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小船上除了留着个守船的,别人都爬上了船,见阿保抢的火铳,自然也就跟着,一把两把,不过一会,被击中的外洋人已经不少。

什么?查兰伯爵把酒喝完,狂乱的脑子似乎也清醒很多,正在下达另一个命令的时候听到有人来报船尾处有人爬上来,而且在那里发起进攻的时候。

查兰的眼顿时变得血红,连太阳在他眼里都是血红血红的,他顺手把那个来报信的人推开,手上已经多了把火铳:“给我顶住这里,攻上船的人我去收拾。”说着大踏步往船尾走来。

走到一半的时候就遇到了阿保,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查兰拉起枪栓,嘴里开始嚷叫,阿保虽然从没见过查兰,但从他的声音里就能判断出这个人就是他们的头目,擒贼先擒王。

毫不迟疑的,阿保抬起火铳,根本没有瞄准就开了一枪,查兰这时也扳动扳机,宁展鹏跟在身后,顺手就把阿保推开,弹药打在船舷上。查兰大怒,叫的声音更大,宁展鹏推开阿保的时候手里刀光一闪,一柄小短刀已经飞了过去。

查兰一心只在阿保身上,出其不然地被这柄短刀打中右臂,手里的火铳掉地。站直身子的阿保舒了口气,谁知道查兰竟任由那短刀在右臂上,张开双手就扑向阿保。

阿保是头一次遇到这样不要命的人,内心反倒升起一丝敬佩,虽然查兰的右腿才被万阿蛟打伤过,只做过草草包扎,但他的动作依旧灵活,一拳就打在阿保面门上。

阿保吃疼,手肘一拐就敲中查兰的胸脯,这一击非同小可,查兰竟像没感觉一样,继续攻击着阿保。宁展鹏在旁看见,手一翻就往查兰的后背打去,这一击终于把查兰击倒在地。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虽然我战斗场面写的不好,但这段自觉自己写的热血沸腾。

63

63、俘虏 ...

查兰虽被击倒,但手一撑就想爬起来,不等他站起来,阿保已经扑上去扭住他的双臂,压着他半跪在那里,刚喘息过来就道:“快点下令,停止攻击。”周围看见的士兵看见这一幕已有人上前,查兰大叫出声,叽哩哇拉的宁展鹏听不明白。

阿保却听的清楚,查兰要求的是不要停止攻击,没想到这个外洋爵爷,也是条汉子。既然擒住他也不能停止战斗,现在还在别人地盘上,阿保把查兰丢给自己的人牢牢捆起来,手指放在嘴里,长长打了一声呼啸。

随着呼啸声,本来还在缠斗的海匪们纷纷跳下船,并不忘把查兰也带下船,阿保示意宁展鹏先走,自己手里握着一把火铳,枪口对准想上前的人。当听到小船上传出呼啸声的时候,阿保才猛地把火铳一扔,跳过船舷,跳进海中。

船上的人都被他震住,竟没有一个人想到趁他手里没有武器的时候开枪,直到传来扑通一声落水的声音,才有人冲着他落水的地方开枪,但阿保沉进海里很深,落在上面,不过是激起一些浪花罢了。

阿保一个猛子游出去三丈开外,这才探出头吸气,小船就在前面不远处,阿保快速划动双臂,很快就追上划的很慢的小船。

一支手从船上伸过来,把阿保拉上船,这手是宁展鹏的,他看着阿保,眼里充满了赞赏:“英雄出于少年,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样的谋略胆识,当日我真是错看你了。”这说的就是当日阿保的诈俘。

阿保眉上还挂着水,全身上下都是湿淋淋的,看着宁展鹏笑的十分真诚:“宁大人也不遑多让,这大好海疆,真是大有作为,宁大人何不留下?”一句话说的宁展鹏的脸都变绿,他再没说一句话,离开人群坐在船尾。

阿保把湿衣脱下,看着在人群中的查兰,开口就道:“伯爵大人,如果你下令停火,并且带着你的人离开这片海,我立即就让人把你送回去。”不知道是阿保的外洋话说的不大好,还是查兰不愿意听,他只是重重哼了一声,坐在那里依旧一言不发。

得不到他的回应也是阿保意料之中的事,阿保没有看他,只是看着不远处的大船,查兰的被俘还是有影响的,这边的炮击已经消失,而船也有了动静,开始往后退去。

阿保脸上露出笑容,回头对查兰道:“伯爵大人,你不想投降,可是你的属下不是这样想的。”本来像木雕一样坐在那里的查兰听了这话,激动地站起身,旁边有人踢了他一脚,让他坐下,这动作幅度有点大,小船晃动的差点把船翻了。

