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半夏笑笑:“这是朋友的车,春节他不在本地,暂时归我保管,我爱慕虚荣,见他的车好,就忍不住想用用它。”其实许半夏当初一听赵垒说把车子交她保管,她就心生一计,从机场回来,就去典当行把自己的车子当了,反正赵垒不会太快回来,有他的车子过年,不会太没面子。这样,童骁骑想请客,自己要送礼的钱都有了。还省得求人去借。临近春节还总是借钱,总归不是好彩头。

高跃进笑笑,不予置评,不过觉得这个胖子倒还算是实在。他不愿坐女人开的车,只有自己开。高辛夷当然一脚滑开,快步钻进许半夏的车里,一关上门,就急不可耐地拿出手机给童骁骑打电话。拨号时候还飞快地道:“我叫阿骑过去堆场,我真想得快发疯了。”

许半夏忙道:“你别发疯,阿骑不能去,你们两个一见面万一干柴烈火地烧起来,看你父亲以后还放不放你出来,你今天先忍一忍,争取到了自由,以后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胖手一抓,就把高辛夷的手机抢来。

高辛夷急道:“不行,我一定要见阿骑,你就叫他等在门卫那里,我悄悄猫进去抱一抱他就好。”

许半夏也知道童骁骑想高辛夷想得发疯,弄不好高辛夷一个电话过去,童骁骑想方设法钻在钢卷里等都有可能。但是没办法,为了将来,只有叫他们暂时忍。“我那门卫一看就是老头呆的地方,阿骑年轻英俊,一看就不是个看门的。你给我老实一点。”

高辛夷眼睛一转,趁许半夏转弯的时候不注意她,猫一样灵巧地把被许半夏没收的手机抢了回来,打开就拨。许半夏火了,喝道:“妈的,你再搞脑子,老子不管你们的闲事了,你爸爱怎么锁你就怎么锁你,老子再插手一个手指头就不是人。你爱和阿骑怎么说就怎么说,要说一句去堆场,老子立马掉头。”

高辛夷是野猫,而许半夏则是从野人进化过来的人,段数有所差别。高跃进的黑脸高辛夷不怕,而许半夏的黑脸高辛夷看着怕,举着手机研判了半天,才颓然放下,道:“还不如不打,否则我都不知道怎么跟阿骑撒谎。”郁闷地白眼看着窗外,忽然发现路线不对,忙道:“喂,你去哪里?”

许半夏道:“回家拿一下办公室钥匙,万一门卫刚好离开一下,总不能叫你爸翻墙。”

说完,就见小区大门,许半夏惊讶地看见老苏拎着个塑料袋站在大门口,好像是等什么人,许半夏想了想,没有停车,直接滑离老苏身边。老苏是她的方外朋友,不想让以后可能在生意场上相遇的高跃进看见。野猫倒没关系。只是不知道老苏在等谁。拿了钥匙出来,见老苏还站着,许半夏不由替他不平,什么人架子这么大,叫老苏等那么久。

漂染也跟上了车,它只见过高辛夷几面,可已经有印象。

到了许半夏的堆场,高跃进一看完全放心,因为人或许会骗人,可狗怎么也不会骗人,堆场里两条与漂染差不多的狗见了她女儿就绕着撒欢,可见大家是熟识。放眼看去,果然堆着很多钢材,高跃进虽然不做这行,但浸淫商界多年,多少总是知道点眼前的钢材值点价钱。

外面才站了一会儿,衣着单薄的高辛夷就喊:“冻死啦,海风那么大,我们回去啦,又不好看。”

许半夏笑着把办公室钥匙交给她,让她到里面呆着。高跃进看着女儿熟门熟路开门进房,不由好奇地问:“她平时都是这样?你们不烦?”

许半夏笑道:“否则怎么可能叫她野猫?不过没事,大家都喜欢她。”

高跃进点头,在一个父亲的眼里,野人一样的女儿也是天使。但高跃进没有就女儿的事多说,岔开话题:“小许,你带我去周围看看,我觉得这个地方地段不错。”

许半夏听了急了,立刻道:“呃,不行,不能带你去看,这地方周围一块地我都垂涎了好几年了,高先生你可不能看了霸占去,你要出马,我肯定玩不过你。”

高跃进本来还觉得许半夏像个成人,此刻听她这么一说,都忍不住想伸手捏捏这张被海风吹红了的孩子似的胖脸,心里中肯地评论:虽然不能称作是胖子,可胖还是有点胖的。不由笑视着许半夏道:“你只要一天管着我的女儿,我就一天不占你这块地。”

许半夏一听就听出话里的玩笑成分,这才放心,妈的,好不容易做手脚保存下来的这块海涂,怎么可以拱手让别人占了现成?知道自己刚才心急被高跃进这个老狐狸取笑了,只得笑道:“也好,只要我挟持着野猫一天,你高先生就得忍让我一天。”这才肯带路。

