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牛也跟着比划了一下拳头:“就是,揍你哦!”他抬起胳膊才发现,自己胳膊上好多淤青的伤口,一道一道地,整条胳膊惨不忍睹。庄牛也学着素素娇气一“嗷”,拽着李大狗的胳膊撒娇:“大狗,俺也受伤了!你看俺的胳膊!”

李大狗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庄牛一眼,掀起自己的衣服,挺起肚皮,露出几道血痕给他看:“老子也受伤了!你别跟老子娇气,你都没流血呢!”

素素裹着被子抓住柏舟的手,她看着虞柏舟眼泪根本就止不住,她都分不清是小腹疼还是心口疼了。素素看着柏舟身上的几道伤口,吸了吸鼻子,一腔悲伤无处可发泄。

她现在觉得那个李将军好可恶,比大奴单于伊瓦塔还可恶。在战场上,伊瓦塔本来有机会杀了她,她一个人再怎么厉害也不会是几百铁骑的对手,可伊瓦塔却选择跟她公平决斗,素素是打心眼里佩服伊瓦塔的。

可是那个李意,置柏舟等数百名士兵的生命于不顾,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简直可恶。

素素捂着肚子,抿着嘴唇暗自决定,她要砍了那个李大将军的人头,然后让柏舟当将军!

她觉得,柏舟一定比李意更能干!

她握着柏舟冰凉的手叹了一声,也不顾这一营帐的人,俯下身咬了一下柏舟的嘴唇。此时此刻,她脑子里竟蹦出了小时候她经常跟柏舟讲的一句话,“柏舟柏舟你别怕,谁敢欺负你,我就揍谁!”

这句话她跟柏舟从小说到大,她不打算做个食言的坏孩子。她娘说,说谎要被勾鬼婆勾了舌头,下辈子会是个哑巴。

她不想当哑巴,所以她跟柏舟说的话会一直坚守下去,一直一直,谁阻挡她兑现诺言,她就让谁不好过。

41

素素越想以前的事心口便愈发疼,柏舟从小就怕疼,他没从军前只是个文弱的书生,连跑步都喘的那种。可是现在…

素素的指腹从柏舟脖颈一路蔓延滑下,停留在他的胸肌处点了点,再往下是他小麦色的腹肌…虽然她以前没瞧过柏舟没穿衣服的样子,但是她敢肯定是,柏舟以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典型,胸板也没有这般结实。

她想到柏舟受了重伤还坚持背她回了军营,她觉得温暖之余更多是心疼,他宁愿柏舟把她给扔在战场上。

素素吸了吸鼻子,越想越难过,柏舟和那些士兵这么拼命杀敌,可主将李意却要抛弃他们,这种主将真该死,免得留着命祸害他人。

素素抿着嘴,咬着牙,一双眼睛又红又肿,她此时就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等她腹部的疼痛感缓了缓,她便趁着老军医转身打理药箱的功夫,抱着换洗的衣服跑出了营帐。

她找了一处隐蔽的树林换衣服,在河边洗了一把脸,沾了冰水在自己眼睛上拍了拍,让红肿的眼睛看起来没那么肿。换好干净衣裳,她又戴上面巾,握着小弯刀转身回了营。

天色渐渐暗下来,素素借着夜色再一次闯入大将军营帐。

李意正在跟其它几位将军讨论战术,素素趴在帐篷顶上偷听。待几位将军走了之后,素素从帐篷顶上飘了下去,跟幽灵似得落在了李意跟前。李意看着眼前的“蒙面壮士”,抽了剑看着她笑了声,“又是你,今天我让你有去无回!”

