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热闹,这是怎么了?”霍熙平与江善芷携手出来,这两人对舞刀弄枪之事本不感兴趣,此时听到楼下热闹不禁都凑了过来。

一时间这挑廊也拥挤起来。

“江姑娘,平阳伯世子请姑娘帮个忙。”底下有宫人上来躬身道。

“什么忙,你快说。”霍熙平比姜桑梓更好奇,抢问道。

“禀公主、太子妃、江姑娘,殿下以松涛剑为彩头,邀众公子比试弓射,平阳伯世子提议请江姑娘帮忙,将铜环由廊上掷出,楼下公子以箭射之。谁能胜出,谁便能得到殿下所赐的松涛剑。”宫人说着朝身后一挥手,后边便有人捧了红绒托盘上前。

托盘上放了十多枚铜环,姜桑梓随手拈起一枚看去,这铜环环口约有女子手腕大小,若是隔空抛出,要想一箭射入,委实困难。

“有意思,阿芷,你可得好好扔。”霍熙平唯恐天下不乱,她亲密地挽着江善芷的手,又冲她一眨眼,“皇嫂,有好戏瞧了。”

江善芷忙不迭点头。

这场弓射比试既有彩头,又有美人相助,青峦阁下诸君无不拼尽全力。然而铜环到底太小,抛出后下降又快,极难射中,不过一番比试,场上便败下许多人来。

如今仍只剩了两个人,平阳伯世子与沈鹏。

松涛剑到底会落进谁手中,马上就要有结果,诸君分作两边,各替自己心中能夺胜者助阵加威。

姜桑梓掷环掷得有些手酸,底下的人还在眼巴巴等着她掷环,这轮轮着的是平阳伯世子。她掂掂手中铜环重量,不急着掷环,目光从各人脸上扫过,沉眉敛笑的模样叫下头人都捏了汗,她却又倏尔展眉,轻轻一笑,如暖阳拂过叫人心头一松。

可那心才松懈半分,众人就见姜桑梓一挥手,铜环已如流星坠火自她手中脱出。姜桑梓这一甩环,用了“江善芷”的五分怪力,那铜环去势甚急,抛得又远。平阳伯世子不妨她掷得如此急,箭尖失了点准头,手腕一转,将箭射出。

只闻得“当”的脆响,箭尖擦着铜圈撞进环中,勉强将铜环击中。

喝彩声四起,姜桑梓飞快又拈起一枚铜环,轻喝声:“沈统领。”

沈鹏抬头就见她手中新的铜环又已掷出,他从容举弓,眉微拢,瞳孔一缩,震弦发箭,羽箭破空直入环中,准头足得叫人不由喝彩。

高下立现,可胜负仍未分出。姜桑梓不给人反应机会,巧笑倩兮地同时抬起左右手。底下的人看得一呆,她左右两手各扣两枚铜环,不知要如何掷环。

“沈统领,世子爷,我们一箭定胜负吧。一人两枚铜环,我同时掷出,就看你们你的本事了。”姜桑梓脆语从阁上传下,爽朗明快,英气十足。

江善芷看得满眼星星,她觉得自己如今这模样真是…迷死人了。

两环?阁楼前的人通通愕然,一环都射得勉强,这要是两环,岂非强人所难?只有沈鹏奇怪地看看姜桑梓,可她没再多说什么,仍不给人反驳的机会,扬手一左一右朝两人各掷出两只铜环。

平阳伯世子眼神已沉,一环他都接得困难,这两环委实太难,可天空两环同时飞来,他已不及反应,勉强开弓发箭,可仓促之下他心难静,那箭便射歪,从两环中间飞过。他脸色阴晴不定,正要说话,便听旁边喝彩声又起。

“好弓法!”

“一弓双箭,神乎其技!”

原来这沈鹏竟同时扣了两支羽箭射出,将两枚铜环一起射下。

“诸位谬赞了,只是运气而已。”沈鹏自谦收弓,向众人抱拳。

平阳伯世子转头看来,众人早将沈鹏围在中央道喜,这一局已无悬念。平阳伯世子忿然将弓塞到宫人手里,又看姜桑梓。姜桑梓正拍着手,满脸笑意地朝沈鹏扬声道:“沈统领,恭喜!”

