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麻烦!真麻烦!怎么办?

古统领四十五度角仰头望天,突然猛往后退了半步,一声吼:“来人!”

亲兵应声而到,古统领点着他吩咐,“去!跟韩驸马说,里面那位爷病了,好象病的重,请他过来看看。”亲兵答应一声,转身就跑,古统领治军讲究执行的快,他的亲兵执行命令都是跑。

看着亲兵跑远了,古统领捻着他那几缕细瘦的山羊胡子,甚是得意,这小院归兵部,兵部里,这事归韩附马管,再说官家也发过话,让韩驸马多多留心那位爷日常起居,他让人叫驸马来,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在韩驸马在,轮不着他当家作主,这搜出来也罢,搜不出来也罢,可就不关他的事了!

古统领运气不错,韩驸马在那扇小门从里面打开之前到了,下了马刚问了几句,小门‘吱呀’一声打开,崔太医提着药箱子,跨出了门槛。

古统领眯缝着眼睛,目光从崔太医手里的药箱子上,一路扫到崔太医脸上,瞪着看到韩驸马,竟吓的脸色惨白,哆嗦着腿抖个不停的崔太医,只想仰天长叹,真是什么样的主子用什么样的奴儿!吓成这样,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有鬼,快查!

高墙里面那位,和前面这位,一对好主宾!

韩驸马皱着眉头却是一言不发,往旁边让了一步,虽没说话也没什么动作,可那意味非常明显,是让崔太医离开。

古统领有些意外的看着韩驸马,到底是韩家人,有担当,心地也算厚道。

没等古统领完成这一番感慨,大松一口气,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拎起长衫下摆,摆出一幅狂逃的姿势的崔太医,一脚踩空,连人带药箱摔的是实在的不能再实在了。

崔太医摔的七荤八素,那只药箱更是摔的散了架,里面的东西抛了满地。

古统领瞪着从药箱里摔出来的一只涂的血红的人偶,真想破口大骂,娘的,还能再蠢一点不能!

韩驸马脸色也变了,现在这样,是无论如何也没法抬手放过去了。

“去看看,那是什么?”韩驸马直接指派古统领,古统领心里简直是一阵阵的响雷滚过,那是什么还用看?肯定是诅魇用的东西!这位前太子究竟能蠢到什么份上?千辛万古把人叫进去,就是为了搞这种一点用没有却最忌讳的东西?

崔太医和那堆药箱零碎以及那个血淋淋的人偶,一路急递送到了官家面前。

官家正和王相公、黄相公等人议事,听说是查出废太子往外私递东西,也不回避,命人直接拿上来,可一看到拿上来的东西,官家只觉得心一阵猛跳乱跳,只跳的他气息不继,嘴唇乌青。

“太医!快!”王相公急叫,守在殿门口的太医上前,下针喂药,官家接过药放进嘴里,一边用力往下咽,一边厌烦的挥开太医,“你们看看!看看这东西!他怎么能这么蠢?这要是能咒得死人,朕早就死了不知道几千回几万回了!他怎么能这么蠢?他是朕的儿子吗?”

这话说的重,黄相公瞄着王相公,王相公上前拿起那只血色人偶,翻过来细看,“这是诅咒四爷的,三爷再怎么着,也不至于丧心病狂到……”

“不至于?哼!呵!”官家一阵冷笑,“看到什么了?”官家见王相公脸色微变,伸手想接那只人偶,手伸到一半,又一脸厌恶的缩回来。

“这上头有八字。”王相公将人偶举到官家面前,官家看了眼那一行八字,又一个字一个字看了一遍,脸色又青了,这是四哥儿的八字,一个字也没错,他怎么知道的?四哥儿的八字,他是怎么知道的?

“去查!给朕查!把这宫里翻过来也要给朕查清楚!这是谁?是谁?”官家这一声怒吼,吼的王相公心惊心凉,从四爷没出生起,陛下就有了拿这个孩子替换掉太子的打算,那四爷的八字就是宫里最重要的秘密,这最重要的秘密,废太子那样的蠢货怎么知道了?宫里到底安不安全?

“陛下,照理说,这事极好查。”王相公不敢沉默,硬着头发上前道。

官家目光阴森的看着他,“你这是责备朕?”

