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是前面的节目耽误了时间。

孟濡和阮菁找到两个空座位坐下。坐了片刻,孟濡起身对阮菁说:“我出去一下。”

阮菁抬头问,“去哪?”

孟濡抬手指了指帷幕,朝她眨眨眼睛说:“后台。”

阮菁就不再说什么,看着她离开了。

孟濡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只是她毕竟差点忘了陆星衍的表演,想趁着他上台之前表达一下歉意。

后台道具凌乱,所剩的人已不多。只有两个搬道具的男生来来回回地忙碌,以及一名下下个节目表演诗朗诵的女孩在低声念稿子,再有,就是前方站在舞台入口处,背对着她背着琴盒的挺拔俊朗少年。

孟濡轻步走到他身后。倒不是刻意放缓脚步,只是前面舞台的声音太大,陆星衍听不到罢了。

孟濡在他一步后定住,从包里取出刚才在酒吧街买的小礼物,微微弯下腰身,轻轻地将那个小礼物挂在陆星衍垂在身侧稍微蜷起的右手尾指上。

陆星衍察觉到动静,收手回身。

孟濡就在他跟前,抬起皎白的脸朝他粲然一笑,举起两只手臂做出投降的动作,对他说:“不好意思,我来迟了。”

陆星衍盯着孟濡好几秒。

然后抬起右手,看向尾指上挂着的小物件。

是一个星空麋鹿的钥匙扣。

一只杈角繁复的麋鹿抬起前足,向前奔跑。前方是猩红庞大的月亮,星空璀璨,它逐渐靠近。

孟濡抬手轻轻拨了下鹿角,面向陆星衍问:“你喜欢吗?鹿,星星,和你的名字一样。”

陆星衍右手一拢,将那个小礼物牢牢收进掌中。不回答孟濡的问题,反而问道:“我给你发微信为什么不回?”

孟濡拿出手机,果见锁屏页面有几条陆星衍的消息。

她实话说:“我路上忘记看手机了。”

“…”

行吧。

舞台上话剧表演的声音落下帷幕,主持人上去串场,穿着剧服的演员们一个一个从舞台下来。

孟濡对这些有着职业的敏感,偏头追随去看。陆星衍看着她精致的侧脸,忽然出声叫道:“孟濡。”

孟濡没有想到这个小孩会直呼她的名字,诧异地转回头。

下一瞬,陆星衍稍稍俯身,脑袋搁在她的左肩,上半身的重量几乎全部压在她身上。

少年耳朵微凉,耳廓轻轻蹭过孟濡的耳垂,冷意瞬间传递给孟濡,她侧头向后躲了躲。

陆星衍一动不动,额头依旧抵着她的肩,嗓音是沉的,仿佛这句话已经思考得足够久。

“一会儿。”

他缓慢开口,提醒她说。

“你要看着我。”

“你,不管在哪里,只能看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又到了夜深人静只有我孤独更新的时刻。

不知道还有小可爱在吗,来聊十块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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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Deer 16

孟濡回到观众席。

陆星衍那句似呢喃又似命令的低沉沉的“看着我”。

在孟濡听来,好像并不是指这次表演这么简单。

他想让她看着他什么呢?

当时表演完话剧的学生们都从舞台下来了,路过他们身边,不免好奇地投以实现。

光线阴晦的后台,一个高个子男生颓懒又任性地枕着一个漂亮女人的肩膀,他们的身高差略大,男生微弓着瘦薄有力的背脊,被女人的侧脸挡着看不见五官,但后背背着的小提琴琴盒已足以让人知道他是谁。

女人侧脸柔和,是毫无瑕疵的长相。

最绝的还是那对眼睫毛,长而翘,仿佛阴影里一排密密的落羽杉。

长睫毛微微掀起看身侧的男生时,那双又黑又大的瞳仁藏着迷茫和专注。

大家都觉得这名女人有一丢丢面熟。

但,到底是谁???

