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夫人冷笑道,“连你都觉得回京都有危险,你还要回去?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没有继续讨论下去的必要。”

遇到彪悍的赵夫人,赵秉德不敢大声反对,只能沉默地表示抗议。

好像是看出赵秉德心里在想什么,赵夫人看着他温柔笑道,“反对也是无效的。”

这件事就被赵夫人一句话决定下来,没人再提出二话,赵秉德脸色不好看,赵言钰只顾着跟女儿培养感情,父子两人无话可说。

宝儿见到祖父也在场,立刻甜甜叫了一声祖父,张开手臂要赵秉德抱她。

赵秉德眉梢染上笑意,忍不住得意起来,看得赵言钰脸色铁青。

关朗上前拦住赵言钰的肩膀,“来来,我们好久没一起喝酒了,就让大哥我替你接风洗尘吧。”

赵言钰被关朗带走了,赵夫人笑着摇了摇头,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就算赵秉德心中有遗憾,也只能是这样了,他们不能回京都冒险。

既然不准备回京都,自然不能长期住在关家庄,虽说关庄主不会介意,但赵秉德的性格肯定不想住在妻子的娘家一辈子。

赵秉德抱着宝儿去花园玩耍,赵夫人便跟齐莞商量起来,“…既然言钰回来了,不如我们就在附近置办个宅子,以后往来也方便,你看如何?”

“娘觉得可以就行了,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在哪里都一样。”齐莞说道。

灵月听了便道,“那还不如住在这里,庄里这么大的地方,何必要出去住呢?”

赵夫人说,“小住倒无所谓,长住可不行。”

齐莞跟着点头,她的确不想住在关家庄,特别是这次到来听说那位秀丽姑娘还没成亲的时候,更加不愿意和赵言钰住在这里。

秀丽曾经可想着嫁给赵言钰的,谁知道她至今还不成亲是为了什么,她不是不相信赵言钰,就是不想见了添堵。

“那我们明日自己出去看看,要是有合心意的宅子,就先置办下来。”赵夫人说。

齐莞应了一声好。

傍晚,关庄主特意开了宴席给赵言钰接风洗尘。

赵言钰算是在关家庄长大的,不少人得知他平安地回来了,都非常高兴,大家轮流给他敬酒,在另一桌的齐莞看得头都麻了,就算赵言钰酒量很好,这么喝下去,也得喝醉的吧。

“他高兴呢,让他喝吧。”赵夫人笑着对齐莞说道。

平时想让赵言钰喝醉是很难的,今日他来者不拒,显然心情是真的很好。

齐莞回过头,眼角扫到一抹倩影,她看了过去,却见坐在隔壁桌子的秀丽正直直地看着赵言钰,好像…眼神有点奇怪。

可怜?同情?

(一会儿发个番外~是赵言钰和齐莞的前世。)

番外—缘浅

那天,他陪同灵月郡主去护国寺上香,独行在后山赏景的时候,一个女子翩然而至,还记得那时候第一次见到她的惊艳。

怎么会有这样一个女子,盛极的容貌却透着冷漠的寒意,明亮的眼睛含着一丝仇恨,她来到他面前,敛衽施礼,然后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我想对付齐家。”

她怎么知道他在准备对付齐家?

“你是谁?”赵言钰微微眯眼,清隽儒雅的脸庞含了一抹浅笑。

“齐莞。”她说,眼底透着坚定的神色。

他含笑不语,她也没有说话,跟他一样看着对面山的景色。

后来,他让人去查过她的身世,知道她原来也是齐家的人时,还以为她那天是故意要来套他的话,但再得知她怎么成为宁朝云的妾室时,便确定她应该恨着齐家那些人。

他答应了她,和她合作。

有时候,他们会在一起品茗,或一起对弈。

她的性格沉静,他沉默寡言,常常半天不说一句话,却渐渐有了默契。

他家有妻妾,却不知为何,觉得若要问世上谁最了解他的女子,便是眼前这个齐莞了。

而她已经是宁朝云的妾室,宁朝云待她极好。

朦胧的烟雾中,他看到她盛极艳美的脸有些模糊起来。

他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年轻丞相,擅谋善断,手段狠辣,从来没什么能够让他觉得为难,偏偏她就让他为难了。

