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错了,萱嫔娘娘大人大量,就请您饶过彩袖这一遭。”

洛嫔泪流满面,她能够为彩袖做到这个地步,着实出乎宁溪月意料,可一想到秋桂和春草险些被害得丢了性命,心中便再度无名火起,当即冷哼道:“就凭你这样假惺惺认个错儿……”

不等说完,只见洛嫔“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大声道:“这样够不够?还是说?一定要逼得我和你磕头认错?”

第一百三十六章 醍醐灌顶

这声音终于将一直处于呆滞状态的彩袖吓醒,抬头一看,洛嫔竟跪在自己身前,听着主子带着哭腔的声音,想到她一向高傲,哪怕身处逆境,也不曾对谁低过头,更遑论下跪。

一时间,彩袖只觉着心都碎了,猛地跪爬两步,拽住洛嫔袖子哭叫道:“小主,小主您别为奴婢这样做,奴婢不过是个低贱的奴才,根本不值得小主为我下跪。萱嫔娘娘,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请您不要再折辱我家小主了,呜呜呜……”

“走开,到底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给我跪下,求萱嫔娘娘原谅。”

洛嫔一手无意识地捂住胸口,仿佛这样就可以让疼痛减轻一些,一边伸手拉着彩袖,逼她和宁溪月认错。

“罢了。”

宁溪月长叹一口气,她并非真的要害彩袖,只是想让洛嫔尝一尝身边人被陷害的滋味,没想到效果竟出乎意料的好。

因便来到洛嫔面前,弯下腰和她对视,一面沉声道:“你如今终于也知道,视作亲人一般的奴才被陷害,是个什么滋味了吧?你知不知道?我只要想起你当日耍阴谋诡计要害死秋桂春草,我这心里有多恨你?我恨不能看你被打入冷宫,甚至被赐毒酒白绫,一死了之。洛嫔,在我心里,你就是貌美如花心如蛇蝎的典范。”

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轻声道:“不过我没有想到,你竟还有这一丝天良未泯,为了自己朝夕相处的宫女,不惜下跪恳求。好,就看在你这一点人味上,今天的事就此作罢。”

说完看向彩袖,她微微一笑,摇头道:“行了,刚刚吓唬你的,起来吧。你还算是个幸运的,不管如何,诸多付出总算被你家主子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宫中岁月说难过也难过,可是难过中,倒也有些不难过的乐趣热闹,但愿你们能够改过自新,一心向善。咱们过去的恩怨,就算一笔勾销,你们主仆两个,从今后好自为之吧。”

看着宁溪月转身离去的背影,洛嫔任由彩袖将自己扶起,此时她的心中当真是百味杂陈,忽听身旁彩袖大叫道:“萱嫔娘娘,当日我们小主小产的事,真是您做的手脚吗?”

宁溪月脚步未停,连头都没回,正当彩袖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就听远远传来掷地有声的两个字:“不是”。

直到宁溪月等人走得影子都不见,洛嫔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轻声道:“走吧,咱们去梅园看一看。”

“嗯嗯。”彩袖答应着,然后才反应过来:“小主,您不回听雨楼?”

“我今日头一次来小园,便惹出这些风波,若是连风景都不看一眼,岂不是白白受这一场气?我虽然厌恶萱嫔,可她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这宫中日子不好过,可难过中,也有乐趣热闹,就看你能不能寻得到?想当年,她是罪臣之女,人人都认定了她在后宫中是个摆设,可结果如何?皇上那样爱她,怕就是因为她这份逆境不折,苦中作乐的心态。”

“好,小主,奴婢陪您去梅园。”彩袖伸袖子擦干脸上泪痕,破涕为笑道:“这梅园里的风景当真极好。上次奴婢过来折梅花,还和春草打了个照面,她怀里捧着好几枝梅花,说是悦嫔陈答应薛答应她们都喜欢呢。”

