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让刘轻看在眼中,更加证实了梦中那个猜测。

甚至于突然涌起了一阵庆幸,如果他没有在梦中识破…安安根本不是赵静安。

是不是这辈子,他就要和一个假的赵静安,永远生活在一起了?

只要一想起这个结局,刘轻到此刻还有点心有余悸,幸好…他比想象中,还要更喜爱安安一些。

喜爱到…愿意为她放弃接下来的生命。

在梦中时,他不是没想过,饮下那杯毒酒后,他将真的自觉于世,不必说见到安安了,就连他仅剩的一条命…都保不住。

可他还是毫不犹豫喝了下去。

到底…这辈子都没有另外一个人,能让他做到这种程度了。

所以安安不论是什么人,都似乎没什么关系了,刘轻当初还在想,安安性情大变是不是中了毒,现在,仿佛中了一种关于安安之毒的,却是他自己。

不过…她既然不是赵静安,那么再称呼她安安,却也不太对了。

刘轻沉默了下,刚要张开口询问,不料怀中那一直关注他神色的女孩,见到他脸上的变化,心中一急之下,突然叫了一声,捂着小腹说不出话来。

这一下把刘轻吓了个半死,额头上都顷刻间冒出汗来,他连说了两句怎么了,伸手将阿蓉护在了怀里,扶她躺在了床上,就要出去喊人。

生怕是自己刚才方寸大乱之下,手劲太用力了些,抱坏了她的身体。

“别去,”阿蓉本来就是装的,怎么会让他走,接着又稍微调整了下脸上的表情,变得不是那么痛苦,“躺一下就好了。”

心神又从躯壳外飞回来的刘轻这才缓下神来,不过男人低头瞧了女孩一眼,顿时就发现了几点不对劲的地方。

关心则乱当然想不了太多,但现在仔细注意到了…刘轻面色就微微古怪了一下。

她是假装的?

刘轻心中虽这么想,却还是蹲在床侧,用温热的掌心抚上了女孩的小腹,那隆起的弧度还不算特别大,却也能让他感受到孩子的动静了。

这小家伙…倒是会享受,躺在娘亲的肚子里,待一出生后,全天下人拼了命都想得到的东西,都会握在手中。

只希望接下来的一段孕期,这小家伙不要让它娘亲太过受苦。

“好点了吗?”刘轻一个人想了片刻,感觉身边的女孩也不折腾了,才缓缓收回手,语气也缓缓的说,“不想说就罢了,方才我也只只想问,你真正的名字是什么,总不好…总是用别人的名字来唤你,嗯?或者,如你先前在床底之间所说的那个称呼…宝贝儿?”

这一个词句组合,稀奇古怪的很,说出来的话,倒也十分甜美。

甚至于,仔细感受下,还有一种环绕在舌尖的暧昧感。

阿蓉觉得完了,这臭太监似乎又用着那种独有的手段,在一步又一步的套她的话。

可对方笃定的语气,明显是发现了什么,她似乎,也没必要特意隐瞒了…

她思想中挣扎了大半天,又坚持了一整天,才在夜里灯光灭掉之后,蹭进刘轻的臂弯中,小声的告诉他,“我叫容蓉。”

“绒绒?”男人到了大半夜都没睡,就咀嚼着这个名字,许久后才意味不明的笑了下。

倒是和他的名字天生一对,绒毛不也就是一个轻吗,说明这一段姻缘,根本就是老天注定。

…那年少俊杰、年长之后更会成长为一方大员的岳石,甚至是宫外不少觊觎皇夫位子的世家男子,怕是下辈子都没机会的。

刘轻上辈子没心思组建一个家,更没机会做个父亲,所以这十个月来,他是打起了精神,绝不敢出一丝偏差。

这一点,让整个宫内,还有听到风声的宫外之人,听闻了消息之后,都忍不住有些动容。

大家都知道,刘轻和圣上是一定有暧昧关系的,甚至于刘轻必定是喜欢圣上,才冒着掉脑袋的风险,将圣上送到了皇位。

但男人对于男人,总是格外了解的,如果设身处地的想一下,自己处在刘轻那个位置,发现圣上怀了别的男人的孩子,头顶都绿成草原了,真的能做到和刘轻一样吗?