“臣不敢。”王相公心平气和的微微躬身,他早就不担心官家如何对他了,官家和他一样,都已经没什么选择,他只能在四爷这一条路上走到黑了,官家只能用他用到镀了。

第406章 杀机

王相公的从容让官家更加愤怒,他明白王相公在想什么,就是因为明白,所以更加愤怒,这股子愤怒直往上冲,直冲的官家额头的血脉突突乱跳。

“去!把那八个嬷嬷统统打死!当场打死!快去!”官家最后一句‘快去’尖利的接近失态,顾太监惊恐的看了眼官家,不敢再看第二眼,倒退出门,在殿门口高高的门槛上绊了脚,竟差点跌倒。

官家不是暴戾之人,当场打死人的事从来没有过,更别说这样一死就是八个!传说那片林子一空,这宫里就要换主人了,看来……

王相公也愣了好一会儿,不审而杀,这是暴君昏君……算了,一来确实该杀,二来……王相公看了眼还处在暴怒中的官家,这会儿他不敢多说一个字。王相公垂着头,心里莫名的一阵阵燥意,这一阵子他心境越来越不平和,这不是个好兆头……

出宫门上了车,放下帘子,王相公脸色就阴沉了,废太子怎么突然有了动作?听到什么话了?要魔魇,在他那高墙深院里怎么着不行,为什么要把这么个东西放药箱子里递出来?这中间……

“来人!”王相公猛的一蹬车厢板,“去把那个太医提到中书省,我要亲自审问!”

管事答应一声,赶紧奔去提人。

王相公车子没进中书省,管事就一个人回来了,“相公,崔太医服毒自尽了。”

“什么?”帘子猛一下掀开,王相公失声叫了句,“死了?”

“是!小的到的时候,崔太医身子还是软的,不过已经死透了。”管事不安的看了眼王相公。

王相公脸色铁青,死了!这事没那么简单!

那间茶坊里,袁先生眉梢时不时挑动几下,一脸掩饰不住的快意,“天佑二爷!这就是所谓的天时!天时已到!哈哈哈哈!”袁先生快意的大笑。

掌柜也是一脸喜色,“没想到这么顺当,经了韩驸马的手,没想到官家竟让人当庭杖毙了所有的奶娘,唉!”掌柜轻轻叹了口气,这里头还有他们一个人,可惜了。

“她也算死的其所!”袁先生看出了掌柜的心思,漫不经心的安慰了一句,掌柜看着他,暗暗叹了口气,先生这样做大事的人,从来不把人命放在眼里。

“如果能顺顺当当,天下生灵就能免了一场涂炭之祸,她死的其所!还有崔太医。”袁先生眼睛微眯,手指轻快的敲着椅子扶手,“下一步得立刻跟进!”

“是!”掌柜神情严肃,轻轻应了一声。

李思清比平时回来的早了小半个时辰,一进二门,还没下车就吩咐小厮,“叫二爷到书房来。”

小厮飞奔而去,李思清进了书房,衣服还没换好,李思明就到了。

“听说废太子往外递东西被拿住了?”一进门,李思明劈头就问道,这事已经传的沸沸扬扬无人不知了。

李思清不由自主皱起了眉,这背后的推手是谁?端木华?若能做成这件事,早几年、十几年就得布局,他的心机还深不到这份上,可……广川王呢?

“到底真的假的?”见李思清有些愣神,没答他的话,李思明忍不住追问一句。

“是真的。”李思清点头,“崔太医药箱里带了只写着四爷生辰八字的人偶出来,是魔魇用的,”顿了顿,李思清干巴巴只说事件,“崔太医咬毒自尽,官家杖毙了四爷身边所有奶娘。”

李思明抽了口凉气,李思清迎着他惊愕中带着丝丝恐惧的目光,紧紧抿着嘴沉默片刻才低低道:“这是个陷阱,所谋不光是废太子,只怕还有四爷。”

“是谁?”李思明‘是谁’两个字问的很艰难,他心里隐隐约约有几分猜想,李思清目光里看着不出任何情绪,拍拍李思明,示意他坐下,“你也想到了?不一定是他……肯定不是他!”李思清纠正了自己的话,“却是为了他,这局只怕早在十几年、几十年前就开始布下了,广川王这不臣之心,必定由来已久。”

“那下一步?”李思明心里七上八下,说不出什么感觉,那是端木华,那是他妹夫!