他拔了剑朝素素刺去,素素侧身躲过。素素担心门外守卫听见动静闯进来,索性速战速决,将藏在袖中的绣花针扔了出去,钉在了李意的喉咙口。素素的小弯刀在手中打了个璇儿,“唰”一声被她扔了出去,弯刀在空中飞速旋转朝着李意的喉咙疾驰而去。

弯刀刃面围着李意的脖子绕了一圈,受力又反弹回了素素手上。

素素伸手抓住弯刀刀柄,踩着一旁的屏风从帐篷顶飞了出去,消失在了夜色之中。外面的守兵听见打斗声冲进来时,已经没了素素身影,李意一动不动背对着他们,再抬头发现帐篷顶部烂了一个窟窿。

当值的秦都尉抱着拳头上前一步,喊了一声“大将军”。

李意一动不动,背对着所有人。

秦都尉见李意杵在那里不理人,以为大将军是被吓坏了,他便上前推了推李意的肩膀,这一推不得了,李意的头颅“咚”一声滚了下来。

“…”秦都尉被吓得愣住,谁知道经他的手这么一推…大将军的头颅就掉了?

紧接着营帐中一阵唏嘘,秦都尉震惊之余忙调整状态,让手下封锁消息,去叫了卫将军过来。虞仲走后,军中事务一直是由李、卫二位将军联手打理,李大将军遭遇不测,这种时候自然由卫将军主持大局。

秦都尉吩咐人将李将军的尸体跟头颅接上,用白绸布盖住,又找了老军医过来缝合头颅跟身体。

素素从大将军营帐一出来,一路跑一路跑,一直跑到山涧便,洗了把脸才让自己清醒。她坐在石头上拿出弯刀看了眼,抿着嘴将弯刀给扔了出去。其实她很想提着李意的人头去给柏舟,让柏舟知道她帮他报仇了,帮那些今日死在大奴铁骑包围里的士兵报仇了…可是她没有勇气,她不敢伸手去摘人头。

她坐在石头上一直哭,哭了整整一个时辰才收住,慢吞吞的回了营帐。

素素回营后,柏舟已经醒来,苏周正在帮他换药。庄牛正在跟李大狗秀“铁”臂,两人相互比划着拳脚。

素素撩开门幔走进去,他们见素素脸色不对,她一双眼睛红肿得厉害,原本清澈得眸子多了许多红血丝。

庄牛停下手中动作,问她:“素爷,你咋了?哭得这么凶?眼睛都肿了!”

柏舟见素素这样,咳了一声,声音很微弱,“素素。”他顿了一下,对她招手:“过来。”

素素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然后就忍不住趴在他的双膝上又哭开了。她杀了大将军,她这会很害怕,虽然李意可恶该死,但这不同于在战场杀敌,她现在是犯了死罪,。

严重点,她可能还会连累柏舟,连累泡脚小分队。

她杀李意的时候是真的气昏了头…可是这会看见柏舟醒来,她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多么大的祸。

虞柏舟跟泡脚小分队面面相觑,完全不知道素素这是个什么情况,柏舟压低声音问她,“素素,怎么了?你哭什么?”

庄牛也道:“是啊,爷,你哭什么?老大不是好好的吗?”

素素抱着虞柏舟的膝盖蹭了蹭,哭声更响亮了,她瓮声瓮气道:“柏舟,我要是被砍头了,你不要告诉我爹我娘,他们问我去哪儿了,你就说我跟人私奔远走高飞了,千万不要告诉他们我死了,柏舟你答应我好不好?”

一营帐的人满头雾水看着素素,都不知道她在自言自语什么。

柏舟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素素…你今日在战场上蒙着面,不会有人知道你的身份。”

素素从柏舟身上起来,她抬手抹了一把眼泪,用柏舟递过来的手帕擤了擤鼻涕,嘟嘟囔囔说:“不是的,是我把他…脑袋砍了…”

庄牛和李大狗正在喝水,听了素素的话一下被水呛住,两人扶着彼此一阵猛咳,胸腔一阵火辣辣地疼。苏周正给虞柏舟敷药,结果手上一抖,把虞柏舟伤口戳流了血…疼得虞柏舟“嘶”了一声。

素素见状一巴掌呼开苏周的手,从他手里夺过草药,坐在柏舟身后,撅起嘴给他伤口吹了吹。

四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素素哭得这般凶不像是说假话,泡脚小分队还真的会笑出声来,大笑“素爷吹牛”。

虞柏舟理了理思绪,压制着一颗起伏的心,问她:“真砍了?”

