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心没肺——

“你似乎是开朗了些?”于震的话含着个讽刺的意味,小子一下都没有停,往着饭店的餐饮部过去,健壮有力的手臂攫住她的手,“小七真喜欢看到她开朗的样子。”

他最后的话几乎是凑到她的耳边,透着个暧(昧的姿态,当着柳成寄的面,做起这个动作来,一点都不顾忌身在光天化日之下。

柳成寄不悦,于他来说,小七那是他的,于震在他的面前都不能算是他的对手,他是这么想的,抱着坚定的决心而来,他要把小七带走,给她安静光明的未来,不是现在这样子,她的笑,让他看到她笑容下的悲伤。

“小七——”他轻轻地唤道,仿佛是在心底里沉浸许久的心声,“我爱你,能不能别折磨我——”

这一刻,她的心无比柔软,从没想过她的心能再一次柔软,可——

她的手发疼,那重重的力道来自于震,他的目光冷冷地盯着柳成寄,那种目光,似乎是看到杀父仇人般,明明是盯着柳成寄,却无端端地叫她觉得发冷。

“伍姐,五号包厢怎么样?”

餐饮部经理是认得小七的,就在这饭店里,几年前的小七通常都是在这里,与叶秉泽一起,她扮演着叶秉泽喜欢的菟丝花,凡事依靠着他过活,仿佛没有他的庇护,她再也活不下去。

经理的出现,让三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缓和下来,至少不那么诡异,让人都觉得伤脑筋,两个大男人都偏过头,谁也不预备理谁,小七点点头,算是觉得经理的安排不错。

她心里松了下,为着柳成寄的话,那个话让她的心骤然加速,仿佛是着了魔,低着不敢面对他的目光,那包含着深情的目光,一如她与他年少时最美好的回忆,她差点就要陷进去,可——

经理的话将她拉回到现实里,她又笑了,还是那种笑法,没怎么在意的笑法。

于震毫不客气地大笑出声,再没有什么能比看到对手不能如意而叫他更高兴的事了,取笑敌人时,就得毫不留情,这是他的为人准则。

经理很镇定,耳朵好象没长,若无其事地在前面引路。

柳成寄走在最后,双手捏握成拳,面色不再是柔和,而是克制,隐藏在镜片下的眸光锐利而森冷,与他温和的面容完全不附。

五号包厢,于她不是什么快乐的回忆,叶秉泽有个奇怪的嗜好,就像房间他永远只喜欢808,吃饭也总喜欢在包厢,她想她能够理解他想做的低调些,不想叫别人目睹他怎么吃饭,但不明白他为什么就只喜欢五号包厢。

当然,她不愿意去想,那个男人的任何事,都不是她愿意去想的。

三个人坐在包厢里,一边一个,成个三角形,看上去像是三巨头的会面,谨慎而神秘。

服务员先进来,端着茶进来,还备着菜单。

小七没去看菜单,自己拿过茶壶,在三个杯子里倒满茶,再将转到两个男人的面前,看着他们拿过菜,她将服务招到身边,轻声地跟她说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于震大赤赤地坐在那里,脸上的表情都没有掩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高兴就是不高兴。

这恐怕是不太叫人满意的话,也难怪叫于震心生不满了,关于叶秉泽的怪癖,他还能不清楚,只是他在想这个突生的怪癖与她会不会有什么关系。

最好是没有,他不太乐意看到,或者是听到也是不行。

柳成寄一直是看着小七,那目光就一直没有移开过,像是粘在她的身上,与她融为一体般,从她的身上试图找出些与年轻记忆融合的东西,那些曾经叫刻骨铭心的忘记,总让他不肯轻易地忘记。

忘记就是代表着背叛。

有过一次背叛,第二次,他再也不想背叛,背叛他的感情,埋在心中最为炙热的感情,那种一喷发出来使火山爆发一般,然而他却这里看着另一个男人以着异常熟稔的姿态对着她说话。

一桌的菜,只配着饮料,没有酒。

“不喝酒,那位一直不喝酒的吗?”柳成寄敛着眉眼,看着这一桌子的菜,“还是小七不喝酒了?”

她一笑,给自己倒了杯饮料,缓缓地摇摇头,“没有的事,就是今天不想喝。”说话的同时,她靠近于震,与柳成寄拉开些距离。

本来是三巨头的模式,现在,到成了一边倒,倒向于震这一边,这一切都让柳成寄眸色暗沉,知道是一回事,而看到又是另一回事,听的再多,也只是听说,见的多,那才叫让他痛心。

他的小七,想捧在手心里的小七,现在离他远远的,不愿意见他一面,就是话也不愿意跟他好好说,“还记得你第一次喝酒吗?”