“我还想不出他们会从哪里下手,不过,”李思清脸色晦暗,“刚递进来的线报,韩家已经宣布自立为王了。”

李思明‘噢’了一声,脸上没什么意外,李思清沉沉叹了口气,声音低落道:“明天,就说阿娘病了,阿爹的病也加重,准备准备,过两天你和王氏陪阿娘,还有几个孩子到城外庄子里住着去,我没去接你们,不要回城。”

李思明脸色一下子变了,“京城形势到这地步儿了?那你呢?大嫂呢?”

“我和你大嫂没事,悄悄备好马匹车辆船只。”李思清又叹了口气。李思明想到什么,神色一下子变了,“糟了!一个时辰前,王府来人,接王氏和孩子过去住两天!”

“去了?”李思清声音高了上去。

“去了,王氏常带孩子过去,我不知道出了事。”李思明咬牙跺脚,“我现在就去接她们回来!”

“回来!”李思清叫回李思明,“不能去!王府接王氏和孩子过去,若和平常一样,你这么急吼吼接回来,必定惊动了王相公,若是……是王相公特意打发人接的,你去了也接不回来,稳定!”见李思明急的脖子都红了,李思清厉声呵斥了一句,“你急什么!就算是王相公特意让人接过去的,也不过扣几天,绝不会伤害王氏和孩子,你急什么?”

李思明不停的错着牙,“王相公这是疯了!连你都信不过?连我都信不过?连自己的孙女儿也信不过?!他想干什么?他敢伤了幼仪和孩子一根寒毛,我一把火烧了他们王府!”

“镇静!”李思清呵斥了弟弟一句,“不到那一步!你只管放心,王氏和孩子必定平安无事!”

“那去城外庄子?我先陪阿娘和侄子侄女们去。”李思明用力咽下这一口恶气。

“不必了。”李思清有几分无力的挥了挥手,“不能抛下王氏和孩子,就是阿娘,也必定不肯。”

第407章 下一步

“大哥,你让阿浅南下,没想到今天这事吗?”两人相对无言沉默好大一会儿,李思明低声问道,李思清微微仰着头,好一会儿才答道:“已经生了反心的人,哪还会有回头路?阿浅心地慈悲,又是个有办法的,有她在端木华身边,至少端木华不会发疯。”顿了顿,李思清看着李思明接着道:“听到端木华火烧永安城的消息时,我后背都是冷汗。”

“一座空城……”李思明话没说完,就紧紧闭上了嘴,李思清看着他苦笑,“你也想到了?真要是一座空城,厉大将军那样身经百战、心思慎密的人,会引兵进城?端木华自小性子孤僻执拗,没有阿浅,他在这世上就没什么亲人了,这么个人,无牵无挂,一肚子仇恨,若真是发了疯,岂止生灵涂炭,这天下只怕要被他烧成一片焦土!改朝换代和一片焦土相比……”

李思清看着李思明,话没说完,李思明长长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那咱们怎么办?韩家也反了,朝廷又乱成这样,官家活不了几天了,若是太子登基,百官必定惶恐不安,离心离德,若是四爷,那么个奶娃娃怎么激励将士?韩家南下,端木华北上,嗐!我看韩家和端木华很快就能直接对上了!”

李思明甩着手,这三家,他最不看好朝廷了。

“韩家想南下没那么容易,”李思清神情平淡中带着丝睥睨,“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做最好的准备,这是阿浅的话,端木华南下的时候,我作了最坏的打算,让人星夜兼程北上联络北部各族,韩家若和朝廷开战,请他们南下,他们占领的草场都归他们所有,我还用了端木华的名义,双重许诺。”

李思明呛的一阵咳,朝廷也就算了,端木华的名义!“朝廷就算了,可莲生那个人……”

“这都是以后的事,一时想不了那么多,就算真到那时候,想再夺回那些草场,理由多的是,再说,答应他们占领的草场给他们,可没答应不能去夺他们原本的草场,总之,这是小事。”李思清摆了摆手,对于政客来说,这确实是小事。

“就算没有韩家,我觉得莲生要想北上肯定很快,咱们怎么办?阿浅在莲生身边这事,瞒不了几天,到时候,你怎么自处?咱们家怎么办?不光咱们家,还在常山王府,姚家,宋……大嫂家也不能不管!”