洛嫔感叹道:“悦嫔薛答应陈答应,呵呵,这几个人看来是铁了心要靠向萱嫔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就这样笃定?萱嫔如今虽然受宠,可正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时,谁敢保她将来不会毁谤加身?这几个人素日里是最小心谨慎的,宁可受气也不肯站队,萱嫔究竟……”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戛然而止,彩袖纳闷道:“小主可是不明白萱嫔到底有什么魅力,能将这几个人都聚拢在她身边吗?其实奴婢也不明白,论长相,别说小主,就是薛答应陈答应悦嫔等人, 也甩她两三条街呢。”

洛嫔站在雪地里,看着远处开得蓬勃向上的红梅,忽地了然一笑,感叹道:“我原本的确是想说这话。可是彩袖,我忽然想起她刚才的行事。你说,若是静嫔玉妃那样的人,甚至就是芳嫔,这和我曾经同是皇贵妃一派的,若她们也像萱嫔那样记恨我,你今日还逃得过去吗?”

彩袖想了想,脸色忽然煞白,小声道:“奴婢怕是在劫难逃了。”

洛嫔看向她,点点头轻声道:“别怕,萱嫔今日做的事虽可恶,却让我醍醐灌顶一般清醒了。若说她今日做的可恶,当日我岂不是比她还要不堪?她还没有宠冠后宫之时,就敢闯去慎刑司救秋桂,来日若有人敢动你和小闵子,我也会挡在你们身前。咱们主仆三个也是同甘共苦过的情分,能活着,就一起活,顽强不屈,坚韧不拔地活,像野草那样。可若是活不下去,必须得死,咱们就一起死。萱嫔说的对,光脚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条命。我不肯让害我的人如愿,轻易去死,可也绝不忍辱偷生。”

“小主。”

彩袖吓了一大跳,一颗心却热烫的吓人,洛嫔见她眼泪泉涌而出,便微笑道:“傻丫头,有什么值得哭的?萱嫔能做到的事,我难道就做不到?”说完歪头若有所思了一会儿,方又点头道:“果然我们说的不错,萱嫔对奴才当真是极好,你听她刚才的话,明显对你比对我和气的多。真不知她为什么会养成这样性子?明明也是官宦之女啊,我不信宁大人从小就教育她要爱护奴才。”

“噗”的一声,彩袖忍不住破涕而笑,点头道:“肯定的,哪位大人也不会这么教育子女啊。”

“行了,别只顾着说她,咱们快进去梅园吧。你刚才说,在梅园里遇见了春草?她竟然还和你说话?”

彩袖点头道:“是啊。其实她看见奴婢,也是带搭不理的,不过总算奴婢和她说话,她也没有完全不理……”说到这里,忽地又有些惴惴不安,小声道:“小主,奴婢不是有意巴结照月轩的人,只是想着,咱们冬天难过,一旦……一旦和春草她们搭上话,也许平时请她和内务府那边帮咱们说几句话,可能……可能咱们过得会好一点儿。”

“行了,都到这个时候,我难道还会怪你不成?我自己都给萱嫔跪下了。”

彩袖忍不住又哭了,哽咽道:“那都是因为奴婢……”

不等说完,就见洛嫔没好气道:“够了,不要再提这件事,也别再提萱嫔,走,咱们赶紧进梅园,不知道那些梅花是不是都被照月轩那群不要脸的折走了?”

彩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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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穿这一身真好看,真不愧是皇上的眼光,说起来,还是皇上了解您,这给您选的料子多好啊。”

宛儿帮宁溪月整理了一下衣领袖子,又在身上扑了扑,退后两步看看,立刻点头赞叹不已。却见主子翻了个白眼,冷哼道:“什么意思?就是说我眼光不行呗。我和你说宛儿,你捧皇上就捧皇上,可别暗搓搓拉踩我。”

宛儿早就习惯宁溪月这宛如家人姐妹般的戏谑话,半点不害怕,还理直气壮道:“娘娘,奴婢对您的仰慕您是最清楚的,绝对忠心耿耿,已经达到情人眼里出西施的级别。可即便如此,奴婢也实在没办法违心说您的眼光比皇上好,其实不是您太差,是皇上的眼光太好……”

“行,你别说了,就是我和皇上的眼光差了好几个档次是吧?”宁溪月一挥手:“说,向皇上告密的内奸是不是你?”