就算不会对圣上的这一胎出手,恐怕也不会去忍耐什么。

要么就用手中的势力,削减圣上的权利,要么就让圣上下台,令立新君。

反正这样的事,刘轻也不是没做过,再来一次,雷厉风行的替换了坐上皇位之人,估计朝臣也大多会选择沉默。

可刘轻不,他仍是一如既往的疼宠圣上,想不到这个手段很辣的太监,爱上了一个女人之后,会变得这样死心塌地。

隐隐的,传出宫外的消息,在私底下流传,倒是让不少贵女心中,对于这位曾经冠绝京都的刘大人,产生了一种复杂的感情。

就算是个太监又怎么样呢?

有这样一个虽然残缺了身体、其他却样样比旁人都号上百倍,又自始至终一心一意的男人喜欢,怕是这辈子就这么死了,也甘愿了。

还有人在暗地叹息,女帝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了刘轻在身后遮风挡雨,还和别的男人有了孩子,未免太渣了点。

不过人家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不过到了十个月后,圣上由于身子骨一向比较弱的问题,用了一整天的功夫,才艰难的生下了小皇子后。

几个在外等候的朝臣过了好一阵,才见到刘轻低着头,像是在捧着一包珍宝一样,小心翼翼的环抱着一个襁褓,进入了暖室之中。

“是男是女?”当先的一个朝官老者率先发问。

“是个康健的男孩儿,”说这话时,刘轻将襁褓放入软软的摇篮中,这才抬起头。

此刻众人愣了一下,发现他眼眶还泛着一抹红意,像是哭过了一样。

不过大家又觉得,可能是眼花了,刘轻是什么人,他这种人会哭?这么想的人你咋不上天呢?

“你眼怎么了?”就连阁老也是怔了一下,忍不住问道。

“嗯?怎么了?”刘轻迟疑的抬起头。

身边的小太监机灵的将镜子拿过来,给刘轻找了一下,这时刘轻才发现,他平生最落魄的形象…估计也就是现在了。

事实上,这时他的模样还算好的,之前在绒绒的那间房内,他差一点觉得,又要失去了对方。

估计那会儿,旁边的宫人,都是不敢靠近他一下的。

“许是路上吹了风,”刘轻收回目光,面色平静的说了一句,“孩子太小需要休息,诸位见上一眼就散了吧。”

他还要再回去主卧,到时也要抱上儿子的。

见他这么说,几个朝臣也没说什么,连忙凑上去看刚出生的小皇子。

只见小家伙不同于以往的孩子,只皮肤稍微有点泛红,五官还是比较清晰的。

不过不知为什么,阁老越看这孩子,越是觉得…

“老夫怎么瞧着,小殿下有点像你刚出生时的样子?”阁老奇怪的对刘轻说了一句,“起名了吗?”

半晌没见身后的人出声,阁老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刘轻立在众人身后,目光也正落在小殿下的小脸上,神色中是一种格外的柔和,“我和圣上的名字都太轻了,因此为他取了一个重字。”

江山如鼎,必承其重,倒是个好名字。

不过阁老还是感到了一阵无言…圣上也就算了,至于你的名字轻不轻,那和小殿下有什么关系?

就算刚出生的样子长的再像…也不是你的种。

罢了,到底是个年轻人,你开心就好。

第323章 01919

阿蓉以为像刘轻这么活的有计划,有目的的人,等孩子一出生后,他一定会将孩子从刚出生起,到接下来要走的路,都规划好。

不是都说,父亲是生命中的导师,护卫着孩子一路前行吗?

可等到赵重稍大一点,阿蓉才发现,她真的想多了。

别看刘轻在朝野中,是个多么厉害的人物,可真正下了朝,在后宫之中,大多数时候这个人,都软和的跟一团面似的。

可对于赵重这小子,别说是按照计划之中的管束了,根本连一句重话都不敢说。

天天抱着儿子,要什么给什么,简直要宠上了天。

这是因为两辈子终于有了个后代,所以稀罕的,连个严父也不肯当了吗?