李思清有几分烦躁,抬手不停的揉着太阳穴,“我也没想出什么周全的办法,官家还在,先等等看吧,如今情形多变,几天后也许就又是一番情形了,只能等等看了,你最近留心找找端木华留在京城的心腹主事之人,先联络上,就说,问问阿浅到了没有,身子可还好。”

“行!”李思明爽快答应。

宋皇后还住在她那间宽大奢华的宫殿内,宫门却时刻紧闭,门口守着内侍,除了内外递送东西,不许其它人进出。

殿内,宋皇后面容浮肿、脸色苍白,呆坐在锦榻上,双目无神也没有焦距的看着窗外,自从太子被高墙圈禁,她被锁在这座宫殿内以来,除了最初那些天她整天放声号啕,哭到声嘶力竭,再之后,她就是这样了,整天吃饱喝足就坐在榻上发呆,身边的人若是开口劝说,她就开始放声号啕,以至于没人再敢说话,只任她呆坐茫然。

姜嬷嬷进来,眼里闪着希望的亮光,上前曲膝道:“娘娘,家里来人了,有要紧的事!”

宋皇后慢慢转过头,木木然好象是在看姜嬷嬷,姜嬷嬷满心的希望和喜悦顿时被宋皇后这幅样子浇灭了不少,这样的主子,真让人生灰意冷!

“娘娘,家里来人了,说是太子的事,能救太子和娘娘!”姜嬷嬷不得不放弃说话谨慎这一项原则,宋皇后如今这幅状况,不适合谨慎委婉。

“太子怎么样了?他们杀了他没有?我的儿啊……”

“娘娘!”姜嬷嬷一声厉呵打断了宋皇后眼看要喷薄而出的嚎哭,“您再这样不死不活只知道哭,太子就真要死了!”她实在忍无可忍了。

“家里来人了!”姜嬷嬷几乎咬牙切齿道:“娘娘赶紧净面换衣服,这样子怎么……”宋皇后如今这幅样子,不管谁见了都会觉得她没救了,唉!

宋皇后被姜嬷嬷一块热热的大棉帕子用力搓在脸上,一激一痛之下,打了个机灵,总算清醒了:家里来人了!来递信儿!来救她和儿子!她们有救了!

“快!叫进来!”宋皇后两眼放光,顿时象换了一个人。

姜嬷嬷松了口气,手下加快,侍候宋皇后净了面又抹了些脂粉,再点了唇,换了衣服,这才亲自出去,带了来人进来。

来的是个眉目清秀的青年内侍,内侍垂着躬身,进来就磕头。

宋皇后皱眉看着内侍,这人她眼生得很,好象从来没见过。姜嬷嬷在旁边低低提醒,“这是姑娘从前的大丫头紫玉的儿子,姑娘刚进宫的时候见过他,见他生的机灵,就给了恩典,让他净身进了宫,如今在内厨房当差。”

内侍垂手侍立,浑身上下透着卑微,一动不动听姜嬷嬷介绍,这么多年,他早就学会把恨藏的深深的,深到连他自己都几乎觉不出来。

“原来是紫玉的儿子,”宋皇后神情一松,“倒出息了,可惜紫玉死的早。”

“是,儿子进宫第二年就病死了。”姜嬷嬷带着几分叹息,是个没福的。

“说吧,家里说了什么?是谁交待你的?”姜嬷嬷替宋皇后问道,内侍上身往下弯了弯,“是老侯爷是小的带话给娘娘,老侯爷说,娘娘不能坐以待毙,娘娘再不有所行动,一旦四爷立太子的大礼好了,三爷和娘娘不是一根白绫就是一杯毒酒……”

“大胆!”姜嬷嬷一声呵斥,这么说三爷和娘娘,这是大不敬!

内侍低头躬身,宋皇后抖着嘴唇,“让他说!父亲还说什么了?”

