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朕来看你就方便了,你来瞧朕也容易。”

“不会的。对了,西域十几个王子要入国子监进学……”

“这个?等你亲自来瞧朕的时候再说,朕困了,睡吧。”然后就闭起眼打起呼噜,坚决不肯听玉息盛锦说。

玉宁的夜晚不够安静,偶尔会有沙漠之狼的嚎叫声,悠长可怖,玉息盛锦睡不着,也不敢动一下,生怕被奚琲湛瞧出破绽,胆大妄为的奚琲湛,这种时候出现在她面前是存心故意的么,冒着严寒只是想来看她一眼?

以前,是她盼着奚景恒平安归来,日夜担心那种心思她比谁都清楚,可归来的人连看她一眼都嫌多余的那种被忽视的心酸她也比谁都清楚。奚琲湛盼着她回来,不顾规矩微服来见她,她刚才冷冰冰的会不会让他心里也寒得很?

可奚琲湛这家伙,她冷冰冰的他都那样赖皮赖脸,如果再给他和颜悦色一点,今晚肯定不会就这样消停的!玉息盛锦不禁慢慢红了脸,又往奚琲湛怀里缩了缩想把发烫的脸埋起来。

这一夜,奚琲湛倒睡得安稳,玉息盛锦想东想西没睡好,第二天早早就起来了,城主府中两个老仆想必也被奚琲湛锁起来没法做早饭,玉息盛锦想起带回来的那些食材,玉息令哥怕再吃坏肚子,敬谢不敏,不如试试奚琲湛的肚子,左翻翻右翻翻,照着记忆中的味道鼓捣好大工夫炒出一盘子红呼呼的面,尝了下,味道尚可,正打算去喊奚琲湛起来吃饭,一回身却见他倚门而立,满脸笑意。

“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亲自下厨,何幸之有!”

“万幸!”

肚子这种工具并不因为长在尊贵的人身上就特别高贵冷艳,奚琲湛的肚子到底也没扛住玉息盛锦的饭菜,折腾好几回,好在上回的药还有,熬一副喝喝就差不多了。

奚琲湛说,这也算劫后余生。

后来与玉息盛锦商量让她回到皇宫去住,还极尽描绘之能事把皇后殿夸得如昆仑神宫一般,就差她这西王母。玉息盛锦哪是这么容易被说动的,毫不犹豫拒绝了。

奚琲湛做出可怜状说自己此行只身前来,如今只好夜夜孤枕冷衾,这个皇帝做的还不如庄稼汉还有个老婆孩子暖被窝。

“宁琥珀她们都不来?”奚琲湛这迁都到底是多少人不同意啊!连妃子们都不肯来!

“不来,她们说怕冷。”

“苏莹呢?”

“她啊,抄经呢,也不来。”

玉息盛锦微微一笑:“这有何难,她们都不来,你正巧纳几个北方妃子,北狄的西域的,正好换换口味。”

奚琲湛说,那就有劳皇后,正巧回宫和朕说一说西域那十几个王子进学之事!

要说这些王子进国子监也并非难事,可惜有奚琲湛这拦路虎,谁敢放?还不就是要占她便宜。

哼,哪有那么容易。

玉息盛锦答应过些日子回宫为他纳妃,奚琲湛磨蹭到下午方恋恋不舍走了,从卧房走到府门,回了不下六次头。

☆、第五十六章

玉息令哥晚上回来,玉息盛锦问他哪里去了,玉息令哥说昨天工匠赶制一批弓箭,他一直在督工,但他身上酒气却掩不住,但玉息盛锦也有些心虚,所以就转而说起别的。

后来,好像别的话也说完了,静默了会,玉息令哥重新说起个话题:“阿无,你离开玉宁吧。”

在她惊愕的时候玉息令哥递给她一封还散发着墨香的休书,说是按照他们中原的规矩。至于让她离开的原因,玉息令哥显然不愿多说,于是玉息盛锦便疑心是奚琲湛动了什么手脚。

坐在玉宁城外,玉息盛锦端看这座生活了五年的城,死过一次之后她把这里当做自己的故乡,为了它的繁荣和安定付出了无数的心血,如今,她被拒之门外。

玉息令哥亲自骑马送她和奚琲湛留给她的卫队出城,然后毫不犹豫勒马回城。

所以,她就坐在这儿,看这座城,充满了被扫地出门的挫败感和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

上一次有玉息令哥从死人堆里把她捡回来,这一次难道还要另外一个把她捡走?