高跃进跟着许半夏看地的时候,话说得不多,主要还是吸着烟听许半夏介绍。大致兜了一圈,两个人都没穿大衣,虽然是暖冬,但还是被海风吹得够呛。倒是三只德国牧羊犬欢快地跟前跑后,很开心可以在这么广阔的天地玩耍。

回堆场路上,高跃进才道:“看你这架势,似乎不应该只是单纯扩展堆场吧?”海风呼啸,人必须大声说话才能被对方听见。

许半夏点头道:“是啊,我的梦想是工厂。”

高跃进道:“这个时候开厂晚了一点,除非你开小作坊,比如做洗洁精,雇人挑着担子走街串巷地叫卖,否则只有大投入,筑高门槛,做大多数人做不了的产品,普通工厂太容易进入,竞争太激烈,赚不了什么钱。”

许半夏听着觉得很有道理,高跃进说的是实话,类似冯遇裘毕正他们这样的企业,做得很辛苦,也就赚点微薄的利润,万一本市范围内再开多一家的话,那哪一家倒闭就很难说了。而伍建设的企业也就比冯裘两家的门槛稍高一点,而且因为有原来国营的底子,拿到了特殊行业的环保许可证,与他竞争的企业就要少多了,也难怪伍建设现在的气焰越来越嚣张。

见许半夏闷着头边走边想,高跃进看着觉得好笑,又是打趣道:“怎么不说了?是不是忽然觉得你的工厂梦想很遥远?”

许半夏听得出高跃进在寻她开心,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无论在心机上和身家上差高跃进几个档次, 但那也容不得别人讽刺取笑她,不得不展开笑脸,笑嘻嘻地反击道:“高先生文化程度真高,我被您刚才说的那些可以进教科书的话给击晕了。”

高跃进“噗”地一声笑出来,被香烟狠狠地呛了几口。许半夏双手插在裤兜里,还是笑嘻嘻地看着狂咳的高跃进道:“人最容易被自己喜欢的东西陷害。”行动挑衅过来有拳头,言语挑衅过来有回讽,许半夏怎么可能给人太占了便宜去,何况高跃进正想着要塞女儿给她调教呢。但见高跃进咳得狼狈,眼泪鼻涕的,这才掏出纸巾递给他。“高先生看来与这块地犯冲,这下我放心了,你再不敢打这块海涂的主意了。”

高跃进给咳得说不出话来,只有郁闷地拿手指指许半夏,一直到进了办公室喝了水,才缓过来。高辛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她爸是吃了亏。她心里竟然觉得很好,自己除了出逃失踪才能搞得她爸没脾气,别的什么时候都是看见她爸没脾气。没想到胖子出去一会儿就把她老爸搞得面如猪肝很没脾气地回来,真是解气,替妈妈出气。

许半夏看高跃进不咳了,这才又笑嘻嘻地道:“不好意思,高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高跃进被她搞得很尴尬,这么大身份的人在个胖呼呼的小女孩面前搞得那么狼狈,几年来还是第一次,不过好在许半夏的话还有点分寸,只是要好好想想才体味得到其中的暗讽,自己心里都觉得好笑得很,所以生不起气来,笑道:“你少跟我装傻,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半夏还是笑嘻嘻地道:“可是我很讲道义的,没有落井下石,没趁你说不出话的时候连珠炮似的损你,否则还不郁闷死你。”

高辛夷立刻插话道:“胖子,干得好,唯一遗憾是不应该对他讲道义。”连个爸爸都不称呼。

许半夏当然知道高辛夷为什么这么损她爸,但为免高跃进真的尴尬至恼羞成怒,只得装错愕地道:“不会吧,都说女生外向,你这还没嫁出去呢,就成泼出去的水啦?”

高跃进当然不会把他的尴尬露出来,只是笑道:“她要泼出去也只能随他,我们当父母的一生一世都是欠孩子的。”边说,边严肃地看看高辛夷,高辛夷自然是撇撇嘴,扭过身去不理。“小许啊,春节过后,我想请你们公司的人吃饭,感谢你们在她跷家期间对她的照顾。而且以后看来还得请你继续照顾她。”

想到要请全公司的人吃饭,就不可能不遇到童骁骑,他与高辛夷这两人又都是不善于伪装的,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万一给高跃进看出来,很可能就得棒打鸳鸯了。只得伪作诚恳地道:“高先生,我想这就不要了,辛夷的身份我看还是控制在少数人知道的范围内比较好,否则辛夷有了特殊地位,对她往后开心地融入我们当中有障碍。”