他们想不起来了。

阮菁看到孟濡回来,别有深意的目光明显在说“唷,看完你家小狼狗回来了”。

孟濡不想搭理她,坐在位上拿出手机,把陆星衍不久前发给她的微信又看了一遍。

当时孟濡正在路上和阮菁聊天,阮菁的话越来越出格,孟濡一心想着阻挠她,没有留意手机的动静。

少年发了三条消息。

是在她快赶到南大的时候。

陆星衍:【我的节目推迟了十分钟。】

陆星衍:【你到哪了?】

陆星衍:【可以多给你十分钟时间,不用着急。】

孟濡可以想象少年百无聊赖地站在后台,明明有些在意又假装不在乎的模样,不禁弯唇浅笑。

身旁的女生忽然变得热情高涨,一个一个打开了手机摄像头,还有把手机照明灯打开的,一束束夺目的光从小礼堂座位席投出,周围霎时变得明亮,像涨潮的海水,铺天盖地席卷了刚刚把手机收起来的孟濡。

台上主持人报幕念到“小提琴曲,《天鹅》,计科2班陆星衍”时,台下掌声响动。

阮菁不无感慨地摇头称叹,凑近孟濡耳边说:“我以前表演芭蕾舞时都没有这么热烈的观众,长得好看就是开挂。”

孟濡剥了一颗椰子糖含入嘴里,看着舞台说:“那是因为你芭蕾舞也跳得不怎么好吧。”

“…”

阮菁:“行,你够狠。”

护短的女人太可怕了。

阮菁自觉地摊开右手,掌心朝上向孟濡索要道:“还有糖吗?给我也来一颗。”

孟濡从包包里又抓出四五颗椰子糖放在阮菁手心,扶住她的手臂往旁边推了推,示意她别影响她看表演。

阮菁撕开一颗糖吃,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又问孟濡:“你以前不是杜绝一切甜食么?怎么这次回来包里总放着糖,不怕发胖了?”

孟濡眼睫毛轻微地颤动了下,然后面色如常地小声“唔”一声,平静说:“反正我很瘦,吃不胖的。”

阮菁:“…”

她就不该多嘴。

同时,台上的主持人退场,陆星衍的节目开始了。

手持小提琴的少年从一侧登台,迈开长腿走到话筒之后。

他今天穿着崭新的白衬衣,黑裤子,袖子袖扣扣紧。大约是拉小提琴的缘故,通身没有其他多余的装饰。只是领口扣子依然不太规矩地敞开两颗,对上少年那双眼懒洋洋的双眸,能够看到他傲慢入骨的散漫与不驯。

陆星衍站在台上没有立刻开始演奏,而是掀起黑眸,往观众席看了一眼。

他一边扶了扶麦克风,一边弯起唇角低低散散一笑。

陆星衍在学校本就是不爱与人打交道的类型,很少有人能看到他除了漫不经心之外的表情。

此刻他一笑,前排几个离得稍近的女生发出小声尖叫。

少年将小提琴放在左面锁骨,下巴轻轻贴着腮托。

他微歪着头看向观众席某一处,在演奏之前,突然开口说道:“这首曲子的名字叫《天鹅》,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只是。”

他眼尾一挑,稍微俯身,尾音缱绻又动听,含着电流般的喑哑——

“——想送给我心里唯一的那个天鹅。”

*

《天鹅》的旋律几乎没有装饰。

沉静优美的曲子开始,便让人联想到粼粼湖面上一只高贵的天鹅缓缓展翅,俯瞰倒影中的自己。

曲子温柔,舒缓深沉。

陆星衍刚拉下第一小节,台下的声音都寂静了。

所有人屏息聆听,生怕破坏了这样深情优美的乐曲。

陆星衍站在敞亮的舞台,微阖着眼,熟练地演奏已经练习过多遍的曲子。

他让孟濡想起第一次听他拉小提琴的时候,少年也是这样,自我,孤独,沉默。

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感,音乐能替他说出未完的话。第一次是在姥姥生日宴上拉的那首《E大调第三组曲》,那是家庭聚会时最适合的曲子。

现在,小提琴声忧郁又一往情深。

一闭上眼,便是那只天鹅在湖水中游弋。

天鹅不是徜徉在湖水中,而是他的心上。

这首曲子有多美?

