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天,梁炜菘走下舞台后便迅速向比赛联络处要来了桑离的手机号码——那时候手机刚刚开始普及,沈捷送了桑离一款当年很受女孩子欢迎的珍珠白色“三菱·小菲”,为了比赛期间联络方便,桑离就把自己的手机号留在了联络处。

也是那年“短信息”业务进入试用期,所以梁炜菘拿到这个号码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桑离发送了一条短信。

内容很短,寥寥数字:祝贺你比赛成功,望再接再厉。梁炜菘。

口气是十分的公事公办,听上去义正词严又深切关怀。这远远出乎桑离的预料,她简直激动坏了!

想想吧,这是你从学声乐开始就像神一样伫立在远处的偶像——他的歌、他整个人,都在远处的山顶俯瞰着你,你曾经的目标不过是向山峰靠近,都未曾奢望有那么一天居然能够真的碰触到山上的一草一木,何况还是和山顶的神对话!

所以,意料之内,桑离回复了一条无比恭谨的短信:谢谢您梁老师,真的很感谢您给我这样高的分数,我知道我还有很多不足,请您多指教,我一定更加努力。桑离。

第二天,梁炜菘短信到:如果有机会,欢迎你来北京,我们可以共同探讨,一起进步。当然我也常去G市,你们系主任是我的老同学,下次再去时你要做导游,尽地主之谊啊!

很爽朗的感觉,桑离看到了,很开心,急忙回复:那是一定的呀!欢迎您来G市,更期待您对我提出批评和意见,我一定不辜负您的期望,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

这就是桑离和梁炜菘的开始。

属于移动信号的时代,联系变得越发简单直接,并且隐蔽。

甚至一开始的时候,连送桑离手机的沈捷都没有意识到,梁炜菘的威胁,已经开始在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时候,悄然渗透,步步逼近。

那时的沈捷,还处在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对桑离这么好的阶段。

或许不过是出自对一个漂亮小女孩的占有欲,或许不过是满足于和一个阅历简单的女孩子在一起时的那种放松,总之他倒是很清楚自己内心深处的那种强烈的感觉就是要对桑离好——桑离开心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开心;桑离笑容灿烂的时候,他就忍不住也笑起来。

他知道,自己和桑离在一起时,不需要去算计很多事。

比赛结束后,他带桑离去了苏州。

老城区里,没有高楼大厦,只有小桥流水,灰色的瓦、白色的墙、蜿蜒的河……站在寒山寺并不高的钟楼上,隔着夕阳,能看见整个老城静谧得流光溢彩。还有留园、拙政园、狮子林中的那些“疏漏透”的太湖石、那些乌黑铮亮的“美人靠”、那些亭台楼阁、那些梅兰竹菊,依次走过时,带着江南温润的湿气,在阳光下盛开点点光斑,美好得不像真的。

他们就这样在江南初冬的阳光下走过,手牵手,偶尔说几句话,更多时候是在感受那份安静与温存。

后来走累了,沈捷便松了领带在湖边的太湖石上坐下。桑离也跃跃欲试地想找石头坐,沈捷却伸出手拉过桑离,揽到怀里去。

桑离不好意思,微微挣扎一下,抱怨:“大庭广众之下,不要拉拉扯扯。”

沈捷瞥她一眼,揉揉她的头发:“小姑娘你真是不识好歹,石头上那么凉,你不怕肚子疼?”

桑离一愣,脸迅速红一下,嘴硬:“那我们可以去走廊上坐啊,那里的椅子那么长。”

沈捷笑了:“刚才看见鱼就大呼小叫的不是你?去那边坐着可没法喂鱼了啊!”