高跃进听了有理,原先女儿进他的公司工作,待遇就像小公主似的,周围的马屁精只会哄着她玩,哄得她开心,哪里还可能学到什么,反而学得飞扬跋扈了。在许半夏公司里,大家都只当她是路边捡来的野猫,她才可能从底层做起,起码逐渐知道做人。便点头对许半夏道:“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我今天喉咙难受,不多说,改天我另外约你出来聊天。辛夷,你以后就跟着小许做事吧,工资问爸爸拿。”

许半夏故意道:“高先生,你不知道野猫是逢父必反的,你不说的话,只要不管着她,她肯定是每天来我这儿报到的,你这一说,她还来不来我就不确定了。野猫,是不是?”许半夏只是不想给高跃进太顺利的感觉,免得被他误会她有什么企图。她当然也想有点企图,最好高跃进能在资金上以后多帮帮她,但想到这么利用兄弟媳妇有点不妥,所以只能忍痛不提这茬。

高跃进却是闻言一惊,许半夏说得没错,辛夷还真是逢父必反的,这要错失了这个机会,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找到这种辛夷喜欢去,又能锻炼她,又不是男人做老板,可能挖空心思先占了他女儿便宜的地方,一时紧张地看向女儿。没想到女儿反而比他还心急,跳着脚道:“死胖子,谁说不来的,我要来你赶都赶不走。”

高跃进这才松了口气,所谓患难见真情,按辛夷的说法,她是在出走的情况下被许半夏捡的,看辛夷这么喜欢跟着许半夏,说明这人以前没慢待他女儿,那知道他女儿的身份后,只有更不会慢待,所以心里很放心把女儿放在许半夏这儿,不过他心里也明白,既然身份已经明了,他少不得得提供许半夏一些什么好处,否则说不过去,人家没义务帮他训练女儿。

一时皆大欢喜。

第十五章

许半夏因为高跃进那句话,以为他在高辛夷初十上班前一定会抽时间单独约见她一下,一方面商量他女儿的培养事宜,一方面提出给予些许合理资助。许半夏觉得只要自己不主动去利用兄弟与兄弟媳妇的感情,至于高跃进自己送上来的好处,那她也不会狷介的拒绝,她会笑纳,不过会对兄弟开诚布公地交待了。

可是一直到正月初九,上班前的最后一天休息,高跃进还没联系她,电话倒是有一个,不过是来确认上班时间,然后关心一下她那些赔钱货开春的行情如何。许半夏疑惑,高跃进究竟是觉得别人为他效劳是理所当然呢,还是猫捉老鼠一般地引而不发,等待她许半夏年轻气盛先发制人,而后他见招拆招以老辣手段后法制人?如果是前者,那也随他了,反正本来对高辛夷好就没图什么,只想帮着兄弟赚个老婆回来。如果是后者,哼哼,许半夏的好胜心此起彼伏,脑子里冒出很多想法。

初十,保姆恢复上班,许半夏又带上漂染跑步,路遇老苏背着她上回装酱肘子给他的双肩包在她前面跑。许半夏眼看距离遥远,只得指使漂染:“漂染,上去咬住老苏。”漂染立刻就像听得懂似的如飞箭般窜出,直扑老苏。清晨马路寂静,漂染虽然跑得轻快,还是被老苏察觉,才一回头,就见漂染和身扑上。漂染现在已经不小,一扑之力非同小可,老苏结结实实地倒退若干步,才一个马步站稳了。见漂染如见胖子,老苏惊喜的倒退回来迎接胖子。“胖子,春节你都没出来跑步啊。”

许半夏有点吃惊,该不会老苏春节几天一直背着背上的东西早上出来等候她吧,又想起初三那天在自家小区门口看见老苏等人那件事,不由问道:“老苏,你这背上的东西是给我的吗?”

老苏很开心地笑道:“是啊,因为我春节要值班,回不去四川老家,我爸妈只好过来我这儿跟我一起过,我弟弟一放假也来了我这儿。我叫我爸妈多做一些腊肉腊肠给你,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可是你春节前到现在,一天都没来露面,我去你们小区门口等都没等到,我估计你是出去旅游了。怎么样,玩得开心吗?”

许半夏这才很内疚地想到,原来那天老苏天寒地冻地等在自家小区门口还真是在等她。“老苏,我今年手头很紧,没出去旅游,以往春节都是在外面过的,今年我选择冬眠,几乎没怎么出来过,也就初三出来一次,还看见你等在小区门口,我还以为你在等谁,没好意思叫你,真很不好意思。我现在已经后悔那天没有叫你了,你不知道这春节十天饿得我够呛,可是四川自制美味腊肠却又等着找我。”反正在老苏面前她一直就不是好东西,跟老苏说话她存的心眼也就只有怎么捉弄老苏,所以初三的事不需隐瞒,照直说来。“老苏,给我闻闻那香味。”

