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鸟鞍,她只能抓着墨非的羽毛保持平衡。

长时间的骑行,她的腰早已经酸疼了。

二人一鸟在那块比电影院大不了多少,尽生着带刺灌木,只有一小片平整草地的小陆地上停了下来,准备休息一夜,明日再继续前进。

太阳渐渐沉入西方的天际,气温也一点点地降了下来。

墨非拍着翅膀去附近巡视,野火便寻了些干柴,悄悄地引燃火种,生起了篝火。

篝火刚刚燃起,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

野火迅速收紧手掌,灭掉掌心的火球,向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

少年,飘然若仙!

很快,一只鸟队便闯入了她的视线。

对方一共有三个人。

为首的一位生得膀大腰圆,年龄在二十岁上下的高大少年。

身高可观,五官如刀雕斧凿,一对眼睛目光逼人。

两只粗壮的胳膊暴露在黑色皮甲外,肌肉虬结,却比不给人头脑发达,四肢简单的感觉。

背上负了一对偌大的宽刀,跨下的坐骑是一只和主人一样目光逼人的猫头鹰。

少年身后尾随着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女的一身精致干练的淡黄衣衫,和野火相近的年纪,腰上垂着一把镶着宝石的长剑。

柳眉杏眼,瑶鼻杏口,生得十分可人标致,只是眉宇间气势跋扈了些,少了几分可爱,多了几分刁蛮。

她身下是一只通体金黄,眼睛黑亮的金丝雀鸟,与她的衣着气质,倒是相得益彰。

与少女并肩而骑是一位骑着黑尾仙鹤,身着淡蓝衣袍的少年。

少年身材纤细削瘦,头上戴着竹笠,垂下薄纱遮脸,看不清容貌。

身上的淡蓝衣袍也不过就是很普通的棉布袍子,式样极尽简单。

穿在他身上,却自有一种飘逸之感,在淡淡夜风之中轻轻飘摆,竟然有一种飘然若仙的气质。

这三个人,虽然足够让野火惊艳,却还不至于让她移不开目光。

目光本能地在那少年身上停留片刻,野火迅速转过脸,将注意力放回了自己面前的篝火。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这是野火的准则。

她虽然脾气暴燥了些,却不是那种喜欢处处惹事生非的人。

只可惜,她不犯人,人却犯她。

这方圆几十里,不过只有这一片小小的陆地。

而这片生着灌木的陆地上,能够容人停下来憩憩脚的不过也就是野火现在所在的这块还算平坦的草地而已。

黄衣少女只是扫了野火一眼,直接便抖缰驱动着跨下百灵鸟儿来到了野火身边的半空中。

“喂,我们想在这里休息,你让一让!”

怎么,要打群架?

黄衣少女的语气专横而霸道,很显然是平常凡事顺心惯了的人,似乎并没有觉得自己这么做有什么不妥之处。

看都没看这个被惯坏的小姐一眼,野火懒洋洋地吐出两个字。

“不行!”

“你…”

黄衣少女几时曾被这样直截了当地拒绝过,而且对方看都没看她一眼,这实在是伤害了她的自尊心。

“你可知道我是谁?!”

唇角扬起,野火脸上露出一个轻蔑地笑意。

转过脸,她迅速地斜了一眼黄衣少女紧绷着的小脸,似乎很不愿意看她似的,迅速将目光移回了眼前的篝火。

“对不起,我只对漂亮女人感兴趣!”

语下之意,眼而易见。

初看野火生得妖娆,黄衣少女脸上的气势原少弱了两分,听她如此一说,黄衣少女彻底愤怒了。

“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打!”

一边怒吼,她就挥手甩出了手中由牛筋和金丝编成的鞭子。

唰!

