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说就越生气,正为自己对整个后宫“呕心沥血”的付出不值,就听周围起了一阵窃笑声,萱妃娘娘立刻抬头,虎视眈眈看着众人,手指头挨个点着,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看看看看,看看你们这点儿出息,这有什么值得笑的?一个个没心没肺,再这样下去,永庆宫迟早被人连锅端了。”

谭锋翻个白眼,不过不得不承认,经过爱妃这一番“唱念俱佳”的表演,他心中怒火消散不少。

贵妃当然是不能放过的,既然她出手就要害萱妃一尸两命,那便赐死吧,正所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相信她在下决心害人的同时,应该便有了这样觉悟。

至于夏蝉,念在她最后关头对主子忠心,而且溪月如此煞费苦心为她脱罪,这不看僧面看佛面,就为了她腹中的小宝贝儿,也不宜多造杀孽,略施薄惩也就是了。

一念及此,谭锋便盯着夏蝉,沉声开口道:“你们娘娘的安排,你应该都知道,朕保你爹娘无事,就算有事,朕也可以为他们报仇。现在,你将皇贵妃指使你暗害萱妃的过程,原原本本给朕说出来。”

“是。”

夏蝉定了定神,沉声道:“今日奴婢和素云姑姑奉我们娘娘之命,一起去瑶云殿,给皇贵妃送生辰贺礼……“

遂将面见皇贵妃的经过讲了一遍,接着讲到她和香云去了对方住处,夏蝉便哽咽道:“奴婢当时就觉着有些不对,心里很慌。果然,到了那边,香云就拿了这包药,让奴婢想办法给娘娘喝下,还骗奴婢说,只会让娘娘腹中胎儿小产,不会要娘娘的命。可我如何不知道?娘娘这个月份,若小产了,和要她的命也没什么两样。”

“算你脑子还清楚。”谭锋冷哼一声:“那你为什么又把那包药接了?”

“皇上。”夏蝉猛地抬头看向谭锋,痛哭道:“奴婢的亲人都在皇贵妃手里,奴婢不敢不接啊。”

“就是说,在那个时候,你明知这个药很可能要了萱妃的性命,你却并没有拒绝。纵然为难痛苦,可是在那一刻,你是想依照皇贵妃安排行事的,是吗?”

第三百五十八章 计上心来

“哎!话不能这么说。”宁溪月一看,皇帝陛下这明摆着是诱供,仗着自己是皇帝就这么腹黑,太过分了。

因便正色道:“如果夏蝉不接这包药,她却知道了皇贵妃的计划,她还能活吗?更重要的是,既然皇贵妃存了这个念头,那这一次夏蝉不做,下一次总会有别人做,还不如先应承下来,见机行事。我永庆宫的人,这点应对危机的能力还是有的。”

谭锋看了她一眼,都气笑了,转头问夏蝉:“真像你们娘娘说的,你是为了保护她才应承下来?以期之后见机行事?”

“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夏蝉磕了个头,哽咽道:“奴婢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想着家人在贵妃娘娘手里,如果不照她说的做,家里人就活不下去,可是奴婢……真的也舍不得给娘娘下药,呜呜呜……奴婢的痛苦,无法言说……“

宁溪月:……

“皇上,你看看你把夏蝉逼成什么样了?她的痛苦不是假的。我不过是她主子,她的家人却是和她血脉相连。她能将我和她家人放在同等地位,最后更是为我而舍弃家人,这份情意,就已经是万分难得,您答应我,就别再为难她了,行吗?”

谭锋无奈地看着爱妃,见她眼中泪光闪闪,一时间心也就软了,再加上过了这许久,心头怒气和恐惧基本消散殆尽。皇帝陛下再看面前夏蝉,也没有了最开始那种“这贱婢竟是奸细”的愤怒,于是便点点头道:“行了,你起来吧。你们娘娘再三为你求情,朕就看在她的面子上,饶你这一回。以后务必要忠心护主,再不可犯糊涂。”

夏蝉都傻了,跪在那里抬着头,直愣愣盯着皇帝陛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听错了吧?一定是听错了,不可能的,皇上怎会这样轻易饶了我?能饶我一命,都该烧高香了。

“你看看,这孩子都高兴傻了。皇贵妃这一次真是识人不清,这么单纯的一个宫女,她哪儿担得起卧底这种重责大任啊。”

“还是你秉性仁慈,所以你的住处,都是一派祥和欢乐气氛,各路奴才,只要不是良心喂了狗的,总会慢慢被你感化。溪月,这是你本性善良,宽厚待人的回报。无论是舒妃,还是贵妃,她们都输得不冤。”

谭锋握住宁溪月的手感叹,于得禄偷偷瞥了他一眼,暗道这时候就别只顾着说好话了皇上,这还没审完呢。

正想着,就听谭锋淡淡道:“其他的不必多说,夏蝉,朕问你,今日这事,你可敢和皇贵妃当堂对质?”