他问,目光盯着她。

那种直白的目光,从她的镜片后透露出来,让她的心都颤了,下意识地低下头,回避着他的目光,手放在桌下,那桌下的手,已经让于震占了个便宜,被他握个正着,她想缩回来,于震不让她逃。

她没再动,怕动静太大,舌尖无意识地舔舔唇瓣,“以前的事…”别提了。

话还没说完,她丝毫没有准备的余地,颈子已经让于震给搂住,她瞪大眼,双手急着要推开她,他却是更强势,搂着她的脖子,薄唇已经是放肆地堵住她微张的嘴。

柳成寄露凶光,表面的温和再也保持不住,两步就到于震的面前,双臂朝前一揽,就要将小七揽走——

“小七有客人,怎么都不跟我说一下,也好叫我出面招待一下。”

包厢的门给推开,伍建设出现在包厢门口,斜倚在那里,没有要进来一步的意思。

面对着伍建设与柳成寄,于震没有要放人的意思,兀自在那里舔吻着她的唇瓣,那姿态都恨不得把人吞入肚子里,炽热的目光,谁都看在眼里。

小七喜欢他的吻,比起叶秉泽那种,她更喜欢于震的吻,双手勾着她的脖子,在柳成寄的面前,她毫不忌惮他的存在。

有些事,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她想这么告诉自己,可伍建设阴魂不散的出现,叫她明白一个事儿,讨厌的人总是在你不想见的时候出现,叫人觉得兴致都要少许多。

推开于震,她推不开,那个人到是放开她,以着占有者的姿态,搂着她的腰,面对着伍建设,“伍建设,你生意越做越大呀,连我的面子都不给了,让我进来还得找个做个东西混进来,太没有面子了。”

025你是我的谁

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

——毛爷爷

“于团长,柳书记,真是荣幸。”

伍建设伸手,满脸笑意,笑的很热络,好像他打从心底里就是这么想的。

他一个伸手,小七很自然地接下,随着他一个用力,她人已经到伍建设的身边,头也不回地走出包厢。

“记我账上吧。”

就是这么一句,再没有别的话,她那步子很坚定,仿佛让她抛在包厢里的两个男人与她毫无关系,那种撇清的态度近乎于冷血。

柳成寄与于震自然是想上前阻拦,他们的去路让伍建设给拦住,不止他一人,身后还跟着面色严谨的手下,那一个个的黑色西装,大夏天的,也不怕热的中暑了。

伍建设这一招,是他惯使的,拿着个场面来震人,脸上笑意半点未消,“两位听见了没,小七说要记她账上。”他说到这里还是停了下,打了个响指,“她哪里能在这里记账,都让叶少快纵的没边了,还是我来请两位吧?”

他毫不介意地把小七留下的那句话给弄的支离破碎,一点都不让他们享受到小七的招待,即使就是这么一顿饭,那也不乐意的!

“叶秉泽?”这是柳成寄重复的声音,薄薄的镜片再也挡不住他锐利的视线,对伍建设压根儿没必要收起他的善意。

于震哪里能不知道叶秉泽这个人,要说起家世来,两家那是毫不上下,甚至是叶秉泽更占着高点,叶家是个奇怪的,自从叶老子退下来后,就再没有涉入过军政界。

“伍建设,不是我说你,你把小七给他,到真是为你自己找到个好靠山。”柳成寄年岁与他差不多,自小也是一块儿长大,比起别人来,他更晓得伍建设那个人的心态,“这买卖,你真有脸做?”

他质问着,若不是在这里,在饭店里,大庭广众之下,他身为市委书记得注意点影响,早就是一拳揍过去!

