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樾早就看见凌苍苍和荆楚举止亲密,心中虽是苦涩,但他也知道自己和凌傲霜订了亲,即便没有荆楚,他也不可能背弃了凌吴两家的约定。对此,他只有沉默。

只希望,能多和她在一起待些日子,只要能看着她明媚飞扬的笑脸即可。即便是这样,她的笑容不是因为自己,而是为其他人而绽放,那也可以。

吴樾对凌傲霜的话只是沉默不语,而凌昭却是说道:“不要乱说,这荆楚绝对不简单。霜儿,这一路同行,你最好注意下你的言辞,这不比在家里,江湖险恶,万事小心些的好。”

凌傲霜不以为然,而凌昭看到荆楚和凌苍苍走了过来,当即也停住了话不说。

凌苍苍解下了背上的剑,随手交给荆楚,忽然拍了下头,懊恼的说道:“哎呦,出来的匆忙,忘了买干粮。可我饿了,怎么办?”

荆楚接了剑,微微一笑,盘膝坐在刚刚升起的火堆旁,悠闲的伸出双手靠近火:“是啊,怎么办?反正我是不饿的。”

“凌姑娘,荆兄,我这有干粮。”吴樾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裹,凌苍苍一看,是冻的硬邦邦的馒头。

这两三个月跟着荆楚,凌苍苍不觉得就把嘴巴给养刁了,这下子一看,便不由的微撇了嘴。

凝神一听,忽然回头对他们一笑:“午饭有着落了。你们也不用干啃馒头了。等着,我给你们开开荤去。”

说完随手捡了根树枝,蹦蹦跳跳的走了。

再回来时,她高挽了袖子,露出皓白的一截手臂,而手中的树枝上则是串了几条鱼。虽然裙子下摆湿了一大片,但脸上依旧是笑的灿然。

荆楚皱着眉,见她笑嘻嘻的走了过来,在他身边坐下,不住的将手放在嘴边呵气。

“皮这么厚的人,也会冷?”

虽是这样说着,到底还是握了她的手,暗自的渡了些内功过去。凌苍苍原本冻的乌紫的唇渐渐的又泛起了红色。

“没你厚。你啊,皮厚的就跟,就跟,”忽然手一指,指着正前方的那颗百年老树,虬枝峥嵘,青黑的树皮,“那颗树的树皮一样。”

凌苍苍说完看着他得意的笑。

荆楚闻言也不恼,只是笑着骂道:“笨,这么冷的天,何必要下水去捉鱼。”

正值官道上一骑快马经过,扬起无边灰尘,也惊起了飞鸟无数。

荆楚见状,随手在地上拈起几片枯叶,手一扬,头顶的几只麻雀应声而落。

“好了,去捡吧。”

凌苍苍微一撇嘴,见怪不怪的自行乐滋滋的去捡了。而一旁的吴樾三人却是暗自心惊,内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境地时,飞花摘叶皆可伤人。但江湖中,内功能练到如此地步的人,皆是老一辈的寥寥几个人物,但荆楚年纪轻轻,难道他的内功,竟也是练到了这个地步?

凌昭心中暗道,此人不知是敌是友。如果是敌,只怕江湖中一番血雨腥风是少不了的。

而吴樾心中却是黯然道,他这样的内功,自己现今无论如何是练不到的了。也好,也好,有他陪着凌姑娘,有他陪着......

吴樾慢慢的低头,无意识的用手中树枝去戳着自己面前烧的正旺的火堆。

凌傲霜心中却是道,哼,花把式而已。我就不信他年纪轻轻,内功真能练到了这个境地。他再怎么样,能比的过我爷爷吗?

而凌苍苍此时却正在忙着给那几只麻雀拔毛,洗剥干净。荆楚盘膝而坐,手中驻着剑,闲闲的开口指导着:“真是麻烦。麻雀这么小,拔毛要拔到什么时候。去,弄些湿泥,裹了麻雀,埋在火堆下面的土里。”

凌苍苍一拍手:“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叫化鸡叫化鸡,今天我们就来个叫化雀。”

一面喜滋滋的去弄了湿泥,又串了鱼放在火上烤。

荆楚嘴角含了笑看着她喜滋滋的忙着。眼角余光一扫,见对面的三人都坐在那不动,也是看着凌苍苍一个人在忙,那嘴角的笑便又消失了。

“三位平日里锦衣玉食的,这些野味,怕是入不了你们的法眼吧?”