“我敢。”

夏蝉挺起胸膛,握拳咬牙道:“从奴婢拿了那包药后,就自知必死,奴婢连死都不怕,连家人性命都不顾了,又怎会惧怕和皇贵妃当堂对质?”

“好。”

谭锋一点头,站起身道:“那你现在就跟朕去瑶云殿。”

“皇上且慢。”

宁溪月连忙起身,抓住谭锋袖子,摇头道:“这事儿急不得。皇贵妃毕竟协助皇后娘娘管理后宫这么多年,咱们不能因为她眼光不好,就怀疑人家的智商。夏蝉这件事,皇贵妃绝不会给她留下任何证据,没有证据,打死人家也不会承认。到时候你要夏蝉拿什么对质?皇贵妃还要告她诬蔑陷害,说不定连我都陷在里头。”

“咦?这时候怎么忽然聪明起来了?”谭锋一挑眉,有些惊讶地看着宁溪月,但旋即了然:“朕明白了,你是怕皇贵妃反咬一口,夏蝉受害是吧?一关系到奴才,你这脑袋就立刻灵光了。”

“什么意思?皇上是说,臣妾平日里就是个蠢货?”宁溪月双手叉腰,以肢体语言对皇帝陛下进行无声威胁。

“你当然是聪明的,只是太容易把人往好处想,又处处为人打算,难免就要左右为难了。”

皇帝陛下表现出了强大的求生欲。果然,听了这话,萱妃娘娘立刻转怒为喜,羞涩笑道:“我哪有皇上说的这样圣母?对待有些人和事,臣妾也是会用手段,心肠狠辣的。”

谭锋撇撇嘴,心想就你?还狠辣?你最狠辣的,大概也就是在冷宫里把玉妃揍了一顿,这算哪门子的狠辣?

当然,这话可不能说出来。就见宁溪月又正色道:“皇贵妃这件事,的确要从长计议,我料着她们也不可能蠢的把剩下毒药留着作证据,只凭夏蝉一面之词,她只要矢口否认,皇上也就拿她没办法呢。”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

谭锋点点头,皱眉思索,目光无意间从房中众人面上掠过,眼看掠了一圈,忽地飘回来,刷一下在小北子身上停了。

小北子这会儿只顾着夏蝉,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浑不知皇上微眯着眼正看他,就连宁溪月纳闷问了一句“皇上,你盯着小北子看什么?”他都毫无所觉。

不过其他人可都是听到了这话,当下都诧异地扭头看小北子,忽听皇帝轻笑道:“有意思,小北子,你似是很紧张夏蝉啊?”

小北子听见了这话,只是脑子里那根弦儿绷得太紧,一时间完全没反应过来,还是姜德海来到他身边,低吼一声“皇上问你话呢”,他才激灵灵打个寒颤,未及细想,便“扑通”一声跪下,大声道:“奴才在,皇上有什么吩咐?”

“噗”的一声,宁溪月忍不住笑了,对身旁素云道:“这才是关心则乱呢,小北子素来沉稳,我都想不到,他还能有这种时候。”

一面说着,就听谭锋没好气道:“我问你,你是不是很紧张夏蝉?”

“啊……哦!是,奴才……奴才是很紧张。”

皇帝面前,小北子也不敢撒谎,话音落,就听谭锋淡淡道:“哦?为什么?”

“为……为……”小北子脑子嗡嗡乱响,不明白皇帝这么问什么意思,却还是依从本能答道:“奴才……奴才该死,喜欢了夏蝉,所以……所以紧张。”

“朕料着也是这么回事。呵呵!你们两个倒是好打算,想着你们主子就是管这一片的,到时近水楼台先得月是吧?”

哪怕是在这样关头,小北子和夏蝉也忍不住被皇上一句话说得红了脸,两人低下头去,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时,贴心的主子就又跳出来帮忙解围了。

“皇上,你对臣妾行事的公正公平性有怀疑么?只要两情相悦,管它多远,我也能叫他们得月。若不是彼此有意,只想凭着强权压迫一方,那就是在我身边,也叫他竹篮打水,不但如此,还要重罚……“

“好了好了,朕没有质疑你办事的能力,而是……另有他意。”谭锋摇摇头,拍拍宁溪月肩膀安慰她,接着问小北子道:“你喜欢夏蝉?”