老苏果然不以为忤,转过背微蹲下来给许半夏闻,一边道:“胖子,我怎么初三那天等了那么久就没见你?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许半夏只管把头钻在包里大闻特闻,对老苏的话听而不闻,好一会儿才满足地钻出来,道:“我等下回去就叫保姆做。老苏,真香,你爸妈真好。对了,老苏,给我一个电话,我一个兄弟最近老是身体不好,面黄肌瘦的,我什么时候带他过去你那儿看看,你帮我找个好一点的对症的医生,负责一点的,我就不信病因会查不出来。你报给我号码吧。”一边掏出手机,记录下老苏报出的号码。

老苏看着许半夏的白胖手指在小巧的手机按钮上操作,心里很想把这手拿过来,握在自己的粗黑大掌中,咽了咽口水忍住,自己不去招惹胖子,胖子都会搞得他噎死,这要招惹得她不愉快,还不给胖子揍死?可还是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了一句:“胖子,你父母呢?都没听你说春节和他们一起过。”

许半夏头也不抬地道:“我没父母,我不知有没跟你说起过,我妈是在生我的时候死的。”

老苏一听,还以为许半夏父母双亡,忙歉疚地道:“很抱歉。”

许半夏眼睛一翻,道:“别假惺惺,问一下又没什么。告诉你,我姓许,为了与别的胖子有所区别,你可以叫我许胖子。不许叫我名字中的任何一个字,我最讨厌我的名字。别人随便他们叫,但我的朋友都不行,所以我暂时不跟你说名字。对了,你怎么知道我住那个小区的?”

一听许胖子把他归到朋友堆里,老苏受宠若惊,忙道:“好,我以后还是叫你胖子。我在想你回去的那条路上只有一个小区,虽然有几个门,但我想碰碰运气。胖子,你是不是有车?否则怎么可能你看见我,我没看见你?”

许半夏笑嘻嘻地道:“老苏,说你笨呢,可你有时候又很聪明,可说你聪明呢,我怀疑你又很笨地挨了人家的欺负,大年夜和初一晚上连着值夜班,所以才会初三白天有时间来找我。”

老苏被许半夏说得脸色发红,好半天才道:“你说,人家都是有家有口的,老婆孩子等着他们。我……”

许半夏“呸”地一声,打断老苏的话,“人家有家有口,你就没有?你父母还是老远地从四川赶来的呢,他们特意来看你,你连个年夜饭都不能与他们吃,这算什么鸟道理?人家一家三口天天拱在一起,弄不好还天天吵架,外面彩旗飘飘,怎么到值班时候都那么亲了?就你和父母不亲吗?笨,我被你气死了。”

老苏无奈地看着许胖子翻着眼白不理他,不过他心里又很高兴,胖子这是替他着想呢。许半夏则是不高兴再理老苏,因为她最知道,笨人是无可救药的。但心里却在想,也就只有这种笨人,才会大过年的跑出来等她给她送腊肠。看着老苏背着一袋腊肉腊肠又心软了,再说老苏很负责地把她送到她的小区门口,才把包交给她,一掂,很重,想到这是他爸妈从四川背来,心里更是感动。张开双臂给正在喋喋不休介绍腊肉做法的老苏一个大熊抱,在老苏惊得头发都竖起来的当儿就拎着包离开了。教了她她也学不会,反正保姆知道怎么料理。

可怜的老苏站在原地发了好久的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意思?不过老苏好开心,一天都对所有人春风满面。不过排班的医生一见老苏心情这么好,偷偷多安排他夜班被他发觉的时候,老苏想到胖子爱之深责之切的眼神,第一次大声地理直气壮地说了“不”,别人怎么讲理由都不行,他也不给你解释,不就是不。然后老苏看着排班医生生气离去的身影,得意地想,明天得把这事儿告诉许胖子去。

许半夏不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般温暖的拥抱对老苏造成如此电击一般的影响。因为赵垒的车子已经还给赵垒的司机,她自己的车子目前还没钱去赎,所以早上叫小陈来接她。一个春节休息下来,小陈的脸色虽然还有点苍白,不过精神挺好,也不发热了,许半夏也就不提已经约好老苏的事。

上班第一天,所有的人都到齐,高辛夷与童骁骑两个来晃了晃,随即就不见踪影,许半夏心想,这要是被高跃进知道了的话,拧下她许半夏人头的心都有。

很快,电话就一个个地过来,都是问许半夏什么价出货,许半夏都是一口一个已经卖了,人家又说她价格还没好怎么就卖了,许半夏心想,这话就对了,就等着涨价呢,才不卖。

冯遇已经回来,一个电话把许半夏叫了去,见许半夏开着以前的旧车,好奇地问为什么,许半夏想起来就气,当着冯太太的面就给了他一拳头,“他妈的,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不能去旅游,差点害死我。”便把税务局追缴税款的事说了一遍。