阿蓉就在一边冷眼旁观着,直到有一天赵重这小子,终于被她抓到了错处。

被宠到了无法无天的男孩,想要揪他的错,会很难吗?当然不,因为这个时候的赵重,根本不明白人的一些行为,是要分对错的。

所以阿蓉的一顿惩罚,让小男孩直接懵了,他在宫人的护卫下,一个人胖乎乎的站在原地,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一向香香软软的娘亲,似乎对他很失望的样子。

意识到这一点,也不管接下来的惩罚是什么,小赵重揉了下眼睛,就忍不住哭了出来。

在外处理了一些事的刘轻,与几个大臣一起,到了宫内就看到了这一幕。

他先是扫视了周边的宫人一周,发现大家都面色纠结,他才意识到,或许这小家伙,并不是叫宫人给欺负了。

想来也是,这宫里头,谁敢欺负小太子?除非是…小家伙他娘亲了。

刘轻心中一叹,只好心疼的将儿子抱起来,“舟舟怎么在娘亲殿外哭?”

赵重小名叫舟舟,这是阁老听说他大名已起,颇有些不甘心的叮嘱刘轻,给孩子起了个小名舟舟。

为君者,正如一舟,这其中代表着阁老的殷殷期盼,刘轻当然不会反对。

不过此时此刻,这小胖子身上,却全然看不出储君的风范,反倒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伸出小胖手要父亲抱,“舟舟把娘亲惹生气了。”

刘轻就知道是这样,这小胖子看着傻,其实聪慧的很,与他娘是不大一样的,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

这样的人,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指责他,他不会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绒绒显然是小家伙心中最为在意的,因此惹到了绒绒之后,这孩子难得的慌了。

但刘轻也知道,绒绒不至于跟一个孩子置气,还是她自己的儿子,说到底,也不过是见他平日将小胖子宠的太过,怕小胖子将来长歪了,找了个时机发作出来罢了。

想一想,小胖子也有五岁多了,这个时候再宠下去,估计也的确可能会往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

但绒绒拼了命给他生的孩子…他就算偶尔打算教育一番小家伙,却也始终硬不下心肠。

当然,对比起另一边已经十分不满的绒绒,儿子就没那么重要了…

刘轻还是分的出轻重的。

“不可以再任性了。”他将儿子的小屁股在臂弯颠了颠,手掌摸了下儿子的小脑袋,与他额头相抵,“娘亲为什么生气,你要想一想,下次不要再那样做了。”

“我丢掉了一个宫女姐姐的一只荷包,”小男孩小声的说,“不是故意的,那个宫女姐姐,给爹爹送过点心,虽然爹爹后来把她丢出去了,但娘亲那时候看起来很不开心,所以…我不喜欢她。”

听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后,刘轻还打算语气硬下来,按照绒绒的打算,教导一下小胖子,让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虽然他觉得,他的儿子别说扔个宫女的荷包,就是把那宫女整个扔了,谁也不会敢说什么。

但他的观点,若是被绒绒知道了,恐怕要小半个月都去不成她寝殿了…

可等儿子后半句说完,他却抑制不住的笑了下,亲了亲小胖子的额头,“欺负人不好,但这一次,你做的对,”

他看了一眼绒绒的寝宫,又低声给儿子支招道,“把这些话,去跟你娘亲说一遍,她就不会生气了。”

“为什么?”小男孩长睫毛眨了眨。

“因为如果是为了一个人好…就要说出来,不然她不会知道,你为什么那样做,很多误会,都是在没有说开的情况下,才产生的。”刘轻将儿子放下来,看着他胖乎乎的小脸皱了皱,犹豫了一下,突然转身向着绒绒的寝宫跑去。

刘轻心中才不禁哂然,当初他之所以对赵静安出手,还将她幽禁那么久。

不过是因为,两个人在发生了那件事后,从没有开诚布公的交谈过。

其实他上辈子成为太监,赵静安并不是主导,或者说,她同样算是一个受害者。

可仇恨冲昏了他的头脑,后来又与赵静安积怨越来越多,以至于再也无法收场。

其实,造化弄人,他现在最为感激的也就是赵静安了。

若非是她,绒绒也不可能来到自己身边…

当晚,刘轻不如寝殿时,见到对着镜子散开长发的女孩,双眼之中还通红着。

“那小子告诉你了?”他执起对方身后的一缕长发,深嗅了一下,才将女孩环在胸口,“哭什么?这说明舟舟还是个好孩子,并没有被宠坏,你担心的…并没有发生。”

“是不是你教他的?”阿蓉瞥了刘轻一眼,早看出这男人一肚子坏水,最善分析人心,将她套的严严的。

“是,”刘轻直言不讳,这也不需要瞒什么,赵重那小子虽聪慧,可段数不高,估计三两下就被绒绒套出话来了。

“不过今日教导那小子,我却发现,还未认真的与你说过…”刘轻语气顿了一下,接着一口气与阿蓉说了许多,他暗中做的那些好人好事。

当然这些都是针对于阿蓉的,至于其他人,刘轻才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

于是阿蓉就发现许多从未知晓过的细节,比如她当时去白妃宫中救刘轻,对方居然是醒着的…

据刘轻所言,就因为知道这是圣上的手笔,怕她被牵连,才假装一直未醒,让她们尽快离开。

怪不得死沉死沉,原来是活蹦乱跳的!

