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提过一嘴,他竟然就记在心里了,巴巴地送给她,还一副好像这张弓是他偶然得到的一般… …

“喜欢么?”楼湛看帝姬反复把弓研究着,长卷的眼睫一颤一颤,仿似十分欢喜。

他也隐隐觉出快乐,馨然弯起了嘴角。

德晔自然是喜欢,喜欢得不知如何是好,看看小弓,再看看楼湛,来来回回的,突然就湿润了眼眶。

她感慨万千,多少年了,怎么没有早些遇见阿湛呢?世上如侬有几人,他这样好,还总是对她十分恭敬,其实是她配不上这么好的他啊。

“阿湛… …”他对她太好太好了,她几乎觉得无以为报。泪光闪闪把他望住,吸了吸鼻子,“要是我习惯了你的好,会不会不大好?”也许他不会长久地陪伴着她,到时候拥有过再失去,没有比这个更叫人难过了。

楼湛唇畔的弧度僵硬下来,会错了意。

他余光里看见那封信,略略侧过了身去,嗓音低沉地道:“帝姬要离开楼湛了么。”

这真是天大的冤枉,从何说起呢?

德晔绕身到他眼前,抿了抿唇,抱住他一只手臂轻轻摇撼,“阿湛怎么会这样想?因为你收留我,我才能有一个栖身之所,才觉得自己有未来… …”

他都不晓得吧,她其实无处可去啊,而今只有他了,她能往哪里去呢?

楼湛神色软和下来,眷眷抚了抚帝姬的长发,微一停顿,柔声将话递在她耳畔,“帝姬哪都不要去,留在我的身边。”

德晔耳廓热热的,点点头,忽地听见他道:“阿卷,我能抱抱你吗?”

他唤她的小名,在她耳边低声细语,德晔简直不知说什么好,未及她有所反应,便觉得身上微微一紧,被圈住搂在怀中。

她的脸贴在他心口,听见一声一声沉稳的心跳声,呼吸间全是属于楼湛的气息。

德晔心跳加快起来,想了想,不觉也揽住了他的腰,手指在他的腰背上覆着,只是这般便觉十分甜蜜。

过了一会,她抬起脸看他,趁着气氛好,不死心想问一问那封信的内容,谁知楼湛忽而抬起她的脸,视线顿在她唇瓣上,“可以吗。”

德晔压根儿没弄明白什么可以吗,她也想问自己可以看信吗,张了张口,“阿湛——”

两个字才出口,嘴唇便被封住了,楼湛的唇温温凉凉,和他给她的感觉一样,他亲了亲她的眉心,鼻尖,又重新吻上她的唇,舌尖沿着姣好的唇形描摹… …

所过之处,撩起躁动的火星… …

德晔身子越来越软,模糊之间,脑海里恍惚想起昔日在靖王府,被裴若倾突然亲吮住的一幕,她一惊,刷地睁开眼睛,眼睫刮在他面颊上,楼湛微微喘息着,停下道:“帝姬想到了什么?”

窗外响起鸟雀在枝头悦耳的啼叫,远处冒起炊烟袅袅,德晔眉心一皱,“… …没有想到什么。”

楼湛太敏锐了,叫她不安,她更不安的是自己竟然还会想到裴若倾,想到裴允。

她就应该把裴允忘在犄角旮旯里,他们不会再有牵扯了,运气好的话,此生不复相见。

况且,再过不多日,兴许还能听见从大殷传来靖王大婚的消息。遥祝他新婚快乐,得到自己想要的,步步顺遂。

楼湛垂下眼帘,并不曾追问。

德晔心里却有个坎,她的手从阿湛劲瘦的腰上挪开,蓦然间勾住了他的脖子,比他矮太多,便踮起了脚尖,深吸一口气,郑重地道:“阿湛,我们回睦州便成亲好不好?”