冯遇夫妇听了都笑,冯太太道:“不行的话,我的车先给你用,我反正不大出去,家又近。”

许半夏笑道:“等我这辆车也当了的话,一定问你借。”才说完,听下面车子声响,探头出去一看,居然是裘毕正,“裘总来了。”不过许半夏不对裘毕正置评,尤其对与裘毕正一起下车的郭启东不予置评。还是郭启东开车,这个顺序没错,不过郭启东没再替裘毕正拎包。可见无事献殷勤,非盗即奸,如今郭启东既然撕破脸皮,也就不用再殷勤了。

冯遇只是“嘿嘿”地笑了笑,而冯太太则是说了句“我在里面睡觉,你们不许搓麻将”,便速速钻进办公室附带的小卧室。许半夏知道冯太太讨厌这对貌合神离的合作者,但作为一个商人来说,许半夏做什么都是对钱不对人,裘毕正春节前不肯借钱的事,许半夏只记在心里。

裘总一见许半夏也在,大声打哈哈道:“小许,你这次发财了,春节前进了那么多放着,现在价格都在回升了啊,都说已经比去年年终时候要涨了两百了呢。”郭启东只是与冯遇打了招呼,对许半夏则是视而不见。

许半夏笑笑道:“那不一样,我进的是俄罗斯废钢,本来价格就高,除非今年价格能升到去年十一月份的水平,否则我还是亏本。”

裘总连连道:“会涨的,会涨的,小许你急都不要急,一颗心稳稳放肚子里。冯总啊,我刚刚看见你下面堆了不少原料啊,你也是有先见之明。你这是什么时候进的?我年前来的时候还没见。”

冯遇神色很是得意,他原来只是把钱押在钢厂,等来年提货,后来许半夏与赵垒谈话后把想法告诉了他,他觉得值得冒险,便飞去钢厂火速进了一批,不过没敢多进,怕有个万一。现在,光这材料涨价,已经为他赚了近百万的利润,而且还是纯利。他虽然有点后悔当初没多进,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已经够开心了。所以朗笑着道:“就你那天来以后我想出来的,现在后悔没多进。你们呢?我记得你们没怎么进。”

裘毕正脸上有点不自在,而郭启东则是道:“我们没进,不过我跟钢厂说好的,他们很快就发货给我们。”

冯遇道:“说到发货,我刚刚也在发愁,本来答应我初七发货的,可到今天还没响动,听说这几天钢厂的货都是才下线就装车的,钢板烫得可以烤番薯就出厂了。我明天准备上去催催,别等价格上去了才发给我,本来我可以买一千吨的钱就只够买八百吨了。”

许半夏插嘴道:“我听钢厂的朋友说了,他们先要满足一些大户,就像五矿啊省物资啊之类的,然后才是经常在问他们要货的工厂。不过他们经常一炉轧几种规格,有些规格比较冷门,五矿他们不要,你们看看合适的话,倒是可以捡那个剩头,但你们人得在那边天天蹲着,一见有这种的就抢,否则可能永远没机会。”

冯遇和郭启东对视一眼,都是有点紧张,冯遇对许半夏道:“照你的意思,就是得有人亲自过去了?”

许半夏笑道:“可能还得去个管用的,否则你抢,别人也抢,等你派去的人一个电话回来跟你核实规格要求,那边早被人快手抢了。”

郭启东一想,自己公司里生产什么不生产什么,都是被他牢牢抓在手里的,如果要说管用的人,可能只有他了。不由对冯遇道:“冯总,你得亲自去了吧?”

冯遇点点头,不过想到许半夏对眼前两人都没有好感,不知这话会不会是寻裘郭两人开心,这得等没人的时候问许半夏了,不过这会儿还是帮她把戏演好吧。“小许,你怎么知道这些的?我做了那么多年怎么不知道?”

许半夏笑道:“你们大老板,进去都有业务员接送,不像我进去都是自己从后门摸进去的,连发货单都得我自己送到仓库去。业务员嘴巴都滑得很,你想知道什么得酒灌醉了掏,那些车间工人就不一样了,什么都说,还什么都知道,几次去过混熟了,他们什么都告诉我。”

裘毕正一听有理,急了,道:“阿郭,我们现在生产的料都没有,看来你得赶紧去一趟。唉,春节前进一批就好了。”

大家都知道,他现在与郭启东有芥蒂,所以不便直接埋怨出来,其实这就是在说郭启东决策失误,春节前没有准备。许半夏不吭声,其实明眼人都知道,郭启东不可能春节前进货的,因为他们这个厂的地皮被郭启东这个聪明脑瓜物尽其用,安排得密不透风,简直是螺蛳壳里做道场。阿骑说,到他们厂去,得在外面先倒好车,然后由一个人在车尾指挥着倒进去,否则进去了就很难出来。要是他们也想与冯遇那样进一大批放着,那车间里面可就此路不通了。说起来,郭启东也真是个人才,也不知他是怎么计算的,每天都能保证进的料既不占地方,又保证生产上够用,还能保证把做出的成品及时卖掉,不留在车间占地方。不过这两个人都不是好东西,随他们吵好了。

果然郭启东冷冷地道:“裘总要是找得到一块地方给我堆料,我春节前早就进一大批了。”

裘毕正果然无言以对,噎在那儿。许半夏心想,这还真是的,不懂还是少瞎指挥,否则都是自讨没趣。裘毕正一见没趣,就冲许半夏道:“小许,你那里有没有我们厂里做的规格?”