若非她已经是宁朝云的人…他大概不愿意只是这样看着她吧。

“听说灵月郡主诞下麟儿,恭喜你。”她为他送上一杯刚煮好的清茶,笑容潋滟。

赵言钰伸手接过茶,指尖和她的手背相碰,两人皆是一愣。

“多谢。”他的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手指却是火热的。

她低下头,露出白皙如玉的脖子。

赵言钰喝了一口茶,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许久,“不如我们对弈一局。”

“下次吧,我已出来太久了。”她说。

她为人妾室,总不能经常外出,就算宁朝云没有限制她的外出,但总要避免他人说闲话。

他看着她离开,耳边却仿佛还有她刚刚抚琴的袅袅音律。

每次见面,说完正事之后,他们总会对坐无语,他喝茶,她抚琴,或是对弈一场,尽兴而归。

从没发现自己竟然有耐心这样对着一个女子。

方才她提起灵月的时候,神情似乎带着羡慕,难道她羡慕灵月吗?

她不知道,他跟灵月根本不是真正的夫妻。

转眼过去一年,她越来越急迫想要实现她的报仇计划,可他却一拖再拖,不知为何,总觉得不想太快对付齐家,是想再跟她多一些时间相处吧。

她有两个月没来找过他,再次见到她时,被她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她说她的孩子被下药毒没了,所以没出来见他。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的神情冷漠,仿佛事不关己。

“能不能快一点。”她说。

他向来冷漠的心竟感到一丝心疼,“很快就行了。”

她紧抿着唇瓣,乌黑的眸子空洞悲伤。

看到她这个样子,他都不忍心再利用她了。

是的,他是在利用她对付齐家,若只有他,不可能那么快将齐家扳倒,有齐莞的配合,他事半功倍。

转眼又过去半年,这半年来,她显得越来越着急,只要提起齐家,她眼中的仇恨如烈火般腾起。

他终于决定出手。

不出几天,圣旨就昭告天下,齐家谋逆,全家抄斩。

除了齐正青不知所踪,齐家没人能幸免,当然,他不会让她被牵连的。

那天,天空一片阴沉,冷冽的寒风飕飕地刮着,整个京都裹着一层苍白的颜色,热闹喧哗的街市今日寂静无声,整个京都罩在一股压抑的气氛之中。

刑场之外涌来了不少围观行刑的百姓。

人群中,有一个穿着华贵裘裙,外披着白色的狐皮长披风的年轻女子特别显眼,只不过与其他人或是惊惧或是漠然的神态不同,她的目光充满了仇恨,眼神森冷地看着被押到邢台上的人。

她只专注地看着那些大声喊冤枉的人。

那些人里面有她的亲生父亲,有她的弟弟…

她眼底只有恨。

赵言钰站在街边一家酒楼的厢房里,在窗边看着她,他冷漠俊美的脸庞有一抹连他都没察觉的关心。

一家人能够有什么样的仇恨?让她花费这么多时间去将自己的父亲送上邢台?他到现在还没问过她。

与她相识有两年了吧,跟她有默契,却不是真正的熟悉。

“斩——”

刀起刀落,他看到她的身子晃了几下,看起来快要昏倒的样子,脸色苍白如雪。

他转身走下酒楼,想去找她。

出来的时候,她已经上了马车离开。

大仇得报,她该不会想不开要去死吧,他不放心,所以一路尾随她回去,见她回了宁家,他原该安心离去,却就是无法挪动双脚,就这样看着她一步一步进去。

或许她还会出来,他想。

不到半个时辰,她果然又出来了,雪花飘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她似不曾察觉,如游魂一般向前走着。