沈鹏便朝她抱拳拱手以示谢意。

“姜姐姐,他好厉害啊!”江善芷挨近她,小声道。

“那是,一弓双箭是沈鹏的绝技。”姜桑梓早就听她爹说过,知道他必能接下这两枚铜环。她在挑廊上扔了半天铜环,手早酸了,也已不耐烦,只想着能早点把这比试结束,因此才记起这茬,借沈鹏之手结束比试。

如此,她就能脱身。

霍翎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沈统领,本王想借你的弓一用。”他从石阶上走下,朝沈鹏开口。

“殿下请。”沈鹏恭恭敬敬奉上长弓,心里却奇怪。

“见你与世子都露了一手,本王技痒,也想试试,与大家同乐。”霍翎站在庭中,温言道。

四周诸人闻言便都退到旁边,所有目光全落在霍翎身上。毕竟朝野上下只闻霍翎擅长骑乘与剑术,却未听人提及他的弓术。

姜桑梓微怔,他目光如炬望来,将她的笑凝在唇边,宫人将托盘呈上,她才伸手拈起一枚铜环,却忽见他已扣箭安弦。

也是两支箭?

她只得也捏了两枚铜环在手。

“殿下,接环。”一声轻喝,她挥手掷出铜环。

阳光正灿,铜环折出几道金芒,四庭寂静,只有轻轻的破空声响。两支羽箭从霍翎弓上一前一后发出,第一箭不偏不倚穿过一枚金环后,第二箭撞向第一箭箭尾,生生让第一支羽箭改了方向。

众人只闻得双环清脆的撞响声,两枚铜环被霍翎一箭射穿。

那箭未停,带着两枚铜环朝青峦阁上飞去,斜扎进阁楼顶上的木梁中,两枚铜环又缓缓从箭尾落下,姜桑梓恰站在木梁之下,一伸手,这两枚铜环便落在了她掌手。

众人看呆,姜桑梓捧着铜环也愣了。

“好箭!”沈鹏最先醒来,喝彩出声,“殿下这箭大有来历吧?可是名满江湖的‘追魂箭’?”

他目光中现出几许战意,语调忽高,一扫先前冷静自谦的模样。

四周的人也反应过来,喝彩声四起,霍翎却只对着沈鹏笑道:“沈统领见过这箭?”

“家师昔年曾入晋王与俞帅麾下,见识过俞帅的追魂箭,与我提及过。殿下此箭与追魂箭有异曲同工之妙。”沈鹏拱手回答,目现钦慕。

“本王的弓术,确实师承神箭俞四娘,不过只习得皮毛,比不上她的追魂箭。”霍翎将弓还给沈鹏,“取巧罢了,也比不上沈统领的真功夫。来人,将我的松涛取来,赠予沈统领。”

“殿下过谦,这局还是卑职输了。卑职不过一介武夫,靠的就是手上的功夫,自然日夜苦练不敢懈怠。可殿下是天之骄子,日理万机,自不会如卑职这般日夜苦练。单从这一点上来说,殿下胜出一筹。卑职佩服,不敢领受此剑,还请殿下收回,只愿他日若还有机会,请殿下再与卑职切磋一二。”沈鹏接回弓退回两步,躬身婉拒。

霍翎上前拍拍他的肩,道:“宝剑赠英雄,沈统领,收下吧,日后本王还望你以此剑守我大安,守我兆京安危。”

此语一出,四周的人皆露复杂神色。这沈鹏已进霍翎之眼,只怕从此后要平步青云。

“是。沈鹏谢殿下之赐,定当誓死护我大安,守我兆京。”沈鹏单膝落地,抱拳过头,俯首领赐。

霍翎扶起他,又温语几句,转身进青峦阁。

抬眼时,姜桑梓还捧着铜环站在飞廊前站着,他朝她挑挑眉,露了丝得意的笑,姜桑梓便也跟着笑了,她悄悄抬起手,以左袖遮去了右手。

霍翎看到她偷偷地给他竖了拇指。

心情顿时大好。

即便她从前不愿嫁他霍翎又如何?即便她心底觉得沈鹏好又如何?