淡淡的,有些调侃的语气,听来就如同一位主人在跟他的客人客套的说着,粗茶淡饭,不成敬意一般。

但他刚刚所露的那手内功,已是让凌昭、吴樾心中升起了警戒之意。现今荆楚说的任何一句话,他们都不敢大意。

凌昭一笑:“荆兄哪里话。凌某里平日行走江湖,风餐露宿的日子里连口吃的都没有的时候也有过。现今这样,已是很好的待遇了。”

吴樾道:“凌姑娘辛苦了,我来帮你。”

一面起身走至凌苍苍身边,正要伸手接过她手中鱼串时,凌苍苍却是手一避,躲开了,抬头笑嘻嘻的跟他说道:“不用不用,我来就行。这个我在行,你坐着等吃就行。”

旁边的凌傲霜见状轻哼:“这些粗活,我庄里都是下人才会做的。”

凌苍苍有些怒了,待要反驳上几句,想了想,又没说,只是闷闷的低着头继续去转放在火上烤的鱼串。

荆楚一见她闷闷的神色,再扫了眼面带得意之色的凌傲霜,便道:“我们这些下人做的东西,凌小姐自是看不上眼。恩,是了,那我们这些下人待的地方,凌小姐想必也是待不下去的吧?免得我们这些下人的气息熏到了您。”

凌傲霜听得荆楚这么说,只气的涨红了一张俏脸,提了剑起身便要走。凌昭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喝斥道:“霜儿。坐下。”

凌傲霜只得坐下,气呼呼的背过了身子。

凌昭向荆楚抱拳赔礼:“傲霜不懂事,荆兄请勿见怪。”

荆楚一笑,低了头摸着横放在膝盖上的那把剑,没有答话。

凌傲霜依旧气鼓鼓的低头坐着,握着剑的手越握越紧。冷不防,一只烧的有些焦的鱼伸到了她的面前。她抬头一看,便看到凌苍苍的笑脸。

“烤好了。喏,给你。”

凌傲霜手中剑一提,凌苍苍手中的鱼便落到了地上。

“不用你猫哭耗子。走开。”

凌苍苍有些傻了,呆呆的看着地上枯草中的那条鱼。

凌昭赫然站起,斥道:“霜儿,还不快给凌姑娘道歉。”

凌傲霜僵硬的坐着,眼圈慢慢的泛红,转过身去,没有搭理他。

凌昭举步过来,便要拉她,凌苍苍反倒吓了一跳,忙拉住了他:“大哥,没事,没事。她在跟我闹着玩呢。你别生气啊。真的,你别生气。”

吴樾也伸手拉住了他:“凌兄,算了。小事而已,不要伤了兄妹间的和气。”

捡起地上的鱼,小心的捡掉上面粘着的枯草杂叶,抬头对凌苍苍一笑:“凌姑娘,这鱼,不如就给在下吧。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可那鱼掉地上脏了。”

“没关系。”吴樾又难得的开了句玩笑:“总比那些冷馒头要强些。”

凌苍苍有些感动,默默的从火堆下刨出了只麻雀给他。

荆楚冷眼旁观着这一幕,不发一语。但心中却着实是有些恼了。我的人,我怎么指使都可以,但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指使她做事了?

他看着凌苍苍默默的坐下,默默的低头啃着鱼,默默的......,被鱼刺卡到了。

凌苍苍一通大的咳嗽,涨红着脸,眼眶里泪水滚啊滚的,抬头无言的瞅着他。

荆楚暗暗的叹了口气,哎,这孩子,真是想对她生气也气不起来。

他一面手中暗运内力,在她背部拍了一掌,凌苍苍一声咳嗽,鱼刺终于吐了出来。但一面,荆楚又笑着骂道:“笨。”

取了条鱼,细心的挑了鱼刺,正要递给她时,只听得吴樾说道:“凌姑娘,这条鱼的刺我已经去掉了。你吃这条吧。”

耳听得凌苍苍一叠声的感激之声:“吴樾,你真是太好了。谢谢你啊。”

荆楚微一扬眉,松手,还未递出去的鱼便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凌苍苍侧头看着他。

“失手,掉了。”简简单单的回答。

凌苍苍哦了一声,没理他,转头接着吃吴樾递过来的那条鱼。

荆楚暗自咬牙,凌苍苍,你是吃货么?

第13章 大王抢亲

荆楚捏紧了手中剑,正要发作,说她两句。忽然就听得有呼救声传来。

娇滴滴的声音,恍若二月早春黄鹂初出谷。

只是语带惊慌,是被追赶的二月黄鹂?