“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奴婢。”娘娘要“彻查”内奸的事,照月轩里的人都知道了,当下宛儿只笑得喘气:“娘娘,若是奴婢的话,早就坦白了。毕竟皇上说过,就算被娘娘扣月钱罚红包,都不要紧,他会加倍补偿的。”

宁溪月:……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素云从外间走进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宁溪月,也赞叹道:“这料子果然好看,娘娘今日真是光彩照人。“

“是吧?我就说娘娘穿这一套特别好看,娘娘还冤枉我是内奸。”

“怎么就扯到内奸上去了?”

素云不解,只听宁溪月冷哼道:“我发现宛儿有爬墙倾向,所以强烈怀疑她已经被皇上策反,成为其在照月轩中的眼线。”

“爬墙?”宛儿不解,就听素云没好气道:“娘娘的意思是说,她和皇上是两堵墙,你原本是站在她这墙头上,也就是你总说的对娘娘忠心耿耿,但现在,你要往皇上那堵墙爬去,要对皇上忠心耿耿了。”

“啊……我偶尔听到娘娘说这个话,还奇怪,心想墙那么高,谁能爬的上去?原来竟是做这个解释的,哈哈哈……”

宛儿笑作一团,素云无奈摇头,对宁溪月道:“娘娘,咱们也该过去了,误了时辰倒不好。”

“好,这就走吧。”宁溪月从衣架上摘下斗篷披了,素云忙帮着她整理好,主仆二人出门而去,宁溪月犹自指着宛儿叫道:“素云,一定要给我好好儿查查这丫头。”

第一百三十七章 暗藏手段

一直到走出院子,尤能听到屋里传来的一片银铃般笑声,宁溪月便摇头叹气道:“完了,我的威严啊,算是彻底没救了。”

素云莞尔一笑,轻声道:“这能怪谁?不是娘娘素日里爱护她们,能逞得她们这样?其实娘娘若是想让大家怕您,别这样放肆,倒有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宁溪月连忙问,就听素云悠悠道:“只要娘娘能学会玉妃的狠……不,玉妃一半的狠厉,就行了。”

“玉妃?一半的狠厉?”宁溪月眨巴眨巴眼睛:“就是说当日她把宛儿腿打断,我得学会把哪个丫头的脚打断?你这倒的确是个好办法,只不是我能用的办法,罢了罢了。”

素云笑道:“我也是知道娘娘不会如此,才敢说的。”说完又禁不住感叹道:“现在想想,当日我在洗衣房看见的宛儿,和现在这个,简直判若两人。那丫头自己都时常说,别说腿瘸了,就是整个人完好的时候,也没想过还能在宫里过上这样快活的日子。”

宁溪月笑道:“这不挺好的吗?玉妃的畅意宫中,想必宫女太监们是连大口喘气都不敢的。那样压抑的环境,其实有什么好?玉妃这种暴躁狠厉性格,不但是她身边人受害,就连她自己,时日长了,都会身心受损。你看洛嫔,她谪居听雨楼,虽然身边只剩了彩袖和小闵子,但这两人对她却是忠心耿耿,最起码环境再苦再恶劣,他们都没有怨言,还是一心为主子着想。玉妃若是摊上这种处境,她身边能有这样的人吗?恐怕就是她的陪嫁宫女,也做不到的。”

素云道:“那是自然,人心都是肉长的。主子待着好,自然恨不能粉身碎骨以报,可主子若是朝打夕骂,谁心里还没有一杆秤?”

