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仍然在挣扎,“你放开我。”

“给我道歉!”他两只手搂着她的腰,让她动弹不得。

“你放手啊!”她有点恼,本来是要决裂,怎么现在成了调情?

“不放!”鹿鸣很坚决,“给我道歉!”

她不理他,双手去推。他却越搂越紧,似乎要把她揉进胸膛。她推不动,改去掰他的手指。他微一松手,她摇晃了一下,下意识地抓着他的胳膊,然后他用更紧的力道搂住了她。

“我想亲亲你。”他忽然说,然后他的唇就覆了下来。

鹿鸣的吻初始像蜻蜓点水,并不粗野,只在她的唇上点了又点,然后很耐心地启开她的牙齿。她的大脑空白了,两耳嗡嗡的响。她浑身僵硬,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吻,似乎已经忘了,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场合。他离了她的唇,向下吻到颈,然后回到她的耳边。

“在美国想我了没?”他的声音低无可低,如果不是在她的耳边,她真是听不见。

她不语。

他惩罚式地咬了下她的耳垂,她痛叫出声,却被他堵上。

谷雨未无法形容现在的感觉。她只觉得荒唐。刚才是多么坚决,转眼却成了现在这个模样!

“你去美国,和今晚跟踪谷维春,是不是都是因为生气?”他继续轻声问。

谷雨未很想推他,但手足无力。她反反复复只想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这样?

“生气就好。”他似宽慰地说,“虽然我也生气。”他继续喃喃自语。

她简直让他吻得要失去方寸。

“今晚,好不好?”他略带一点气喘,“行吗?”他像催眠一样地耳语,手却已经动了起来。

“好吧?可怜可怜我,嗯?”他的口气里带着恳求,让谷雨未失去了主意。

理智告诉她,必须要说“不”。但是,她似乎已经失去了语言的能力。

“不…”她吃力地挤出了半个字,他的唇又堵了上去,人一反身,把她压在了下面。

“不…不行。”她尽力保持一点清醒。

“乖,乖。”他的语气很轻柔。

沙发很窄,又很软,她动弹不得,上面那个人更让她完全没有了反抗的余地。

“乖,乖。”他一直在催眠式的耳语,从颈吻了下来。

真是太荒谬了!谷雨未尽力地摇晃着头,她想清醒。但是,她只觉得浑身发软,耳边的小血管突突地跳着。一切表明,她已经失去了意识。

“不…”她第三次挤出这个字,他毫无征兆地扑了上来。她只觉得嘴唇一痛,又咸又腥的味道涌入喉间。她想说,你咬我?但她已经说不出来了。她失去了意志的主宰。

她只好再次试着伸手去推他,所触之处,却是黏糊糊的。她赶紧缩回来,那是他的伤口。他却得了机会,把她的胳膊压到头顶。

“别跑,我会把你抓回来的。”这是他说的最后一句话,用最温柔的语调说了一句最冷的话。

而后,谷雨未便彻底丧失了意志。

为什么男女要有别?

这天夜里,鹿鸣没有走,就在她身边呼呼的睡过去。谷雨未也很累,但她还是睡不着。外面雨声滴答,天在慢慢地转亮,雨天,灰白的亮。

这是怎样一个夜晚?从她开车去追谷维春,到她撞上了树,然后是谷维春把她载回来,再就是鹿鸣找上了门。一切像是走马灯似的。她经历过焦虑、悲愤、沮丧、失望、生气、发狂以及最后的混乱,这事怎么样的一个雨夜?

她扭头,看着那张熟睡的脸。没有灯,他的脸轮廓模糊。她凝视了一会儿,忽然,抬起头,轻轻地吻了下那个唇。

在去美国、追谷维春时,除了因为正谷,还有没有别的?

她承认,那个时候,她的感觉里有些伤心。

她继续凝视着他。有时她很怕,怕这背后的真相是她无法承受的,所以,她只能选择躲。

正谷这湾水,真的很深。已经把她的一切都裹了进去,他,到底信得过吗?

