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凉已经开始思考此人会不会在日后的工作上针对她了,觉得现如今还是收敛点脾气比较好,于是乎低眉顺眼道:“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被动地被牵扯其中。况且我已经得到惩罚了——被我父亲扔来你这儿做奴才。”

“协理可不等于奴才,对普通人来说这绝对是一份需要挤破头的好工作。你父亲把你安排到我这儿,也是希望你能改改臭脾气,学点真本事。董事长的原话是怎么说的?”他微皱起眉回忆,但突然眼中飘过一丝促狭,直飘到炎凉脸上来,“‘我这女儿可不好对付,估计也只有你能制得住她了。’”

即是此人有真本事,炎凉也讨厌极了他对自己这几次三番的揶揄,索性低下头,表面臣服内心暗骂。

蒋彧南原本站在窗边,彼此相隔一段距离,可说话间他已一步步靠近,直到来到炎凉面前:“对了,手臂上的烫伤怎么样了?”

炎凉嚯的抬头。

她没想到这个男人已经站得离她这么近。

身高上的压迫感令炎凉退后半步,眼神匆忙地略过他的领针、袖扣,继而恢复平静:“蒋总,如果您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了,我是临时被叫来的,还不知道自己的办公区在哪。”

蒋彧南似乎觉得她这般提防的模样颇为有趣,浅浅地笑了。

炎凉转身欲走。

“给你布置个任务。”蒋彧南突然说。

炎凉不得不停下。听他继续道:“对公司目前的产品线做一个详尽的数据分析,附利弊和解决方案,明早放到我办公桌上。”

她目送蒋彧南走到办公桌后坐下,丝毫不关心她是否对这项工作有异议,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提醒他:“这是销售和研发部门的工作。”

他笑了。

炎凉发现这个男人单一的

微笑其实可以被解读成很多种表情,有时是惬意,有时又是冷漠,当然,还有当下的这番高高在上:“职场法则第一条,上头布置给你的工作,无论是不是你的分内事,你都要百分百完成。”

这是一个能让人感觉到全方位压迫感的上司,炎凉只能领了任务出去。

本想跟外间的刘秘书打了招呼再走,可惜刘秘书正忙着收拾东西,炎凉一时没弄明白怎么回事:“您这是要去哪儿?”

刘秘书的桌上堆了不少纸箱,一边继续收拾一边对炎凉解释:“你父亲既然都不兼任首席执行官了,我这个首席秘书也该让位了不是?以后我就只负责董事长秘书那块的工作,办公室也要搬到对面顶楼去了。”刘秘书下巴点一点落地玻璃窗外的子楼。

“那谁来接替你的工作?”

“蒋总带了自己的秘书来,让我两天内办好所有交接手续。”

两天?想到里头办公室里坐着的是个崇尚极高效率的疯子,炎凉也不感到意外了。

“对了,你的办公室在楼下经理层,我给你挑了个采光最好的办公室。”

“谢谢。”

炎凉自己的时间也很紧急,就此告辞朝电梯走去,就在她着急地按着电梯按键时,另一台电梯抵达,里头走出个穿西装的男人。

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炎凉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情不自禁地驻足回头,看着这个男人朝刘秘书走去。

很快,耳边传来刘秘书与这男人的谈话内容。炎凉不由皱眉,这就是蒋彧南带来的秘书?

脑中逐渐闪回不久前机场一幕,炎凉终于恍然大悟,这不就是她回国那天在机场捡到她眼镜的男人么?

难怪她觉得眼熟了。

***

炎凉一整天都呆在办公室里,工作着实繁重。

集团旗下品牌雅颜、肌肤钥匙、Miss 25、浮生若梦、我的色彩、VIVI小姐…加上刚推出市场的香水品牌stella favour,光整理这7个子品牌的产品线,就够她从早忙到晚了。

桌上电话响起时,她正在内部网络上查找VIVI小姐的设厂情况,接起电话来语气就有点不善:“说。”

电话那端因她近乎顶撞的话稍微一滞,方开口:“第一天上班就加班?”