宁溪月道:“可不是。唉!也不知若我将来去了冷宫,还会有多少人跟在身边。”

又来了。素云默默在心中翻个白眼,但对于宁溪月的乌鸦嘴,她已经没有管教的欲望了,明摆着管不好,乌鸦嘴无处不在,就算不说这种话,也会有别的话。

“娘娘别说不会进冷宫,就是真进了,奴婢不敢说照月轩里所有奴才都愿意跟着您去,但最起码有七八个人,我知道是一定会跟着娘娘的。”

“咦?这么多?”宁溪月来了兴趣:“都有谁?”

“奴婢是头一个,接着姜德海,小易子,小南子小北子元度,李庄大概也会去,剩下的宛儿,清霜,秋桂春草……”

不等说完,就见宁溪月摆手道:“罢了罢了,让你这么一说,大家都会跟着我去了,合着我这不是被打入冷宫,咱们这是组团去冷宫度假了。”

素云忍不住笑,点头道:“本来就是么,娘娘不管去哪里,奴婢们都甘心跟随的。”

说完就见宁溪月凑近她小声道:“我怎么总感觉身后有人在看我?该不会昨儿吃得鲤鱼是小园中快要成精的,如今化作冤魂,跟着我要索命吧?”

“娘娘别胡说,鲤鱼只有跃龙门,哪有成精之说。”素云让她一说,心里也有些发毛,昨儿那条鲤鱼确实很大,都下锅了,还是一副死不瞑目的狰狞样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鲤鱼跃龙门,那也是要先成精的,不然普通鲤鱼摸得着龙门在哪儿吗?”

宁溪月振振有词,而素云到底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接着松了口气,转回头小声道:“娘娘,不是鲤鱼的冤魂,是洛答应和彩袖。”

“哦,是她们啊。”宁溪月松了口气:“是了,今儿皇上寿辰,她又没进冷宫,寿宴上,是怎也要有她一席之地的。”

素云淡淡道:“一般来说,如洛答应这个情况,都是称病不去,也免得扫皇上和大家伙儿的兴致,自己又平添烦恼,说不定还能勾起皇上几丝同情怜悯,若是晚上去听雨楼探望,那便翻身有望了。却不知她今日行事,怎的如此出人意料。”

宁溪月道:“大抵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吧。洛嫔这种人,本身就是高傲性子,她容貌又极美,又是蛇蝎心肠,身上就没有任何能和小白花沾上边儿的特性。所以越是这样凄惨的处境,反而容易生出一股绝地求生的韧劲儿,你看上次她为了彩袖,竟然肯向我下跪就知道了。”

“那若是小白花呢?”

宁溪月看了素云一眼:“若是小白花,就像你说的啊,称病不去呗。能翻身固然好,翻不了身,便只能郁郁而终了。生命力反而不如洛嫔这种曼陀罗强劲。”

“曼陀罗?”素云眼睛一亮:“这是什么?听名字很……嗯,用娘娘的话来说,很带感啊。”

“嗯,曼陀罗的名字你没听过,那狗核桃,山茄子你应该听说过吧?又叫朝鲜牵牛花。”

素云:…… “哦,这个花奴婢知道,只是……好吧,还是娘娘说的名字更好听。”

主仆两个也没搭理身后的洛嫔和彩袖,径自来到秋云殿,悦嫔陈答应薛答应等人立刻迎上前来。

几人说笑了一会儿,姚妃和皇贵妃就到了,众人行了礼,便四散开来。宁溪月去南墙边欣赏几树梅花,心中只觉无聊,忽听身旁素云道:“奴婢到底还是忍不住,想问问娘娘,您今日为何非要穿这套衣裳呢?当日内务府将几样上等布料送给皇上过目后,皇上将这块料子赏了娘娘,结果回去途中恰好遇上皇贵妃,皇贵妃也是一眼就相中了这块料子,最后听说皇上已经赏了您,只好作罢。如今娘娘非要在这时候穿出来,这似乎……倒像有意和皇贵妃别苗头了。”