凌苍苍忙扭头望去,但见山坳处一女子正跑了过来,见到他们几人,扑通一声便跪了下来,颤声道:“各位行行好,救救我。大恩大德永世难忘。”

说完便不住的磕头。虽是素衣布裙,但色若三春雨中海棠,那股楚楚可怜的风姿,怕是没有男人不会心动。

至少,凌苍苍是心动了。

凌昭上前扶起了她,带着疑惑问道:“姑娘,你......”

一句话尚未问出,只听得一阵马蹄声疾响,同时呼喊声愈来愈近。那女子一脸惧怕之色,又跪了下来,顺势扯住了凌昭的衣袖,不住的磕头:“公子救我。”

凌昭将那女子拉了起来,护在身后,而那马蹄声到了他跟前也就停住了。凌昭举目望去,但见马背上的汉子一身劲装打扮,胡子拉渣的脸,黝黑的肤色,眉毛浓且直,扛了刀在肩上,回头朝跟在身后的小喽啰吹口哨:“瞧,又多了两个娘们。长的还不赖,兄弟们,全都给我抢回去,晚上本大王给你们庆功。”

原来是打劫的山大王。凌苍苍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场景,兴奋不已,站起身就想往前面走,去看个究竟。荆楚一把拉住了她。

小喽啰哄笑起来,其中一人壮了胆子道:“大王,这三个娘们都美貌的很,这夜夜春/宵的,大王你行不行啊?要不分众兄弟们一个?”

那大王手一举,手中的刀耍的虎虎生威,他骂道:“放你娘的臭狗屁。你们大王我,别说就这三个,就是再来三个我也照单全收了。兄弟们,上啊,今天本大王心情好,那三只肥羊身上的银子就全归你们了。”

众小喽啰欢呼起来。凌傲霜大怒,刷的一声抽出了剑,骂道:“瞎了眼了么?找死。”

一小喽啰笑了起来:“大王,这娘们够辣,你可降的住?要不要小的们代劳啊。”

那大王朝凌傲霜吹了声口哨,斜着眼睛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一番,大笑:“辣才够味。本大王我喜欢。今晚就先你了。”

凌傲霜闻言气的脸都红了,刷的一剑便朝他刺了过去。那大王侧身避开,笑道:“看不出来,这娘们还有两下子。”

架了手中刀,便来挡她的剑。凌傲霜心中气愤,手中剑豪不留情,不一会那大王便只有抱头逃窜的份。

而那边,凌昭和吴樾也纷纷出手打发那些小喽啰。不一会,战局情况已明。

凌苍苍在一旁看的津津有味,问荆楚:“传说中的土匪调戏人,就是这样调戏的?”

荆楚侧头看着她,半眯着眼笑:“不是。”

凌苍苍大感兴趣,很好学的接着问道:“那是怎样的?”

荆楚伸了两根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轻佻的语气道:“小娘子,哪里去?不如随本大王上山,保你从此吃香的喝辣的。”

凌苍苍点头评价:“有些意思,不过还是粗鄙了些。”

荆楚一笑,收回了手。转头看刚才呼救的那姑娘正一脸惊恐的站在那,素白纤细的手紧紧的捂着嘴,全身瑟瑟发抖,想是害怕之极。

他收回眼光,看向前方,地上横七竖八的躺了一地痛呼惨叫的小喽啰,而凌傲霜手中的剑也架在了那大王的脖子上。

凌傲霜一脸气愤,举剑就想砍下,但被凌昭喝止。

“霜儿,饶了他性命。”

凌傲霜只气的跺脚:“哥,他这么可恶。刚才,刚才,你又不是没听见,竟然敢跟我说那样的话。不行,我今天非杀了他不可。”

咬牙举剑,剑尚未落下,就被凌昭手中剑阻了去势。

凌昭摇头:“霜儿,不可。”

那大王吓的冷汗都不敢出,只跪在地上不停的讨饶。凌傲霜气愤难当的踹了他一脚,恨恨的还剑回鞘,走到了旁边。

凌昭将手中剑也还剑回鞘,走到那大王面前,喝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今日我们暂且饶你一命,从此后你就解散了这众喽啰,去干份正经营生。如若下次再让我遇见你依旧做这份打家劫舍的勾当,到时定不轻饶。”

那大王点头如捣蒜,不住口的答应着。凌昭这才喝道:“去吧。”

那大王带了众喽啰,转身就跑。

凌苍苍皱眉:“这样就算完了?”

荆楚手中扣了枚银针,中指微屈,凌苍苍只觉眼前一丝银光一闪而过,转眼便没了踪迹。

“你将那大王怎么了?”