她在他唇角啄了啄,太吃力了,才要放开他重新站好,腰肢却被用力握住向上带起,紧紧贴住了他的身体——

“只要阿卷不反悔,便好。”楼湛轻声在德晔耳畔道,黑眸中闪过一线涩然,须臾被温和掩盖。

爱是,可遇不可求。

即便她的心未曾完全属于他,他也愿意相信,她在向他靠近。

楼湛埋首在帝姬脖颈间绵长地呼吸,她于他琼浆玉露一般,沾上一滴便醉得深了。

极力克制住**,将她抱在怀里,“帝姬可知,我是真心待你。”

德晔身体一震,心头生出涓涓的暖流,她环住他,在他胸前蹭了蹭,脸上止也止不住的幸福,点了点头。

楼湛轻抚帝姬柔滑的长发,他在她入睡时曾悄悄潜进她房中,看见过靖王写与她三日后相约的短句,那纸条上字迹,分明同案上信封里一般无二。

裴允… …

为了达到目的,他竟然为梁人出谋划策,处心积虑——水淹湘城,当真无所不用其极。

阿卷是自己的,他绝不会把帝姬让给他。

到了下午,城内流言纷纷,只要交出德晔帝姬,湘城便可安然无恙的传言愈演愈烈。

百姓们纷纷走上街头,湘城不得不出动守军镇压,从早晨到夜晚,一波又一波,难说暗中没有势力刻意引导。

在自己的生死面前,人们往往容易失去理智。

穆镜忙得脚不沾地,一进书房便瞧见公子坐在书案前,闭眼不知思考着什么,眉头微微拢起。

左不过是目下湘城内的传言,散播传言者是把德晔帝姬架到了明面上,百姓也是蠢钝,怎么相信别人只要一个人,就愿意放过你全城诸人。

形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便死也不肯松手了。

“公子放心,只要有我穆镜在一日,帝姬便不能被带走的!”穆镜气势汹汹,年轻人就算忙活了一整天也是精神头十足,但他想到了城中守军们私下的议论,脸色到底耷了耷,“就是有些声音,不大好听。”

楼湛抬起眼来,目光清明。

穆镜叹了口气,道:“有人说公子不顾大局,那意思,仿佛不论传言是真是假,公子都应该把帝姬献出去… …也不想想,要是事情摊在了他们身上,他们肯把自己在意之人往火海里推么,还是人么,再者说了,谁知道梁军是不是果真要引水淹湘城,没准是骗人的计策,逼迫公子你就范!”

现在敌人确实在利用舆论的力量。

“可查到裴允的踪迹么?”楼湛站起身,负手在地心绕了绕,“我与梁军首领过去也算认识,他已应下,明日午时城外黑竹林一见。”

穆镜想了想,有些无奈,“谈得拢吗?庞赋这老匹夫,连引水水淹的毒计都想的出来,一肚子坏水儿,公子去见他,可千千万万打叠起精神应对!”

“你真以为是他想出这些?”楼湛一笑,看孩子一般看着穆镜。

后者挠了挠后颈,“那还能有谁,莫非军中有高人军师坐镇?”说起来他就头疼,想到梁军此番号称攻打湘城的借口,竟然是他们公子刺杀了汝广王——

“汝广王死有余辜!”穆镜磨着后槽牙啐了一口,“死了还不消停,还给咱们找事儿,他敢活过来,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楼湛踱步至窗扇前,那日冲动下一剑砍下汝广王首级,他从未后悔。纵然是现下,梁军受挑唆以此为由寻衅生事,亦不在他眼中。

君子审时度势,观梁殷情势,两国必不能长久和睦。

这件事闹得太大,轰轰烈烈,尽管宅中仆从守口如瓶,德晔还是从细枝末节里体味出来。她老老实实呆着,又不曾做什么,众人的目光却很是奇怪。

画红更是守不住秘密,帝姬要出门去,她不让,为了拦住,也只好把现在城中疯传的流言告诉帝姬,指望她听见知道怕了,歇下心思来。

德晔一听,顿觉莫名,自己和那梁军恐怕认也不认识,为什么要见自己呢?