“周程?”

周程笑道:“你今天火气不小啊。”

“晚饭都还没吃,火气能小吗?”炎凉的语气其实早已柔和了下来。起码饥肠辘辘的当下还有个人关心她。

“这边的招商饭局差不多快结束了,我待会儿抽身了给你送晚饭去。”

“恩。”

挂了电话,炎凉短暂的搁置手头的工作,手指支着太阳穴看窗外,果然是夜景美不胜收。可惜她只能短暂地沉迷于此,收了收心,继续埋头苦干

可这心,真的不是想收就收回来的——

待炎凉第十次抬头看对面墙上的时钟时,她再度放下了笔,看着再没响过的电话机,左右寻思片刻,咬了咬牙,提起听筒回拨。

电话很快通了。炎凉心急,没等对方说话已经先开口:“不是说好给我送晚饭的么?这个点都可以改送宵夜了。”

她尽量把埋怨包裹在打趣般的语气中,可下一秒,炎凉脸色“唰”地拉了下来——

“你不用等了。”徐子青的声音透过电波悠悠传来,直击耳膜。

“…”

“…”

“为什么是你?”炎凉的声音也不由得绷紧了。

“我参加个饭局,喝醉了,让周程来接我。现在他正在路边帮我买水。”

炎凉只觉得这话荒唐到让人发笑。

她也就真的冷笑出了声。

“你在等他给你送晚饭?”徐子青优哉游哉的语气听的人牙根发痒,“要不这样吧?我待会儿跟他一起过去…”

炎凉不等她说完已“啪”的挂了电话。现在她看那电话线都觉得万般不顺眼,一气之下起身就给它拔了。

终于清静,再没有什么事能打搅她。

通宵一夜,炎凉终于完成工作。

炎凉连电脑都没关就趴到了桌上不愿起来,此刻窗外已经有了一丝晨曦光亮,她还在想着,阖一阖眼稍微休息一下就收工回家,却是眼皮越来越重。

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未关的电脑屏幕发出幽幽蓝光,衬得这个女人的脸部线条越发柔和而脆弱。炎凉不知道是梦还是现实,她总觉得自己听到了开门声,有人走进了她的办公室,替她关掉电脑,似乎…还轻柔地将她的头发拨到了肩后。

炎凉想要睁开眼睛,可是脑海中突然闪出徐子青的声音:“要不这样吧?我待会儿跟他一起过去…”

炎凉嚯的瞪眼,从椅子上坐直了。

不知她的手挥到了哪里,炎凉当即听见东西被碰翻的声音。

“啪”的一声,炎凉赶紧低头看,只见一只盛满了的咖啡杯被扫落在地,咖啡的浓香瞬间肆溢。

炎凉的一半意识还停留在梦境里,耳边响起低沉但悦耳的男声:“这就是你对于我辛苦端来咖啡的报答?”

炎凉忽的僵住了身子。

等她真正反应过来时,不速之客已经朝她微微俯□来,此人就站在她的椅子旁,俯身时,嘴唇几乎擦过炎凉的太阳穴。

炎凉嗅到夹杂着烟味的、属于男人的气息——她就这样僵坐在那儿,愣是由着此人几乎贴着她的身子,够着了办公桌另一边的纸巾盒。

他抽了几张纸巾,擦拭西装上的咖啡。

“蒋彧南?”炎凉算是彻底醒过来了。

正在擦拭身上咖啡渍的蒋彧南,这才半抬起头,不见丝毫狼狈的微微一笑:“睡得好么?”