桑离鼓鼓腮帮子,眨眨眼不再答话,只是在沈捷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好了,兴致勃勃地往水里撒面包屑。只要看见鱼群争抢,她便兴高采烈,捎带着也弄了沈捷满身的面包屑,不过既然他懒得埋怨她,她自己也就更加懒得帮他拂去。

那是十一月,初冬的午后阳光里,沈捷就那样安然地揽着桑离坐在湖边,看红色鲤鱼成群结队,在初冬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时不时还能听见桑离带着孩子气的感叹声“啊好大的鱼”、“啊那条金黄色的好漂亮”……倏忽间,他甚至有种奇怪的想法,觉得如果一辈子都这样,抱着她的小姑娘,一起悠闲的晒太阳,一定也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这个念头稍纵即逝,沈捷为这自己的这种突发奇想感到惊讶。他侧一下头,看看渐渐慵懒地伏到自己身上的小丫头,忍不住微笑。

对沈捷而言,那也是他无法忘怀的好时光。

B-5

其实,桑离倒一直很清楚:沈捷就是对她再好,他们也没有未来可言。

虽然桑离始终觉得自己很年轻,婚姻是无比遥远的一件事,可她也不再是当年单纯的中学生,她知道,能做沈捷妻子的那个女人,可以年轻,但一定要有相当的阅历、相当的能力——沈捷一向不待见花瓶类女子,对政策婚姻似乎也嗤之以鼻,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会娶一个比肩携手的“战友”。

每念及此,她会有些许的怅然,但并没有多么强烈的痛苦,她把这解释为:自从离开向宁,她就把自己的爱情给了音乐。从此,她不会再爱上任何男人。

二十出头的年岁,半生不熟的年华,以为了解自己实际上却对自己都一无所知的一个年纪里,青春本身就是自以为是的一件事——也是后来桑离才知道,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会在那时候伤害那么多人的原因。

回校后,桑离看见的第一张红榜就是贴在音乐楼外宣传栏上的“祝贺我院音乐系桑离同学在全国XX声乐比赛中获一等奖”。她凝视了那张红榜大约有半分钟的时间,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看这张榜这么久,然而她知道,沿着宣传栏的方向看过去,宣传栏后的那棵梧桐树下,她曾经亲手葬送过自己的爱情。

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寒风里的红榜,直到身后响起说话声:“桑离,这就是你想要的?”

桑离回转身,看见不远处的甬路上站着已经几个月没见过的穆忻。

有那么一会儿,她们谁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对方。

过了一会儿,穆忻才走近几步,寒风吹起她搭在肩头的白色披肩,她伸手按住了,再顺手紧一紧浅灰色大衣的领口——其实她也一直是个漂亮的女孩子,相比桑离而言少了几分妩媚,多了一点英气。

她的目光,从来都是平静中有透彻——顾小影说过,有这样目光的人总有一天会成大器。虽然未来尚有些遥远,但桑离知道,穆忻真的比所有人都更容易看懂她的内心。在穆忻面前,没有必要撒谎,更不需要找借口。

“桑离,你觉得这样,值吗?”穆忻再开口,她的眼神冷冷的,可是神情中却含有让桑离无法忽略的悲悯。

“什么是值不值呢,”桑离淡淡地笑着答,“跟着感觉走,不好吗?”

“感觉?”穆忻笑了,微微带着嘲讽,“桑离,如果真的跟着感觉走,也就不会有今天了。之所以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因为你跟着的不是感觉,而是一种畸形的理智。你以为你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可事实上,你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真正需要什么。”

桑离深深吸口气,缓缓开口:“穆忻,我以为你会干脆点,直接给我两巴掌。”

穆忻似笑非笑地看着桑离,两只手紧紧攥着披肩的角,过会儿才说:“桑离,你为什么不认为我之所以不给你这两巴掌,不过是因为我怕脏了我的手?”

桑离突然笑了,那笑容带着绝望也带着自弃,同时还有那么多的决绝:“穆忻,你肯对我说这些,已经是极大的恩赐了吧?以你那样原则性极强的性格,就算是想拯救我,都不会承认。可是对不起,连我自己都不打算救自己了。”

她转身,从穆忻身边走过,走过去的刹那,穆忻听到她说:“穆忻,谢谢你。”

那一瞬,桑离没有看见,穆忻的眼圈红了。

可是桑离知道:肯指责自己的,才是朋友。

因为,艺术学院这样的地方,许多人都习惯了各人自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由于每个人在自己的领域里都是极为优秀的,所以尽管对其他领域毫不了解,却并不妨碍他们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过着花团锦簇的生活。那么相应的,每个人都热爱自己所从事的艺术门类,对其它门类虽不鄙视,却也未曾有接近的愿望。

