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鸣不说话,仍旧看着窗外,谷雨未打了一连串的呵欠,然后说:“没事儿就走吧。”

鹿鸣拉过她的右手,胳膊上蜿蜒着奇怪的花纹,颜色有红有白,看着有些狰狞。他用拇指轻轻抚了几下,谷雨未抽过,站起身,“没事儿就走吧。”

“你居然敢算计我?”

“没有。”

他掐了下她的胳膊,“还不承认?”

“我哪知道没熟啊?”

“你觉得我傻?”

谷雨未低头,“你算计我那么多次,我算计一次,又怎么样?之前,我已经用鱼汤警告过你了。”

鹿鸣笑了,露出整齐的牙齿,“谷雨未,你开始有意思了。”

“别和我装糊涂。我已经看明白了,你的目的怕不止是我一个吧?”

“什么意思?”

“正谷有什么东西在吸引你?”与其说她有这样的结论,不如说她有这样的猜测与担心,只是想诈一诈他。

他凝视了她几分钟,“正谷本身没有,是正谷的人有。”

她皱眉,“玩文字游戏?”

“确实如此。”他继续抚着她的胳膊,“看你戴着那个袖套,还挺适合。为什么和别人出去的时候戴着,和我在一起却要摘了呢?”

谷雨未冷笑,“这伤你是不知,还是不解?”

鹿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也笑了,“谷雨未,我现在发现,你真是有意思,很有意思,对得起姓谷。”

谷雨未转过头,“我姓什么,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没有资格评论。”

鹿鸣哈哈大笑,“我没想到,你现在居然还挺得住。”

“拜你所赐,不敢挺不住。”

“这么恨我?”他望着她的脸,兴致盎然。

“是。”她并不回避。

“其实我很好奇,你就这么的上了我的床,没有想过我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或者说--我有更大的目的?”

谷雨未心里一跳,她担心,很担心,但是,当一个人没有了主动权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抓紧缆绳,看准风向,至少死得明明白白。

“鱼死网破我还是能的。”

他仰头吹了声口哨,“的确很有恐吓力,因为我怕死。问题在于,”他的食指轻轻挑着她的衣领,“你怎么做呢?”

谷雨未无语了很久,然后说:“很多办法,比如找你拼命,下毒,或者开车把你撞死。”

鹿鸣笑了,“听起来真有震慑力。”

谷雨未自己都觉得无力,她有什么办法?办法只是说一说罢了,真到那一天,她有什么办法?

鹿鸣气息悠悠,“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谷雨未,要想实现你的目的,首先是要训练你在我身边的服从力,讨我欢心,将来才有可能找到机会下手。”

谷雨未不语,鹿鸣悄悄伸过头来,似是耳语,“另外,就是抓紧了我,在我要把你推下去的时候,你可以死缠着我,也许不至于真的掉下去。”

谷雨未浑身一颤,魔鬼就是魔鬼,从来都是魔鬼,千变万化,不知哪一张脸才是他的。` 鹿鸣没有解释,为什么那天之后,他的态度转变那么大。谷雨未也没有问,谈判双方,有些话不必说得很清楚。鹿鸣的底牌到底是什么,她不知道。她能做的,也真的只是像鹿鸣说的一样,跟着他--在他设局之前,她已经别无选择。如果她没有归顺于她,也许正谷连今天的模样都没有。

遗嘱的原件在自己手里,即便全城都说她有第三份遗嘱,只要她不拿出来,谁也不能奈正谷何。

哪怕鹿鸣不是为正谷好而打算,也希望谷家的两位子女,能有点机会,缓一缓。

抱着这样的打算,谷雨未心安了。

大不了离开杉城,一了百了。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不能心安的。

“现在这局面,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正谷。”

他按住了她的嘴,脸也顺势凑到了她的脸上,逼得她向后仰,他的手却伸到后面,把她捞到自己怀里。

“小点儿声,这么大的声音,你这样的新闻人物,怎么受得了?”他的声音如同恶魔一样,让她的脖子又酥又痒又麻。

“我本来想今天回市里,看你这可人的样儿,忽然,我不想了。”他舔了一下她的脖子。

她有些狼狈,用手推他,“你离远些。”

“宝贝,折磨你,是我最喜欢干的乐事之一。真的,你总是那么端庄,假端庄。”

她用胳膊肘拐他,“变态,放开我!”