查兰用手指指着那往后走的大船骂起来,阿保没学过外洋人骂人的话,但从他激动的神色里也猜出了几分,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船,阿保心情舒畅,虽然不算真正胜利,但擒住他们领头的,也算不得无功而返。

十娘已在船上等候,当听到那边停止炮击,十娘已经猜到是阿保他们发挥了作用,不过随后那船往后驶去,十娘就有些不明白,是不是阿保他们被擒,直到有人接住阿保的船只,说抓到了外洋人头目的时候,十娘才放心下来。

查兰还是那么倨傲,就算被绳子捆的结结实实,外衣已经被扯破,他依旧高昂着头,看着十娘的眼里充满蔑视,这让旁边的人有些不满,上前就想踢他跪下。十娘止住他们,笑着对查兰道:“伯爵大人既然不愿意停止战斗,退出这片海,那么只好委屈伯爵大人去我们岛上做几天客了。”

李先生的翻译并没减轻查兰的愤怒,他嘴里还是嚷叫着被人推走,李先生听着他的话,眉头微微皱起。十娘也晓得那些话不是什么好话,但毫不在意,太阳已经快要沉到海里,外洋人的船只已经消失不见,十娘站在船头,伸出一支手:“回家。”

这命令让船上的人又是一阵欢呼,各自忙碌起来,十娘负手望着那西沉的落日,太阳落下的地方,那片海照样被染的血红瑰丽。身后传来脚步声,十娘并没回头,传来的是宁展鹏的声音:“郑夫人指挥若定,果然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为何不归顺了朝廷,再不受这海面泛舟之苦?”

十娘唇边露出一丝苦笑,哥哥果然还是这样,心心念念就是忠君爱国,不管那个君值不值得忠?得不到十娘的回答,宁展鹏也露出苦笑,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普通女子,而是杀人不见血的海匪头目,想劝降她,简直就是做梦。

过了很久,当太阳全都沉到海面的时候,十娘才转过身,脸上带着笑容望着宁展鹏:“宁大人,你要的是忠君爱国,可我问你,何为忠君,何为爱国,外洋人来到这里耀武扬威,你们竟毫无辖制之意,这样的君,有何可忠?”

十娘说到后面,想起宁氏一族的遭遇,脸上的笑容已经收去,声音带了些哽咽。她迅速回头,不让宁展鹏看到自己眼里将要出的泪水,抬头把泪逼回眼里,转身对着宁展鹏手指向船里的人:“你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做海匪的吗?大多都是逼的走投无路,那时国在何方,君在何处?”

十娘说话气势逼人,宁展鹏不由后退一步,十娘的手指差点都戳到了宁展鹏的脸上,感觉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对,十娘收回手,但说出的话气势不减:“宁大人,你等的是政清人和,可我等不到,我只知道,自己不够强就会被欺负。”

宁展鹏哑口无言,兄妹两人就这样相对站立,一切都无法逆转,十娘心里突然涌上这句话,自己和哥哥,已经是实实在在的陌路人,再没有别的话可说。

船只在第二天到达龙澳岛,能够擒住一个外洋人的爵爷,这是件稀罕事,寨里老的少的都赶到码头上来瞧被擒住的查兰。当依然高耸头颅的查兰被押下来的时候,人群发出一阵欢呼,已经先上岸的十娘回头看一眼查兰,脸上露出笑容,我就等着谁耐不住性子。

大厅之中,在寨里的瑞儿他们已经摆好了酒席,而瑞儿更是端着酒等在寨门口,当看见十娘他们走进寨门,瑞儿忙迎上去,脸上的笑容欢畅:“这一杯,敬的是阿蛟和阿保,没有你们两个,哪有这么顺利?”

万阿蛟的脸色依然苍白,他的伤虽然没阿保上次受的那么重,但在海里泡了那么久,血流了不少,最关键的是,他自觉任务失败,瑞儿这话,听在他耳里就是讽刺,哪有半点欢喜。

瑞儿看着绕过自己的万阿蛟,眼里露出不解,十娘已经从她端的托盘里拿起一杯酒追上万阿蛟:“阿蛟,若没有你在那岛上和外洋人虚与委蛇,让他以为我们不过乌合之众,哪有这么顺利?这杯酒,你当之无愧。”万阿蛟听了十娘这话,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伸手接过十娘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那手竟想握不住酒杯,喝完酒杯就哐啷一声掉地,万阿蛟也不管不顾,往里面走去。