宁溪月淡淡道:“不然呢?难道就因为她看中了,我就一辈子不能穿这块料子?好歹也是皇上对我的一番心意,今儿又是他生日,我穿上给他看看,他也高兴不是。”

素云笑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奴婢只是觉着,这不符合娘娘一贯的为人行事。皇贵妃虽然咄咄逼人,但娘娘向来不和她一般见识的。既知道这衣服的来历,就算您要穿给皇上看,看看哪天皇上要驾临,您穿上也就是了。今儿却特意穿出来,故意在皇贵妃面前晃,我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对劲儿。”

宁溪月回头瞪着素云:“你给我老实交代,是不是皇上将读心术的技能传授给你了?”

素云:……

“娘娘,您也太小瞧奴婢了,难道奴婢没长脑子吗?”

素云哭笑不得,接着就见宁溪月将一颗脑袋凑过来,小声道:“你暗中观察一下,看看皇贵妃是不是恶狠狠盯着我呢?”

素云到底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奈道:“这还用问吗娘娘,皇贵妃何止是恶狠狠盯着您,若是眼光能吃人,您现在大概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了呢。”

“这就对了,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宁溪月挺直身子,脸上又恢复了莫测高深的笑容。

素云几乎要抓狂了:“娘娘,您到底什么意思?”

“素云,在你眼里,我是心胸宽广的人吗?”

“是。”素云毫不犹豫的点头:洛答应搬到听雨楼三个多月了,娘娘没有丝毫动作,上次彩袖将她撞倒,她都没有借题发挥,这要还说心胸不宽广,那天下还有心胸宽广的人吗?

面对素云如此肯定的态度,宁溪月倒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道:“你对我的滤镜太厚了。什么心胸宽广,你主子我分明是个睚眦必报的。还记得在猎场时发生过的事吗?”

“哦……”素云这才恍然大悟:“娘娘是生气皇贵妃用熊掌膈应您,所以今天特意穿了这件衣服来膈应她?”

“只是膈应有什么用?再说,熊掌那件事,倒让竹熊因祸得福,现在全国上下的竹熊都成了道教吉祥物,真正的国宝。从这一点上来说,我倒要感激皇贵妃。所以今天这一身,不是给她预备的,我是想着她身旁那个大宫女香云。”

“香云?”素云回忆了一下,才想起香云当日为了帮皇贵妃,曾说过要命天下官员广泛捕猎竹熊之类的话,没想到娘娘竟然记到今天。

“怎么?你觉着我的级别只应该对着皇贵妃,和一个宫女,实在没必要同她计较是吗?”

素云:…… “娘娘,我看皇上的读心术技能分明是传给您了。”

宁溪月扑哧一笑,接着扬起下巴道:“我这人向来对事不对人。香云说过那番话,险些引起一场天大风波,给竹熊族群以及猎户们带去灭顶之灾,我是必定不会饶过她的,之所以这么多日子都按兵不动,便是为了等今天。”

“可这和您穿的衣服有什么……”

素云不等说完,声音便戛然而止,她终于明白了:皇贵妃是看不得宁溪月穿这件衣服的,那就必定要想办法让她把衣服换下来,这种办法也有限,无非是将衣服弄污了才好,可皇贵妃是什么身份?一举一动都是万众瞩目,所以这种事,只能吩咐心腹的宫女来做,想来想去,这个人选便只有香云。只要香云领命行事,娘娘就会小题大做,必定要让香云吃个亏长点记性才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知之甚深

深深吸了一口气,素云怔怔看着宁溪月,轻声道:“娘娘真是好高明的手段。奴婢原本还想着,您要惩罚香云,可你们之间能有什么交集,少不得要用点陷害污蔑的法子,偏偏你又对这些阴谋诡计嗤之以鼻,这还怎么弄?可奴婢万万没想到,您竟然会想出这一招。”