而教学成本的昂贵、艺术教育的特点等又导致各系之间互选课程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再加上各系都习惯了在组织学生活动时各自为政,渐渐的,系与系之间就越来越疏远,同类别的系之间还相互轻视,使“文人相轻”的古训继续发扬光大……于是,综合艺术院校的优势无法发挥,反倒成了形象化的藩镇割据。

在这样的背景下,或许很多人都会对桑离报以鄙夷、疏远的态度,却并不会表现出来。甚至很多人在与她擦肩而过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对她穿什么衣服、背什么包以及这个女孩子究竟是不是真的漂亮更关心一些——对别人来说,桑离的人品与选择是她自己的事,“美女嫁豪门”的故事既然算不上艺术学院里的个例,自然犯不着投入更多关注。

就连桑离所在的音乐系,虽然很多人都很失望,也恨她破坏了音乐系的名声,可是如果面对面遇到了,仍然会貌似热情地打招呼,道些不咸不淡的寒暄……

所以,尽管桑离选择了一条被很多人唾弃的道路,可是除了被407扫地出门后的孤独与空虚,她没有感觉到任何压力。

这固然是一种人际关系上的圆滑与成熟,可是,又何尝不是一种冷清?

你好、你不好,都没有人关心。而肯关心的人,又被你亲手关在门的那一边……

关门的瞬间,或许只是脚下的一小步,却是人生的天翻地覆。

寒风里,桑离快步走远,不再看身后穆忻的背影,她边走边仰起头,深深呼一口气,看空气中一团团的白雾模糊了视线。

而她的心,也在那一刻被寒冷的空气冻得越发硬实——好像一颗砸不烂的小铁球,沉甸甸地坠在那里,决然地告诉她,不可以回头,绝对不可以回头。既然选择了,就走下去,是她要的,是她期待的,所以,永不可以回头!

——那年那月,她的确是这样在心底里发誓的。

搬出学校的学生公寓后,桑离住在沈捷为她买的房子里——距离艺术学院三十分钟车程的“SOHO嘉园”,十栋楼全都是小户型公寓,面积最大不超过一百平米。面山临湖的地理位置,让整个楼盘的价格都十分光辉夺目。桑离的这一间是六十五平米敞开式大一居,按照沈捷的意思本想买套大点的,然而她还是拒绝了。

当时她想的是:越大的房子越空旷,小一点的,或许还可以当成一个取暖的窝。

仅仅是个窝,算不上家。

或许也是因为没有那种强烈的归属感,所以整套房子她没有提出任何装修意见。她需要的只是一张床、一张书桌、一架钢琴、几件家用电器……别的,无所谓。

只除了那个小小的阳台。

黑色铁艺的栅栏、正南的位置、铺了瓷砖的地面,在阳光的照耀下,很温暖。

她便请人铺了绿色的藤萝,从阳台上一路蔓延开去,在藤萝下放置了原木的圆桌和椅子,阳光晴好的午后,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书,伴着音响里传出的歌剧选段……这样的时光,她已经很知足。

沈捷常常会来,开着他价值不菲的宝马,停在楼下的指定车位。这样好的车、这样小的公寓,渐渐也会引起人们的好奇。比如某天桑离出门的时候就隐约听见身后有两个女子在嘀咕:看,这肯定是哪个有钱人包的“二奶”,所以得养在外边……

桑离不置可否地笑笑,连头都懒得回。

晚上讲给沈捷听,他脸色一沉,呵斥她:“别用这种语气说这种话!”

桑离正坐在床上看电视,听见这话,回头妩媚地冲他笑笑:“怎么了?生气了?我都没生气,人家又没说错。”

沈捷冷然道:“没说错?你也觉得你是我包养的?”