难道… …她心中一陷,只有汝广王一事… …甚至梁军放话要攻打湘城,如此想来,竟然都是因为自己。

德晔终于知道为什么阿湛看起来总是心事重重,他却不把这些事告诉她,难道怕她不能承担么?便去找他商量,如果梁军果然要淹了湘城,自己是不能够做缩头乌龟的——

没想到走到书房门口,却恰巧听见了楼湛和穆镜的对话,敲门的手就停在半空中。

穆镜骂庞赋是老匹夫,她觉得甚有道理,将无辜百姓当做儿戏,兴许还要拿她去见梁帝,她不能坐以待毙。

德晔锁起眉来,她不想给阿湛带来一丁点灾祸和麻烦,他们都要回睦州成亲了,这种时候… …

一时,听见里面说约好了翌日午时黑竹林见。

德晔眼中神色转换,低头忖了忖,抱定了主意。

60.芦苇

夜深了,玄月挂在树梢,孤寒的冷辉洒在窗台上。

画红抱着一床被子走入稍间,又走到帝姬的卧房, 心里装着事, 脚步便放慢了, 显得迟登登的。

放下茶盅, 忽然望见此时本该熟睡的帝姬竟然正趴在床上, 手肘边露出些微的地图纹样纸张, 两手反复比划丈量着,极为专心致志,烛火照出她的影子映在墙面, 扑扑晃动。

画红不安起来, 按了按右眼皮,上前坐在床畔问道:“帝姬在看什么?”

床上的人像吓了一跳, 但是已经来不及遮掩, 就大大方方坐起身子, 指了指城外一片画着树木绿荫的所在,“你看这里, 我明日午时要到这里。”

她看了画红一眼, 继续面不改色道:“你为我准备好寻常女子的粗布钗裙,明日我要换上… …出门前,我还需要装扮成你,所以要辛苦画红了,明日穿上我的衣裳在房中绣花,写字,随你做什么都成。”

真真是一事未完又生一事,画红自觉操碎了心,却是按下此事,暂且默认下来,思忖着另起话题道:“有一事,奴婢从穆镜那里听说了,不晓得是真是假——”

德晔伸了个懒腰,捶了捶自己肩膀将地图折起来往枕头下塞,“但说便是,何时婆婆妈妈起来。”

烛火摇曳着,在画红脸上凿出阴影,她皱起了眉,“怎么我听见穆镜的意思,他竟是使人回睦州准备帝姬与楼公子的…的亲事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奴婢为什么听都不曾听起过?”

她乍听见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帝姬才与楼湛公子认识多久,如何就仓促把亲事都定了下来,哪怕而今上无父母来张罗亲事,却也不可贸然决定,真叫人纳罕!

德晔啊了声,盘着两腿坐在锦被上,手指扣着自己指甲,声气变得微弱起来,“是有这么一桩事… …”她看着帐顶,“是今日才定下的,我忘记知会你一句了——”

画红立即面露严肃,“奴婢僭越了,却还是要说,帝姬这样匆匆定下自己的终生大事,是否太过,仓促?”楼公子固然挑不出什么不好,可她觉得帝姬分明是喜欢着… …旁的人。

“他待我好,所谓良人,大抵便是如此了。”

德晔振振有词,掰着手指数起其中的好处,“首先阿湛不会欺负我,今后东三军顺理成章便是我的,你想想我们吃过的苦,难道不是因为一无所有,所以才被人欺?何况睦州多好呀,我们到一个崭新的地方去生活,重新开始,我全都计划好了,还有画红你的亲事,我也会帮你择一个可靠的人选。”

她的眸子亮得惊人,两手合起握住了她的手,“我们再也不会被人踩在脚底下了。”

画红的脸色仍是变化不定,帝姬描绘的未来固然吸引人,她却不曾发现自己忽略了什么么?

“奴婢只是觉得… …”画红难以直白将心中所想和盘托出,帝姬似乎只是看重了嫁给楼湛公子的一份安逸,这样是爱吗?