她只觉得脑袋里边一片混沌,如一团乱麻,失去了主意。

天,终于亮了,她仿佛才合上眼,就觉得神经在叫醒她。她睁开眼,鹿鸣正曲臂枕在头下,望着她。

她和他对视了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顺着胳膊摸下去,握住了她的手。

她动了下,“别动,我胳膊疼。”他的声音和他的手一样,让被子捂得有些软。

“我对你没恶意,对正谷也没有。”她望着天花板,但知道,他望着她,“年报的事,也确实出乎我的意料。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是,确实如此。”他依旧望着她,慢慢地说,“所以,现在我也不敢和你再说什么。否则,我不知道,会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承认,”他顿了顿,“之前我是有些自负了。”

谷雨未一动,他的手加力握了一下,“谷维春不容易,我不想说她什么。只能说,请你相信我。我敢拿任何你希望的东西发誓,除了你,我没和第二个女人上过床。”

听了这句话,她倏地拉上被子,把头裹上,热热的泪流了下来。他的胳膊伸过来,揽在她的腰上,把她往怀里搂了搂。

“能不能抱抱我?”隔着被子,还是能听到他轻轻的语调。

谷雨未不动。

他没有再问,虽然隔着被子,但她仿佛听到他的心跳声。她咬着牙流了会儿泪,忽然伸出胳膊,抱紧他,“鹿鸣,别害我!”

这一天两人没有出房子,她在厨房里忙,他在客厅里看电视。她偶尔走过去,发现他在看军事频道,“你喜欢军事?”

“奇怪?”他躺在沙发里,脚蹬着沙发扶手,衬衣都压出了褶子。

“以为你会更喜欢看经济节目。”

“平日不得不看那些东西,玩儿的时候就不必了。”他随意地说,拿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

她看了看他的伤口,虽然已经有些结痂,但她还是担心。

“去医院看看吧?”

“不,不去。”他断然否定。

“去吧。”

“不去,我说过不去。”他的语气没有商量的余地。

“为什么?”

“不用去。”

“怎么不用去?都这样子了?”

他看着她,忽然笑了,“说实话?”

她不解,他很正经地说:“我就是要让你心疼。”

她大窘,伸手捶了他一下,让他给拽住手,“你心机真浅,真笨。”

她推了他一下,红着脸走了,客厅里是他的笑声。

尽管如此,她还是给他上了点药。药是普通的消炎药,她磨成粉,给他清洗了伤口,慢慢地捋上去。他平伸着胳膊,仍然在看着军事节目,腿还放到了茶几上,悠闲自在,似乎很享受。

她不平衡,末了伸手拍了一下。他回头笑,“扯平了。你受伤时,我也给你上过药。谁弄受伤的谁上药。”

她辩解,“我当时可不像你这么自得!”

他笑,“你要自得,我也不是不让,谁让你弄得那副受苦的模样?”

“还不是你?”

“我怎么了?”

她垂下头,眼前这相安无事会是真的吗?

“你还坚持你现在的做法?”

他的表情一僵,有些迟疑最终点了点头。

“可我想退出。”她直截了当地说。

他抿了抿嘴,“这事以后再说,我慢慢考虑。”

“可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在杉城立足了…”她不自觉的声调又高了起来。

“我会赔你的,好不好?”他心平气和地望着她,“我保证,事情结束之后,我会赔给你想要的生活。不就是教书写字吗?行,我会把破坏掉的,都还给你,行不行?”他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一点遮拦。

她垂下头,感觉像是一个孩子看着另一个孩子破坏自己的玩具,那个孩子理直气壮地说:“没什么,我再赔给你。”

“哪有这么简单?”她甩开手。

“本来就怎么简单。”他收了笑,“我都会赔给你的,只要你乖,啊,乖。”他的语气让她觉得有点肉麻。但她也发不起火来。虽然她心里有一个声音说,我怎么能相信你,但是,她没有说。仿佛被咒语封住了,说不了。

“谷维春呢?谷维春怎么办?”她问。

他的眉忽然皱了下,没有立即说话。

“她怎么办?”她催了一句。

他草草回答,“谷维春的事,你别管。”

“不管?”她有点摸不到头脑,“为什么不管?”

他再也没有回答,眼睛望着电视,但她发觉,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她正要开口再说,他说:“谷维春的事,你真的别管。你现在要做的,就是老老实实的,什么也不要动。我给你的二十万,还有多少?”

她愣了下,“啊?”

“我给你的钱呢?”看她愣着,鹿鸣跟上一句,“那二十万的奖金本就是给你做预备开支的,你不会当废纸扔了吧?”

“让我捐给系里了。”她有些局促。

当时捐给系里,一是为了赌气,二来也是给自己买个平安——哲学系是穷系,平日经费就很少,二十万的奖金从天而落,任是谁也要看了眼红。

鹿鸣的鼻孔里嗤出点声音,“跟扔了没区别。你倒真大方。他们都有的是钱,也没见捐点出来,天天倒向我们化缘。”

“你别这么说!”谷雨未立刻反对。

“行,”鹿鸣懒懒的,“反正我只赞助这一期,明年就随便找个理由不赞助好了。”他的头换了个位置,样子很舒服。

谷雨未略有尴尬,她想起为了这奖,系主任曾经寄予多大的希望。

“用不用得着钱?”他看着电视,口中淡淡。

“不要!”她坚决。他笑了。

“你写一本书,能赚多少钱?”