“是……是啊。”

小北子紧张的都结巴了,就见谭锋淡然道:“喜欢到愿意为她去死?”

“啊?”

小北子一下愣住,接着面色就变得惨白,嘴唇翕动两下,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忽听身旁夏蝉叫道:“皇上,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的错儿,奴婢甘愿受罚,哪怕杖毙了我,也绝无怨言,还求皇上不要牵连无辜。”

“愚蠢。”谭锋冷哼一声,翻个白眼,这时就听小北子忽地大声道:“是,皇上,奴才……奴才愿意替夏蝉受罚。”

垂眼一看,小北子脸都涨红了,却是抬头挺胸,瞪大眼睛,努力掩饰住自己的恐惧,谭锋嘴角抽了抽:“这个更蠢。”

“皇上,您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明说了成吗?臣妾宫里的奴才,自然都是随着臣妾的,比不得皇上您英明神武,您就别和我们这些笨蛋打哑谜了。”

说到英明神武和笨蛋两处,萱妃娘娘明显咬紧了牙关,眼睛也紧紧盯着谭锋,很有一股压迫的气势。

皇帝陛下就咳了一声,微笑道:“这就好办了。爱妃,夏蝉,小北子,素云,姜德海,你们几个过来。”

“是。”

众人连忙上前,待谭锋低声说完,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俱都露出敬服神情,宁溪月拍手笑道:“如此一来,不怕皇贵妃不认罪伏法。只是皇上,就怕当中会出意外啊。”

“真有什么意外,让姜德海和素云见机行事也就是了,皇贵妃应该是此刻宫中最关心你死活的人,不信她不上钩。”

谭锋冷冷说完,目光抬起,在面前几人脸上掠了一圈,沉声道:“行了,依计行事吧。”

“是。”

众人齐齐答应,立刻下去安排人手准备,这里宁溪月便喜滋滋道:“那臣妾这就应该去床上躺着了吧?对了,之前李庄不是去叫肖太医了吗?人呢?怎么还没到?这也太不关心我了吧?”

“娘娘,臣在。”

肖太医的声音响起,接着人从外间走进来,宁溪月看着他,纳闷道:“李庄不是先去找你,让你的小厮给小宁报信吗?怎么……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肖太医先行了礼,接着沉稳道:“臣听说娘娘没有服毒,就知道您没事,所以先仔细嘱咐了小厮几句话。赶过来时,皇上已经到了,臣在外间见娘娘和寻常无异,也就放心,没有进来打扰。”

第三百五十九章 分析

“嘱咐几句话,要嘱咐这么久?”宁溪月有些不信,太医院离后宫虽然比养心殿远,但李庄可是先通知了他,之后才去的养心殿,怎么也不应该在谭锋之后赶过来。

“其实并不久,只是……皇上大概牵挂娘娘,所以他脚程太快了,臣便落后一步。”

肖太医面不改色,仿佛不知道自己这话中信息量有多大。倒是于得禄在一旁忍不住插嘴道:“这话没错,皇上一听说娘娘这边出了事,只恨不能飞过来,若不是李庄话说的及时,怕是就要用上轻功了,饶如此,也是一路跑过来的……”

“行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卖了。”

谭锋瞪了于得禄一眼,就见这奴才舔着脸笑道:“奴才这不是帮着肖太医解释吗?哎哟,刚刚奴才跟着皇上跑,只累得这心到现在还扑通扑通跳呢。”

“原来如此,于公公真的受累了。姜德海,你带着宛儿秋桂,请于公公下去歇歇,顺便把小厨房那甜汤盛几碗,再配些点心,让跟着皇上来的人吃点喝点,好好补充下体力。”

谭锋无奈看着她,而姜德海等人拼命忍着笑,请于得禄下去了。这里谭锋就叫肖太医过来,淡淡道:“此事乃是皇贵妃所为,不过怕她拒不认罪,所以朕想出了个主意,还要你好好配合一下。”

“是。皇上请讲,臣责无旁贷。”

肖太医正色道,听谭锋将计划说了一遍,他便点头道:“好,臣知道该怎么做了。只是娘娘这里……倒还要好好装扮下,总得叫人看了,能看出她是个中毒样子。”

“这个简单。素云,你来替你们娘娘装扮。”

素云答应一声,这里肖太医替宁溪月把了把脉,一切正常,接下来暂时没他的事,就有春草带他去偏殿歇息。

坐在偏殿中,肖太医也是满心感叹,暗道舒妃的事还没过三天,皇贵妃就忍不住对萱妃娘娘下手了,这后宫当真是个吃人的地方。那些女人也奇怪,她们既是皇上的枕边人,就该比任何人都了解这位帝王才是,哪怕不了解,从皇上登基后的这些手段,也不该怀疑他的聪明智慧。她们凭什么就觉着自己可以尽情做坏事,还能蒙蔽圣聪,瞒天过海呢?