于震乐了,伍家的事,他哪里没听说过,从他与小七的第一个夜晚开始,所有关于小七的事都放在他案前,从出生到现在,都经过什么事儿,一清二楚。

别看他块头那么粗,着实是个心细如发的人。

“靠着女人发家,也不怕亏得慌。”他到是不怕,没有柳成寄那些个顾忌,大步上前,一拳挥过去,挥的那力道极重,他甚至都不愿意留半点余力,“最下作的男人才愿意把女人推出去——”

他那一拳,伍建设往后退,退的很快,身后的手下立即涌上来,挡在她的面前,把所有的攻击都挡住,情势一下子变的不容乐观。

比起这一边的混乱,柳成寄都没看一眼,像是与他无关,走出包厢,与伍建设擦身而过,隐藏在镜片后的眼睛闪过一道锐光。

伍建设报以一记笑意,目送他。

于震不是对付不住挡在面前的人,一拳落空,就已经没有再送他一拳的意思,人嘛,出手算是最初级的,要让一个人痛不欲身,还有更多的办法,不急于一时。

他竖起个食指,隔着众人指向伍建设的面门,“伍建设,来日方长呵。”

那走路的样子,真没把伍建设看在眼里,张狂的狠,更多的是一股痞子味。

伍建设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看着他走出去,更没有让手下的人堵他,没有那么做的必要性,有人愿意跟着小七,他求之不得,最好——

他笑了,还是方才的笑意,多了点算计的意味。“你们伍姐在哪里呢?”他对着手机问,那笑意始终未见有收敛的迹象。

上一秒,她还笑着,下一秒,他就已经变了脸色,低咒出声,“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找回来,叶少还在这里,你想叫我吃不了兜着走?”

这声音,叫他身边的手下,都噤若寒蝉般,不敢出一声。

小七失踪了。

偌大的城市里,没有她的半点消息,就好像是人间蒸发一样,就是伍建设也找不到人。

站在叶秉泽的面前,伍建设似乎是没有多少分量,离叶秉泽最近的就是李胜利,离的越近,越能说明信任度。

叶秉泽不吸烟,他甚至不太喝酒,很让人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他坐在那里,听着伍建设的话,连怒意都没有,像是听着“今天晴天,明天还是晴天”的平淡消息。

“去找吧。”

他就是轻轻一个扬手,说话的李胜利,仿佛是他的全权发言人。

伍建设心里不爽,可没有那么傻,会流露在脸上半分,依然是恭恭敬敬,“还请叶少放心,明天晚上叶少会见到小七的。”

他说的很有把握,心里到是没底的。

叶秉泽在看书,是的,就是在看书,别怀疑,这是真的,一点都不要怀疑自己的眼睛突然间成了个老花眼,他确实在看书,这个是真实的画面。

那书的封面暗红似干涸的血,落在他修长的指间,白皙的颜色,与暗红近乎于妖诡的封面,叫人一眼看过去就会落在眼底,还有那封面上头的女子,纤细的腰肢,胸挺,腿长,黑色的波浪卷长发随她蜷缩在床里的姿势而铺满床铺。

他抬起头,黑瞳里似乎掠过一丝狐疑之色,“明晚?”他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淡然,没有什么情绪,“我可不乐意等到明晚。”

他说的很直白,话一说完,又专注于那本书。

那书似乎是非常吸引他的目光。

至少伍建设是这么看的,封面的字都是黑的,在暗红的颜色里看不太清是什么书名,“恐怕没有这么快。”

他说的是真的。

叶秉泽没再看他,那手挥了挥。

他不需要解释,更不需要没能成事的理由。

他要的就是结果,不问过程。

伍建设出来的时候,李胜利也跟着出来,就在他的身后,保持着一步的距离。

“叶少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终于,伍建设先开口,打破沉默的气氛,他一手插着裤袋,一手摸过他自己的鼻尖,声音沉稳,即使是得了最后通牒,还是一贯的口气。

李胜利跟着停下脚步,瞅着那从不掩饰一点野心的伍建设,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是去找人吧,尽快,叶少没有多少耐心,你是晓得的…”

“于震来了——”伍建设打断他的话,那张充满着野心的脸,露出个笑意,“还有柳成寄,许是这两个人男人中有一个把小七带走了,要是真那样,我怎么处理?”

026你是我的谁

李胜利真不能回答这个问题,在他看来,这个问题得分两方面来看,一是于震是不是那个带着伍卫国走的人;二是伍卫国是不是自己愿意跟着于震走。

前一个,他还好说;后一个,他插不上手,也不想插手,“希望是他们把她带走的,建设你说是吧?”他说话的样子像个语重心长的长辈般。

伍建设不意外听到这样的话,似乎早就有准备,面色微染上几分担忧,“我真叫叶少知道这几年小七的动向…”他说的很轻,很犹豫,真正地为小七的过去而担心,扮演着一个好叔叔的角色。

听着的人没有任何的表情,即使在他说似长辈般说出语重心长般的话,那张方字脸从头到尾都透着严谨,没有丝毫的表情,仿佛那张脸早已经僵硬了般,丧失做任何微小动作的功能。

“叶少说了,鸟儿嘛,总得让她出去飞飞,这外头风大雨大的,总得叫她知道个好歹。”明明说着好话,李胜利还是那个一千零一号般的表情,“还是赶快叫她回来吧,晚了,叶少这里,她恐怕是吃不起的。”

最后的话,是李胜利加上去的,当作最后的慈悲。

伍建设点头离开。

那只鸟呢?