瑞儿看着人群里,上次跟万阿蛟出去的人,回来的只是寥寥,二柱的脸并没出现在这群人里。发生了什么,瑞儿已经清楚,当阿保来到瑞儿跟前的时候,瑞儿脸上的笑已经变的没那么轻松。阿保从盘里拿起一杯酒,说话的声音有些压抑:“上次跟我出去就折了大柱,这次折了二柱,他们兄弟,也算是在地下团圆。”

说完阿保并没饮酒,而是把酒斟到地上,把酒杯放回盘里就往前面走。瑞儿叹了一声,瞧这样子,折的兄弟还不算少,这桌酒席,也不晓得有没有人吃。

酒席摆着,饮的人肯定还有,况且十娘也说了,这酒也当是送杨若安和宁展鹏的酒,看着哥哥的笑脸,十娘心里泛起如潮般的惆怅,咫尺天涯,不过如此。

杨若安和宁展鹏虽坐在席上,但始终是浑身不自在,他们不自在,郑家寨里的人也好不了多少,从没有和官儿们这样坐在一席饮酒,酒下去的也慢了许多,那菜,更是没几个人去夹。

十娘喝了几杯,见他们很少动筷,夹起一筷冬菇菜心放到宁展鹏碟里,笑着道:“这菜也算是宁大人的家乡风味,还请宁大人尝尝。”宁展鹏毫不知味的嚼了几下,身边的杨若安咦了一声:“郑夫人,你是何时知道宁兄的家乡的?”

没想到这句话露出马脚,十娘眨一眨眼,让眼里的泪水回去,微微一笑:“杨大人,宁大人的口音十分明显,只要一听就听出来了。”原来如此,杨若安笑了:“我还当郑夫人也和宁兄是一个地方的。”

当然是一个地方的,十娘在心里这样说,但脸上的笑容还是一丝也不慌乱。抿了口葡萄酒,十娘瞧着杨若安:“杨大人你说错了,我是万香院里出来的,难道杨大人不知道?”

万香院?府城当年最出名的妓院,杨若安想起十多年前,曾经隐约听下人来报,说里面有个女子自称是自己的妻子,被父亲喝止了,说宁家女儿早已死了,哪里还来的宁家小姐。当时的自己虽则怅惘,但仔细一想,宁家家教森严,小姐殉母也算是条归路。

想到这里,杨若安不由叹气:“记得当日万香院中,千娇百媚,争奇斗艳,郑夫人能从中脱颖而出,足见出色。”当提到万香院的时候,十娘见到杨若安脸上露出的怅惘之色,还当他想起往事,谁知他说出来的竟是这话,十娘心底也叹了一声,只是微笑。

看着她脸上的微笑神情,宁展鹏有些痴的望着她:“当日我的大妹妹,倒和郑夫人有些相像。”这样的话,若原先说出,十娘还有些感觉,现在说出已是很晚,十娘只是接口道:“人有相似,宁大人何必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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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第 64 章 ...

酒席散去,杨若安和宁展鹏都喝的有些微醺,船已经预备好了,他们两辞过十娘,上船而去,彼此心里都明白,这一辞,下次见面时候,就还是敌人,这似朋友一样的举动,不过就是一瞬。

十娘并没有去送他们,而是站在能看到海的地方看着他们的船驶离这个岛。阿保有些奇怪地问:“十娘,方才宁大人这样说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出实情?”十娘脸上的笑还是那样恬淡,阿保像明白了,伸手把她拥进怀里:“十娘,我就是你的亲人。”

这样肉麻的话让十娘抬头白他一眼,身子却依旧在他怀里没有站起,阿保把她拥的更紧,从少年时候到现在,终于可以拥她入怀。

日子渐渐滑过,岛上一切照旧,仿佛从来没有俘虏过一个伯爵,阿保在前面小岛设关卡的事情,也开始付诸实施。那座小岛的水只够五十个人,于是在全寨中挑出了六十个人专门负责这事,分成两小队,每次安排一个小队过去,小队之中再分成三组,每一组轮换四个时辰,十天小队轮换一次。

除了这六十个人专门负责镇守那里之外,又安排了四十个人负责接应,为的是万一有船只带了武器,要抵抗的时候。第一批过去的人由阿保亲自带领,武器都安排妥当,此举关联着全寨以后的发展,但十娘并不愿表现的太过兴奋,毕竟,现在还是靠抢夺过往船只过日子。

送走阿保,算着他什么时候该到那座小岛上,什么时候遇到第一艘船,那些船会不会听他的?心里重重叠叠地在想,拿起笔要写字,写下的却是他的名字。这种情怀,在十六岁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难道说那掩藏已久的春心再一次动了?一种叫相思的情感,已渐渐占据了十娘的心。