桑离想了想,才点点头,一边看着电视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也是啊,你都没结婚,哪来的‘二奶’,充其量也就算包养了个情妇而已。”

沈捷大怒,摔门而去。

桑离看着被重重阖上的门,微微愣了一下,可是很快就若无其事地从床上跳下来,拎起睡衣进了卫生间,就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那晚,当她把自己泡在洋溢着熏衣草气息的浴缸里,听着外屋电视里传来的“新年音乐会”上的歌声时,突然有些失神。

居然,又是12月31日了。

似乎不过就在两年前,当新千年的钟声敲响时,还有人在她耳边说“小离,我爱你”……

可现如今,那个人又在哪里?在做什么?

听南杨说他去了法兰克福。

法兰克福……如果不是因为他,她对那个城市全部的了解可能仅仅限于一种叫做“法兰克福烤肠”的食物。

可是现在,托网络的福,她知道“法兰克福是欧洲少数几个有摩天楼的城市之一,欧洲最高的十座建筑有八座在法兰克福”、“法兰克福不仅是德国的经济中心,同时它又是一座文化名城”、“这里是世界文豪歌德的故乡,歌德的故居就在市中心,有十七个博物馆和许多的名胜古迹,德语是官方语言,英语的使用也很广泛”……

她看着那些网络上色彩纷呈的图片,想象在着人来人往的街头、在灯火辉煌的美因河畔,或许随处都有他的身影。他从人群中走过,从微风里走过,从她正在浏览的图片背景中走过……那是有他的法兰克福,是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无比亲切的法兰克福。

她在水汽的氤氲中疲惫地闭上眼——现在,她连眼泪都不会流了。

那个新年,就这样悄然过去了。

直到清晨她睁开眼,看见躺在自己身边的沈捷时,还恍惚了一阵子——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昨晚他的拂袖而去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场梦。

她的人生,从那时起就进入了无法回避的矛盾期——既带着就方向而言无比明确的目标,又带着就心态而言无力改变的浑浑噩噩……

B-6

梁炜菘就在这个时候出现。

那是过完年后不久的一个晚上,桑离正准备休息的时候收到他的短信:小桑吗?我在G市,明天就走,有没有时间出来聚聚,我们在“古藤”。

桑离先是惊讶,后来疑惑,之后是欣喜。

惊讶是因为没想到梁炜菘真的能记住自己这个人,疑惑的是这么晚了会不会不安全,欣喜则是因为看见“我们”二字,她才相信梁炜菘不是单独约自己。

那么,是不是说,在见到梁炜菘的同时还会认识很多圈子里的人?

桑离一下子就变得无比兴奋。

恰好那段时间沈捷去美国,桑离恢复自由,便在第一时间内果断地回复:热烈欢迎梁老师来G市,我马上到!

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梳妆打扮,再换上一身能与“古藤”这样的高档茶艺馆相称的月白色短款旗袍,披一件米色薄羊绒大衣,便急匆匆地出了门。

当时,她并没有想到,梁炜菘这样的人到底是识货的——他只要打量一眼旗袍上的墨荷图案,便知道那件衣服来自怎样的品牌,参加过怎样的服装展,又如何因其考究的手工而成为真真正正的限量版。

当这样品牌的衣裳穿在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身上时,那便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桑离家非富即贵,从小就不拿钱当钱;另一种则是有人已经先下手为强,赶在了他梁炜菘的前头……

暗淡灯光中,梁炜菘眯一下眼,很不希望答案是后者。

可他到底是比桑离要老道多了,当着身边几个老朋友的面,他好风度地微笑着起身,与桑离握手,嘴里还热情地打招呼:“小桑来啦,快过来,给你介绍几个前辈……”

桑离看看面前那些都在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还有他们身边的女伴,一下子放心了,便笑语嫣然地随着梁炜菘的介绍逐一打招呼:“于主任好”、“林主任好”、“陈总好”……

打完招呼后,身边的几个人就纷纷站起身,把桑离让到梁炜菘身边坐下。

梁炜菘也丝毫没有名人的架子,一边和人聊天一边还好脾气地问桑离:“你想吃点什么,果盘怎样?”

