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淑仪一怔,心中绕着数种猜测,坐下之后更显得谨慎了,淑妃抿着笑,看起来是极好相处的模样,“这些日子身边没有个惯用的人,十分的不习惯吧。”

一时间陈淑仪揣摩不透淑妃的意思,微抬了抬头,淑妃拿起刚刚宫女送上来的茶盏,叹息,“伺候个三五年早就习惯了,换个人做什么事都不顺心,因着这事儿,妹妹这段日子也没少受委屈。”

“曹公公犯了这样的大忌,别说是陛下的处置,若臣妾知道也必不会饶了他的。”陈淑仪平静下了心缓缓道,“这也不是什么委屈,是臣妾识人不清罢了。”

淑妃听她这么说,脸上的笑意更甚,从中似乎还透了一抹微讽,“本宫素来不喜欢说客套话,你若是真的这般认了那就罢了,左右圣上那儿气个一段日子后说不准就会想你们母女俩,把忘在脑后的晋升给赐了。”

陈淑仪身子一颤,终究是忍住了,她淡淡的笑了笑,“多谢淑妃娘娘关切。”

“陈尚书养一个女儿不容易,想当初你怀这孩子的时候还出了祥瑞之兆,多少人盼着呢。”淑妃朝着她如今空空荡荡的腹间看了一眼,“也不知多少人忌讳着,可惜啊,临门一脚,你那湘欣苑如今冷冷清清。”

“淑妃娘娘如今说这般又是何意。”陈淑仪脸色微微泛白,袖口底下的十指紧握,初有孕时有多风光,如今掉下来摔的就有多疼,各中滋味自然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再者,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本宫能有何意,替你可惜,替陈家可惜罢了,陈尚书年迈,这朝中新老更替,早晚这位子得换人做,到时没了陈家的庇佑,你在宫中的日子可想而知。”淑妃轻点了点茶杯中已经温了的茶水,状若无意,“也不知如了哪些人的意。”

......

暖阁内放在柜子边上的火盆中发出一声轻响,陈淑仪抬手搁在了桌子上,指尖发颤。

淑妃已经离开有一会儿了,临别时那一番颇具深意的话一直在陈淑仪的耳畔回荡,“一时风头无两,总是要招人嫉恨,这宫里头哪个不是踩着往上走的,有罪的可不是你,可如今,你怎就这副境地了呢。”

“娘娘。”一旁宫女又叫了她一声,陈淑仪脸上的神情变了变,下一刻放在桌子上的手狠狠的扫向了杯子。

宫女吓的跪了下来,陈淑仪一手撑着桌子,一手捂着胸口,双眸死死的盯着那洒了一地的茶水,大口的喘着气。

“娘娘,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宫女起身后扶住她,自从曹公公被处决,皇上对娘娘嫌少过问后,这是第一次看到娘娘发这么大的脾气。

陈淑仪收拢了视线,开口声音微哑,“扶本宫回去。”

......

正此时,朝着幸昌宫走去的淑妃站在了路过的小花园门口,望着里面的雪景,看起来心情十分的不错。

一旁侍奉的宫女正低头说了什么,淑妃抬手折了一朵枝头的冬梅,放到鼻下轻轻闻了闻,眼神流转,“看来她这段日子压着不少委屈啊。”

“娘娘,那陈淑仪会按着娘娘的意思去做么。”

宫女搀扶着她往花园里面走去,淑妃笑着,“本宫可没授意她什么,不过......帮她一把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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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小祭当晚,养在湘欣苑内的五公主瑞宁忽然发起了高烧,急的陈淑仪团团转,衣带不解的照顾了两天,自己都跟着瘦了一大圈,到了二十七夜里,许久不曾踏入湘欣苑的皇上前来探望,留宿了一宿。

也不知陈淑仪是用了什么法子留了皇上一夜,距离湘欣苑近的有人听闻是哭了一宿,也有人说皇上到底是心疼年幼的五公主,到了第二天,皇上虽然没有晋升陈淑仪,但命人送了不少赏赐过来,其中还有年底刚刚进宫的南海明珠,有眼色的都知道陈淑仪这是要复宠了。