“除非你求我。”他像一头狼似的,不停地用那邪恶的舌头在她的脖子上东舔西舔。

“快滚开。”天气热,这个恶魔靠得近,她已经觉得自己要虚脱了。

她终于受不了。忽然一返身,把他扑倒,想藉此挣脱。没想到,他居然早有准备,往后一仰的时候,两手抱紧了她,然后一滚。

他的笑声朗朗,“真是热情如火。”

这里是医院!谷雨未首先想的是耻辱。她不顾一切地要爬起来,他却虚虚地按着她的肩,她能动,却挣不脱。

“你快放开!”她恼羞成怒。

“叫哥哥,不叫不放。”他的上身离她的只有一指的距离。

“快放开啊。”她腿在踢着。

“警告你,男人的腿一放下来,便抬不起来了。”他半威胁,半开玩笑。

她咬着嘴唇,听他戏谑,“叫哥哥。”

她不肯,依旧在挣扎。

他的腿开始用力,“非要惹我?”

她涨红着脸,用力捣着他的肩,“别胡闹,快起来。”

“叫哥哥。”他依然坚持。

她还想反抗,“叫哥哥。”他的声音里不容置疑,手抚上了她的腰。“叫不叫?我数三个数。三。”

走廊里有说话的声音传了过来,谷雨未一激灵,“你快放手啊,有人。”

他不理,“二。”

“鹿鸣!”

他的唇形刚要动,她只好含着羞,“哥哥。”

“哈哈哈,”鹿鸣笑了,胳膊撑着床,“不行,得再叫一声情哥哥。”

“你有完没完?”

“叫不叫?”他继续威胁。

谷雨未终于忍不住了,她伸出手,照着他的脖子就挠了一下。

“咝,”鹿鸣吃痛地捂了下脖子,谷雨未趁机爬了起来。

“你敢挠我?”

谷雨未把枕头冲着他扔了过去,人爬下床,赤着脚跳到门边。

鹿鸣盘腿坐在床上,看着门上的玻璃,“当心,有人进来了。”谷雨未一惊,连忙往里闪。

鹿鸣又哈哈大笑。谷雨未才明白,她上了当。

“变态。”她咬牙切齿。

“技不如人,不如,愿赌服输?”

谷雨未恨恨地看着他,“变…”

脖子让人卡了一下,“我让你说。”

她唔唔的叫,他松了手,她夸张地咳嗽。他得意扬扬,“蠢,这就是教训。”

谷雨未没有再说话,她知道,无论鹿鸣怎么嬉皮笑脸、满面春风,都只是一个表象。那个鹿鸣,从来没变过。她无法探知他的心意。

两个人从医院回来,鹿鸣绝口不提回市里的事。她也不提,就这样待着吧。如果需要像章鱼一样缠在他身上,才能让他起一点怜悯之心的话,那她也愿意。

她甚至想,自己是不是在取悦他。

鹿鸣每天会准时出去买菜。当然,是载着她。他推着车,她站在旁边。她停下,他也跟着停下。

第一天,他说:“我想喝鱼汤,而且,是不放很多胡椒粉的鱼汤。”

她不吱声地拿了鱼,做了。当晚,鹿鸣的眼睛围着那几盘颜色看起来很好的菜转了几圈之后,确认没有芸豆,也没有别的东西,还是不肯下筷子。谷雨未神色如常地吃了一小碗饭,上楼了。鹿鸣小心翼翼地尝了下,然后就大口地吃了起来。

最后,是那碗鱼汤,看谷雨未也喝了,似乎没有问题。他喝了一口,立刻在楼下咆哮,“呸呸,谷雨未,你放了多少醋?!”