素素点头,“真砍了。”

“哦。”虞柏舟恨平静的说道:“砍了也好。”

泡脚小分队的表情有点纠结,三人瞪大眼睛看着这一对“断袖”。疯了疯了,真是疯了,老大跟素爷都疯了!

李大狗为了确认素素不是撒谎,掀开门幔跑出了营帐,庄牛也跟着跑了出去。苏周也不太相信素爷真的砍了李大将军的脑袋,也跟着跑出了营帐,想去探听一下素素的话是否属实。

等他们走后,素素一边给柏舟上药,一边嘟囔道:“柏舟,对不起,我错了,我不想当坏人,但是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他。我从来没有这么讨厌一个人,如果不是他,你就不会受伤,跟你一起的人也不会死掉…他今天明明可以救你们的…柏舟,我是个坏女人,你别喜欢了,你去喜欢别人吧,对不起柏舟,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连累你,也不想连累泡脚小分队,以后我们分道两镳,就装作不认识…”

“是‘分道扬镳’。”虞柏舟好无奈的看着乱用成语的素素,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叹息一声道:“人都杀了,你现在跟我认错有什么用?有没有人看见是你做的?”

素素摇头。

虞柏舟嗯了一声,替她捋了捋额前的乱发,又说:“没关系,你坏,我也好不到哪儿去,我也坏。”

素素红着眼睛看着他:“柏舟,你这么好,你怎么会坏呢?是我坏,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能救更多的人。”虞柏舟说道:“他作为大将军,不能与兵同甘共苦,视士兵生命如草芥,只有匹夫之勇,全无大将之智,他作为将军跟一个士兵争勇斗狠,毫无容纳贤士之胸襟,这样的人,实在配不得大将军这个职位,他带兵,只会死更多无辜士兵,所以素素,你是做了一件好事,你还是个好姑娘。”

经虞柏舟这么一说,素素心里好像没那么难过了。

她用袖子擦了擦肿胀的眼睛,嘴巴一张一合,因为哭过之后声音有些嘶哑,“柏舟…可是我怎么觉得,我还是很坏啊?因为我当时只想杀他,并没有想到能救人…他将你害成这样,我就想杀了他,我没想过这样能救好些人。柏舟,我是不是太自私了?人家姑娘都是都是对爹好,对娘好,对爱的人好,甚至对自己不好的人也好,但是我…只想爹好,娘好,周边的人好,那些不认识的人,我从没想过他们好不好。”

“素素,你怎么能这么说自己呢?如果不是你,那些伤兵营的伤兵,又怎么可能活下来?”虞柏舟不懂素素着小脑袋瓜里装的什么,分明是个比谁都善良的丫头,却总以为自己是个坏人。

柏舟认为,比起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素素这样的真性情好多了。他捧着素素的小脸,安慰她:“素素,你很厉害了啊,你救了很多伤兵,今天也救了很多人。你知道现在军营里的士兵最崇拜的人是谁吗?不是在战场上放弃士兵的李大将军,而是化身为蒙面壮士的你,常素素。”

“那柏舟,万一有一天他们发现是我杀了李意,你害不害怕我连累你?”素素一脸认真的看着他。

虞柏舟笑着说:“素素,你认为柏舟是贪生怕死之辈?”