耳边传来瑞儿的声音:“十娘,有好消息,黄龙岛派人送信来了。”的确是好消息,十娘收敛住心神,把笔放下,拿起方才写满阿保名字的纸一点点撕碎:“我还当他们是真的不管这伯爵的死活,谁知还是送信来了。”

瑞儿已经看见十娘写的,都是阿保的名字,捂嘴一笑,两人就走出屋子,岛上的四季并不是特别分明,此时的风一吹,还是带了些寒意,瑞儿不由锁锁脖子,想回屋加件衣衫,回头却看见十娘依旧挺直脊背往前走,她穿的好像比自己穿的还要薄一些。

瑞儿摇一摇头,跟上她的脚步,刚拐过弯,就看见万阿蛟走过来,他这些日子都在养伤,十娘看见他,脚步停了停。伤对万阿蛟的打击并不大,打击最大的,该是任务失败。看着万阿蛟那依旧苍白的脸,十娘叹了口气,拍一拍他的肩:“阿蛟,男儿家要输的起,赢的对,胜败本就是常事,你何苦自责如此?”

这道理万阿蛟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关系着和阿保的赌赛,心里怎么都转不过弯,只是淡淡一笑:“是,属下知道了。”瑞儿眉一挑:“万阿蛟,我原本以为你也是条汉子,怎么输了一次就这样要死要活的,难道不晓得韬光养晦也是一种策略?”

万阿蛟的唇似乎变红一些,没有搭理瑞儿,只是说了句:“一嫂已经走远了,你还不追上?”就大踏步走了,理也不理她,瑞儿有些生气,跺一跺脚就追上十娘,十娘已快走到井那里,听到她的脚步声站住等她,脸上有丝笑容,等瑞儿到跟前了才开口:“你喜欢他。”

这话如此肯定,让瑞儿本要冲口而出的否定又咽回去:“是,我是喜欢他。”说着瑞儿脸上露出难得的懊恼,用脚踢一下路边的小石头,声音里带有些叹息:“可是,他眼里是没有我的。”

这情情爱爱的事,强扭是不甜的,可是十娘还是拍着瑞儿的肩说了句:“这怕什么,谁先谁得,你都没问过他,怎么知道他眼里没有你?”这话说的是,瑞儿脸上又光彩顿生,点一点头就往后跑去。

年轻真好,十娘心头掠过这样一句话,缓步走进大厅。厅内头目已经到齐,来送信的还是来过两次的汉斯,他依旧笔直地站在那里,眼里却闪过一丝不确定。

十娘走到最上面坐下,这才开口,却不是问汉斯,而是问李先生:“信呢,说的什么?”李先生现在是寨里的头一等忙人,既要开方治病,又要改进火器,还要教挑出来的人学外洋话,却越忙越精神。

听见十娘问话,恭敬地道:“这位信使说,这次的信一定要亲自交到你手上。”又来这套,十娘淡淡一笑,看着汉斯:“你是知道我不会说外洋话的,更何况你们那曲里拐弯的字,总要找人给我翻出来。”

汉斯年轻的脸在刚才就已经涨红,这次来和前两次全不一样,而且让自己等了很长时间,所有的人都在那里各忙各的事情,这是不是就是东方人说的下马威?等听到十娘的问话,汉斯已经十分愤怒地道:“郑夫人,这信和上次一样,已经翻成了你们的文字,郑夫人还这样问?”

看着汉斯双手呈上的信,十娘的眉一耸,并没有伸手去接信,而是对李先生道:“看信上说的是什么,除了他们递降书,答应离开这片海之外,别的任何信,我都不看。”

李先生拆开信,迅速看了起来,看完后交还给汉斯,把十娘说的话全盘告诉给他,方才十娘说话时候神色严肃,汉斯已经猜到那么一两分,等李先生说完,他的下巴已经收紧,想再说几句,十娘就当没看到他一样,和旁边的吴老六说起别的来。

这样的侮辱,换做以前汉斯一定要拔出剑来和她比试一下,可是想起临来之前他们的嘱托,汉斯只好生生忍下,对十娘行一个礼就转身出去。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十娘这才对李先生道:“他们说了什么?”李先生十分淡然地道:“他们愿意用三百条火铳和两百桶香料来赎回伯爵。”

哈,十娘笑出声,厅内的紧张气息此时全都消失,别人也都笑了,陈老七把腿伸直,笑着说:“拿这些来赎人,当我们是绑票的吗?”吴老六最近也迷上抽那么一袋烟,这时候用手填着烟锅,摇头不说话。刘老八最稳妥:“一嫂,那些香料倒罢了,火铳是我们要紧要的,答应了也不值什么。”