许半夏摇摇头:“不一样的,做不同产品的。”有也说没有,目前价格全线飘红,许半夏怎么肯轻易卖了。

郭启东轻声对冯遇道:“冯总,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吧?不如一起去?”

冯遇犹豫地看看许半夏,许半夏见此明白,笑嘻嘻地道:“大哥你还没有向阿嫂汇报。你身上有那么多打通关节的现金吗?”

冯遇立刻明白她的话,笑道:“也是,老婆怕我搓麻将老输钱,钞票一直是她捏着,我晚上回去问她拿些钱再走。阿郭,你先走一步,回头我过去找你。”

郭启东听了起身道:“好吧,那我先走一步。回头帮你看看有没有适合你公司的材料。”

冯遇听了开心地道:“这就再好也没有了,你那么内行,有你在,我不去都可以。那我就不留你。”

裘毕正也跟着起身告辞,他心里总觉得有问题,这个许半夏去年底的时候想问他借钱,被他溜走,不知心里多记恨着他,怎么可能说真话?而且看她与冯遇眉来眼去的,一个劲地拉着冯遇慢慢再去,说什么要筹点现金,裘毕正还能不知道冯遇的信用卡里面有多少钱的,所以一看就知道有鬼,上车就对郭启东道:“阿郭,年前我得罪过许胖子,我怀疑她今天寻我开心,你没见她一个劲地阻止冯遇和你一起走?”

郭启东是个懂厂的人,刚才许半夏的话一说,他立刻领会,觉得非常有理,结合市场现状来看,她说的话应该是真话。现在见裘毕正这么一说,又觉得有点怪,是啊,本来冯遇一起去多好,两家合在一起,量也大一些,可以让钢厂重视起来,为什么她反而要阻止?他心里还是觉得值得去,即使许半夏说不值得去,郭启东自己的判断还是值得去。不过裘毕正毕竟是老板,他既然话已出口,要是自己非要坚持着去,未免又撕破一层脸皮,何必呢?便道:“裘总的意思是……”

裘毕正摇摇头,道:“再等几天,许胖子滑得像泥鳅,我又刚开罪过她,女人家气量小,难说她今天是在给我下套子。”

郭启东虽然没有应声,不过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个意思,未必事情就有火烧屁股那么急了,既然裘毕正说不急,他也就跟着不急,看几天再说。最近客运又是高峰,懒得去跟人挤。

许半夏一看两人一走,立刻就对冯遇道:“大哥,今年大家都没有库存,一定是一开工就要大量进料的。现在大家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都还像你一样观望,等一看事情不对,都会赶着过去钢厂催货。我那钢厂的朋友说,今年他们押在手里的定洋特别多,即使光做这些订单,也可以满负荷做上两个月。所以你最好立刻赶去,赶早一天是一天,或者还可以抢些零头。否则等那些观望的人都反应过来,你可能连挤都挤不进去。最好带些礼金去。”

冯遇惊愕地道:“那就是说,你最先说的是真话了?”

许半夏笑嘻嘻地道:“我说的全是真话,就看人怎么理解了。”

冯遇想了想,笑道:“鬼东西,蒙人也没有这么来的。这下打死裘毕正都不会去了。”

许半夏还是笑嘻嘻地无害地道:“零头本来就少,他们公司有的原料又与你这儿重叠,多去一个人,你不是要少吃一口?”

冯遇忍不住地笑:“鬼,实在是诡计多端,等裘毕正反应过来,连骂你都抓不到把柄。”

许半夏只是很开心地笑,并不辩解,反正冯遇的恩报了就是了。

第十六章

代冯太太把冯遇送到机场,冯遇的那辆奥迪A6便归许半夏所有了。许半夏估计冯遇这一去没个一周回不来,人这英明的时候实在没办法,把车去典当了,自然就有更好的车送上来给她开。

回到家里,许半夏干脆取出房地产证,直奔评估中心估价,再找相熟的银行,找朋友帮忙,把房子也押了,做出抵押贷款。因为处处都是熟人,办事麻利得很,估计第二天就可以拿到抵押贷款,所以从银行出来,许半夏便通知小陈,有多少废钢上来就收多少,叫人四面出击收购废钢。现在再从钢厂进材料是排不上号了,只怕是连钱都交不进去,不过不急,东山不亮西山亮,收废钢拿到手上压着也是一样,这会儿的废钢还是春节前的价格,走街串巷收废品人的反应终是稍慢一拍。