“也没怎么。”荆楚淡淡的道,“不过从此他就是个废人了。”

死了太便宜你了,全身瘫痪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岂不是更好?

我的人,也是你能调戏的?

凌苍苍点头:“哦。”停了会,又道,“不过我想的却是,他刚说的话,是有些可恶了。我本想割了他的舌头来着,或者,毒哑了?”

荆楚附和着点头:“那还是把舌头割了吧。毒药也挺难制的,放他身上有些浪费了。”

“恩。我也这么想。”

第二日,此城中知州接到消息,城外一直以来横行霸道的土匪寨中一夕之间被人夷为平地,大小喽啰全都惨死,一个不留。而听闻那大王,死状甚惨,虽死犹面带惊恐,双目圆睁。知州不由的大喜,忙写了折子向上邀功,言自己不辞辛苦,带了兵马,身先士卒的去围剿土匪,托上苍和皇上托福,终于一举将其歼灭等等。圣上大喜,从此该知州仕途一帆风顺。此是后话了。

凌傲霜此时背对着凌昭和吴樾,暗自的生着闷气。凌昭不由的叹了口气,上前劝道:“霜儿,他罪不至死。你出来时,爹娘和爷爷怎么说的?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能凭一己喜好就要了别人的性命。”

凌傲霜回头,恨恨的说道:“是他侮辱我在先。”

“你也教训过他了。你那一脚,踹在他的膝盖上,用力甚大,这辈子只怕他都要残废了,你当我不知么?”

凌傲霜低下头,没有说话。凌昭再道:“即便你没有踹那一脚,我也会废了他一条胳膊或一条腿的。你是我妹妹,我不可能让别人欺负了你去。”

凌傲霜低着头,渐渐的红了眼圈。

凌苍苍在旁边羡慕着感叹:“有哥哥真好。”

荆楚闻言,乜着眼看她:“难道我对你不够好?”

凌苍苍又好笑又好气:“我说的是哥哥。你又不是我哥哥。”

荆楚凑近了她些,笑的有几分轻佻:“我不介意你叫我楚哥哥,或者,叫情哥哥也成。”

凌苍苍干脆转过了头去,不理她。却见那名女子忽然上前,跪在了凌昭、吴樾和凌傲霜的身前。

“小女子多谢公子救命之恩。”

凌昭正在安慰凌傲霜,无暇顾及,故吴樾忙扶起了她:“姑娘,客气了。这是我们应当做的。”

那姑娘一边抽泣着一边扶了他手缓缓的站起。

“敢问姑娘芳名?家中可还有亲人?因何被这些土匪追赶?”

那女子一边抽泣着,一边缓缓的叙说。带了泪的朱颜,当真比那雨中梨花还要美艳几分。

“奴家姓顾,小名秋蝶,祖籍江南,幼时随父母去往并州做生意。家道虽算不上富裕,倒也还算殷实。两个月前奴家父母商议着,现今年岁见老,手边的银子也足够晚年的花费了,寻思着落叶总要归根,不如就舍了这边的买卖回归祖籍。因此上,带了奴家一路行来,但不曾想,昨日到了这洛阳城郊外,却被这抢占山头的土匪给害了我父母性命。那山大王掳了我上山,将我关了起来。昨夜他们通宵饮酒,我趁关押我的人不备,今日偷偷的跑了出来,但还是被他们发觉,一路追到了这里。不是各位公子和小姐相救,奴家今日定逃不过此劫去。恩人在上,受奴家一拜。”

说完又俯身拜了下去。吴樾连忙扶住了她。

凌傲霜眼圈再次红了,她扶住了顾秋蝶,说道:“顾姐姐,那你以后有何打算?可还有什么亲人?”

顾秋蝶抽泣着:“奴家自幼就随父母去了并州,老家那边,即便有几个亲戚也都疏远了。奴家,已是无家可归的人了。”

忽然又跪了下来:“各位恩公,你们救了奴家。就让奴家这辈子跟着你们吧,奴家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的伺候各位。”

凌傲霜扶住了她,朝凌昭说道:“哥,要不我们就带了她回去吧。反正庄内人多,多了她也就是多双筷子的事而已。否则顾姐姐这样单身的女子,不定又要被什么人欺负。”

凌昭沉吟着,但拗不过凌傲霜,只好点头:“好吧。”

凌傲霜大喜,拉了顾秋蝶便道:“顾姐姐,我叫凌傲霜,这是我哥哥凌昭,这是吴樾。你就跟着我回家吧。放心,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我凌剑山庄的人,是没有人敢欺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