端方严肃的卫队指挥大步走过来向她言明当下形势:若此时抓紧启程,宵禁之前可以赶回京城,若过了午时启程,只能到偃军大营,明日再做打算。

是了,他是告诉她,她还可以去投奔奚琲湛和奚景恒。奚景恒那儿她不想再去,一辈子都不想见他!奚琲湛……就是他来了玉息令哥才把她扫地出门,他说昨晚玉息令哥被灌醉了,玉息令哥自己说昨晚一直在马场,可他身上是掩不住的酒气,奚琲湛是不是威胁了令哥什么才让他忽然做了如此决绝的决定!

她想现在、马上见到奚琲湛问个清楚。于是下令启程回京!

冬夜策马狂奔绝对是苦差事,刺骨的寒风几乎把脸给撕成一条条的碎片,她这样不知停歇的架势和凝重的表情让卫队指挥越来越生出不好的预感。

为啥他觉得皇后不似是归心似箭反倒是要报仇雪恨来的?

若真是后者,大半夜给皇上添堵,那自己的脑袋……摇摇头,他不敢想了,走一步算一步。

崭新的还散发着朱漆刺鼻味道的宫门依次打开,一路把玉息盛锦迎到奚琲湛的寝宫,当时白胖子正端着个托盘要进殿,看到玉息盛锦来者不善的站在汉白玉栏杆边,白胖子手一软,歪了托盘,洒了盅子,散发出一股苦苦的味道。

白胖子噗通跪地尖着嗓子拔高声音给人通风报信似的喊道:“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金安。”

待殿门吱呀打开,里面赫然是白胖子通风报信的正主,这正主只穿了身里衣,光着脚,鞋也没穿,显然是从暖被子里着急忙慌爬出来的,奚琲湛一脸的惊喜被刺骨的寒风一吹,愣是哆嗦了一下,白胖子一看自己主子这样赶紧爬起来扶住奚琲湛大呼小叫起来:“我的好主子,万岁爷,您这好容易发了汗怎么好又吹冷风哦,您快进殿去,奴婢再去给您端药来……”

奚琲湛仍旧笑嘻嘻看着玉息盛锦,好像没听到元宝的鬼吼鬼叫。

“去熬药吧你。”玉息盛锦吩咐道,看奚琲湛那样儿元宝也劝不动他,于是开口做件好事。

奚琲湛喜滋滋进殿,玉息盛锦紧随其后,元宝体贴的替关了殿门。

“是担心我才回来的吗?”奚琲湛伸手欲拉玉息盛锦的手,玉息盛锦往旁边躲了躲开门见山问道:“你有没有对令哥说什么?”

奚琲湛倒爽快:“说了,怎么……哎呦,敢情你是回来谋杀亲夫的!”

“让你说让你说,不守信用的小人,无耻,卑鄙!”玉息盛锦手中拿着短刀,就是藏在靴中后来剃了奚琲湛胡子那一把,小是小,但锋利,削铁如泥不敢说,砍些桌子板凳肉什么的还是很麻利。

奚琲湛一边光脚满殿跑着躲闪一边解释:“你的条件里可没有朕不能见玉息令哥,朕哪里不守信用?盛锦,你冷静,冷静,一定有什么误会,你停下,骑了一天马,别再跑了,看累着……”

殿门外,端着药回来的元宝正听到奚琲湛关心的让玉息盛锦停下别跑怕她累着,元宝松了口气,好歹这位皇后有点知疼知热的心思了,总不枉他主子盼星星盼月亮的,于是一脸笑意轻轻推开门。

啪嗒!