十娘的双手交叉,看着面前的手下,轻轻摇头:“一山难容二虎,一海也难容双龙,这片海,只能有一股力量,除了我们,再没有别的选择。”十娘说话历来都是温温柔柔的,这次也不例外,离她最近的吴老六看着十娘说话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锐气。

柔能克刚,果然说的没错,吴老六心头掠过这个想法,把烟嘴往嘴里一送。拒绝了黄龙岛那边赎回伯爵的要求,十娘开始加紧平时的演练,一次失败说不定他们还以为是运气不好,只有再痛打一次,才能让他们知道,这不是运气,是实力。

阿保那边已有好消息传来,设关卡是如此的顺利,在到达那里五天之后,就凑齐了十艘船,阿保已经带着这支船队下了南洋,这次出去,想必有两个月才能见面。信上那些消息十娘并不想看见,最重要的是最后一句,我想你。

那个想字有被涂过的痕迹,十娘仿佛看到阿保在写这句的时候,脸上露出的挣扎之色,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把信收进一个小匣子里,放到枕头边,心情有些雀跃。

等他回来,他就知道,没有了他的帮助,自己依旧可以打败外洋人,关好门窗,十娘往海边走去。天依旧很蓝,海风轻轻吹拂,这时候的阿保,是不是也在船上想念着自己?十娘蹲□摘了一朵野花,顺手扯着野花的花瓣,脚步轻快地向海边走去。

刚出了寨门,就听到身后传来叫声:“一嫂也是要去海边瞧他们演练?”这声音是万阿蛟的,自那日被十娘说过之后,万阿蛟的精神有了起色,这几天一直指挥着演练,势必要从外洋人手里,讨回那几个兄弟的命来。

十娘停下脚步,等着他上前,万阿蛟跟在她身后半步,瞧着她轻快脚步,温柔笑脸,万阿蛟却觉得心里像被刀割了一样,已经能听到演练的呼喊声,十娘的脚步有些加快,万阿蛟在这个时候轻轻说了一句,这句话让十娘的脚步一滞。

不远处的呼喊仿佛离自己很远,十娘皱眉看着眼前的万阿蛟,他虽面色发白,但眉飞入鬓,双眼如星子在夜空里一样闪亮,他说出的话竟像带了点怨气:“十娘,我有哪点不如阿保?”

65

65、决战(上) ...

十娘看着万阿蛟,这个男子的出色并不逊于阿保,万阿蛟的呼吸有些急促,开口正打算再问的时候,十娘已经轻轻一笑:“阿保永远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他只会说,努力做到最好。”这话让万阿蛟那亮的像星子一样的眼睛变的暗淡,微微垂下眼帘,想着自己为什么不如别人,这就已经先输了一城。

十娘的头一抬,看着不远处演练的热火朝天的人群:“阿蛟,我知道这次你的任务只完成一半你很难过,可是他们还没被我们彻底赶出去,兄弟们的仇都还没报,你就只想着输给了阿保,这有什么意思?”万阿蛟并没说话,只有起伏的胸口告诉十娘,他的心情并没有平静。

十娘指着海面:“想赢,就不要总想着曾经输过,只输了这么一次就垂头丧气,那绝不是曾被黑帮主看中想把位子传给他的万阿蛟,而只是一个很普通的海匪。”十娘说话永远都是那么平静,万阿蛟却从她话里听出一股豪气来,如同从顶头被淋了一桶冰水一般,他单腿跪地,行礼下去:“是,我明白了。”

说完万阿蛟就站起身,往不远处的人群走去,演练好了,什么样的敌人都不怕,看着他挺直的后背,宛若一把刀一样。十娘的眼睛眯起,不远的将来,这把刀会插上黄龙岛,把外洋人赶出这片海。

查兰伯爵的心情随着囚禁的时间越来越长而变的暴躁不安,虽然他有单独的一间屋子,不需要和原来那些外洋人一样挤大通铺,可他咆哮的声音越来越常听到,对于一个自诩为强者的人来说,最难忍受的就是囚禁。而且,是被在他眼里比自己弱很多的人囚禁。

当听到送饭的人说,查兰伯爵又打翻了饭菜的时候,十娘的眼眯起来,时候到了,查兰伯爵也该发挥作用了。

离关押他们的地方还有很长一段路的时候,就能听到查兰伯爵的怒吼声,瑞儿用手捂一捂耳朵,吐吐舌头:“十娘,这位伯爵脾气可真够大的,叫那么多天也不见他消停。”