所谓的小鸟,小七在哪里?

她可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的眼里已经失踪了。

关机,坐着别人的车子直接从星辰饭店的地下停车场出去,小张没等到人,又一拨打个手机,关机的提示音。

她跟谁走?

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让叫她神秘地走出去,那人是张思洁,带着手里头的名单,暗地里找上她。

表姐妹,曾经亲密无间。

现在,就是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腻味。

这是伍卫国的感觉,看着张思洁鼻梁上架着的大墨镜,眉头微微上扬,“你气色不错。”

她这是调侃。

张思洁的脸色真不是太好,得罪了方正,全面封杀,她的日子真是不好过,还得吃老本,靠着手头里已经好久没有动用过的名单,还能过得尚算是还成。

但是——

贝齿咬着唇瓣,咬得那唇瓣发白,她都不自知,或者是没空理会了,眼睛隔着黑色的镜片,忿忿地瞪着小七,“你现在有叶少当靠山,要是当年叶少看上我就好了,我也不用现在得罪方正了。”

听听——

这话说的,好像是小七的错似的,好象是小七挡她的道儿,把叶少占了去。

小七忍不住想笑,反正她今天心情特别好,一下出现两男人,现在又来个张思洁,叫她真是应接不暇了,也不是没有见过脸皮厚的人,伍建设就是那么一个,张思洁比起他,丝毫不落下风。

“要不,你去受受?”她问,双手端着杯咖啡,坐在张思洁的屋子里,瞅瞅屋子里的摆设,除了简洁点外,没有一处是她喜欢的,“然后再告诉我是个什么感受?”

喝着咖啡,她还是打个呵欠,有些困倦的样子,咖啡的提神作用于她一点感觉都没有,想睡还是想睡,不会因为喝了点咖啡就会睡不着。

张思洁摘下墨镜,在家里,没必要戴着它,收拾起来,眼袋很是明显,整张脸都让完美的妆容所掩饰,还是难掩着她眼底的憔悴,“别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是把你出卖给叶少,可你也不想想,你就经这么一个男人,我呢,为了今天的地位,我付了多少?”

小七往后靠着沙发,觉得这位是不是有点误会自己的意思,“我从来没看不起你的意思。”她说的简单,这便是她最初的想法,“你自己的选择,你自个乐意就成,别扯上我。”

她分的很清,看不起别人,也得自己本身有那个资格才成,陪一人是陪,陪两个人也是陪,就是她陪的人就只有叶少,而张思洁陪的人比她多而已。

五十步又何必笑百步?

“也对,是我自个儿乐意。”张思洁说着,算是默认,要不是那些个,她哪里能红得起来,为了个角色,就算是那导演是个猪头,她都曲意奉承,点燃根烟,颇有点风尘味,“你现在是要舍了你那身皮肉?”

名单,所谓的名单,不过就是她的客人。

大明星张思洁私底下有“客人”,这话要是一传出去,还不得人人都抡圆了眼睛要看一下,八卦是人人都爱听。

但是那名单,由她所有,是从金雅那边得来的,客人也是她自己接待,别人还真没能从里头看出些什么来,一切都是低调的,低调的不能再低调了。

小七“噗嗤”笑出声,那叫控制不住,抬眼瞅着她,“金雅那边有联系不?”

张思洁终于是正色起来,盯着她,“你别真要是想捧人吧?”

“有什么不好的吗?”小七不回答,直接地反问她。

沉默了,沉默的是张思洁,她狠狠地抽几回烟,又是狠狠地把烟给弄灭了,瞪着她,那目光都跟着要吃人似的,“伍卫国,你到底想干嘛呢?”

小七耸肩,表示自己的清白无辜,“没想干嘛,手头的工作,赚人家的工资,我总得做点什么是吧?”

很平静。

明明面前的人很平静,张思洁深深地感觉到看不透她,才几年没见,已经看不透这个人,以前就是张白纸,现在的她看不出颜色。

窗子开着,房子里的亮度,与外头的黑暗,形成鲜明的对比,朝外一望,远处都是通黑一片,所有的建筑,都被黑夜吞噬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