药盅再次落地,一股淡淡的苦味散发开来。

元宝的笑容僵了一会儿回过神,颤着浑身的肥肉颠颠跑过去,心一横眼睛一闭噗通跪地挡在玉息盛锦跟前:“娘娘,看在皇上受了风寒的份上,您就行行好……”

这么一坨白团团的东西玉息盛锦不大忍心下手,于是愤愤停住瞪着奚琲湛:“我要休了你。”

元宝还维持着老母鸡护崽的姿势,表情如遭雷击,呆呆傻傻的看着玉息盛锦。

他一定是太老,耳朵不中用了,呵呵,都听到皇后说要休了皇上这种天方夜谭的话了。

“不准!胖子,还不滚出去,还想看人家两口子吵架吗?”奚琲湛吼道。

元宝维持着那副呆呆的模样木木的出去了。

“是不是玉息令哥那蛮子欺负你了,朕给你报仇,明日就平了玉宁!”奚琲湛欲往前凑,看到玉息盛锦手里还紧握着短刀,想想还是站在原地没动,作为一个皇帝而言,衣衫不整光着脚被追得四处逃窜实在是很狼狈,大失体统!

“你是不是威胁他如果不与我划清界限就毁了玉宁杀了他?”

“天可怜见。朕堂堂一国之君,是会那种用那么不入流手段的人吗?朕要是想让你们划清界限,杀他的办法千千万,何必用这最容易暴露惹你生气的招儿!你也太低估朕了!”奚琲湛见她只是瞪眼不说话又循循善诱,“来,给朕说说,他怎么欺负你了?真是个没半点胸怀的男人,朕不过跟他说爱了你十年,寻了你五年就拈酸吃醋,挑拨离间……朕都能忍下他他倒容不下朕,真真是,岂有此理!”

越说越气愤,一掌把玉息盛锦刚切掉一角的小方桌拍倒在地。

看样子,气愤并不像装出来的。

“真没威胁别的?”

“他怎么欺负你了?脸那么红,打你脸了?”

“别顾左右言他。”

“你若不信,朕就站在这儿,你剜出朕的心看看是红是黑。”

“你对天发誓。”

“黄天在上厚土在下,奚琲湛若有对盛锦半字假话,让他一辈子不举!”

噗!原本绷着脸刚刚缓和了些的玉息盛锦被他这不着调的发誓给戳中,没忍住。

果然,无赖下流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发誓这种郑重的事也要扯到那上面!

再看看他这狼狈样子,玉息盛锦的火终于平息了大半,小心收起刀还不忘警告奚琲湛,让我发现你骗我,哼……

奚琲湛就在玉息盛锦给他定的“无赖下流”这条路上走了下去,涎着脸过来一把将玉息盛锦抱在怀里,玉息盛锦挣不开……

啪嗒!

又一碗药洒在地上,玉息盛锦只觉眼前白光一闪,元宝的胖身子就消失在殿门外,好像他从来没进来过似的。

稍稍再晚些,奚琲湛总算喝上药,刚才一番追打,又出了一身薄汗,又闹腾抬水来沐浴,待他折腾完,玉息盛锦已经歪在龙床上睡着了,睡得愁容满面。

玉息盛锦夜半归来,对奚琲湛来说无异于是比药还有用的方子,神也清气也爽了,可一看到她睡都这么愁,一定是发生了让她很难过的事,于是睡意半点也无,为玉息盛锦盖好被子放下幔帐又吹熄了灯才轻手轻脚到外间去穿戴好衣服,蹑手蹑脚到大正宫去,也不管时辰,让元宝传来那一直跟随的卫队指挥。

“你是说,玉息令哥给了她一纸休书?”奚琲湛语气里的欣喜简直要溢出来了。

那原本已做好要被处置了的卫队指挥忙不迭的点头。

“好了,下去,对了,给朕记住,是皇后休了那蛮子,明白?”

卫队指挥又是一阵鸡啄米,除了大正宫,总领太监元宝笑而不语塞给他一个沉甸甸的木盒,出宫门一看,差点晃瞎了他的眼,金子,明晃晃的金子,金灿灿的金子!

☆、第五十七章

殿内,元宝笑得比奚琲湛还欢,皇后被玉宁人给休了,除了皇宫无处可去,只要皇后留下,离他主子的好日子还远吗?