他的眸色微沉,正要走过去时,便见到她身子一软,整个人扑倒到雪地上。

“娘,我疼,娘…我好疼…”她捂着自己的肚子,在痛苦地呻|吟着。

她的身下,慢慢地溢出一滩鲜红的血,在雪地上如殷红的牡丹花。

怎么回事?赵言钰神色微变,急步走上前。

宁朝云从大门里冲了出来,他没有看到另一边的他,只看到在雪地上的齐莞。

“阿莞,阿莞?”他停下脚步,没有继续走上去,只是默默看着宁朝云将她抱在怀里,她的裙裾染满了血,宁朝云的声音痛苦伤痛。

“阿莞,不要死,醒过来。”宁朝云大叫着,“快去找御医,快!”

他对着跟着出来的下人大吼。

赵言钰的眼睛直看着他怀里的齐莞。

那张盛极艳美的脸,血色全无,嘴角似带了解脱的微笑,身下的血在雪地凝固。

宁朝云痛哭出声,“阿莞,阿莞…”

她走了!

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结果。

赵言钰转头,漠然离开。

心中微憾。

番外—最后的最后谁在哭(上)

他有一个未婚妻,叫齐莞,这门亲事是两年前父亲定下来的,齐家是大周百年世家,宁家是诸侯,两家可谓门当户对,齐莞是齐家唯一的嫡女。

两家联姻,无非是为了利益,在他看来,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只要对方不是太差,娶谁都无所谓,他也没见过那个齐莞,只听说是个性格温婉的女子,想来出身高门的嫡女不会差到哪里去,将来一定能够成为合格的世子夫人。

只是,在即将要成亲的时候,齐夫人忽然下世,齐莞坚持守孝三年,亲事只有往后推迟,他倒乐得再轻松些许时日,并不急着成亲。

同年,齐家老爷子病逝。

这三年里,齐正匡新娶杨氏为继室,关于齐莞的消息,竟是完全没再听说了,也不曾见她参加什么宴会,真正成了二门不迈的千金小姐。

宁朝云觉得自己应该关心一下这个未婚妻,他也是出身侯门,知道在高门生存不易,她虽然是嫡女,但母亲逝世,继母还不知对她如何。

这一打听,才知齐莞染上疾病,听说脸上长了红点,手脚不能自主活动,跟一个废人无异了。

齐家竟然隐瞒齐莞得病的消息!宁朝云感到很愤怒,难道要他将来娶一个不能见人的女子为妻,并非他薄情寡义,只是齐家这么做实在太不厚道了,若有良知的,就应女方自己提出退婚,大家都丢不起这个脸。

宁侯爷亲自去找齐正匡说清楚,商量能不能退亲。

齐正匡却说家中二姑娘已经过名到继室名下,是齐家的嫡女,不如就以齐家二姑娘代替大姑娘和宁家联姻。

这是一个荒谬的决定,哪里有这样的替代?

宁朝云不同意,他情愿将齐莞娶进门,然后再纳一个贵妾,如此还不至于落下薄情的名声。

但宁侯爷又怎么可能答应让自己的儿子娶一个废人当妻子,所以他答应了齐正匡的提议,退了齐莞的亲事,让宁朝云跟齐家的二姑娘定亲。

宁朝云只能听从父母的安排。

三年时间转眼即逝,齐茹嫁给了宁朝云,齐莞的病终于好了,只是她却失去了自己期盼的亲事。

她原来想着嫁给宁朝云后,就有能力对付害死母亲的杨君柔了,结果,她还没来得及报仇,就先被杨君柔陷害了。

怎么能够甘心呢?就算当不成宁朝云的正室,她也不会让齐茹太得意。

宁朝云和齐茹成亲两个月,有一次陪同齐茹回齐家,在后院的湖边亭子里见到刻意出现的齐莞。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女子。