消息传开来,再有一日就是除夕,宫妃之间走动的也多,消沉了好几个月的湘欣苑热闹了起来,前来小坐的妃子不少,之前有往来的也趁着年关送了些礼,连着璃茉苑这儿都收到了陈淑仪准备的小礼,是陈淑仪亲手打的蝴蝶络,底下还镶着一个花包。

紫苏把蝴蝶络递给青澄,“陈淑仪的络子打的真好。”

“父皇身上佩戴的几样玉络都是她打的。”青澄笑着端看手中的蝴蝶络,底下的花包绣的也十分精美,“小祭那日瑞宁生病,她日夜照顾着如今还能想到送这个,也是费心了。”

“您吩咐的也都已经送出去了,今早司苑局那儿邹公公亲自过来送了不少蔬果,还沾着雪泥呢,像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菖蒲笑嘻嘻的在一旁凑趣,“这不,落葵她一早就在厨房里跟着苏嬷嬷忙了,说要给公主您做个脆白玉让您尝尝。”

青澄被她逗乐了,“那还不快让她去好好谢谢邹公公,她净知道吃。”

正说笑着,外头又有永和宫那儿送来的东西,到了傍晚,太子宫那儿德禄带着两个小太监也抬了两箱子的东西过来,外头紫苏和木槿忙了半日清点清楚,又亲自去了永和宫和太子宫致谢,很快天就暗下来了。

璃茉苑内灯火通明,青澄刚刚换好衣服,准备前去御花厅。

暗红色的宫装,裙角上绣着细碎的花瓣,领口处针脚密密勾着几道墨金暗纹,铜镜前的青澄看起来大气端秀;紫苏取了一支碧玉玲珑簪给她戴上,缀下细细的银丝串珠流苏垂在发鬓,只稍移步便轻轻晃动,甚是轻盈。

“公主,陈淑仪送来的蝴蝶络刚好衬这衣服呢。”木槿从盒子里把蝴蝶络取出来放在腰间依着,络子上的缀珠和束腰上的绣线十分相配,一旁紫苏看着笑了,“确实呢,公主可否喜欢?”

青澄点点头,“走罢,别误了时辰。”

......

二八是小年夜,御华厅中早早准备妥当,并未邀请宫外的官员女眷,在场的都是宫中妃子和公主皇子。

青澄在蔚宁身边坐了下来,蔚宁低头看她腰间的络子,眼底里露出一抹喜爱,“姐姐这络子好看。”

“你若是喜欢,我那儿有新打的,给你送过去如何?”青澄未提陈淑仪所赠,这样的络子前些日子紫苏也打了好几副。

“那我可得去姐姐那儿好好挑一挑。”蔚宁也不扭捏,青澄那儿的几个宫女手艺的确不错。

两个人正说着,御花厅中人渐渐多了起来,青澄在对侧那儿看到了泾阳,坐在他旁边的就是回宫不过几月的泾霖,奇的事,也不知兄弟二人凑着什么有意思的事,竟然聊的很开心。

青澄微低了低头,许多事并非向过去那样发展,泾霖回来的早了,泾阳的病情似是有些好转,兄弟二人的相处出乎青澄的预料。

当年泾霖回来时候已经有十五岁了,被召回的缘由还是因为父皇御驾亲征陇西,受了重伤。

想到这儿青澄放在怀里的手指颤了下,开春三月,大选将至,这浮屠玉被她打碎了,那越家是不是还会帮王长使,把他的女儿送进宫呢。

耳畔传来的喧闹拉回了青澄的思绪,门口那儿一声高喊,御花厅内的众人起身,纷纷看向门口。

皇上驾到。

皇上左后侧还跟着皇后,御花厅内淑妃贤妃等都从位子上起来迎了上前,众人行礼,迎着皇上皇后入座,家宴很快开始了。

每年的小年夜都是宫中团聚的时候,这天也十分热闹,青澄小的时候能在小年夜和除夕这天都领到皇后娘娘赠给她的压岁红包,嘱咐她交给苏嬷嬷,让苏嬷嬷替她压在枕头底下,等到年三十过去,一压便是一岁。

青澄的思绪远了几分,此时侧门那儿悄然走进来一个公公,从后头绕到了皇上坐的地方,众人都在聊天看歌舞,并没有人注意低调出现的公公,唯有坐在下面的泾阳朝着皇上那儿看了一眼,继而又收了视线,笑呵呵着看台上跳着舞的歌姬。

......