“这有什么难的?也值得你用这样钦佩的眼神看着我?”宁溪月嘻嘻一笑,得意道:“这就叫钓鱼,明白吗?我这件衣服,便是那个香甜的诱饵,不信皇贵妃和香云不上当。”

说完又叹气道:“其实手段就是手段,哪有什么正大光明的?只是香云那番话实在是刺痛了我,若非皇上仁慈,你想想,就因为她那些话,要有多少人和熊受害?所以哪怕用些手段,我也必定不能饶过她,一定要让她长这个记性。你可以不善良,但千万别作恶,须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素云点头沉声道:“娘娘说的没错。不过您这个也算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了。皇贵妃和香云若是性子仁厚,娘娘的诱饵就是再香甜,她们不上钩,自然也就没事儿。”

宁溪月道:“这话说的没错,我本就是给了她们选择的机会,既然是钓鱼的手段,鱼儿不上钩,我也只能作罢。”

“只是皇贵妃不可能不上钩的。”素云笑了,暗道娘娘您这一招,本来就是冲着皇贵妃的七寸去的,又怎可能一击不中?

主仆两个小声说话,一边在偌大的秋云殿里四处走动,给香云制造机会。果然,过了不到一刻钟,就见香云端着个托盘,盘子里是一大碗甜汤,向着宁溪月这边走过来。

“皇贵妃就在娘娘身后。”

素云小声向宁溪月说了一句,就见她神色不动,轻声道:“好戏来了,行了,准备准备参演吧。”

素云:……

香云向宁溪月这边走来,不知为什么,心中总有一丝隐隐的不安。

从跟着皇贵妃第一天到皇子府,这后院争斗就没停止过,到如今,后院成了后宫,争斗却更多了。

像裙子上洒点汤汤水水这种,都是最基本不入流的小手段,但从来都很有效,主子们也只能吃哑巴亏,谁也不会为这么点儿小事就小题大做。尤其她还是皇贵妃的陪嫁宫女,基本上,只要不将这汤洒到皇后裙子上,那就万无一失。尤其萱嫔这个人,从来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别看大家都恨她,那是因为她太受宠,事实上这后宫中最安分的人,除了那几个不受宠的答应外,就只有她了。

香云不停在心里劝说着自己,但不知为什么,那股不安却越发扩大,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着干脆不要惹事生非了,只是想想皇贵妃的性情,再想想就算出点什么事,自然有主子帮忙兜着,那还怕什么?上。

一念及此,再不犹豫,垂着头双手举着托盘,快速向前疾走,眼看已经走到宁溪月身边,她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接着身子一歪栽,就向宁溪月身上倒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明媚笑容,细长的柳叶眉轻轻挑起,蕴含笑意的眼神仿佛是在说: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

笑容一闪即逝,周围已经有惊呼声响起,香云的身子如愿栽倒,她却怔怔看着宁溪月,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上当了,我上当了。可是……可是萱嫔怎么会知道?这事只有我和娘娘清楚,她是怎么知道的?

“咚”的一声,瓷碗滚落的声音惊醒了香云,她连忙爬起身跪下,带着哭腔叫道:“奴婢愚笨,求萱嫔娘娘恕罪。”

“真是个没用的东西,当着这么多娘娘的面儿给我丢脸,笨手笨脚的。”

果然,皇贵妃立刻走过来,假意斥责着香云,接着转头对宁溪月笑道:“这也幸亏冲撞的是萱嫔妹妹,若是别人,指不定这奴才要受什么罚。还好,妹妹一向爱惜奴才,名声都传遍后宫了,算这奴婢走运,想来妹妹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和她计较,是吗?”