他自有办法让她知道,她所嫁之人胜过从前种种。

而终有一日,她会心甘心愿爱上他。

“殿下这是…给你看的呢。”江善芷瞧出门道,凑到姜桑梓耳边小声说。

姜桑梓脸发烫。

这骄傲的男人,还挺可爱的。

赏枫宴统共五日,虽说头三日因姜桑梓与江善芷的关系而耽误了,但最后这两日众人倒是实实在在的热闹两天。第六日,众人从太虹苑回京。

车马自太虹苑浩荡而出,一路行往京城。

京城的积雪还重,路上行人仍不多,天子脚底的雁甲街离大安朝宫门很近,穿过一条街便到,此时有两辆马车正飞快地从街巷穿过,一路驶往俞府大宅。

大雪才停没多久,俞家下人正在宅门前打扫积雪。

“吁——”车夫拉紧马缰,将马车停在了俞府门前。

“俞家?这不就是…晋王妃的娘家?”姜桑梓将帘子掀开一角,忽然惊道。

晋王妃是何人?晋王妃便是霍翎口中的“神箭俞四娘”,也是她爹姜梦虎的同袍,大安朝唯一一位女将,军中皆称其“俞帅”的俞眉远。

霍翎说能给她们答案的,便这位俞眉远的父亲,老尚书大人俞宗翰。趁着从太虹苑回京的机会,他悄悄地带着她们两人来见俞宗翰。

第32章 长宁

俞家分作东西两园,一街隔开,西园在俞眉远嫁予晋王之时被俞宗翰当成嫁妆给了女儿,故如今俞家人都住在东园之中。俞家东府按江南园林布置,府中曲水回廊、亭台楼阁一应俱全,草木繁盛,景致绝佳。

浣花院今日很热闹,挤了满屋子人,都围着尚在襁褓中的小婴儿转。俞家大公子俞望新的媳妇刚生了个女儿,今日是这小奶娃的洗三礼,因是俞家这一辈的长女,故这洗三礼格外隆重。外厅厚帘闭得严实,炭火拢得极旺,香案已设,收生姥姥替小奶娃添过盆,再将她洗好包严实了,这才抱到外厅给俞家大老爷看。

许是洗澡着了些惊,小奶娃正哭着,俞家大老爷俞章敏接过手上,这娃娃哭声也不歇,他倒不在意,笑着逗孩子:“哭声宏亮,铃铛似的,乳名就叫阿铃吧。阿铃乖,给祖父笑一下。”

小奶娃吧唧了一下唇,竟真的咧嘴笑了。

俞章敏乐得唇上胡子颠啊颠的,满屋人都夸孩子与他投缘,正和乐着,外头忽然传来匆匆脚步,有人在帘外俯身道:“老爷,不得了了,大事。”

“什么大事,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俞章敏轻喝道。

“回老爷,太子殿下驾临。”

“你说什么?”俞章敏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爷,太子殿下驾临,吴管家陪着正往瑞芳堂去,请老爷速去。”

满屋子人都惊愣。

俞章敏忙将小阿铃还到奶娘手里,一整衣冠,急急忙忙掀帘而出,朝瑞芳堂去了。

俞章敏果在瑞芳堂里见到了太子霍翎,霍翎并非独自前来,他还带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位是太子妃,而另一位蒙着面纱瞧不见模样,俞章敏也不敢多看多问。

拱手行礼之后,霍翎便直奔主题。

“殿下想见我父亲?”俞章敏有些讶异,俞宗翰告老辞官已有多年,久不涉官场,再加年岁已大,来找他的人少之又少,今日太子微服来访,指名要见他,怎不叫人奇怪?

“正是。小王此番前来,有些要事想当面问问俞老大人。”霍翎点点头,又问道,“老大人身体可安好?”

“回殿下,我父亲身体倒还硬朗,就是…”俞章敏言语微滞。

“老大人怎么了?”