看见十娘带着人走过来,查兰眼里喷出怒火,冲到十娘跟前指手画脚,声音叫的更大。十娘只能依稀听懂几个,多余的还要靠李先生来翻译,李先生的双手交叉放在肚子跟前:“一嫂,他说,要杀要剐就凭你,哪有把猛虎关进笼子的道理。”

呵,果然是自视甚高的人,十娘神色都没动一下:“告诉他,他的人已经写信来要求赎他回去。”这话对查兰的打击果然很大,他握紧拳头,隐隐有想打在十娘面上的冲动,跟随在十娘身后的瑞儿走前一步,毫不示弱地看着他。

十娘像赶苍蝇蚊子一样地挥一挥手,等着李先生的翻译,这次李先生说的很简短:“他不相信。”不相信?那好,十娘示意李先生把信递过去,看见上面那个自己的徽章,查兰简直像受到莫大的侮辱,从李先生手上抢过信,只看了一眼就把信扯的粉碎,嘴里又开始咒骂。

李先生并没有翻译,十娘也没有催促,等查兰骂的差不多了,十娘正打算说话,查兰突然转身看着她,嘴里冒出很长一段话。这次李先生终于开始翻译了:“他说,骑士只能死于战场,而不能这样受辱而死,他要求和你决斗。”

决斗?十娘脸上现出嘲讽的笑:“告诉他,想决斗可以,但不是我们两单打独斗,而是我这边要和你那边的人再打一场,你们若输了,给我滚出这片海。”李先生原样照译,查兰神色变幻莫定,十娘这次没有多少耐心等着,看着他微微启唇:“怎么,你怕了,难道你们不是号称要做这海上的霸主吗?”

这样嘲讽的脸色,就算李先生不翻译,查兰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等到李先生翻译出去,查兰用手抱住头,大吼了一声。这人是不是练过狮子吼一类的功夫?怎么每天这样咆哮也不见他嗓子哑半分?十娘心里嘀咕一下,静静等着他答应。

果然查兰咆哮完了,就又开始快速地说话,李先生对十娘点头:“一嫂,他同意了,并且还说,如果是他这边输了的话,他就自杀。”没想到这人这么刚烈,若不是他这等蛮横,也算可以结交,十娘心头暗自思忖。目的已经达到,也不再多说,带着人走了出去。

十天之后,海面上又重新聚集起了几艘船,十娘一身红色劲装,拔出腰间的佩刀,用刀指着黄龙岛的方向:“弟兄们,把外洋人赶出这片海的举动就在此一战。”初升的太阳照着十娘耳边的珍珠耳坠,映出七彩光芒,但十娘眼里的光比这七彩光还要夺目,刀在阳光下闪着亮光,这光如此夺目。

刀柄上的红色穗子像一团火在燃烧,十娘身上的红色劲装也像是火一样,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万阿蛟已经带头喊了起来:“胜利,胜利。”十娘的刀在空中挽出一个刀花,再次指向黄龙岛的方向:“出发。”

一声令下,响起雷鸣般的回应声,十娘这才把刀收进刀鞘,看着一起出发的查兰,眼神毫不示弱,就让我们这群被上帝遗忘的子民告诉你,什么才是真正的强,这片海是我们的,也只有我们能够做主。

船日夜不停地往黄龙岛驶去,挑战书在三天前就已送到,虽然之前有人反对不该下什么挑战书,攻其不备也是兵法上的一种,但在十娘的坚持下,这封挑战书还是送到了。送去的人就是万阿蛟,回来的时候他只讲了一句话:“十娘,我们一定会赢。”

当然要赢,这是肯定的。船行中间,十娘和查兰伯爵在舱里见了一面,和十娘的平静不同,查兰伯爵看起来有些急躁,十娘给他倒了杯茶,就像和人闲聊时一样的口气:“伯爵大人,你们好好地在英吉利过你们的日子,我们在我们这里过日子,你们想要我们这里的东西,也可以通过商人把我们这里的东西带过去,再从你们那里带东西回来,互通有无,这也是常事,为什么伯爵大人要跑来这里,擅动干戈?”

这长长的一串让李先生翻了很久,查兰久久没有说话,过了会儿才问李先生:“我记得你们是海盗,为什么一个海盗会关心起这互通有无的事?”这话让李先生有点难以解释,本来就不一样的思维,最后李先生还是这样说了句:“我们虽是海盗,但是也知道盗也有道,不顾一切的杀戮不能解决一切问题。”

这话让查兰的眉头皱的更紧,久久没有说话,就在李先生打算给十娘重新解释的时候,查兰已经叽里咕噜又开始说话。这话让李先生的眉头开始皱紧,十娘估计查兰说的不会是什么好话,果然就听见李先生有些沉重地道:“这些外洋人,果然是从来听不懂人话的,他现在还在嚷嚷,说只有上帝的子民才能拥有上帝创造的一切,我们都是被上帝抛弃的,怎么能拥有上帝创造的这些?”