“陛下。”公公轻轻叫唤了声,正和德妃说话的皇上转过头去,脸上也都是笑意,“什么事。”

旁边的皇后和淑妃她们转过头来看了一眼,魏公公压低了身子在皇上耳畔轻轻说了几句,渐渐的,皇上脸上的笑意淡了下来。

皇后和淑妃她们隐约听到了张宅、严家这样的字眼,皇后见皇上神情有变甚是关切,“陛下,可是有事?”

魏公公还在说,皇上并未回答皇后,只是脸上的神情足以说明他此时此刻的情绪,良久过去,皇上低声吩咐,“把人安置妥当先,让祁谓来见朕。”

魏公公弓着身子出去了,淑妃正巧看过来,撞上了皇上的眼眸,也不知为何心尖徒然有些慌。

“皇上,可否要紧?”皇后关切着又问了一回,皇上摆了摆手,嘴角并无笑意,却也没有刚刚那般凝重,“这群小的们也等急了,桂喜,把准备好的给他们分下去。”

皇后心中自然是有疑惑,但她不会自讨没趣一而再再而三的问,她直觉这件事并不会和她有关,如此猜想之下,皇后的神情显得淡然许多,转头看淑妃失神的样子,关切她,“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淑妃抬手支了支额头笑道,“多谢皇后关心,臣妾只是想到了前些年的小年夜,这时辰,外头估摸着正热闹呢。”

“可不是。”皇后也笑了,“今年大雪丰瑞,各地也定是欣欣繁荣之相,我朝昌盛。”

淑妃笑着迎合了几句场面话,只是情绪上再也没什么心思看台上的歌舞,严家二字不断在她心中周转,她总感觉有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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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夜热闹过后已经很晚了,宫中四处灯火通明,宫外时不时还有烟花绽上天空。

回宫的路上,脚下是刚刚扫过的雪,青澄走的慢了一些,没多久身后便有脚步声追来。

没等人追过她,手心里忽然被塞入了一个椭圆之物,青澄抬手一看,是一颗鹅蛋大小的紫圣果。

泾阳喘着气笑眯眯的看着她,自己手里还抓着一个,拿起来往嘴里咬了一口,另一只手朝着她掂了掂,示意她也吃。

青澄笑了,手里的果子还带着他手心里刚刚握过的余温,放到嘴边咬了一口,充盈的汁水灌入,清甜可口。

泾阳很快又从怀里掏出一个塞到她手中,这时才看到远远追过来的德禄和德福,等走近了青澄发现,他们怀里鼓鼓抱着的,竟都是晚上小年夜时的点心和果子。

“宫里没得吃么。”青澄失笑。

“我一半,泾霖一半。”泾阳得意的咧嘴笑着,不忘记从德禄那儿拿一些过来塞给紫苏,让她们收好,“厅里的好吃。”

孩子心性,争抢着一起吃的东西味道才是最好的,若是平日里放上一桌他都未必会多看一眼,青澄抬手替他拍了拍身上的雪,“小心积食,明儿再吃。”

泾阳跟着她走着,快到璃茉苑的时候忽然说了一句,“明日我和青澄一起去父皇那里请安。”

青澄尚未多想,点了点头,“好,那我在璃茉苑等你可好?”

泾阳目送她朝着璃茉苑那小径走去,直到看不见她,脸上那纯真无暇的笑意逐渐转为忖思,今夜御阳宫内灯火通明,最迟明日傍晚就能有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如果我告诉大家,周一我要开新坑......

038.陈年旧事(下)

临着新年之际,大年三十这天,宫外出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说不大是因为天蒙蒙亮之际拿的人,惊动不大,说不小是因为抓的是严家的人,抓人的原因似乎还和城西的张家废宅有关。

更有极少几个人知道小年夜这天深夜刑部的人被急召入宫过,也有住在城西的人听到张家废宅那儿夜半时有动静,这林林种种的传言加起来,到了年三十别人再去打听,严家大宅那儿已是大门紧闭。