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虚影,直接抽向了野火的脸。

小丫头驾式十足,手臂扬起,姿势蔓妙,甩过来的鞭子呼呼生风。

这丫头竟然说打就打,脾气比她似乎还要暴燥些。

野火不由地面色一寒。

人若犯我,我不犯人,是她的信条没错。

可是这个信条还有下半句,那就是,人若犯我,绝不容忍。

似乎是不经意地侧身吹火,野火轻描淡写地躲过了小丫头的鞭子。

与此同时,手中已经抓了一根着了粗柴在手,便要回击。

不等她出手,一声清清淡淡的轻唤,带着淡淡的责备响起。

“铃儿!”

听到那块并不高的轻唤,黄衣少女再次扬到空中的鞭子不由地顿住。

没有出手,她的一对杏眼却是忿忿地恨向了野火。

仙鹤羽翼微颤,便来到了黄衣少女身侧。

紧接着,鹤背上的蓝衣男子便飘飘然落在野火身前不远处。

野火波澜不惊地侧脸,挑眉看向了对方。

“怎么,要打群架?”

公主,牙尖嘴利!

野火从来不是怕事的人,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以后也永远不会是。

以她的倔强性子,既便是被打趴下,也绝不会服输服软。

蓝衣男子的脸隐在纱蔓之后,看不太真切,语气却是清淡柔和的。

“刚才小妹多有得罪,还请公子不要记较!”

他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飘逸清灵,清清淡淡地仿佛与世无争一般。

“玉哥哥!”

黄衣少女不甘心地叫道,语气中四分怒意三分不平还带着三分撒娇的味道。

蓝衣男子向她竖起纤长白皙的手掌,示意她不要再多说,这才接着便向野火说道。

“方圆百里之内只有此处可以憩脚,我们的鸟骑飞了许久,也累了,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野火轻吸了口气,巴掌不打笑脸人,她也不是那种小心眼儿的人,当下便点头道。

“公子客气,我也不过是个过路人,断没有将他人赶走的道理!”

一方便答应对方的要求,一方面又暗示黄衣少女的跋扈。

黄衣少女也不是笨人,自然听出她的暗示,不由地又是一声冷哼。

“如此叨扰了!”

蓝衣男子客气地道谢,接着就转身走到黄衣少女身侧,向她伸出了手掌。

黄衣少女嘟起嘴巴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扶住他的手掌,跳下了鸟背。

这功夫,高大壮汉也驱了猫头鹰过来,落到一旁的空地上。

如此狭小的空间,还要再呆上三只偌大的鸟骑,想要再生一堆火实在太过拥护了些。

蓝衣男子直接就坐到了野火身侧的草地上。

黄衣少女斜了野火一眼,取了毯子来铺在草地上,这才坐到了蓝衣男子身侧。

那高大壮汉从鸟背上背囊里取了干粮和水来,送到蓝衣男子和黄衣少女面前。

不等他坐下,鹦鹉墨非却扇着翅膀回来了,收翅站在了野火身侧,扫了一眼多出的三位不速之客,一边就将爪子里抓着的一串暗红色浆果送到野火面前。

夜半,有人靠近!

黄衣少女看到鹦鹉墨非,猜出它是野火的坐骑,脸上同上露出不屑之色。

蓝衣男子纱蔓后的眼睛里,却是闪过一道异色。

接过浆果,野火直接捏了一颗,在袍摆上擦了擦,便送到了唇边。

入口甜香,果肉不嚼而化,口感不是一般的好。

从包裹里取出肉干来丢鹦鹉卡罗,她便将那浆果分了一半,送到蓝衣男子等三人面前。

黄衣少女撇着嘴转过脸,壮汉摇头拒绝,只有蓝衣男子探手捏了一粒去,却只是捏在指间,并未入品,一边便向野火问道。

“还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

野火描一眼他手中的浆果,耸了耸肩膀。

“没那个必要!”

对方连一个果子都不敢吃,连真脸都不肯露出来的人,有什么资格问她的名字呢!

“不识抬举…”

黄衣少女不失时机地刻薄道。

“铃儿!”