第408章 挑事

“老侯爷说,”内侍抬头看了眼宋皇后,眼睛里没有畏惧,亮的令让宋皇后莫名心惊。“不能坐以待毙,太子、娘娘,还有宋家,不能任人宰割。”

宋皇后听的激动,姜嬷嬷两只眼睛也亮的出奇,内侍看了两人一眼,淡然的垂下眼皮接着道:“家里已经打听清楚了,官家的身体已经油尽灯干,撑不了几天了,老侯爷的打算,一不做二不休,救出太子直接扶太子登大位,老侯爷打算在元旦那一天发动。”

“元旦?!”宋皇后一声惊呼,带激动带害怕,声调明显发抖,姜嬷嬷也一样的激动害怕,直盯着内侍,哑着声音问道:“老侯爷真这么打算的?谁统总?家里哪有……”姜嬷嬷把后面的话硬咽了回去,宋家,哪有能顶事撑台面的人?就是老侯爷……老侯爷哪有什么本事?胆子又小……

“这真是老侯爷的话?”姜嬷嬷想着宋氏族里那些人,越想越疑惑。

“是!”内侍扫了眼宋皇后,“这是老侯爷当面吩咐我的话,至于嬷嬷说的统不统总的,小的不知道。”

宋皇后闭着眼睛,双手紧扣抵在下颌,嘴唇动的飞快,嘀嘀咕咕不知道念叨什么,姜嬷嬷眉头拧的更紧,内侍飞快的扫了她一眼,脚尖不易觉察的挪了挪,“小的觉得府里象是添了不少人,有一位小的从前在俞相公府里见过。”

姜嬷嬷一双眉一下子舒展了,她真是糊涂了,太子做了几十年的储君,积下了不知道多少人心人才,从前这些人才都在俞相公手里的握着,俞相公消失,这些人自然就会聚在宋府周围,有这些人才,能有这样的举动决定也是常理之中,老侯爷还有几位大爷,本事虽没有,好在听话……

“元旦那天,娘娘该怎么做?老侯爷交待过没有?”姜嬷嬷疑惑褪尽,心神就集中在元旦行动这件事上了。

“交待了。”内侍暗暗松了口气,娘娘是只蠢货,姜嬷嬷却不好糊弄,这么些年,也亏的姜嬷嬷在娘娘身边照应,不然,娘娘这样恶毒之极的蠢货,早就死的骨头也化掉了!

“老侯爷说,宫里最好乱一乱,最好宫里先乱,这样,外面一来好动手,二来,也是为了太子登基顺顺当当。”

姜嬷嬷立刻就明白内侍的话意,太子要顺顺当当登基,官家得先死了,官家如今已经是油尽灯干,自然会受不住宫里的动荡,确实是好主意!

“老侯爷的意思,”内侍瞄着姜嬷嬷的脸色说话,话说到一半,却被宋皇后一声尖叫打断,“乱?怎么乱?我手里没人了,家里难道不知道?再说我又被禁在这殿里不能出去!这不是难为我吗?家里就知道难为我!”宋皇后愤然非常。

内侍垂手不响,姜嬷嬷侍候宋皇后许多许多年,早就淡定了,看着内侍示意,“娘娘心疼太子,心里难过,你接着说,老侯爷还说什么了?老侯爷什么意思?”

“老侯爷说,娘娘刚经了劫难,让娘娘不必顾忌太多,只要能乱起来,越乱越好,老侯爷的意思,宫里若是走了水,这乱就能乱的不能再乱了。”

“这是个好主意!”姜嬷嬷失声赞赏,宋皇后眉头舒展,放火这事容易,交给姜嬷嬷就行了。

“赏他!”宋皇后精神十足的吩咐姜嬷嬷,姜嬷嬷忙取了装了两只小金锞子的荷包,递给了内侍,内侍躬身谢了,垂手退了出去。

“娘娘,现在就得准备起来。”姜嬷嬷容光数焕发,“离元旦可没几天了,宫里水龙水缸齐全得很,这场大火要想烧起来,得备不少东西!”

“这事就交给你操办了!”宋皇后立刻将这件大事指给了姜嬷嬷。

韩家宣布自立为王的事,很快就在京城流传开了。

瑞宁公主气的浑身发抖,一阵风般直冲外院去寻韩征。

韩征正一个人坐在书房里喝闷酒,韩家宣布自立为王的事,他知道的比一般人都要早些、也仔细些。他知道翁翁声泪泣下的祭过了天地祖宗,他知道那个姨娘养的弟弟,被立了世子,他也知道那主帅之位,从翁翁手里,直接交到了那个姨娘养的弟弟手里!

阿娘带他们兄妹来京城时,想到如今的情形了吗?阿娘要带他们兄妹来京城时,翁翁是怎么想的?那个时候,翁翁就准备扔掉他们,扔掉他和妹妹,扔掉他这个韩家嫡长孙了吗?