年三十这样的日子里人们更多关注的是喜新年,城西命案在这时候提起来,太晦气,人们不知道严家被带走了些什么人,但却对这严家很熟悉。

严家以商发家,到了严家太老爷这一辈生意已经做的不错,有些家底之后严太老爷送了次子去读书,也是争气,次子严老太爷当了官之后生了三子一女,三个儿子中长子聪慧,跟随了父亲的路,其余的两个儿子跟着祖父学做生意,而这个女儿则嫁给了范家二老爷为妻。

如今宫里头的淑妃娘娘,正是范家二老爷的嫡长女。

论述这关系,严老太爷是淑妃的祖父,严家能混到如今这地步和雄厚的家底分不开,和范家的联姻也分不开,更和淑妃在宫中生下四皇子,受宠不断分不开。

所以如今严家这般悄无声息被拿了人,知道的不知道的都好奇的很。

谁也不知严家被带走了些什么人,具体为的何事,年三十白天,往年热闹非凡,大门口车水马龙送礼不断的严家如今是大门紧闭,没有官府的封条也没有官兵守着,别人也摸不准究竟出了什么事,而此时的宫中,幸昌宫内的淑妃心绪并不太平宁。

她是早晨起来的时候才得知严家深夜被拿人的事,这个外祖父家对她的意义非同小可,范家虽说官大,可祖父父亲为官清廉,又不是百年世家,家底并没有别人想象中这么厚实,若不是严家在背后支持,她在宫中哪里来这么多打点的银子,又如何过的这般舒坦。

“可有打听到什么?”淑妃看了一眼铜镜里的自己,不耐的挥了挥手,侍奉的宫女赶忙换了一根金钗给她戴上,由于戴的急了,勾了她的头发,淑妃眉头一皱,甩手啪的一声,金钗从宫女手中脱落,金钗上还夹了几丝拔下来的头发。

淑妃皱了下眉,宫女急忙忙跪下来匍匐在地,“娘娘饶命。”

一旁的嬷嬷示意守在门口的人把这不长眼的宫女拖下去,亲自过来替她挽发,柔声安抚,“娘娘别担心,如今看拿人的仗势,刑部那儿也是不想闹开去。”

被生生扯了几根头发,淑妃这心情愈加阴郁,转头看那心腹宫女,“你继续说。”

“皇上连夜召见了刑部的祁大人。”

“刑部尚书何大人呢?”

“皇上召见过祁大人之后才召见了何大人和韦大人,只不过何大人回家之后便闭门不出,韦大人那儿也打听不出什么。”宫女没有接着往下说,淑妃也知道她的意思,韦大人那里挖不出的,祁谓那儿更是不会开口透露半个字。

“这些年也塞了不少银子了,这时候闭门不见,哼!”淑妃冷哼,“拿纸笔来。”

宫女很快取来了纸笔,淑妃让宫女代笔写了信,“你现在出宫,把信送到布庄里去。”

身后的嬷嬷已经替她挽好了头发,淑妃满意的点了点头,“走罢,该去和皇后娘娘请安了。”

......

永和宫内年三十这天人到的特别齐,淑妃到的时候人齐了一大半,她施施然进去后在皇后左下角德妃旁边坐了下来,双手轻置于膝上,和往常一样神色,并无异常。

皇后环顾了眼屋内,视线在淑妃脸上微顿了一下,随即嘴角是微不可见的笑意,摆手让崔嬷嬷带人抬东西上来,一盘盘端着的,都是宫里头的赏赐。

“这一年国泰民安,风调雨顺,太太平平的过去了,昨日圣上提及,体恤各位妹妹,除了往年送往各宫的,特地命本宫准备这些赐给大家,这些啊,都是朝圣时的进贡,咱们这魏安城里也不多见。”皇后说着,进来的人已经把东西端到各位妃子面前,按着品级自然有高低之分。

淑妃面前的是一支玉如意,尽管成色很不错,但在她眼里并不是什么多了不得的东西,更何况旁边的德妃也是这个,贤妃手里也是这个,她便有些兴趣缺缺。

皇后看在眼底,等崔嬷嬷把人带下去后又说了几件年末的事,最后话题到了宫外的新年,皇后提到了今晨外头传起来的话,“大过年的出了那样的事,城西那儿也不太平,圣上知道这件事后大为震怒,已经命人彻查此事,不日应当就会有结果了。”

有些妃子还是一头雾水,略微知道一些的也有些疑惑,德妃转头看皇后,“娘娘说的可是城西张家宅子命案一事?”