还为了她好,那时候她就是赵静安本人,当谁不知道你是重生的呢?

这一天晚上,阿蓉像是对刘轻所作所为十分感动一样,结果夜里却是冷笑了一声,抱着儿子睡的。

这么一来刘轻别说是夜里做点什么了,手臂一伸连人都抱不到:

因为中间的小胖子年纪不大,分量却不小,整个呈大字躺着,所占位置可是比一个成人都大多了。

…看来讨好的话,也要分人说的…他这样长相清雅的,跟儿子的那种萌长相,在表达方式上,也该有不同的侧重?

刘轻考虑了不久,就用头脑想出了无声胜有声的法子,用长相和身材的优势,再次将妻子勾上了床。

这时刘轻才明白过来,自己接下来需要专攻的定位…居然是以色侍人。

说不定,当初绒绒看上自己,也不过就是因为这一张脸…

总算感觉到哪里不对的刘轻,在发现了真相之后,某一次床笫之间就咬了咬牙,格外的卖力起来,直将身下的女孩,折腾的出了好几次汗。

…连被单之上,都是湿透了的。

不过卖力的结果,是十分有意义的,这一次鱼水之后,就在赵重六岁大的这一年,圣上再次有了身孕。

说实话,听说了这个消息之后,满朝上下压力都挺大的,几乎人人自危。

因为由于议事需要,进入后宫之中的官员,其实是不少的。

尤其是近年来,许多新录取的青年朝官,长相儒雅者有之,俊秀者也有之,可以说大多数都一表人才。

万一被圣上看上了,也并非没有可能…

毕竟刘大人没有那东西,圣上也大约到了少妇的年纪,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不少青年朝官,看向身边友人的眼神都不太对了,总感觉圣上腹中的,肯定是对方的孩子。

“你看我作甚?”其中一个最为年轻的、皮肤较常人白皙了不止一个度的年轻朝官,终于在十几道视线下,对着身边的一位同僚发出了抗议。

“是你吧?”那同僚飒然一笑,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胡说什么!”那年轻朝官脸红成了红屁股,“我已娶了妻子,那位怎会瞧得上我,刘大人可是日日都在宫中,是殿下父亲的可能性,岂非更大?”

这年轻朝官也并非觉得,小皇子以及圣上腹中的第二子,是刘轻的孩子。

毕竟众所周知,刘轻是先帝时期,就被陷害成为太监的人。

为了复仇,还一手弄死了先帝,以及先帝为纽带的皇室,推前朝公主上位。

可以想象,被断子绝孙之仇,有多么深厚了。

这年轻朝官的意思,只是再说,既然刘大人都没有嫌疑…

那么他这个只去过后宫一两次,待过的时辰还不够一刻钟的人,就更不可能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朝堂上就安静了下来。

众人目光向上看去,只见一直被护在后宫,从未被领到过朝堂的小太子,竟然被刘轻牵着手,坐在了众官之首的位置。

小太子早已被册封,上朝也并无不可,但此刻他被刘轻这么一牵手进来,稍微近一点的几个老臣上下看一眼,就忍不住深吸了口气。

这小太子殿下…和刘轻,长的也未免太像了吧?

还不是动作神态,而是那脸型、眉眼,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再一想刘轻对小太子那细心劲儿,甚至从头到尾都从未表现出一个,头顶被带上了一片草原的男人模样。

众臣呆愣之中,或许也只有岳石率先反应过来了…原本他就觉得,刘轻精明透顶,从来不是吃亏的人。

现在…他更是只有沉默了,这个男人,恐怕早在先帝时候,就收买了,或者威胁了净房之中的太监。

可即使没有成为太监,他也不动声色的将先帝扯了下来,这样的心智和能力,也难怪圣上会倾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