不好。一点都不好。

她在心里回答,实际上只能沉默地蹲下去捡地上的瓷器碎片:“你怎么会来我…”

收捡好碎片正要起身的炎凉,瞬间就跌入面前这个男人的这双眼睛里,再忘了说话。

她蹲在地上,他已俯身欺近,剩下那半个手臂的距离也被他伸手打破了。

蒋彧南的手指抚上她的嘴唇。

炎凉忽的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这个男人的指腹划过她的唇边,是温情脉脉的抑或是志在必得的,炎凉来不及分辨,赶紧站直了躲开他的手。

蒋彧南眼里的笑意淬着窗外投射进的白日里第一道阳光,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指尖,又竖起一指示意她看:“你一定睡得很香,口红都花了。”

炎凉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

“…”

“蒋总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炎凉这么问着,心里想的却是,如他说些什么专程给你送咖啡这类的鬼话,她一定彻底无视。

不料蒋彧南脸跟翻书似的,转眼就恢复严肃:“你准备下,待会儿跟我出差。”

“出差?”

“今早的飞机。”

炎凉已经从电脑屏幕的反光里看到自己惺忪睡眼和一头乱发,看一眼手表,转眼就拎了自己的包往外走:“我回家洗漱一下,很快就…”

与蒋彧南擦身而过的瞬间就被他攥住了手臂。

“来不及了。”

“…”

“我得回家换身衣服。你可以直接去我家洗漱。”

“不是说来不及了吗?凭什么你还能回家一趟,我就不能?”

蒋彧南挑眉一笑,那样肆无忌惮:“凭我是你上司。”

作者有话要说:蒋总直接带咱炎凉回家了…嘤嘤嘤嘤,我怎么这么邪恶呢捂脸…

第 5 章

炎凉顶着这样一副头发蓬乱、脸上留着残妆的样子,从办公室一路走出去,引来不少人侧目,她冷着脸装视而不见,心里却早已骂了蒋彧南千遍万遍。

幸好电梯直达一楼,二人出了大堂,直接上了候在大门口的轿车。

司机发动车子。

炎凉这才发现除了司机,车里还坐着个人。很明显对方一眼就认出了她:“炎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炎凉一时没答话,对方轻车熟路地自报家门:“炎小姐估计不记得了,我曾替蒋总送还过你一副眼镜。敝姓李。”

炎凉跟这新上任的首席秘书寒暄了两句,随后掏出手机准备给家里打个电话报备,一上车就开始检查她“作业”的蒋彧南突然开口打断:“为什么没有对销售渠道的分析?”

被这么一问,炎凉愣了一下,才把手机揣回包里,思绪调回到工作频道:“您只让我分析产品线。”

“产品线和销售线从来都是一体的,哪些产品在哪些渠道卖得好,哪些产品需要改变销售路子,这些对生产供应链都有影响。”

炎凉忍住回嘴的冲动,咬着牙说:“对不起是我疏忽了。”

这个该死的男人似乎对她这态度挺满意,放下文件宽厚道:“这次出差回来之后再补上。”

被大挫锐气的炎凉霍霍转头看向窗外,再多对视一眼,炎凉都怕自己要忍不住给他一拳。

很快车子停在一栋酒店式公寓前。

蒋彧南率先开门下车。

炎凉之前刻意避忌坐了副驾驶位,听见蒋彧南下车的动静,她正好重新摸出手机拨打家里的电话。

可她还没来得及拨号,副驾驶这边的车门突然被人拉开。

车门大敞,炎凉看着笔挺地杵在门边的蒋彧南,这才领悟过来他是在等自己,忙说:“我待会去机场再洗漱。”

这个男人说“不”的方式就是直接伸手将她拉下车。简单快捷,不给人回绝的余地。

电梯很快载着二人直达住户层。

开门进屋之后,炎凉本能地环顾四周,开放式厨房没有一点油烟的迹象,到处都是纤尘不染的,要么是勤打扫,要么是根本就不常住。

炎凉从各式豪华而无人情味的家具上收回视线的同时,猛地一惊——

“你干嘛?!”

蒋彧南闻言,手上的动作一顿。

相对于炎凉的大惊小怪,他只是十分冷淡的偏头乜了她一眼,然后继续,拽下领带丢在沙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