素素拉着他的手摇头:“不,柏舟是最勇敢的人!”他受了伤还能背着她回大营,单单是这一点,便让素素佩服不已。

她记得…柏舟以前很怕疼的。

“那你说这样的话做什么?”虞柏舟安抚性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素素,你以后是我的妻子,你我又从小一起长大,我有难的时候你从未离开过我,如今你有困难,我怎么会离开你?”他声音温和如水,抓紧她的手,“无论如何,我会陪你走到最后。你陪我上了战场,我就能陪你走上断头台。”

“呸呸呸,我们才不会上断头台。”素素蹙着一双小眉头,“如果被人发现了,我们就跑,天下之大有多远跑多远。跑之前我们会梓郸,把你爹娘,我爹娘,还有肥肥一起接上,我们一起跑。”

“没有人会知道,除非…门外偷听的人出卖我们。”虞柏舟的目光落在门幔上,咳了一声:“躲在外面算什么?进来。”

虞柏舟话音刚落,外面三人便掀开门幔走了进来。庄牛跟李大狗相互抓着对方的手,激动地在原地蹦跶,根本说不出话来。他们两人现在百感交集,一来是知道了素素确实是女人,二来还知道,苏素其实就是常丞相的女儿常素素。

如果不是偷听两人说话,他们怎么都不会相信素素是女孩子。

庄牛跟李大狗激动地浑身止不住的抖,舌头跟打了结似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苏周相对平静些,他看着素素声音颤颤地:“素…素爷…爷你是女人啊!你真的是女人?”

“说了你们又不信,信了你们还问什么?”素素觉得这三个人好没趣,她都说了好几次她是姑娘了,可他们愣是不信。

苏周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顺手拽住了庄牛的腰带,庄牛的裤子差点被他给拽掉了。庄牛踢了他一脚,嘴里结结巴巴念叨:“你个死人,拽俺裤子做啥!素姐姐看到咋办?柏舟还不打死俺啊?”

素姐姐…这个称呼素素不太喜欢,她还是喜欢素爷。

素素看着他们,说:“你们以后就假装不认识我跟柏舟吧,你们以后在军营里再去找一个老大投靠,免得日后我连累你们。”

“素姐姐,你干了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俺才不走呢!俺以后要跟着你当将军!你就是打死俺,俺也不走!”庄牛挺着胸脯说道。

“俺…我也不走!”李大狗也说。

“我也想当将军,所以我又不走了。”苏周拽着庄牛的衣服颤颤巍巍站起来,他叹了一口气,“爷…不,姐,你真厉害。今天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已经没命了。”

素素扫了一眼他们,心里说不出的感动。柏舟说的“同生共死”,大概就是指的他们现在的不离不弃吧?素素好感动,鼻子一酸忍不住又开始流起眼泪。

“素姐姐,你咋又哭了?俺都想哭了。”庄牛叹了声气,从战场上回来素爷就哭个不停,这天都快被她给哭下雨了!

素素被庄牛的话逗得忍俊不禁,她破涕为笑:“没,我就是感动,你们真好!大牛哥,你能别叫我‘姐姐’嘛,我比你小多啦!你还是叫我素爷好不好?我喜欢这个称呼。”

“成!你以后还是咱们的素爷!”庄牛嘿嘿一笑。

“怪不得老大不让我们在营帐里脱衣服,还给素爷整这么一个床帐,感情素爷是个女娃。”李大狗感叹,“素爷天生神力,让我等男人望之不及啊!”

“爷…我真不敢相信,你是个女娃,爷,我真的不是在做梦?”苏周都快哭了,姑娘家能如此彪悍,比娶个男人还恐怖吧?他开始有点同情虞柏舟了。

就在他们说话间,虞柏舟咳了几声,问他们:“你们可愿意为素素保守这个秘密?”

三人齐声回答:“愿意。”

他们自然愿意,主将昏庸无能,虞柏舟是大将军之后,如今蒙面壮士和虞柏舟在军营中颇有威望,如此好势头他们又不傻。况且,他们信服柏舟,佩服素素,心甘情愿跟着这样的两人出生入死。

当将军,是他们的梦想。

虞柏舟点头,让素素扶着他下了塌,他对着三人拱手说:“不如我们五人结拜为兄弟,日后荣华富贵、贫困苦难共享,你们觉得,如何?”

“好!”