哎呀呀,春天到,百花开,果然是好兆头。

“胖子,派人去给朕打探清楚,近来还有谁和玉息令哥接触过,说过什么!”奚琲湛表情变得严肃。

不过是那样一番话,短短几个时辰过去玉息令哥就把玉息盛锦赶出玉宁,作为男人,还是人家的丈夫的男人,这种行为十分可疑。若是爱重颜面不能忍受她两个丈夫,何不在她回到玉宁时就据之城门外,何况他们还是假扮的夫妻,何不就就坡下驴?

可若说玉息令哥对玉息盛锦深情难却——作为把玉息盛锦当宝贝的男人很清楚有没有别的男人对玉息盛锦有情,玉息令哥有情,但不是男女之情,很奇怪,他说不清。

但不管什么情,都断掉才好!

因明日大朝定要早起,为了让玉息盛锦好好休息,奚琲湛在大正宫的偏殿将就了两个时辰去上朝。

冰天雪地的,想到玉息盛锦安安稳稳的就在他床上睡着,奚琲湛大朝时甚是和颜悦色,吓得一众还没知晓来由的大臣以为奚琲湛又要耍什么花招了呢。

玉息盛锦在一片暖香中醒来时殿中已大亮,骑马赶路浑身酸疼,好暖好软的被窝,一动也不想动啊!被子有一种淡淡的龙涎香味道,哦,对,这是奚琲湛的寝宫,看旁边还规整的被子显见奚琲湛昨晚并未留宿,玉息盛锦心里一阵轻松。

坐起来,殿内暖暖的,可她就是不想起,索性又躺下,在被子中舒坦的摊着身体,一觉睡死都值。

以前一直操劳,每天晚睡早起,劳心费力还不讨好遭人嫌弃,早知下场那样,还不如每天这样睡到日上三竿,得过且过。

翻个身,玉息盛锦继续闭眼假寐。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奚琲湛刻意压低的声音:“让她睡着吧,醒了进碗香甜的粥一点小菜就罢了,别的也吃不下。”然后又悄无声息的,玉息盛锦也不知他是走了还是没走,转个身撩帘子一看,吓得呼吸一窒,奚琲湛坐在地毯上,一张大脸正好与床齐平看着她。

奚琲湛也没似往日调戏她,只是专注的看着她,像已经进入忘我境界。

玉息盛锦平日和他剑拔弩张的,就算强行抱在怀里神情也是十分警惕,哪像现在这样,慵慵懒懒还带着些偷窥的好奇,生动得让他都忘了笑话她睡到这么晚。

于是一时间,两个都没说话,就这样直勾勾互相看着,直到宫女听内殿有动静跑来服侍才打破了沉默,一个腾的坐起,一个慢悠悠起身坐到床边,还问玉息盛锦:“昨晚睡得可好?”

“你出去,我要换衣服。”玉息盛锦轰他。

轰走奚琲湛,宫女捧来几套簇新簇新的华服让她挑,这样精致的衣服好久不穿,看着很陌生,可惜她从玉宁走的时候因为太过着急忘了带衣服,人在屋檐下,只得暂穿着。

宫女们一边服侍她梳头洗脸上妆一边笑盈盈讨好她,夸奖的玉息盛锦脸皮都要挂不住了。漫长的打理之后玉息盛锦漂漂亮亮的出现在奚琲湛面前,奚琲湛说,这多好,女人家就要穿得花朵一样,整天白白的孝服多无趣。

说到花,玉息盛锦想起为奚琲湛选几个北地妃子的话,虽当时不过戏言,但谁让她现在闲着也是闲着呢,反正她也没打算再当个让人烦的好皇后,坏皇后么,顺着皇帝心思玩去就是,如同隋时萧后,炀帝死了就死了,萧后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寿终正寝?

男人的事业他们自己去操心,奚琲湛说得对,女人就该像朵花似的,想那么多干嘛!

玉息盛锦就提起了这事,奚琲湛以刚刚迁都、战事紧张为由一口回绝,说完还颇有深意的看她,眼睛里贼光闪闪,玉息盛锦没理他,特别不合时宜的提起了宁琥珀和奚麟:“再过三四个月,天就暖和了,宁贵妃和太子就过来了吧?还有王贵妃,莹嫔,暖和了也就可以挪动了,要不,这么大的宫殿一点人气也没有,冷清得慌。”

对玉息盛锦的忽然转变,奚琲湛一时都没回过神,她决定要好好把他后宫整肃一番管理起来了吗?