孟濡曾经在许多国家剧院演出的芭蕾舞剧《天鹅之死》,就是由这首曲子改编。

短短三分多钟的乐曲结束,依然有人沉迷在这唯美的氛围中。

坐在孟濡旁边的女生没有回神,眼泪顺着脸颊啪嗒啪嗒留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止是她,周围几个女生也呜呜呜地哭了起来。边哭边问:

“呜呜呜,陆星衍说他心里的天鹅到底是谁啊…”

“也太幸福了吧,如果有人愿意给我这么拉一首小提琴,我愿意胖二十斤。”

“陆星衍如果追不到他心里的天鹅,能不能考虑来追我?或者我倒贴也行。”

“…我只想说,他小提琴拉的真他妈好啊!”

孟濡和阮菁交换了一下眼神,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孟濡是为陆星衍高兴,阮菁是“这群小女孩真青春年轻真好”。

接下来只剩两个节目,一个是诗朗诵,一个是游戏互动。

阮菁没什么兴趣,打算先回去。孟濡想了想,也和她一起走。

台上诗朗诵表演刚刚开始,孟濡和阮菁起身,一同离开座位席。

刚出小礼堂,阮菁把包包递给孟濡,说:“哪有洗手间,我要去一下。”

孟濡伸手指了栋最近的实验楼,阮菁朝那边而去。

孟濡站在小礼堂对面,背倚着一棵银桦树,拿出手机玩。

她闲着无聊刷了一下朋友圈,就见阮菁除了今天下午拍的那些糕点之外,还发了一条刚才陆星衍拉小提琴的小视频。

配字:别人家的神仙弟弟[作揖]

孟濡点开,微信小视频只有六秒。

因为她们坐的位置不太好,视频中陆星衍只能看见一小张侧脸,好在音乐足够清晰。

现场静谧,音乐优美娴静。

孟濡恍惚间又回到刚才坐在礼堂内听陆星衍演奏小提琴的时刻。

说实话,挺惊艳的。孟濡以为陆星衍这么多年不拉小提琴,水平会退步,没想到却和以前一样好。

这小孩平时一定偷偷练习了吧?

孟濡将那段小视频保存在手机内,抬头想看看阮菁回来没有。

只是她没看到阮菁,余光里却看到几名女生推推搡搡、说说闹闹走出小礼堂。

走在最前面的女生不住问:“你们说,我真的要去问他吗?万一他指的是别人呢…”

“除了你还有谁啊?天鹅,你之前跳的四小天鹅不是很有名气吗?而且大一刚开学有个女生向他表白,他说只喜欢跳舞好的女生,那时候大家就都猜是你了。他也没有反对过。”最左侧的女生说。

“对啊对啊。”走在右侧的女生附和,憧憬道:“而且他刚才往我们这边看了很多次呢。”

“那…”最前面的女生虽也是这么认为的,只是有些忸怩说:“为什么我要去向他表白,他喜欢我,不能主动对我表白吗。”

“拜托,玥玥,他刚才在小礼堂说的那些话,跟当众表白有什么区别啊?”

“对啊,邹霜说的没错。千万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玥玥!”

伴随着最后这几句话,孟濡也看清了这几个女孩的面容。

黄冬玥,邹霜,还有右侧那个她叫不出名字,但都是她的学生。

女生们也看到了她,先是有些惊讶,紧接着上前热闹地跟她打招呼。

邹霜最喜欢孟濡,主动问道:“孟老师,你不是说不来看元旦晚会吗?怎么也来啦?”

孟濡轻笑,避重就轻答道:“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邹霜哦一声,也不好意思多问。几个女生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又开始推黄冬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