三人几乎毫不犹豫的吼出了这句话。

当天晚上,素素去伙头营偷了几支供灶王爷的香烛和一只鸡回来,她将香烛插在碗里,用鸡供奉天地。五人对着香烛和烧鸡跪下,结拜了兄弟。

庄牛年长,为大哥。李大狗排名第二,为二哥。柏舟排名老三,为三哥。苏周排名第四,为四哥。素素最小,为五妹。

结拜完后,四个男人相互称呼了一会,都很满意对方的新称呼,尤其是庄牛,被称之为大哥心里甭提多痛快。

只有素素,特别不满意“五妹”这个称呼,她抱着枕头在军塌上打滚耍泼,“我不要当五妹!我还是要当素爷!”

四个男人好无奈,庄牛这个大哥更无奈,“好好好,素爷素爷,真是怕了你了。”

素素开心地在虞柏舟怀里拱了拱,这一拱,其余三个男人受到了伤害和打击。以前是看男人跟“男人”秀恩爱,已经够打击他们了。可是现在…看男人跟女人秀恩爱,他们更加受不了了。

庄牛搂着苏周跟李大狗,带着哭腔呜呜道:“俺想媳妇儿子了…”

李大狗也故作哭腔,靠在庄牛的肩膀上蹭了蹭,“我想翠翠了…”

苏周觑了一眼二人,翻了个白眼,“没出息。”

接下来几日,相对风平浪静。虞柏舟隐藏了伤情,没有被送去伤兵营,而军营里也并没有关于“李意被杀”的消息传出来。

素素在营帐里不敢出去,生怕被别人看出她是杀人凶手。第六天的时候,庄牛抱着两个馒头从外面跑回来,气喘吁吁地告诉他们,“有动静了有动静了!二王爷押着军饷和粮食来了,李意被刺杀的消息也传开了!”

“二王爷?”素素拉着柏舟的手问他,“柏舟,你认识二王爷吗?”

柏舟嗯了一声,提醒她:“六岁的时候,他带人欺负我,你把他举起来从私塾里扔了出去。”

素素拍了拍巴掌,“对对,他那时候还是二皇子。”

庄牛:“…”素爷真彪悍,竟然扔过皇子!

晚上,素素跟柏舟在营帐里继续等消息。这一回庄牛抱着一床被褥跑了进来,由于他跑得太快,上气不接下气。

素素看着他,“大哥,你抱着被子做什么?”

“不是我的,别人的!”庄牛大喘了一口气,解释说:“是二王爷,二王爷带了一个兵,安排了来了我们神箭营。那个兵有点派头,点名要跟柏舟住一个营帐,于是…秦都尉就让我把人带过来了!我这不是跑回来跟你们打招呼,让你们赶紧准备一下嘛?”

庄牛的话刚说完,一个穿着灰衣,面容白净的少年掀开门幔跨了进来,“不用准备,有睡的地方就成。”

素素打量着眼前这位高高瘦瘦,面容英俊的少年,总觉得…他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42

素素打量着走进来的灰衣少年,毫不犹豫接话道:“没有,我们这里是神箭营最小的军帐,没有睡的地方了。”

闻声,背着包袱的顾今朝将目光落在素素身上,他看见素素的样貌后神色微微一怔,良久才指着最里处的一张方木桌道:“没关系,将那张桌子挪开,再搭一张床榻便是。”

素素看了眼最里处的方桌,若撤了那张方桌,新搭起来的床榻便跟她的床榻挨在一起了。素素自然不干,“不行!军营里这么大,你干嘛非得来我们营帐?而且,你是新来的吧?你知道我们进入神箭营多不容易嘛?你应该要经过训练和考核,才能进来这里。”

庄牛冲素素挤了挤眼睛,示意她别乱说话。这小子可是二王爷带来的呀!

素素不以为然,二王爷算什么,小时候她还扔过他呢!她才不要这个新兵住进他们营帐呢,更不要她跟自己挨着睡。素素攥紧小拳头,蹙眉瞪着他,“你不许进我们营帐,我说不行就不行!”