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她是霍王后那会儿虽短短三年,几乎都在掌管霍国上下,之后在玉宁五年更是能折腾,把那么个无人愿搭理的边陲小城折腾得繁荣富庶,反观她在后宫的日子,处处不得志,所以他有理由对她对后宫感兴趣持怀疑态度。

不过,说起宁琥珀,奚琲湛心里还是愧疚,索性和玉息盛锦坦白:“琥珀不想来新都。”

玉息盛锦一挑眉:“可别胡说八道说为了我,受不起。”

奚琲湛一收往日的不正经神情说道:“不为了你还能为了鬼?朕,对不起琥珀,当初就不该招惹她。”

玉息盛锦撇嘴,笑而不语。

“如果招惹了她就不该再去招惹你。”

“太高看自己了。”玉息盛锦毫不犹豫的回道,她怎么一点不记得他在招惹宁琥珀之后来招惹过她,即便是招惹她,她难道是情窦未开还待字闺中的小姐么随意就给他招惹!

妇道廉耻她知道得比谁都清楚,比谁都血淋淋!

奚琲湛当然没傻到把自己如何“招惹”她说出来,否则一定是血溅五步的下场。

“反正现在是招惹了。她不想来,朕也不想勉强她,等战事平息再说吧。”

“奚琲湛,你活生生毁了一个好女子,于心何安。”

“不用说这些来挤兑朕,朕安不安的是朕的事,你呢?你于心安吗?不要说那些你是被迫嫁给朕的狗屁倒灶的理由,只为朕为你的这一颗心,你于心安吗?”奚琲湛紧盯着她,仿佛要找出她说谎的证据。

玉息盛锦哽住,到嘴边的话被奚琲湛给堵住了,一直以来,不顺心就朝奚琲湛发火,把责任归咎于他强行娶她,他每每嘴上硬气,回头,关心却丝毫未少。

去年大婚之后,他百般挽留,她执意离开,他来了火气连面辞都省了,可她一路向北,生命悬于一线是他从天而降救了她,并利用那样的机会为她在百姓中树立了良好的声名,她知道,他是想让玉息盛锦这个皇后得到天下人的认可,而不只是一个番邦的城主,元宝虽只寥寥数语,但也猜得到,北狄当前又要为她谋划这些是怎样的劳心费神。

只这一件,她就该知些好歹。更遑论后面诸多事情。

这一梳理,于心好像还真的有些不安起来。

最后,这场讨论以玉息盛锦被点明心事恼羞成怒对奚琲湛挥鞭相向、奚琲湛四处逃窜,最后窜到树上不肯下来还美其名曰赏雪的悲惨结局收场。

当时,大内总领太监元宝站在大正宫外,感慨着女色误国,自己作为近侍太监没有尽到劝谏责任而自责并老泪纵横。

不过,经过这莫名其妙引起的争论之后,奚琲湛觉得玉息盛锦好像终于开了点窍,不再动不动就虎着脸硬邦邦的说不行,她现在会轻轻推开的他的脸,掰开他的手,稍微温柔些的警告他:“可以了,再这样我就不客气了。”

于是奚琲湛只能努力的占些“口头”便宜,处理国事的空档,奚琲湛干的最多的就是吩咐元宝到处寻找新鲜玩意,吃穿用度包罗万象,元宝怯怯问他是是否是要令皇后娘娘玩物丧志乐不思玉宁,奚琲湛彼时巴掌上趴着一只白色小狗崽,狗崽眼睛还未睁开,奚琲湛听元宝之言神情顿了顿,然后作势要以狗崽为暗器袭击元宝,同时语出威胁:你知道的太多了。

奚琲湛弄来的各种各样的稀奇玩意,很快就把崇徽宫偏殿堆得满满的,玉息盛锦显然不大感兴趣,后来听说奚琲湛的内书房正在整理,跑来瞧瞧翻到几本风物志,喜欢得不得了,新宫上下都知道这位皇后是连奚琲湛都不放在眼里的,哪个敢拦她,于是她喜欢的书都搬回了崇徽宫。