“贵妃娘娘这样说,倒是让我心里有火也发不出来了。”宁溪月也淡淡一笑:“罢了,这事儿我就当没发生,起来吧,以后做事谨慎些,听见贵妃娘娘的话了吗?一旦冲撞了别的主子,可就未必有我这样好说话了。”

“是,奴婢多谢萱嫔娘娘。”香云大大松了口气,暗道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于是连忙站起身,冲宁溪月深深行了个万福。

等着看热闹的妃嫔们心里很失望,但表面上大家都表现出松了口气的模样。独有洛嫔在角落中冷笑一声,对身旁彩袖道:“皇贵妃真是吃一百个豆子都不知道豆腥味儿,从前为了压服萱嫔,她指使着我们这些人下了多少套?结果又如何?今天这样日子,偏偏又惹出事端,你等着看吧,这事儿没法善了,萱嫔那个心机性情,她不主动招惹人,大家就念佛吧,竟还主动凑上去招惹她?我就奇怪,她不是张扬的人,怎么今儿非要穿这一身?这殿里的人,大概还以为她是为了上次猎场的事来恶心皇贵妃。但依我之见,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她不屑做,如今看来,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给皇贵妃设的圈套,皇贵妃果然如她所愿,就上钩了。”

彩袖纳闷道:“可是小主,萱嫔不像是要追究的样子啊,我看她这也是要息事宁人。”

洛嫔悠悠道:“急什么?那女人惯会如此,先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接着再让对手灰头土脸,我和曹贵人,之前不都是吃了这样的亏?你想着她会息事宁人?太小看她了,我敢断言,她绝对不会换下这套衣裳。”

“啊?”彩袖吓了一跳,险些失声惊叫,忙捂住了自己嘴巴,小声道:“这……这不可能吧?今儿可是皇上的寿辰,她……她怎敢这样扫兴?”

“她用得着怕吗?皇上爱她就跟爱自己两个眼珠子一样,她怕什么?说起来,这一点我倒真佩服她。想我当年,也是担着个恃宠而骄的名儿,可我又做成了什么事?沾沾自喜得意洋洋,不知道天高地厚,一件实事没做成,只平白招惹了多少嫉妒怨恨,以至于埋下今日之祸。可你看萱嫔,皇上这样独宠她,表面上从来都是彬彬有礼谦虚谨慎,但真正要做起事来,再没人比她更干净利落一击必中。这个女人真是太不简单了,果然不愧是宁风起的女儿。”

彩袖心里是有些不信洛嫔所说的,暗道再怎么说,那可是皇贵妃,萱嫔也不至于狂到这个地步吧?而且不换衣服,这……这不但皇上扫兴,就是她自己的脸面也不好看啊。

只是嘴上不敢反驳,因瞪大了眼睛观看场中情况,果然,就见皇贵妃和宁溪月皮笑肉不笑闲扯了几句后,便带着香云去了舒妃等人的圈子里,竟是看都不再看这边一眼,显然觉着宁溪月不敢处置香云,这一次狠狠打了她的脸,总算扬眉吐气,彰显了皇贵妃的威严,因此连表情都带了几分得意。

嫔妃们也都是议论纷纷,觉着宁溪月平日里遇到事情,从来不肯服软,这一次吃了个哑巴亏,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薛答应陈答应则走上前,轻声劝道:“姐姐不要着恼,宫里这样的事多了去,趁着这会儿还有时间,您快回去换件衣裳,是了,刚刚那汤可曾烫到你?”

宁溪月伸出手,只见半边手掌都红了,薛答应陈答应吓了一跳,就连素云都变了面色,连忙道:“这……怎么烫成这个样子?娘娘,快回照月轩,叫肖太医过来处置一下吧。即便缺席了这寿宴,皇上知道,也定不会怪您的。”

“不用了,寿宴回去后再处置也不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烫伤。”宁溪月淡淡一笑:“还是别扫了皇上的兴要紧。素云,你用帕子将我这衣裙上的污迹擦一擦也就是了。”

嗯?

薛答应和陈答应猛地抬头看向宁溪月,她们先前还奇怪,只说萱嫔姐姐一向精明厉害,怎么这一次却吃了这样大一个暗亏?而且她竟没有过多言语,明摆着一副息事宁人的态度,难道她真就爱护奴才到这个地步?不但护着照月轩的奴才们,连别处的奴才,也不肯训斥?这可就有些妇人之仁了。

谁知此时却听到这样话,两人都是恍然大悟,彼此默默看了一眼,暗道我就说了,姐姐怎么肯咽下这口气,原来此事竟是暗藏玄机吗?