蓝衣男子再次轻声唤出了黄衣少女的名字,语气较之刚才,深沉了许多。

黄衣少女扁了扁嘴巴,没有再说下去。

野火就懒洋洋地倚到墨非的背上,闭上了眼睛。

对黄衣少女这样的角色,她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却也懒得和这个不懂事的小丫头惩什么口舌之利,倒不如休养生息来的舒服。

朗月当空,火苗跳跃。

她的一身红衣一半妖艳如火,一半却仿佛涂了银霜,那张妖娆的脸上火光忽明忽暗,别样诱人。

夜渐渐深了,野火却是毫无睡意。

微闭着眼睛,倚在鹦鹉墨非温暖的羽毛里,她脑中的思绪仍在转个不停。

身侧传来微响,她听出有人向她靠近,手掌小心地握紧,却是没有睁开眼睛。

一条柔软的毯子轻轻柔柔地搭上来,盖住了她的身子。

感觉着那毯子带来的温暖,野火依然没有动。

片刻之后,脚步声渐渐地远了。

一夜无话。

第二天,野火清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

话别,送毛一根!(1)

蓝衣男子和他的二个同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是鹦鹉墨非站在她身边不远处的草地上,正用尖喙梳理着羽毛。

简单整理之后,野火重新坐上鹦鹉墨非的后背,继续向着九天书院进发。

这一回,鹦鹉飞得格外卖力。

正午过后,一片广袤的大陆,进入了野火的视野。

不用墨非介绍,野火也知道,这里便是幻空大陆了。

骑在鹦鹉背上,在半空中穿行,野火的目光不时落向下面的大陆。

与之前的金沙大陆相比,这片大陆可要大得多。

地貌也是十分丰富,除了起伏的山川,广袤的平原,甚至还有不少玉带般的河流和明珠一般点缀在陆地上的大小湖泊。

天空中的鸟骑也一点点地多了起来。

从普通的灰鸽子到高贵的雪鸽,各种飞骑,让野火一阵眼花缭乱。

鸟骑背上,大多都是些年轻人,男女都有,或长袍飘飘,或劲装干练,有的还背着各种乐器或是武器。

大家的方向也是惊人的相似,以野火的智慧,不难猜到,这些应该都是想到九天学院的,当然除了参加报名考试的人,还有一部分是已经入学的学生返校。

从这些人身上,对这所学院,野火也如管中窥豹可见一斑。

心中,对于这所名扬这个世界的九天书院,野火不由地又多了几分好奇。

“就在前里了!”

身下的墨非突然开了口。

野火抬眼看去,只见眼前不远处,幻空大陆之上,赫然飘浮着一块不小的陆地,阳光下,是一片肃穆又不失精致的亭台楼阁。

楼阁中一座高耸的银塔反映着阳光,鹤立于建筑丛中,透着几分神秘的味道。

九天书院,赫然是一座独立的空中城。

随着众人飞向天空,在写着九天书院招牌的高大门阙下停下来,野火心中升起本能地兴奋。

鹦鹉墨非目光深沉地看了一眼面前的书院,在那座银塔之上略作停留,最后落在了野火的脸上。

“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办,咱们就此告别吧!”

话别,送毛一根!(2)

虽然知道与墨非早晚要分开,野火心中仍是浮上一丝不舍。

聪明的鹦鹉她见过,可是像墨非这样,拥有完全的自我思维的鹦鹉,她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能感觉到,这个家伙和普通的鸟是不一样的。

张开翅膀,墨非弯下头去,从尾尖上摘下一根通体墨绿的羽毛,郑重地送到野火面前。

待她接在手里,这才开口道。

“这个留给你,如果他日遇到危机之时,可对着它唤我的名字!”

说罢,不等野火反应,它扇动翅膀,转身飞掠而去。

这还是野火头一次在地上看墨非飞翔,它飞翔的姿态,远比她想象的要轻盈和敏捷。

在一片形形色色的飞骑之中,它墨绿色的身影,显得那么的与众不同。

眼看着墨非渐行渐远,野火这才垂眼看向了手中的那根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