惊喜的是她竟在一本兵书上找到了她买回的那把剑的图案,可惜整本书都是怪异的文字,半个也不识得,缠着奚琲湛将宫中的西洋画匠找来教她,奚琲湛十分不喜欢玉息盛锦听那黄毛讲那咒语似的话时全神贯注的表情,那么渴望,她都从来没对他露出这种表情,奚琲湛有些吃味,眼看天气稍暖,随便找个借口批了银子让那画匠云游画皇舆图去了。

大概这辈子回不来。

☆、第五十八章

玉息盛锦倒无所谓,反正只是好奇,又不是真要跑到天的另一边过活,即便她想,奚琲湛也不会允许,那么霸道又无赖的男人,想到这个,扭头看眼铜漏,已过亥时,奚琲湛难得还没露面,若是往日定早早赖过来缠着她说话上下其手。

唤个人来问,都说皇上一天都在大正宫没见去哪儿,玉息盛锦琢磨着,昨日听奚琲湛讲收到战报,也许是又交战了,这种时候,还是让他消停些想想战术对策,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玉息盛锦觉得自己作为皇后,好歹也要关心下奚琲湛的肠胃,若是熬夜,总要吃些宵夜才好,于是让宫女把她没吃的一直温着的燕窝粥送到大正宫去。

待宫女装好了要走,玉息盛锦自己都不晓得是哪根筋搭错竟说了句:放着,我亲自送去。

话已出口,虽十分想反悔,但不知什么念头撑着,玉息盛锦细细穿戴好前往大正宫。

虽已近三月,深夜的北地仍旧极冷,玉息盛锦怕燕窝粥凉了,催人加快脚步,到了大正宫,原以为是一副挑灯夜读图象,没成想,白胖子双眼迷离,见玉息盛锦亲自来,元宝顿时精神,没别的,他怕是皇后又亲自来找他主子麻烦,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你们皇上呢?”玉息盛锦问他。

听她口气倒和气,元宝稍稍放下心回话:“午后收到捷报,万岁龙心大悦,晚膳和大臣们喝了些酒,怕酒气腌臜了您就没过去,本让奴婢去传话的,奴婢忙着给万岁爷煮醒酒汤一时忙给忘了,大冷的天,娘娘您快请坐,奴婢这就去请皇上。”

“不用了,让他睡吧,我也没别的事,睡不着,到处转转。”玉息盛锦欲走。

元宝多机灵的鬼,眼睛扫到玉息盛锦抱着的小小茶汤子,心下大喜,打定主意说什么也得替他主子拦下她——否则明早若给那位知道就这样让玉息盛锦白跑一趟浪费了好意还不把他给填井!

“娘娘可是亲自给皇上宵夜?可巧了,皇上晚上高兴,大臣们只顾劝酒,饭也没吃一口,刚还说胃里火热不舒坦,还是娘娘您想得周到,奴婢这就去请皇上示下。”说完,不待玉息盛锦说什么那白胖子蹭的窜进殿中。

外头冷,玉息盛锦也迈步进殿,这大正宫和旧都的不大相同,更高大古朴了些,大大的龙案上摆满了折子,横七竖八的,旁边大大的桌上放了沙盘和地图,玉息盛锦看了会儿,不见元宝出来,轻唤了声也没动静不觉好奇起来,难道奚琲湛睡着睡着还变成夜游神走丢他们去找了?

绕过龙椅后巨大的屏风,穿过窄窄的走廊,后面就是大正宫后附建的寝宫,一步步走过去,撩开厚重的珠帘,眼见那雕满了蟠龙的乌木龙床上卧着一个人,不作他想,必是奚琲湛。

难得奚琲湛竟也会醉酒,不知是什么醉鬼模样。

偌大的寝宫里除了安睡的奚琲湛连个鬼影子也没有,玉息盛锦一步步走向龙床小心坐下。

果然是醉了酒,一靠近就是难闻的酒味,奚琲湛脸都是红的,大概睡得不舒服,眼睛眉毛嘴巴的不时动动,手也没消停,一会儿扯扯领子,一会儿挠挠脖子,看,这个人,醉酒了也不肯老实睡死过去安安生生,而且还说醉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