果然这些外洋人是说不通的,难道不晓得本国的道佛两家的道理吗?心心念念只让人信他们的教,别的就是邪教,不皈依就要被杀死。十娘站起身,再没有和查兰谈谈的闲心,只是轻声叹气:“那么,我现在就要让你知道,不是只有你们的上帝才会保佑你们。”

说着十娘转身出去,夜色笼罩下的大海只有星星映在海面上,随着船的前行,一点点星光忽隐忽现。十娘双臂趴在船舷上,看着此时宁静的海,心头有股怒气。世上怎么还会有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就算是没开化的野人也知道,要什么东西,就要付出代价,而不是像这样,强行占据还不许你说话。

身后传来脚步声,船头挂着的明角灯把那人的影子在甲板上映的很长,十娘没有转头,只是轻轻地说:“怎么还不歇息,明日定是一场硬仗。”来的人是万阿蛟,他学着十娘一样用双臂趴在船舷,看着那从亿万年前就一直不变的大海,声音轻的像是情人的私语:“睡不着,我一直在想,明日要怎么打,才能打好这仗。”

十娘转身看着他,灯光之下,她眼神温柔,看向万阿蛟的眼带有信赖:“我相信你,明天一定会是个漂亮的仗。”万阿蛟侧过头看她,有不少人都认为,十娘是凭美色收服众人当上的寨主,可是又有多少人知道,十娘温柔的笑容下面,是一颗怎样坚强的心。

船一直在前行,两人都没有说话,看着那被搅碎的一海星光,万阿蛟觉得此时自己的心也像那些被搅碎的星光一样,一片一片,再拼不起来。

当太阳从海边跃然而出的时候,十娘看着前方出现的那一线灰暗,黄龙岛到了,它从以前叫黄龙岛,之后也该叫黄龙岛,就算要改名,也不能由外人来改,什么查兰岛,统统见鬼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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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决战(下) ...

海螺声再次吹响,十娘看到对面有船只驶向这边,海风吹拂着十娘那红色的斗篷,刀柄上那红色的穗子在阳光下红的就像鲜血一样,十娘拔出钢刀,指向那边:“攻击。”

这声令下之后,海螺声吹的更响,随着海螺声的不停变化,小船被放下,上面载着的都是前锋,对面船只开始打火炮,而这边也用火炮还击,隆隆的炮声盖住了海螺的声音,十娘站在船头如同雕像。

和外洋人想的不一样,在这炮火之中,小船并没有全都向他们驶去,只有一部分冲向他们,剩下的另一些轻轻一拐,往黄龙岛驶去。

这些狡猾的中国人,由于查兰伯爵不在,而代替他指挥的卡拉中校的脸色变得铁青,嘴里不停喊着攻击,虽然大船这里有人开始往小船上放火铳,但一来离的距离远,而来小船划的特别快,只能听到枪声,效果起不了多少。

卡拉中校拉过一个菲力,手紧紧拽住他的领子:“少校,我命令你,现在马上立刻回到岛上,不管怎样都要把岛守住。”是,菲力后跟一碰,敬了个礼就让人放小船回岛。

看到大船上也有小船放下来,十娘的唇边露出一丝嘲讽的笑,放下望远筒,她做了个手势,一直盯着她看的吴老六的指头放在嘴里,长长地发出一声呼啸。

随着呼啸声,一直跟在大船后面的小船队伍得到指令,海螺声已经换成另外一种。仿佛是突然之间,海面上多了无数密密麻麻的小船,从四处散开,这么多的小船,虽然每艘小船上的人不过三五个,但数目众多的船只出现,还是让卡拉中校怔住了。

他的脸色此时已经不止铁青,用手不停地做着手势,这边的军号也已经变调,火炮顿时失去了目标,这么多的小船该打向哪边?十娘的眼没有一瞬离开海面,当看到对面船只上的火炮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发射的时候,十娘露出笑容。

不管火炮打向哪边,小船们的目标本就不是大船,所有的小船只有一个目标,冲向黄龙岛去。黄龙岛上的码头处原本停着的另外两艘船已经在起锚,打算出海支援,但蚁群一样的小船在瞬间就把他们包围住。