“对楼公子公平么?”她到底说了出口,“帝姬心里装着旁人,楼公子怎么可能不知道?您这样,有些不妥。”

她说她喜欢别人,就差直接念出那人名姓了,德晔身上发凉,骤的如同猫被踩了尾巴,“感情可以培养,昔年我母亲嫁给父皇前,他们连见也未曾见过一面,后来却恩爱非常。阿湛是再好不过的人选,况且我喜欢他的容貌,脾气——”

她眉头越蹙越紧,蓦地一头钻进了被窝里,斩钉截铁道:“我从没有别的喜欢的人,没在心里装着谁,你不要胡说。”

是与不是,她心知肚明,也或许是做下了什么决定。

画红一直知道帝姬打小儿性子就左犟,特别是宁帝夺取皇位后,她们在深宫艰难度日,她表面上嘻嘻哈哈,实则到了夜里便悄悄躲在被窝里哭鼻子,想爹爹想娘亲,看不到摸不着,连祭奠也不成,时候久了,终于学会了勉强自己。

是,如果掌握了东三军,无异于自己占有了一份力量,楼湛公子亦是人中龙凤,帝姬与楼公子站在一处,实乃一对璧人,然而她对别人的喜欢里夹杂了太多不能放到明面上说的算计。

“… …帝姬睡吧,奴婢痴长你几岁,看得更清些,别嫌我罗唣,”画红低低地叹息,“利用就是利用,哪怕日久生情,你先带着了不纯的动机,就是对楼公子的欺骗。”

德晔翻了个身背对她,声音嗡嗡自被子里传将而出,“我何时欺骗他,又怎么目的不纯,哪里又利用了?”

她只觉得呼吸困难,画红每多说一个字都叫她心头窒息,她就是喜欢楼湛好,就是觉得楼湛周到,不觉偏激起来,只要楼湛比靖王好就行,楼湛没有红颜知己,眼中只有自己,这就够了。她要安身立命,没有太多选择。

画红复叹气,但是没有话再来劝说她,“帝姬自己决定了真正想清楚了便好,奴婢不是不同意,毕竟… …楼公子确实万里挑一,一表人才。”

哪怕是帝姬欢喜容貌俊美的男子,楼湛都不输靖王几分,其实若不是先遇见靖王在先,以楼公子对帝姬的宠爱体贴,他们之间根本插不进任何人。

月色迷离,同一时间,湘城外黑竹林里人头攒动。

一条条矫健如鬼魅的黑影在林间穿梭不息,须臾不见踪迹,仿佛与林间雾气融为一体。

一道身影踩着湖边细碎的月光停在暗影之中,“殿下,都安排妥了。”只要楼湛明日敢现身,便叫他有来无回。

湖边人将垂钓的鱼竿收起,对着月光望了望,“章路,我是不是做错了。”

章路闻言微抬起了脸,靖王已站起身,他的身影映在波光潺潺的湖面上,连声音都携了恍惚的痕迹,“她为何对孤不复往昔?”

那日,反复提起月见。

月见是月见,她是她,与她什么相干呢。

章路立即会意,却不曾想到殿下安静坐在此处,原来不是单纯钓鱼,却在想着心事,真真儿女情长叫人牵肠。

可是他没有谈过恋爱,也不曾爱过什么人,只除了对月见帝姬心存好感,旁的就都不懂了。

殿下应只是自言自语,章路张了张嘴吧,一句话也没吐出来。

果然,很快靖王便换了一副神态,望向黑魆魆的竹林,风吹影摇,鬼魅森森。

“可怜至极… …”狭长的眼眸微微眯着,斜斜吊起了一边唇角,“葬身于这荒僻黑竹林内,身后连收尸的人也未必有。”

章路跟着笑了起来,月亮隐在云层后,他想起一事,一直压着未曾禀报,如今既然林中已布置妥当,便呵腰说道:“殿下,兰凉有陛下八百里加急的文书,昨儿就到了,您是现下看,抑或等明早天明?”