“是啊。”皇后朝着淑妃那儿看了一眼,意味声长,“那十八具挖出来的骸骨一直搁在刑部,因为查不到死者身份,这一放已有十来日了,如今有了些头绪,怕是已经确定这些人的身份。”

“谁啊如此凶狠,竟杀了这么多人。”

“可不是,我听说里头老人小孩都有。”

“那里到处都是废宅,大雪压垮了才让人给挖出来的,哎,不知是谁。”

坐着的妃子交头议论,皇后也不阻止她们,端起杯子慢慢喝着茶,抬眸时偶尔注意着淑妃的神色,直到其中有人开口,“皇后娘娘,那埋在张家废宅里的究竟是何人,妾身听闻,似乎埋了不少年了。”

“二十来年了。”皇后放下杯子,“若是无错,埋在那儿的应该就是二十年前举家南迁的张家人。”

众人面面相觑,便是不知情形的都觉得此事瘆的慌,那位开口问皇后的妃子抬手捂住的嘴显得惊诧万分,“这......不是说那张家人举家离开,往南投奔亲戚去了,怎么会。”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皇后这才淡淡的告诫,“此事其中曲折也不是我们能清楚的,大过年的多说此事也不吉利 ,你们回去之后管束好自己宫里头的人,若是发现有谁乱传此事,严惩不贷。”

皇后如此模棱两可的说了这件事,听的大家更模糊了,坐在那儿的德妃看到淑妃的脸色有些不对劲,轻声关切,“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事。”淑妃强打着精神,牵出一抹笑来,“可能是清早出来迎了寒气,头有些沉。”

“淑妃妹妹若是不舒服就先回去吧。”皇后笑着命人进来扶她,“晚宴的事本宫与德妃贤妃商议便可。”

“多谢娘娘恩厚,臣妾告退。”在宫女的搀扶下淑妃起身,福了福身子给皇后道别,那脸色,看起来的确比进来是苍白许多。

皇后摆了摆手,“去罢,如今天冷,妹妹该多注意身子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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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正午时德妃和贤妃才离开永和宫,在崔嬷嬷的搀扶下,皇后入了寝殿,没多久外头又有人来禀,说是祺嫔求见。

半挨着身子靠在软垫上,皇后一手扶着额头,“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祺嫔走了进来,皇后也没问什么,招手让崔嬷嬷把东西拿出来,放在她坐的桌子旁,“这算是赏你刚刚说的话,选秀之后就有春狩,到时本宫会安排你跟着一块儿去,这其中好坏,可都要靠你自己了。”

祺嫔脸上一喜,“多谢娘娘,妾身刚刚听闻,淑妃娘娘回去之后就称了抱病,还派了好些人出去。”

“很好,你在幸昌宫里自己凡事注意些,等会儿出去的时候从后门走,别让人瞧见。”皇后脸上一抹倦意,祺嫔见此乖觉了带着皇后赏赐的东西离开了永和宫。

.......

此时的璃茉苑内,青澄刚刚和泾阳从父皇那儿请安回来。

屋子内苏嬷嬷加了个暖盆,门外还下着雪,一早清扫出来的院子如今又积累了一层雪白。

屋子内的炉子上架着火,紫苏把壶从炉子上拎起来,倒入一旁准备好的两个碗里,碗底黑褐色的粉末在热水的冲泡下瞬间融化,一股清姜的味道在屋子里飘散开来。

冲泡好后紫苏在里头添了两勺红糖,端过来放到坐榻上的小案桌,“殿下,喝些姜茶驱驱寒。”

泾阳眉头一皱,青澄在他的碗里多添了一勺红糖,笑着哄,“趁热喝了,甜的。”

“我不冷。”泾阳从她手里夺过了勺子又给自己加了两勺才满意,端过来吹了吹气,眯着眼喝了一口,眉头皱的更深了。

这时木槿走了进来,走到青澄身旁低头轻轻的说了一句,青澄点点头,“嗯。”

泾阳抬头看她,青澄让苏嬷嬷去屋里取了偌大的荷包袋子过来,宝蓝色的云锦袋子放在手中沉甸甸的,像是放了许多东西在里头。

“拿回去,让韵泉给你收着。”青澄嘱咐他,“不要打开来,知不知道。”

每年青澄都会给他做一个这样的云锦袋,里面放了不少金银裸子,还有金元宝,几道祈求回来的护身符,也是为了吉祥寓意,到了大年初一再打开,来年就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泾阳捏在手中看了木槿一眼,青澄见外头雪停了,让菖蒲送他回去,陪着他到了门口替他披上披风,柔声问他,“今日父皇说的话你可记得?”