盛极美丽的容颜,乌黑的头发,苍白冷漠的眼眸,纤细的指头按着琴弦,还有她盛开着蔷薇花的长长衣袖…

她抬头,眼神清冷如寒冰,透入他神魂心灵。

宁朝云竟显得无措起来,有些慌乱,看着荡漾在湖面上的潋滟碎光,“我是宁朝云。”

齐莞低低声笑着,苍白的手指掩着自己的红唇,“我知道,你是我妹夫。”

“齐莞。”她开口,“我是齐莞。”

她说,她是齐莞。

宁朝云屏住呼吸,齐莞!他原来的未婚妻。

他脑海里只剩下她的名字,还有她清冷淡漠的笑,和盛极绝伦的容颜。

从此,宁朝云的梦里常常听到一段凄厉的琴声,高高地划破天空,又袅袅地尾去,他看到一双苍白纤细的手指掩住丰润红艳的唇瓣,低低哑哑地笑着…

他被那日看到的,绣在衣袖上的盛开的蔷薇花瓣,一层一层地包裹着,挣扎不出来,日复一日,思念快将他淹没了。

她为什么是齐莞!

齐莞不是得了重病吗?那日看她,除了脸色略显苍白,哪里像有病的样子。

他开始找各种借口去齐家。

去了好几次,都没有见到她。

梦里,她掩唇浅笑的样子越来越模糊,他的心越来越沉沦。

对着齐茹,他觉得索然无味。

再次见到她,是在护国寺的山下,她身着一身红色的衣裳,眼眸依旧苍白冷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轻身一跃上了她的马车。

“宁朝云。”她将他的名字含在舌尖,低低哑哑地笑着,“妹夫。”

妹夫二字,刺激了他一直以来克制的冷静,他抓住她纤细的手腕,将她扯入自己怀里,抱紧她,不肯再放手。

“怎么了?”她没有推开他,只是轻声问着。

“嫁给我。”他说。

齐莞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得风情优雅,“齐茹怎么办?”

他看着怀里风情妩媚的她,“我要娶你。”

“我等你。”她笑,一字一句地说,清寒的眼睛看向马车外面,齐茹站在外面,身影看起来孤寂单薄,看着她的眼神怨毒仇恨。

“相公,我们该回去了。”齐茹带着颤音,语气卑微地对宁朝云说道。

齐莞对着齐茹妩媚轻笑。

宁朝云要休妻另娶。

齐茹回家狠狠打了齐莞一巴掌,让齐正匡将她远远送走。

宁侯爷态度强硬,不许宁朝云胡闹…

齐莞风轻云淡地笑着,依旧在湖边亭里,苍白纤细的手指弹唱着凄厉的曲子,潋滟的波光在她眼中碎了一地。

就算她不能让宁朝云休了齐茹,也要她没有好日子过。

怎么能让她替代自己的人生后,还过得那般轻松自在,怎么可以!

宁朝云最后还是无法休了齐茹。

因为宁家不允许,齐正匡不答应,只能退一步,纳她为妾。

齐正匡不准她成为宁朝云的小妾,说是齐家的嫡女怎能成为小妾。

“齐家的庶女都能替代嫡女出嫁,嫡女能值几个钱?”齐莞冷硬地回道,眼神清寒如冰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她恨他!

齐正匡看着酷似亡妻的女儿,瞬间说不出话了。

宁朝云以妻礼的形式将齐莞迎进宁家的大门,齐莞绣着盛开着的金色蔷薇衣裾长长拖曳在地上,她看着齐茹怨毒嫉妒的眼睛,微微一笑。

她不肯给齐茹敬茶,更别说下跪。

齐茹的身份怎么比得上真正的齐家嫡女。

宁家没人强求,由着她,因为宁朝云爱她如宝。

齐莞柔软的身子偎依进宁朝云的怀里,在他耳边呵气如兰,眼睛看着最大的那处院子,“宁朝云,我要住那里。”

那是齐茹跟宁朝云的正院。

齐茹优雅端庄地扬起下巴,高贵,傲慢,她想宁朝云不会那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