正想着,就听外面又起了一阵阵的哭声,肖太医知道这是大家在依照谭锋的计划行事,因托着脑袋暗想:也就是在永庆宫,若在别的地方,这计划未必就能行得通,那么多太监宫女婆子,谁知道哪个就是心怀不轨的?就连永庆宫,不也藏着个夏蝉?所幸萱妃娘娘到底是有手段,竟将夏蝉感化到这个地步,这宫里除了她,再没别人有这份本事了吧?

一面想着,只觉困意袭来,因为报仇的事,他已经半年多没睡过安稳觉,如今大仇得报,一切尘埃落定,昨夜却彻夜未眠,倒是这会儿感觉困了,肖太医既然知道宁溪月无事,自然不会挂怀,索性往软枕上一倚,很快便睡着了。

他睡得香甜,然而这后宫却有许多人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目瞪口呆听身边宫女小声说着刚刚传递进来的第一手消息。

“你说什么?萱妃中毒?她宫中的小北子承认投毒,已经被抓起来了?”

作为后宫之主,皇后娘娘自然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芙蓉点点头,沉声道:“是!周云平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说的。还说之前永庆宫大门紧闭,紧接着皇上就来了,然后便有人去给洛嫔薛常在她们送信。如今那宫里的哭声一阵阵传了出来,还有人在大声咒骂小北子忘恩负义。娘娘想想,这是不是说?凶手已经找到,就是小北子?”

“嗯,应该是这样没错。”

皇后点点头,从床上起身,芙蓉连忙将旁边椅子上搭得哆罗呢褂子给她披上,轻声道:“奴婢已经派人继续去探听消息了,娘娘且再等等。”

皇后在椅子上坐下,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声道:“却不知这一次,到底是谁下的手。舒妃刚死,本宫料着,这应该可以震慑住一些蠢蠢欲动的人,谁能想到?竟真有不怕死的,会是谁呢?难道是贵妃?”

“皇贵妃不敢吧?”芙蓉心中一凛,喃喃道:“她最惜命的,难道这一次竟有如此勇气和决心?奴婢不信。”

皇后沉声道:“从萱妃进宫受宠,她便成了本宫的心腹大患,不过唯一一点好处是,她就是独自一人,不肯拉帮结派。只如此一来,她自然也成了皇贵妃的心腹大患。既然她身旁藏着一条毒蛇,因何今天才发动?这可不是一个好时机,皇上雷霆之怒未消,再出这种事,整个后宫都会为之震动。”

“奴婢明白了。”

芙蓉这才恍然大悟,喃喃道:“只有皇贵妃,她在永庆宫埋下棋子,却一直按兵不动,为的就是抗衡娘娘,虽然萱妃不能为她所用,但同样她也不为娘娘所用啊。而其他人,如果有这样的棋子,早就看不下萱妃宠冠后宫,那这枚棋子,也早就该动用了。”

“没错。”

皇后点点头,接着叹气道:“皇贵妃也确实有她的独到之处,当日萱妃的照月轩,各宫里也没少安排人,但到最后,竟然只留下了一个小北子。舒妃若是有这样一枚棋子,也早就用了,不必冒险诬陷,最后落得这么个下场。”

芙蓉道:“奴婢不明白,如果是皇贵妃,她隐忍到现在,为什么又忽然动手?还选了这样一个不好的时机?”

皇后沉吟道:“萱妃有了身孕,一旦这个孩子生下来,对本宫对她来说,都是一个莫大威胁。再者,舒妃被拖走时说的话,大概也正好触动了她。毕竟魏国公府已被皇上申斥处罚了几次,她这个时候动手,未尝没有些惊弓之鸟的意思。更何况,以本宫对她的了解,她行事不会如此莽撞,必定还有个后手,好把自己摘出去。”

“她不会是想一石二鸟,陷害娘娘毒死萱妃吧?”