“我父亲神智已不大好,也不知能否替殿下解惑。”俞章敏轻叹口气,据实以告。

“无妨,见了再说。”霍翎摆摆手,不以为意,他本也没抱多大希望,只想试试罢了。

“那请殿下、太子妃随下官移步沐善居。”俞章敏做了个“请”的手势,领着霍翎与姜江二人往外书房行去。

咿伊呀呀的唱曲声响在沐善居外的院子里响着,绵软的腔调和着曲水叮咚,无需箫弦也婉转如天籁。檐下阳光明媚处铺着锦榻的摇椅悠悠晃动,穿百蝠纹大毛袄的老人坐在椅上,他半闭着眸,一手拿着巴掌大的紫砂壶往唇中倒茶,一手在椅背轻轻敲着,和着前头戏子的唱曲声。

小戏子穿大花的袄裙,梳着双髻,没有上妆,干干净净的脸,颊上冻得通红,正挺直背卖力地唱曲儿。见到俞章敏带着人进来,小戏子唱声一停,朝他福身,俞章敏挥挥手,小戏子便弯腰退下。

“父亲,太子殿下驾临。”他快步上前,蹲在摇椅边上唤人。

俞宗翰只是闭着眼,似乎还在琢磨着曲子,俞章敏连唤了三次,他都没理会。

“殿下,你看这…还请恕我父亲无礼之罪。”俞章敏只得起身朝霍翎抱拳。

“无妨,老大人年事已高,虚礼就免了吧。”霍翎温言说着,带姜桑梓与江善芷一起上前。

姜桑梓站在二人身后,目光从霍翎肩侧掠过,看到摇椅上躺的俞宗翰,他已鹤发满头,额间皱纹如沟壑纵横,与霍翎口中曾替先皇操练阴兵、寻龙探穴的高人无一丝相似处。正想着,她却见俞宗翰闭紧的眼眸突然睁开,半开的眼里是冰凉的目光,刺得人没来由打了个激凌。

“殿下来了?”苍老的声音如暮鼓,俞宗翰已扶着椅子站起,半搭着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霍翎,也不行礼。

“老大人,小王在此。”霍翎上前,亲自扶了俞宗翰的手。

“殿下…还和从前一样英挺,可臣却老了,不能再帮殿下寻穴探宝。”俞宗翰笑了笑,唇边的沟壑将这笑染出几重沧桑,“二世子已被送到月尊为质,皇妃心里苦,殿下多体谅些,她不容易。”

霍翎微愣,与身后的姜桑梓对望一眼。

老尚书说的都是宫闱秘事,他认错了人。

俞章敏忙凑到他耳边尴尬轻道:“父亲,这位不是惠文先帝,这位是当今太子霍翎。”

“霍翎?”俞宗翰停了步伐,眼睛又张些,认真打量他,“皇长孙?”

“是啊,是我。”霍翎笑着认下,摆手让俞章敏不必再解释。老尚书的记忆似乎停在他皇祖父惠文帝在位之时,所谓的二世子应该是他父皇的亲弟弟、他的皇叔霍铮,而皇妃应是他的皇祖母。

这说的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果然神智已乱,也不知能问出什么来。霍翎不抱什么希望,姜桑梓与江善芷的心也跟着沉下。

“皇长孙都这么大了,和皇上年轻的时候真是一模一样。”俞宗翰握着他的手,在院子里散起步来。

“老大人过奖,我比不上皇祖父。”霍翎自谦着又道,“老大人,这次冒昧造访,是有一事相询。”

“皇长孙请说。”俞宗翰点点头。

“老大人,不知你可曾听过易魂之说?”

霍翎话才落,俞宗翰便猛地将步伐煞住,转头紧紧攥住了霍翎之手,皱紧眉头道:“异魂?”

“是啊,易魂。”霍翎重得道。

“异魂…异魂…”俞宗翰呢喃了两句,眼眸彻底打开,目光锐芒冰冽,冷道,“我儿阿远,便是异魂而生之人。”

“…”霍翎、姜桑梓与江善芷三人便齐齐怔住。

从俞府出来,天已过午,因心里压着事要商,霍翎索性跳上了姜桑梓与江善芷所坐的马车,在车厢另一头坐着。

俞宗翰所说的话不啻惊雷,他们从未想过世上还会有人与他们经历过同样的事,只可惜他到底年事已高,神智混乱,翻来覆去只提“易(异)魂”二字,多余的消息他们都打听不出。

“若真如老尚书所言,殿下,我们要找晋王妃问问,或许有所帮助。”姜桑梓开口。她正与江善芷互相倚着,眼里有些激动,毕竟她们总算找到了突破口。

“你们可知晋王妃是何人?”霍翎却无甚喜色。

“知道呀。晋王妃俞眉远,乃是神箭俞四娘,也是大安朝唯一一位女将,人称俞帅,昔年曾与晋王殿下携手战于桑陵城,大败魏军,后又与晋王并镇远侯一同追剿逆王余孽。她的话本我看了不下十遍,都能倒背如流了。”一说起晋王妃,江善芷那星星眼又亮了。