桑离受宠若惊,内心的激动无法言喻,只能紧张地推辞:“我喝茶就好,真的,喝茶就可以……”

梁炜菘不理她,挥手叫来服务生,交待:“把刚才点过的那几种小点心再一样来一份。”

服务生领命而去,桑离激动地手足无措。

梁炜菘看出她的紧张,便随口与她说话,比如你现在跟谁学专业、将来怎么打算的……

桑离一边毕恭毕敬地回答问题,一边努力抑制内心的那些震动感——这是梁炜菘啊,是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梁炜菘啊,她们上课时就看过梁炜菘的演唱会VCD,谁能想到有一天能坐到一起,而且还是梁炜菘主动邀请她来喝一杯茶……

说话间小点心送到,梁炜菘一样样摆到桑离面前,道:“晚上吃太多东西是不好,不过这些都是很好消化的,不妨尝一尝,我看这边的小东西做得还算有味道。”

桑离急忙点头,双手接过小小的碟盏放到面前。

突然听见旁边的男人笑着说:“小桑是吧?我可是看过你的比赛啊。”

桑离抬头看过去,是刚才被称作“林主任”的人,急忙笑着答:“让您见笑了。”

林主任摆摆手:“太谦虚啦,当时我们做那场比赛的电视转播,都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能唱得这么好,后生可畏啊,后生可畏……”

梁炜菘也笑了,看着桑离感叹:“还真是后生可畏呢,那天连我都被吓一跳,你的老师有你这样的学生真是很幸福啊……”

桑离连忙笑着说些谦虚的话,却没想到又听见梁炜菘说:“如果我也有这样的学生该多好……哎小桑你愿意不原意给我当学生啊?”

桑离愣了。

看她呆呆的表情,林主任大笑:“老梁你不要吓唬小孩,你看你把小桑吓的,人家心里肯定在想这个老头盼学生盼疯了吧,居然敢撬别人的墙角。”

于主任也笑:“老梁你老喽,人家小姑娘谁愿意跟个老头子上课啊!”

梁炜菘也大笑:“你们两个老东西还说我,我还不到四十岁好不好,你们都是快奔五十的人了。”

陈总听到了,指着梁炜菘对其他两人笑道:“这小子不像话,当初咱们才比他高两个年级。”

室内顿时响起一阵阵怀旧的笑声。

桑离却在笑声里持续发愣:梁炜菘要收自己为徒?天啊这是真的吗……幸福怎么来得如此突然?

那晚是梁炜菘亲自送桑离回家。

到了楼下,梁炜菘还半开玩笑地说:“小桑啊我就不送你上楼了,半夜三更的影响不好,你上楼后开一下窗让我看看,这样我也放心。”

桑离难捺内心的激动,急忙点头答应。

她快步跑进电梯,冲进家门,再飞快地开窗,从九楼的窗口向梁炜菘挥手,梁炜菘看见了,也挥一下手,这才离开。

那晚桑离失眠了,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烙饼,可还是压抑不住内心那一阵阵涌动着的兴奋。

果然是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呢,桑离开心地想:为人正直、才艺出众……而且居然肯收没有任何背景的自己为徒!

就这样,那天桑离直到天亮才勉强睡着,就连在梦中,她梦见的都是梁炜菘。

于是,梁炜菘这个人就这样进入到桑离的生活中:短信、电话、出差时的面对面……渐渐,桑离再看见梁炜菘的时候都不会紧张,而是闲适地与他谈天,有时开个小玩笑,甚至去他的房间唱歌,再听他指出自己的不足。

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两人已经变得十分熟悉,熟悉到即便偶尔梁炜菘开几个稍稍有些过界的小玩笑,桑离也不会多想。

只是渐渐的,艺术学院里就有人传言说桑离和著名男高音歌唱家梁炜菘“过从甚密”。桑离听到时还不在乎地笑了笑,也不去解释。她仍旧是按时上课,更加勤奋地练习,只要有时间就去上海找叶郁霞……她仍旧是那个用全部热情去唱歌的女孩子,面对她这样做不了假的成绩,周围的人尽管鄙弃她的人品,却也无法对她的才华视而不见。

时间就这样溜过去,七月的时候梁炜菘要到桑离家乡的那个小城演出,当他得知桑离家住该处后,顺口提了提,那场晚会的节目单里便加上了桑离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