“为什么?”顾今朝明知故问的挑了挑眉头。

素素也说不出理由,反正她就不许柏舟之外的人挨着她睡!她抬手指着庄牛旁边的一个空档,“你挨着庄牛睡。”

顾今朝很和气地点了点头,将包袱扔在床榻上,招呼庄牛帮他搭床榻。庄牛当然不会拒绝,这小白脸可是二王爷带来的人啊,他可不敢得罪。他捋了袖子帮顾今朝搬东西。没一会李大狗跟苏周进来了,庄牛便招呼二人去要了一张木板,将木板搭在打磨光滑的石头上,铺齐整后再铺上被褥,变成了一个简易的床榻。

“兄弟,从今儿起,你就睡这里了!”庄牛指了指门口处的简易的床榻,笑呵呵说道。

顾今朝走过去用手撑了撑,觉得这个床板不太踏实,他转过身指着虞柏舟旁边的床榻说:“我跟虞少爷一起吧。”

“那可不行!那个床位是我的!”苏周满腹委屈,这个新来的怎么能这样?一来就抢他的床位!太霸道了吧?

顾今朝还就是霸道了,他一脸温和,走过去扯了苏周的被褥,扔至一边,指挥素素道:“你,过来给本…人铺床。”他被伺候惯了,也习惯了使唤人,顺便使唤素素。

素素气得攥紧小拳头想打他,“你使唤谁呢!大家都是兵,你没有资格使唤我!再说,这个军帐柏舟是老大,除了柏舟,谁都没有资格使唤我!”素素急得要跳脚,还从来没有人使唤过她呢。

虞柏舟坐在床榻上看着眼前这位少年,他从刚开始一进来,他看素素的眼神就不大对。那种感觉让他很不舒服,他道:“但凡有个先来后到,你虽是二王爷带来的人,但你依旧是兵,没有特权。在军营里,有能力者居上,无战功者不予享受。无论你是谁,到了这里,你就是兵。”

“虞柏舟,你跟你爹脾气一样的倔。”顾今朝也不生气,自顾自的坐下,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本…少爷累了,你,去给本少爷打盆洗脚水莱。”他扭过头抬手指了指一开始就对他献殷勤的庄牛。

顾今朝差点顺口说成了“本王爷”,还好他反应快收住了嘴。

庄牛听了虞柏舟的话后,觉得柏舟说得对。他凭啥要给这个新来的特权啊?这个新来的,顶多不过是二王爷的侍卫?手下?总不可能是王爷皇子吧?

好歹虞柏舟也是大将军之子,他还不信,这小子比虞柏舟的身份还高贵!

一想如此,庄牛从一旁拿了洗脚盆扔到顾今朝跟前,抱着胳膊说:“俺刚才礼让你,是因为你是新来的,你别以为靠着王爷的关系进了神箭营就能一手遮天了!去去去,要洗脚自己打水去,俺可没闲工夫照顾你。”

庄牛前后判若两人的态度让顾今朝顿住,这人翻脸的速度堪比翻书。他觑了这一营帐的人,发现谁都对他没有好脸色。尤其是虞柏舟,看他的眼神就跟看敌人似得。常素素,也对他凶横着一张脸。

他上一次见这两人,是在大半年前的凯旋宴上。那时他四处晃荡,在后殿碰见了满嘴鹅油卷碎末的素素,小姑娘穿着一袭紫衣,脸颊胖嘟嘟地,模样十分讨喜。

这才半年未见,这常素素不仅苗条了,脸上稚气也褪去不少。

本来常丞相有意将这位“鹅油卷姑娘”给他做王妃的,可太后却觉得让常素素进宫为妃更合适,可以牵制常丞相的势力。没想到太后旨意还没来得及下,这丫头就跑了。更让顾今朝没想到的是,这丫头竟然跑来了军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