这辈子她崇拜的人,除了一个姜桑梓,再来就是俞眉远了。

“那你们知道,要去哪里找她?”霍翎半嘲道。

一个问题就将两人难住。当年战事结束之后,晋王与晋王妃便将兵权交回,而后两人离京归隐,遁入江湖,十几年过去,两人就回过一次京城,也已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我皇叔与婶娘喜好四方游历,行踪难测,神龙见首不见尾,除非他们来找你,否则你们根本寻不到他们。”霍翎泼了两人一头冷水。

江善芷心凉了半截,低下头扭着姜桑梓的袖子不吱声,姜桑梓便道:“那该如何是好?殿下你办法多,快帮我们想点招。”

嗯,她就是在拍马屁。

霍翎瞪她一眼,心里却很受用:“他们两人乃是云谷之主,隔一段时间就会回云谷一趟,我们可以去云谷看看。”

“云谷?”江善芷瞬间抬头,星星碎光几乎要从她眼里跳出,“就是传说中住了许多能人异士的云谷?”

这辈子,她最向往的地方,就是云谷。

“正是。”霍翎点头,又道,“过两个月苍羌使团会抵达兆京谒见父皇,为促两国邦交友好,待苍羌使团归国之后,我大安亦会派遣使团前往苍羌。前段时间父皇与我提过此事,他有意将出使苍羌之事交托于我,不过要等欢喜毒一案了结后方可。”

“出使苍羌与云谷有何关系?”姜桑梓不解。

“父皇意思,出使苍羌,顺便视察大安各地民风民情,会路过云谷。”霍翎笑起,“若我能顺利出使苍羌,便可携‘太子妃’同行。”

姜桑梓恍然大悟,正要叫好,转念一想不对劲,她现在不是太子妃,她是江善芷。

“那…那你们两能去了,我怎么办?”姜桑梓目光顿时幽怨,“我不管,你们别想丢下我一个人在兆京,自己跑去逍遥快活,你们得想办法带上我!”

这话说得…霍翎沉了眼。什么叫他们逍遥快活?

“不怕,姜姐姐,我有办法。”江善芷拉了她的手,兴冲冲道,“出使苍羌需要鸿胪寺派译经官随同。据我所知大安朝熟悉南疆蛮语者甚少,我的老师白夫人便是其中之一,我自小跟她学了不少。姐姐只需以我之名,请老师为你写一封引荐信,举荐你入鸿胪寺为女官,到时再以译经官身份随同殿下出使南疆便可。”

她想了想又道:“不过如此一来,姐姐可要多用些功,若是过不了老师那关,她是不会为你写引荐信的。”

姜桑梓那笑还没扬起就沉了。她刚刚向陆氏表明了身份,正庆幸陆氏不会再强迫她去见白夫人,她也无需背诵文章,可一转头…更大的难题就落到她头上。

继续生无可恋。

霍翎瞧她蔫蔫的模样忍俊不禁,火上浇油:“还是阿芷聪明。姜姜,多读些书有好处的。”

姜桑梓嗅出他幸灾乐祸的味道,狠狠瞪他一眼,别过脸去不说话。

苍羌都城名为梁,梁地秀水青山,是南疆难得的毓秀之所在。大梁外有座小镇,此镇土地贫瘠,乃是苦寒之地,镇上居民多为十六部众流民,因不得入大梁而聚在此地,本是大梁外多祸之所在。十四年前,有人从大梁踏进这无名小镇,在此建起天工善物坊,将大安朝的织造等诸类工艺带入此处。十四年之后,此镇名满苍羌,得名天工镇,而这座天工善物坊的坊主随此镇一并名扬天下,在苍羌十六部众之中积望甚重。

坊主是个女人,没有名姓,镇上居民只尊她为宁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