靖王的所在对殷帝而言不会是长久的秘密,除非他永远都不现身。

裴若倾垂下眼睑,天然抗拒与裴灵儒有关的一切。

且这位哥哥此时无非是为大梁帝姬的事着急上火,他既这般上心,怎不将人家姑娘娶入中宫,奉为皇后,没准还得太后的欢心。

“不看。”靖王道。

章路说是,却步隐入密林中。

到得翌日,天光大亮,德晔假装与平常一般无二,在院子里晒太阳。

楼湛自知事关重大,临行前来与她见一见,也不露出异样,只是简单说了说话,陪着她在紫藤花架下小坐了一会。

两人都静静的。

藤花簌簌簌落下,浅紫的颜色坠在肩头,心头无端安谧。

他拂去肩上落花,抚了抚她的头顶心,温言道自己有事出门,去去便回,德晔嘱咐他小心,看着阿湛跨出小院,清俊的身影消失不见。

她担心他的安危——

楼湛前脚走,德晔后脚换上了仆役的衣服,画红拿她没辙,眼瞅着帝姬搬梯子翻墙出去了,背上背着个小包和弓,熟门熟路的样子,仿佛这事没少干一般… …画红看着看着掩住了脸,嗟叹着回到房中。

罢了,世间诸事,该发生的总要发生,不是她拦得住的。

却说德晔转出巷子,找了处偏僻角落换下了仆役的服饰,换上了另一套粗布衣裳,头发直接道士一般扎起,往脸上抹了点灰,看起来男相多了。

她背着小弓一路往城门外而去,路上没少听见人们对德晔帝姬的议论,都希望湘城将她送出去,以保万全。

她讪讪的,低头疾行,等顺利出了城,这才回望城门,心中无尽寥落之意。

假如,梁人当真要拿住她才肯放过湘城,她澹台云卷也不是自私胆怯之人。横竖大不了就随他们走吧!只要自己不拖累一城百姓就是积德行善了。

是以,今日午时楼湛与庞赋私见,她不知道也罢了,既然知道了,就没有装聋作哑置身事外的道理。

其实庞赋庞老将军无形中是被靖王控制住了,花言巧语便听他依他,设计将楼湛擒于黑竹林,尔后报回大梁,是他庞赋大功一件。

日上中天,凤尾森森,天空今日澄净如洗,一丝云彩也无。

黑竹林的占地被德晔大大低估了,她走得脚下腾起酸气,竟然还是找不见他们一行人,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地点。

又有一炷香的功夫,德晔耳边厢传来淙淙的水流声,她若有所感循声走去,这下总算是见到了楼湛——和一个蓄着长胡子将军铠甲服色的男子。

不会错了,那人定是庞赋!

德晔心口咚咚跳,微一愣,急忙小心翼翼地伏下身去,借着竹影掩藏自己身形。

她探出脑袋朝他们看,又向楼湛四周张望,看起来,周遭全无异常。她不禁觉得这两人也是心大,怎么仿似都不曾带暗卫前来?难道不怕刺客埋伏在这林子中么?

黑竹林,顾名思义,竹子泛着青黑的颜色,看起来就叫人心生不适,满满都是压抑。

德晔不喜欢,徐徐皱起了眉,她潜伏得越久,越性儿觉得不安,最后连右眼皮都跳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陡然间,一抹亮光闪了她一眼,德晔抬手遮了遮,心间一坠,骇然地举目四顾,就看到楼湛的斜侧面,那片被她忽略的芦苇荡里,缓缓伸出了一只箭羽。

那箭羽的刀尖磨得锐亮,恍似这光便可将人一划为二——

事关楼湛的安全,她并不知道他是不是有所防备,却不可能坐视不理的,兴许,冥冥中他送她特制的小弓就是为这时派上用场吧!

德晔瘦小小的,躲在谁也没发觉的暗处,此际悄然搭起了弓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