回到堆场,童骁骑已经离开,小陈因为许半夏的吩咐开始忙碌。只有野猫高辛夷正在打电话,一见许半夏进来,立刻叫道:“胖子,我爹要见你。”

正好许半夏的手机响,一看是赵垒的,忙对高辛夷道:“等下我过来跟你爹讲。”便走出去接电话。看来父女关系有所好转,不肯叫爸,起码肯叫声爹了。“赵总回来了?”

赵垒道:“昨天回来的,你今晚有没有空?见面吃饭说几句话吧。”

许半夏心想,这倒好,新年新气象,人吃香不少啊,两个大人物争着要约她见面,好有面子。那么见谁呢?原来成了大人物也有做大人物的烦恼。有诗云,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两者皆可抛。整首里面都没有金钱俩字,看来钱是不入流的,人更应该注重爱情。当下毫不犹豫地答:“好啊,那我晚饭有地方了。”心里不知怎的想起老苏的腊肉腊肠,这会儿肚子已经开始有点饿,还真是很想。“赵总看来没事吧?”

赵垒道:“晚上吃饭时候详谈,现在我不方便。”

放下电话回办公室,许半夏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如果没事的话,一个“没”字就说清楚,还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可能还是比较罗嗦。

高辛夷一见许半夏进来,立刻也不管她爸在那头还哇啦哇啦地说什么,就把电话递给许半夏,自己蹦蹦跳跳出去找漂染的兄弟们玩去了。许半夏听高跃进正说着话,忙打断道:“高先生,是我,小许。野猫跑出去玩了。”

高跃进愣了一下,这才道:“哦,小许,你好。是不是因为知道辛夷身份了,你就不安排事情给她?你不用照顾她。”

许半夏笑道:“我没照顾她,再说别人又不知道她是谁,要使唤照样使唤。今天第一天上班,没什么事,明天就忙了。”心里却想,人家该做的早做了,还等你来问?

高跃进道:“好,好,别担心她吃不消。小许,想与你单独谈谈。”

许半夏非常惋惜地道:“不好意思,高先生,今晚已经约了朋友谈点事。不急的话,可不可以改期?”

高跃进笑道:“这样吧,我另外找个时间,定下了就提早几天通知你的秘书高辛夷,挤进你的行事历。”

许半夏一听奇怪,怎么这个高跃进老是寻她开心,便当不知道地笑道:“好啊好啊,这招得问高先生学着点,赶明儿咱把这话当绝活儿亮出去,把人家震得一愣一愣的,当我们也是高先生这样的高人了。”

高跃进本来就是跟许半夏玩玩的,上回说话有趣,这回不知不觉又开上了玩笑。自从位高权重后,人们要么跟他说话很恭敬,要么与他旗鼓相当的人已经没了开小玩笑的兴致,不过黄色段子倒是一个不少。也有女孩子反应快的,却又没有许半夏的见识。只觉得与许半夏说话很轻松愉快,说什么,对方都有清亮诙谐的回音,好玩得很。这会儿被许半夏取笑回来,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笑着道:“好吧,再麻烦你管一下辛夷,叫她早点回家。”便收了线。

许半夏心说,野猫家学渊源,早在家外有了香艳的小窝。但事关兄弟的幸福,怎么也不能说出去。想到这个,忙给童骁骑一个电话,向他通报最新进展。

许半夏历经下车高峰的塞车,艰难地抵达约定饭店的时候,已经迟到。不过等她飞快地赶进去一看,赵垒还没到。也是,她许半夏能遭遇堵车,同样在郊区的赵垒照样也会遭遇堵车,堵车可没外资内资的区别。虽然已经明知赵垒对她的印象大为良好,但此刻还是必须戒骄戒躁,不能拖下哪怕是一分两分。想到赵垒是昨天刚到,一回来不知有多少大事等着他决策,而他却把回来后第二天的晚饭安排为与她许半夏共进,可见她目前的重要性。想到这儿,许半夏心中有丝微妙的愉快感受在胸中弥漫回荡。

足足等了三刻种,期间虽有赵垒两个电话过来交代行踪,许半夏还是等得够呛。原来赵垒并不是塞车,第一个电话来的时候,他还没离开公司。不过许半夏会得替赵垒找理由,忙嘛,谁都有脱不开身的时候,只要预先知道招呼一声就好了。

赵垒来的时候,许半夏正科学地研究菜单,计算着点哪一个菜,才可以保证摄入的脂肪不超标,而又可以充分补充蛋白质。减肥与保持旺盛的体力,这是一对动态的矛盾,不过如果减肥影响到平日的体力,许半夏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暂缓减肥。她节食,但不走极端。