谷雨未在楼上关着门哈哈地笑。

第二天,他说:“我想喝鱼汤,而且,是不放很多胡椒粉也不放很多醋的鱼汤。”

她又照吩咐做了。

晚上依然是四个小菜,一个汤。都很简单,就是很香。鹿鸣把昨天晚上的路数重新上演了一遍,另外,还多了一道。在她喝了第一口汤后,把他和她的汤碗换了过来。

谷雨未声色不动地喝了汤,然后上楼。剩下鹿鸣望着那一小碗汤,这次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一会儿,“谷雨未,我让你不放很多胡椒粉,也不放很多醋,于是,你就放很多味精?”

第三天,进了厨房,他说:“如果你今天再搞怪,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谷雨未继续不吱声。

狠话是说的,吃饭还是要小心的。

鹿鸣今天坚决不允许谷雨未在厨房里把汤盛好,一定要把汤煲端到餐桌上来分。

谷雨未无所谓地挑眉,她当着他的面盛了一碗,然后递给他。

这次,应该不会错吧?

鹿鸣接过后,还是等谷雨未全部喝干,他才喝了第一口,然后直接吐了出来。

“谷雨未,当着面,你也能搞鬼!”里面的盐估计能杀死一千个有活力的细胞。

谷雨未气色悠悠,“要是怕,你让我做什么饭?”

“让你做饭,你就搞怪?”

“你在你擅长的领域搞怪,我在我擅长的领域搞怪,大家算是扯平。”

鹿鸣斜了她一眼,“是不是在所有我擅长的领域,你都要想办法扯平?”

“那倒不必。但仇却是一定要报。”

鹿鸣笑了。“这个性,我喜欢。”

谷雨未的胜利也仅仅在于此。其他的时候,一败涂地。

他的招数是,“说一句让我心动的话,否则,我会让你难过。”

她不语。

于是,他开始行动。

在未遇到他之前,她从来不知道女人还有“情欲”。但他有层出不穷的办法,让她对自己感到害怕。比如,他会随意地揽着她的腰,腿随意地搭在她的腿上,挨着她,慢慢地、一点一点地舔她的耳垂。那种热、那种近、那种似有似无、那种让人心旌摇荡的鼻息,以及他那让她恐怖的生理反应,会让她逐渐崩溃。

“你要做什么,你快点儿。”

他却低声笑,“还不求饶?”

她还是不语,就是坚持。那种漫长,简直无法计量。

最终,他笑,“你如果再这样下去,我们就可以在床上游泳了。”

她恨恨地一推他,他揽在她腰上的手一使劲,她斜在他身上,他看着她,眼睛里都是笑,“这可是你选的。”

谷雨未觉得,在床上,他就是一头狼,怎么都不满足的狼,想出各种办法折腾人的狼。

所有一切可能的姿势他都试验过了。

每次过后,谷雨未就想,他究竟经过了多少练习,才会如此的精于此道。

这个问题,她真问了。

他的动作停了下来。

“感兴趣?”

“嗯。”她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忽然笑,“你这个表情,特别傻,傻里傻气的。”

她哼了一声,然后他说:“要回答这个问题也不困难,你要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她又哼了一声,却不知,他又耍什么花招。

他支起胳膊,看着她,“你和展一鹏,到底上没上过床?”

她愣了下,别过头,“这问题你问过了,我也回答过了。”

“我让你再回答一遍。”

“回答过了,我便不再回答了。”

他扭过她的脸,盯着她的眼睛,“真上过?”

她挑衅,“嫌弃的话,你可以放我走。”

他看了她半天,忽然笑了,“为什么要嫌?知道男人笑话男人最厉害的武器是什么吗?不是权力、不是钱,而是…是什么呢?嗯?”

谷雨未把头转过去,他却继续笑着说:“看你这生涩的样子,想必他是个银样蜡枪头。下一次,我要拿你去笑话笑话他。”

谷雨未恼,“没廉耻!”

他大笑,“所有男人在床上都没有廉耻。”

然后他堵住了她的嘴,几乎要把她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