芙蓉面上变色,皇后的神情也凝重起来,好半晌才摇头道:“若有这个机会,她必定不会放过。只是本宫难道是泥捏的?会任由她陷害?她若是聪明些,就不该在这个时候拖我下水,逼我和她彻底翻脸。”

芙蓉点头道:“娘娘说的是。这么多年,您始终是皇后,统领后宫;她也始终只是皇贵妃,协理六宫。她没有那个本事陷害娘娘。”

皇后揉了揉额头,沉声道:“再听听消息吧,这些也只是我们自己猜测,究竟是不是皇贵妃下的手,还不好说。”

“是,奴婢这就出去盯着,一有消息,就赶紧告诉娘娘。”芙蓉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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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醒了,快都进来伺候着。”

香云的声音在外间响起,透着一股喜气。皇贵妃倚在床头,微微一笑,伸了个懒腰,方慢慢站起身。

洗漱后在梳妆台前坐下,此时屋里只有香云一个人,皇贵妃看着镜中对方熟练为自己盘发髻,方淡淡问道:“永庆宫那边,有什么消息没有?”

“回娘娘的话,说是哭了一晚上,洛嫔等人都过去了,只是……听起来好像萱妃并没有立时就死,不然这会儿早该大放悲声了。”

“什么?还没死?”皇贵妃一皱眉,低声骂道:“怎么回事?不是说那毒药中之必死吗?”

“毕竟不是见血封喉的,许是没有那么快。再者,肖太医的确也有一些手段。不过娘娘放心,奴婢忖度着,肖太医大概也只是拖延罢了,过了这一夜,毒大概早到脏腑了,除非是大罗金仙,否则凭他是谁,也别想救活萱妃。”

“不是这么说。”皇贵妃面色严峻:“你不要忘了,她还有个天下第一杀手的干弟弟,听说那是个用毒解毒的大行家,万一……万一被拖到了对方过来,谁知道还能发生什么意外?”

“啊!那……那怎么办?”

香云手一抖,险些拽下皇贵妃一缕头发,只疼得她“嘶”一声,接着恶狠狠看向香云:“你小心些,别萱妃还没死,我就被你拽死了。”

“奴婢该死。”

香云连忙跪下请罪,见皇贵妃面色和缓了,才又站起身继续为她梳头,一面小声道:“晚上宫门落锁,是谁也进不来的,奴婢料着,就算张宁进来,也不知要什么时候……”

“还要什么时候?除非他正好外出,不然赶过来,都用不上一个时辰。”

皇贵妃紧锁双眉,喃喃道:“不行,本宫要过去看看,必得亲眼看见萱妃断了气才能放心。”

香云连忙道:“如今整个后宫怕是都得了消息,娘娘过去探望,也是应有之义。奴婢这就命人立刻摆饭……”

“还摆什么饭?这么个情况,你觉着本宫还有心思吃饭?”皇贵妃一脸不耐烦,接着催促道:“快点儿,梳个发髻就行了,我要赶紧过去。”

“是。”

香云加快动作,不一会儿梳好了发髻,因为是去“探病”,所以也没像平时用那些华丽首饰,只插了两枝珠钗,接着换了衣服,皇贵妃便带着几个心腹的太监宫女,往永庆宫而来。

第三百六十章 请君入瓮

路上恰好遇见姚妃,皇贵妃便道:“你们来的倒早?如何?萱妃怎么样了?”

姚妃道:“臣妾今儿早上才得到消息,立刻就赶来了。我来的时候,皇后娘娘已经在了,不过皇上说,太后那边不能叫知道消息,所以皇后就赶去了慈宁宫,我又在那里坐了会儿,才出来。”

说完摇头叹气道:“我看萱妃这一次怕是保不住了,只可怜皇上还心存一缕幻想。唉!娘娘知道,我素日里也不喜欢萱妃,可是看皇上和她此时模样,倒又觉着有些不忍,这后宫……到底是个什么所在?都说是天下间最尊贵的地方,我怎么看着倒和地狱一般,刚索了舒妃的命,如今就又轮到萱妃了。”

皇贵妃这一次行动,姚妃是不知情的,因此时她是真心感叹,落在皇贵妃眼中,自然不喜。

不过转念一想,这正是埋伏笔的好时机,因便淡淡道:“世间万物万事,不过因果轮回,舒妃前脚刚死,萱妃就出了这样事,焉知不是她的报应呢?又或者,舒妃从地府来向她索命,不然哪有这般巧合?”