泾阳本来还是笑靥的神情突然一变,双眸盯着青澄好一会儿,见她还是笑盈盈看着自己,有些生气,“不记得了!”

青澄笑了,抬手轻轻替他将披风上的带子绑上,绕指打结,“过了年你可就是十五了。”

十五了,今日去和父皇请安,父皇提起要给他选妃,和当年一样,早早成亲是希望他能及早生下皇长孙,这样既可以减轻在他肩上的负担,又能有所交代。

泾阳心里却对这个十五年纪有着不一样的理解,女子十五及笄,他的十五年纪就是有资格可以站在她的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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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阳离开后没多久青澄就让木槿把候在宫外的蒋一召了进来,宫外的事跟踪几日后因严家深夜被抓了人而出现变化,那个宅院里的一男一女如今不见了。

“属下不利,跟随到了闹市之后不见他们踪影,在那宅子外守了一夜也未曾等到他们回来。”

“你说他们并不是被人强迫上的马车,那这几日宅子里可有异常之人进出。”青澄并未怪罪于他,那不大的宅子里住着的是朝中某个官员在外养的外室,官员风纪之事哪里用的着青澄操心,遂她只是命蒋一注意那一男一女的动向,主要是怕像那日一样他们被人所追杀,可她没有料到他们会这样被人带走。

“都是一些奴仆,有人从后厨房进出也是送东西的,属下失职。”蒋一微凝着神色,到了闹市就这么把人跟丢了,他自己都说不过去。

“你这么些天守在外面,肯定有人知道,能他们带走的自然也有办法甩掉你,你不必放在心上。”青澄将此事一联系就想到了其中的关键,“昨夜有人在宫外跪求,还传到了圣上跟前,想必这背后的人手段也不低,如今此事已经与城西张宅的案子扯上关系,你不必再往下查了。”

“是。”蒋一起身后退了出去。

青澄在那儿坐了一会儿,起身后进了内屋,拿起架子上的书翻了翻,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那日意外救下的两个人和张家宅子有关,那又是谁在背后给了他们这么大的助力去告御状的,不仅告成功了,还让父皇能连夜宣人入宫,之后又派人前去严家拿人,之前拖延了十来日都没有一个结果,忽然间连那宅子里埋着的人是什么身份都清透了。

这看起来更像是早有谋划,只等小年夜这天禀明父皇。

青澄翻着书的动作猛然一顿,脑海中闪过那天泾阳跑到张家废宅的情形,当时他进进出出那些废弃的屋子找东西,找到的也不是什么新奇玩样儿但却如获珍宝,他找那些东西是为了什么。

难道他是受人教导去做的这件事?

青澄想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证实泾阳那日的行为,张宅的案子前世根本未被捅出来,而今父皇都插手了,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的。

......

青澄疑惑之际泾阳已经回了太子宫,把青澄送他的云锦袋子交给韵泉,泾阳进了书房,没多久,屋子里悄无声息的多了一个黑衣人。

之前泾阳也想不透,他身旁既然有两个暗卫前世为什么没有出手救他,后来他才想明白,父皇去世之后这些人被皇后和越家借以父皇过去的手令召集起来后给连根拔除了,皇后既然要反,又怎么会给自己留这么大一个威胁。

如今,靠着这两个人在外替他办了不少事,恰逢年关,大雪压塌的也是时候,本来凭借着那点微薄记忆,他还卯不准究竟事关哪家,谁想那严家这么沉不住气,这一回,严家就算不倒也得狠狠的褪一层皮。

至于后来那个放消息给他的人么,泾阳脑海里浮现了国师大人如沐的笑靥:

“太子殿下,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作者有话要说:青澄忖思:究竟是谁在背后推动这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