她立刻想到他说的什么。“你不要傻了,你即便买的很多,也不会有多少钱在我这儿的。”

“谁说我要买的?”他反问,言语中尽是戏谑,“你不签名送我本儿?”

她咬着嘴唇,脸红红的。

“你是名人,我是非名人,以后你要是再欺负我,我就给你拍写真集,像艳照门似的,起个名字就叫《浓浓情》。”他十分正经地威胁。

她从茶几抓起一把葡萄就扔了过去。葡萄珠儿随着鹿鸣的笑声在地板上四处滚,谷维春的话题就这么给绕了过去。

她一天没有上网,鹿鸣也没有,这一天的生活都像从正谷跳了出来。晚上,他洗了澡,用衬衣围在腰上就吹着口哨出来。

谷雨未见了,连忙转过头。

他笑,“装羞。”

她哼了声,他说:“为什么我要长得比你大?否则,还可以穿穿你的睡衣。”

她不语,他惬意地躺下来,“没有睡衣好啊。”然后从后面搂着她,“弄了一半天,你家根本没有男人的睡衣!”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上下其手。

“不准有,也不准买,我不穿!”他坚决地说,“男人的衣服,一件也不准有!”

谷雨未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负气地蹬了他一下,却在他的大笑中被瓦解。

女人,为什么你总是不够坚定?

又是早上。衬衣虽然被洗熨过,但袖子上的血迹还是很明显,鹿鸣不在意,一边扣扣子,一边说:“你的车我让人修了,在服务店里,你去取吧。”

“哦。”

“以后下雨天不要乱跑。”他语气平淡,“多大的事儿?值得用命去追。”

她依旧不语。他看了看她,“你的脸上有个东西。”

“啊?”她拿手胡乱摸了摸。

他招手,“来。”

她过去,然后,他的吻下来了,“就是这个东西。”

谷雨未从楼上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利索地钻入车里,然后车子轻灵地转过头,驶离了她的眼界。

她轻轻地舒了口气,是不是以后,会平坦些了?至少,她希望如此。

九月,已经是初秋,天气好。秋天的太阳从白杨树的叶子间落下来,风一吹,光便随着叶子轻轻摇动。这大约是植物长得最盛的时候,盛极而衰,慢慢就是冬天了。

车取得很顺利,交车的小伙说:“小姐,您还真是幸运。您的车轧起了一块大石头,横在底盘下。那天幸好树不是太大,也没有全倒下来,否则,树的重力把车往后推一下,您再一打火,就危险了。”

谷雨未有些赧然。经过了那天的事,现在回想起来,自己也真是有点低情商。她谢了他,进去试了两下,还挺顺手,没什么异常。

“谢谢啊。”她真诚地说。

小伙呵呵的,“以后多注意就好。下雨天,刹车不能踩得太急,否则就容易打滑。我瞧您的技术,可能也不是练赛车出来的。”

谷雨未让他这婉转的教训说得直脸红。她只得点头,然后问多少钱。

小伙继续用半幽默的声调说:“钱就不要了,有人结了。另外还有这个,”他从柜台下面拿出一大捧百合花,“送修的人说,让我们替他给您送上。”

花束很大,并没有用常见的包装纸,而是用一张挨着一张的整张旧报纸包着,越发显出这一大抱百合花朴素而绚烂的美。

谷雨未的脸彻底红了。她半咬着嘴唇,两眼偷偷地瞟着周围,看有没有人注意自己。

小伙又笑了,“小姐,您真幸福,让我为您打开车门。”

驶离修理店,谷雨未的心还怦怦跳。那一大束百合花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花香不断地飘来,一重又一重。

这束花似是一个会说话的伴侣一样,伴了她一路。只要车子一停下来,她便要伸头去看看。后来,她忽然想,数一数,到底有多少朵。

可才数了几十朵,后面就有喇叭响。她怎么也数不完。

抱着花上了楼,放到桌上,傻呆呆地看了半天,也不想解开报纸。看看时间,要中午了,她想了想,还是打了他的电话。

“嗯?”他的声音还是淡淡的,却让她心里一跳。

“嗯。”她说不出话来。

鹿鸣忽然笑了,然后压低声音说:“你别这么暧昧,否则,会让我浮想联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