是她已经见过他最软弱也最坚硬的时刻。

“如果你真的觉得学校的课程没有挑战,我们可以换一个,学你想学的。”

阿娇想了一下,她最想学的是怎么当鬼修。

“这个我们晚上谈。”他现在要去分局,姜宸打电话来了。

阿娇抿着嘴巴笑,觉得项云黩是个一百分的男朋友,很给面子的等他走远了,才溜达去了圆梦事务所。

一个皮肤黝黑发亮,肌肉健硕,个头顶到门框的年轻男人给阿娇开了门,他目光惊艳的看着阿娇,咧一口大白牙:“嗨?美女找谁?”

“柳万青。”

年轻男人让开了门,继续跟阿娇搭讪:“你有没有男朋友?你看我怎么样?”

阿娇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我有男朋友了,我不喜欢熊。”

这个年轻男人,就是上次她来时,还只会用爪子写报告的黑熊精,他变化了半身,下半身还是毛毛熊腿,露着两只大熊爪子。

“就让你别看那些三流肥皂剧学人话!”黑熊精身后站着个长了一双猫眼的女孩,她笑了一下,指了指办公室的门。

“柳副司在开会呢。”猫眼一眯,露出一脸意味深长的笑容。

阿娇知道圆梦司中都是妖怪,妖怪古怪一些那是寻常事,她去敲办公室的门,敲得“啪啪”响,半天都没人来应。

回头想问人,一转身屋子里的人走的走,遁的遁,猫妖逃得飞快,一溜烟不见了。

只有憨傻的黑熊精还在四周望,问:“哎?你们去哪儿啊?”

柳万青“嘭”一声推开门,他目光不善的盯着外面,衣衫不整,头发凌乱,微微喘气,阿娇看看他,明白了:“你又在培训新员工啊?”

柳万青只看了阿娇一眼,脸上的神情就变了,皱起眉头:“你碰见什么东西了?”

打开门,让阿娇进去。

屋里竟然不是办公室的样子,而一派田园风光,远山如画,云烟袅袅,一间茅屋,四五株柳树,大柳树底下还趴着一只…白毛狐狸。

胡瑶软趴趴的趴在树底下,白光一闪,变回了人形,九条尾巴盘在腰间,毛茸茸的尾巴垂下来,好像一条性感的皮草裙,大腿在毛裙子里若隐若现。

她脸上团团红晕,很有些不好意思看阿娇。

阿娇懂了,她露出原来是这样的目光,原来胡瑶喜欢柳万青,可他们一个是柳树,一个是狐狸,也能在一起吗?

胡瑶红着一张脸,对阿娇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想吸一口他的精气!”

越描越黑。

胡瑶气得发抖,柳万青这个臭烂木头,竟敢哄骗她,说只要吸一口他的千年精气,尾巴就能少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