这样想着,薛答应就犹豫开口道:“姐姐,我知道你这会儿生气,只是……那毕竟是皇贵妃,您就让她一步也无妨,谁也不会说什么。”

“妹妹和我相处这么久,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我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怎样看我说我了?”宁溪月微微一笑,冲薛答应陈答应露出个“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放心吧,我没事儿,一切都是为了寿宴和皇上的兴致,我懂,该隐忍的,我一定会隐忍。”

薛答应:……

陈答应:……

第一百三十九章 演技一流

姐啊,原来你这叫隐忍啊?我怎么看着您明明就是想将事情闹大呢?

两位答应嘴上没说,心中却都是忍不住吐槽。而这时,那些嫔妃们也终于发现这边动静,萱嫔竟出乎意料的动也不动,那个素云在干什么?用帕子擦拭衣服上的污迹?我的老天,这种污迹怎么可能擦干净?还不赶紧回去换身衣裳……等等,难道萱嫔是故意不肯回去换衣服的?我的老天,她这是要和皇贵妃撕破脸?胆子也太大了吧?

终于意识到事还没完的嫔妃们不由倒吸了口冷气,而这时,皇贵妃得人提醒,也终于注意到宁溪月还在场中,眉头一皱,她便转过身看过来,冷冷道:“萱嫔难道要穿着这身衣服向皇上庆贺生辰?还不给我回去换一件。”

宁溪月微微一福身,淡然笑道:“贵妃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怕是就要到了,我这会儿回去,只怕赶不及。左右这衣服上污迹也不大,只要大家伙儿不盯着看,皇上也不会注意到,不如便将错就错吧。”

皇贵妃:…… 这贱人玩我?衣服上那块污迹比海碗还大,她好意思说不大?脸呢?合着要把整件衣服在汤里泡一遍,这污迹才算大吗?

皇贵妃生气,脸色当即便沉了下来,而她身旁的香云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情不自禁就想起了先前宁溪月脸上莫名其妙的笑容,她不敢再想下去,一双手在袖子里,忽然就开始发抖。

忽听姚妃笑道:“皇上眼尖着呢,妹妹穿着这一身儿,那污迹藏不住的。还是说,你这样小气,要为这点小事去皇上面前诉苦?我想妹妹做事应该不至于这般没章法吧?”

宁溪月笑道:“我做事的确没什么章法,不过今儿这衣裳却换不得。姐姐恐怕不知道,这衣服的料子是皇上当日亲自赐下来的,之后皇上驾临照月轩, 也说过这料子我穿着必定好看,说是做好衣裳,要穿着给他看一回,当时我就说,不如等到圣寿节穿给他看,这就约定好了。您说,若是这会儿没穿,皇上能不纳闷吗?一旦动问,我总不能为了一件衣裳罪犯欺君吧?必定要实话实说,与其到那时惹出一场风波来,不如按兵不动,也许就能蒙混过关呢。”

“你……”

皇贵妃柳眉倒竖,好半晌,才勉强镇定了下情绪,沉声道:“看来萱嫔今天是有备而来啊。”

“贵妃娘娘可是指控嫔妾早有预谋?”

宁溪月连忙福身,接着委屈道:“您真的误会嫔妾了,这件事大家都看在眼里,是香云将银耳汤洒在了嫔妾身上,怎么能是嫔妾预谋生事呢?难道这么多人看着,我还能拉着她的手,将汤倒在我身上不成?唉!也是香云心里没什么数,银耳汤罢了,怎么能用这么大的碗呢?我竟不知贵妃娘娘的胃口这样大,可即便如此,大碗终究是散热不好,她也不怕烫了贵妃娘娘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