翁翁没把自己当韩家人、当成他的孙子看,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或者是……自始至终都是?因为阿娘吗?因为阿娘妹代姊嫁,因为阿娘害死了那位应该嫁给父亲的大姨娘?都是简家女,翁翁究竟是为什么?就算阿娘有不是,他和妹妹有什么过错?他和妹妹身上流的是韩家的血,究竟是为什么?!

韩征仰头,一口喝干杯中闷酒,他这个韩家弃子该怎么办?

“韩征!”门外传来一声怒极的厉呵,“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阿爹是怎么待你的?把你当我一样疼爱!把我嫁给你!你那胸膛里装的是人心人肺吗?阿爹哪一点对不起你?我们黄家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狼心狗肺!”

瑞宁公主气极了,可她智力有限才华有限,就连骂人的本事也有限,一怒之下又少了几分智商,就更想不出词句,翻来覆去就是狼心和狗肺。

闷酒最上头,韩征已经喝了不少,目光定定的看着瑞宁公主,瑞宁公主被他盯的更加大怒,他什么时候敢这么看她?这样挑衅她?

“你这个混帐东西!”瑞宁公主的愤怒升级,原本就不怎么样的口才干脆一点也没有了,只会一遍接一遍的骂,“狼心狗肺!混帐东西!狼心狗肺!”这两句骂哪能发泄出瑞宁公主涛天的愤怒,瑞宁公主冲前几步,一把抄起桌子上的酒壶,冲着韩征的脸用力全力砸上去。

第409章 错断

韩征抬手抓住酒壶,壶中的酒却洒了一脸。

“我妹妹死在你手里,我阿娘死在你手里,我狼心狗肺?”韩征握着那只酒壶,笑出了声,笑的前仰后合,泪流满面。

瑞宁公主被韩征笑的从里往外渗寒气,“别笑了!别笑了!我的话你没听到?别笑了!”

韩征压根听不到她的叫喊,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站起来,垂着手,不时笑一声,从瑞宁公主身边擦过,出门走了。

瑞宁公主呆呆的站在屋里,直觉得寒意越来越浓、越来越重。

自从出了京郊大营闯进京城的事,从前不管白天黑夜从没关过的城门就恢复了久远的旧制,落黑关门,天亮再开。

天边泛起鱼肚白,守城兵推着沉重的城门刚开了条缝,韩征一人一马纵出城门,直奔北方。

早朝早就停了,本该是早朝的时候,官家半躺在勤政殿内的炕上,面无表情看着双膊捆在背后,跪在炕前的韩征。韩征垂着头,睁着眼,头几乎呛到地上,死人一般,官家看他的眼神,也仿佛看死人一般。

“送他回府,好好将养。”官家平和的声调却让人有一种莫名的阴森感觉。

“召王相、黄相、杭枢密、钟大学士、翰林邵盛觐见。”看着两个小内侍架出韩征,官家声音清晰缓慢的吩咐道,该册立太子了。

李思明进了丰乐楼,回想着那个小厮的指点,转弯抹角,越走越热闹,穿过热闹喧嚣的湖东边,又转了四五个弯,才看到小厮说的挂着彩色缨络的灯笼,紧几步进了小院,小院正中一明一暗两间上房,上房周围花木葱茏,倒是个雅静的好地方。

上房里温暖如春,炕上已经摆好了酒菜,屋角垂手立着两个小厮,李思明左右看了看,脱鞋跳上炕,伸手摸摸银酒壶,温温的正好,李思明倒了杯酒,端起来一口喝了,满意的咋了咋嘴,莲生的小厮就是体贴。

李思明吃了几口菜,又盛了碗汤喝了,中间又倒几杯酒喝了,还是不见人来,下巴冲屋角侍立的两个小厮抬了抬问道:“你们主家呢?还没到?”

“回二爷,小的主家实在来不了,二爷体谅则个。”小厮中的一个上前半跪答话,正是白水。

“是你啊!”李思明笑起来,“你让人把我叫这儿来,还什么主家来不了?!”

“二爷是小的半个主子,借小的几个胆儿,小的也不敢跟二爷论主家,小的是替我们爷和夫人请二爷呢。”白水和李思明最熟,说话也随意。

“你在京城就太好了,你们爷走的时候就把你留下了?”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