“不至于吧?之前那事儿,是舒妃陷害啊,她又不是冤死,怎还会来索命?”

姚妃有些惊讶,却见皇贵妃冷笑道:“这谁说的准?反正我一听到这消息,第一个感觉便是如此。行了,你回去吧,我也过去看看。唉!近来后宫确实有些乌烟瘴气,该和皇后说说,有时间找几个高僧道士过来,驱驱邪气。”

“是。”被她这么一说,姚妃也害怕了,她本就是体弱多病之人,若后宫真有邪祟,最容易受害的就是她。

皇贵妃着急去探听宁溪月的情况,也没和姚妃多说,待来到永庆宫,就见几个守在门口的太监宫女正在低头啜泣,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看见是她,便连忙上前行礼。

皇贵妃凝目看去,只见这几人眼睛都肿成桃子,绝非作伪,不由心下大喜。

须臾间来到屋里,素云迎出来,小声道:“贵妃娘娘来了?皇上在寝宫,我们娘娘……”

“我都知道了。萱妃吉人天相,会化险为夷的。”

皇贵妃言不由衷地安慰了一句,接着和香云来到寝宫,果然就见谭锋在床边,握着宁溪月的手不肯松开,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床上爱妃,面上是无尽担忧。

皇贵妃来到皇帝身边,目光轻轻一转,便看到床上宁溪月的情形,只喜得险些笑出声来。暗道这个样子,显然毒已经蔓延全身,便是张宁那第一杀手过来,怕也是救不活了吧?老天有眼,终叫你也有今天。

正想着,就听谭锋淡淡道:“你来了?”

皇贵妃连忙镇定了下情绪,伤感道:“是。一早醒了,就听见这个消息,只吓得臣妾魂飞魄散,早饭也顾不上吃,便忙着赶过来。萱妃妹妹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端端的人,忽然就……”

谭锋似是没听见她的话,身子往前探探,凑近了宁溪月,轻声道:“皇贵妃来看你了,你不睁开眼睛看看她吗?你向来是喜欢热闹的,可今天早上这么多人过来看你,怎么也不见你睁眼说话?溪月,溪月……”

“皇上。”

皇贵妃的声音就哽咽了:“臣妾理解皇上此时的心情,只是……无论如何,您要保重龙体啊。不然萱妃妹妹就算……就算到了九泉之下,她也不会安心的。”

“胡说什么?谁说她会到九泉之下?你们一个个都不安好心,滚,都给我滚,萱妃就算到了九泉之下,朕也要把她拉回来,朕是天子……“

谭锋忽然咆哮起来,然后站起身,怒瞪着皇贵妃,只吓得她花容失色心肝乱颤,连忙道:“皇上,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就是想着,您要保重龙体,萱妃妹妹……也不一定就会……也许肖太医医术高,能把她救回来呢。”

“这还像句人话。”

谭锋呼哧呼哧喘着气,忽听门外有人禀报道:“皇上,肖太医过来了。”

“快请进来。”

谭锋急切道,而皇贵妃也在一旁竖起耳朵,须臾间只见肖太医走进来,看见她,先是一愣,接着匆匆一礼,皇贵妃点点头,轻声道:“你快去给萱妃诊治吧,别耽误工夫。”

说完见肖太医走上前,给宁溪月把了一会儿脉,接着起身沉声道:“回皇上,娘娘的情况……还是没有任何起色。为今之计,只有请张宁过来,他是解毒的……”

不等说完,就见谭锋暴躁道:“朕当然知道他是解毒的行家,只是这不人还没过来吗?谁知道那混账东西跑去哪里了?他姐姐如今生死未卜,他倒是有心思东游西逛,寻欢作乐,白眼狼,混账东西……”

皇贵妃悄悄走出来,见素云和姜德海也跟了出来,她便叹了口气,小声道:“本宫跟着皇上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他这模样,想来,这便是关心则乱了。”

素云点点头,哽咽道:“是啊!奴婢也从没见皇上这样子。也难怪他心急,连肖太医都束手无策,只能用针灸和解毒的药丸拖延着。肖太医说,若今天午时之前宁少爷还不能赶过来,娘娘……怕是就要凶多吉少了。”

一语未完,已经泣不成声。皇贵妃目中喜色一闪而逝,暗道很好,果然是中之必死的毒药,连肖太医也只能拖到午时。老天保佑,但愿那张宁陷在哪个温柔乡里乐不思蜀,就算他来了,也不能叫萱妃活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