船上的首领下令往小船聚集的地方撞去,尖而长的船身蛮横地向小船撞去,一艘船被撞倒,接着是另一艘,看来这些小船虽然数量多,但还是逃不过这样的撞击。这艘船如此,另一艘船有样学样,也朝小船撞去,但船上的人还来不及高兴,就发现船身上多了几个人,竟然是小船上的人趁着近身的时候攀爬了上来。

这好办,火铳,发射。几乎是一枪一个,人应声跌落海里,虽然有人跌落海里,但往上爬的人越来越多,火铳在换弹药的中间,已经有人爬上船,他们都是手拿短刀,刚踏上甲板上就开始攻击,每一刀都带着仇恨,被捅伤的人手里的火铳很快到了他们手中。

于是枪声开始响起,混战之中,几乎分不清谁是谁,两艘船上的情形都差不多,而除了这群人,剩下的小船已经冲上了黄龙岛,海螺声在岛上响起,领头的本就是岛上的渔民,对这岛熟悉的就像自己的手指一样,毫不耽误地冲向岛上的营地。

菲力离岛还有一段路的时候,已经看到海边漂浮的小船,他能够猜到岛上发生了什么,想起大船上厮杀的情形,没有外援,营地丢失,面前是咄咄逼人的对手,这一仗,这边是输定了。

十娘站在船头,看向不远处的黄龙岛,就算用了望远筒,也看不清岛上的情况,可从现在来看,那些小船都蜂拥冲上岛去,局势已定。十娘唇边露出笑容,回头对着不知什么时候走出舱的查兰伯爵,手指向远处的黄龙岛:“伯爵大人,你输了。”

查兰的脸已经是一片死灰,他上前拿起十娘放在一边的望远筒,手颤抖地看向对面,那艘大船之上,已经是徒劳地指挥了。这边的火炮攻势并没有减,查兰的手抖的更厉害了。

十娘清脆的声音又响起:“伯爵大人,您现在可以下令停止攻击,只要您答应退出这片海,我可以让人送你们出去。”十娘的话查兰听不懂,李先生的翻译让查兰觉得心中一片苦涩。

十娘在等着他的回应,炮声渐渐小了下来,查兰在做出决定的时候,觉得自己一下子老了十多岁:“好。”简单的一个字查兰却说的十分困难,看向远处的岛,查兰的眼里有泪,但怎么也不能当了十娘的面流出。

十娘亲自吹响了海螺,这信号是告诉大家,可以停手了。万阿蛟正在黄龙岛上厮杀,似乎是要发泄上次任务失败的痛苦,他几乎是不要命地在拼杀。远处火炮停止时候,黄龙岛上的战争仍然没有停,这些失去家园的渔民手里一旦有了武器,爆发力十分惊人,就连老道的海匪都要啧啧赞叹一下,幸亏当初没惹到他们。海螺声是依次传递的,从大船传到小船上,又从这艘小船传到那艘小船上,当终于传到岛上的时候,营地上留守的四十来名士兵差不多都被杀死,剩下没死的几个也已重伤。

当听到停止战斗的海螺声响起的时候,身上已经染满鲜血的万阿蛟长啸一声,一头栽在地上,看着天上刺目的阳光,万阿蛟觉得战斗就像很久前的事一样。

身边的战友们做的动作和他是一样的,都停下杀戮,栽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气。码头上的两艘船情形要好一些,虽然船身上也已经刀痕累累,鲜血染红了甲板,但死去的人并不多。听到海螺声,领头的长啸一声,跳进海里,别人也纷纷跳进海里,仿佛是一瞬间,他们就消失不见,如果不是那沾满血迹的甲板,还以为是白日做梦。直到这边的军号声响起,通知他们停下战斗的时候,他们才知道这一切不是梦。

而载着十娘的船只已经往黄龙岛驶来,查兰这边的船只跟在旁边,船头上已经挂上了白色旗子,看着这示意投降的白旗,查兰觉得自己是陷在了一场噩梦之中,他闭上眼睛,但愿不再醒来。

但现实无情地打碎了这个梦想,十娘的声音很温柔,问的也很家常,仿佛他们不是你死我活的敌人,而是好久不见的朋友。当查兰伯爵听到十娘问的,竟然是他的妻子和孩子在什么地方的时候,查兰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十娘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道:“你也有妻子儿女,难道不知道这些人也有妻子儿女,你为了自家过的好,就杀了别人家的妻子儿女,如果你们的上帝知道了你们的所为,也是会怪罪的吧?”

李先生在旁翻译,查兰还是久久不言,船靠上了码头,十娘踏上黄龙岛的土地,迎接她的,是刚才攻上岛的人,他们身上还沾着血迹,有些还受了伤,但是脸上的喜悦是实打实的,夺回家园,不需要再住在海匪窝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