“小许,研究出什么菜?今天点菜就归你了。”许半夏闻言抬头一看,见赵垒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她的对面。“不好意思,刚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大客户过来,我不能不和他寒暄一会儿再把他交给副总去陪。”

许半夏立刻从这话中听出今天赵垒所要谈话的严重性,不过还没等她说话,点菜的小姐已经盈盈而来,细声细语地问可不可以点菜了,许半夏把菜单交给赵垒,“赵总吃什么?”但赵垒只说随便,许半夏就按自己的研究成果点了几色。小姐例行公事地最后问一句主食吃什么,许半夏看向赵垒,“赵总,我晚上不吃主食,怕淀粉太高,不过这儿的鸡汤青菜面疙瘩味道很好,你是不是来一个?”

赵垒点头道:“就这个吧。”随即做了个手势,很潇洒,点菜的小姑娘立刻心领神会地走了,许半夏后来回家后照着练了几把,发现怎么也练不出赵垒的那种感觉。“怎么样,这几天看着涨价,心里感觉很好吧?”

许半夏笑嘻嘻地道:“咱们也算是经过风雨的人,涨这么一点点还不是很放在眼里。最近我看见废钢市场还没启动,就筹了点钱进废钢,准备追涨。”许半夏怀疑赵垒要说很私人的话,否则不会这么急地想见她。但他的地位与许半夏相差悬殊,高出太多,一下对她许半夏推心置腹可能有心理障碍,不如由她许半夏主动一点,先说出自己最近的打算和行动,给赵垒心理减负。她许半夏不过是个小商人,要什么身段面子,随时都可以自己先出手踩自己几脚。

赵垒听了微笑道:“有见识,但你还哪来的钱?”

许半夏笑道:“我把两处房子抵押了,我算了下,即使是现在进了立马转手就出,赚头拿来付抵押贷款利息还是绰绰有余,何况我很看好未来的价格走势。”

赵垒听了点头,深刻地,比春节前许半夏冒险筹钱串材押货过年的那一次还要深刻地感受到,这个许半夏赌性不小,换种角度说,她的魄力超常。春节前那阵,赵垒虽然支持许半夏屯货,可还只是劝她部分屯货,先套出一点现金或者可以寻找其他活路,可被许半夏拒绝。虽然事不关己,赵垒还是可以感受得到许半夏所承受的巨大心理压力。要换作是他的话,这会儿是绝对不会再孤注一掷,抵押了房屋,可以说是倾家荡产地再行杀入战场,再取几分险过剃头的利润。可这个许半夏做了,还满脸的满不在乎,赵垒这时候真不知该如何评价许半夏,是莽撞?还是胆大心细?如果是前者,那他得修改今天此行的打算了,如果是后者,那真是捡到一块宝。只是究竟是前者还是后者,须得在饭桌上好好弄清楚了。

所以赵垒非常直接地道:“哦,说说看,你是怎么算的。”

许半夏倒是有点吃惊,不过既然赵垒都开口了,她没有推却不算给他看的道理,便从包里拿出一本便笺,一边说出各个环节目前的价格,一边顺手就在纸上写出流程图,算出最终的毛利,然后撕下那张纸交给赵垒。对于许半夏把那些价格的零头都说得那么清楚,赵垒还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因为他自己也记得很清楚,这是吃饭的本事。但对于许半夏不用计算机,随口就把那些价格加加减减,得出一个准确的数字,这个本事赵垒有点佩服了。有这种本事的人,随时都可以对市场上的价格产生反应,敏感程度一定可以超过寻常人。赵垒足足对着那张纸好好看了一小会儿,才在心里确定,许半夏抵押房子进废钢的决策没错。

至此,赵垒已经明白,许半夏这个人与他往日见过的那些小商人有点区别,她不是那种跟风或只是利用某种特殊社会关系做生意的人,这个人做生意,主要靠的是精确的计算和锐利的眼光。许半夏是个人才,应该抓住她为我所用。赵垒微笑地把纸撕了,放进烟灰缸,道:“小许,这一手算计着实高明。”

许半夏笑道:“算了也白算,资金不够,手脚给捆住了,施展不开。好不容易这回利用一下老宋公司的钱给自己弄一票大的,又搞得这么狼狈,真是的。赵总别夸我了。”

赵垒笑了笑,可不是。但也就这种情况下才能够考验一个人化不利为有利,扭转乾坤的能力。“除了进废钢的打算外,最近还有什么长远的打算?”

许半夏道:“有,想把我堆场附近的地都买下来,趁施工队围海造堤的时候,修个可以停靠万吨船的码头,这样的话,以后可以跟银行谈贷款了。不过这得与老宋谈谈,最好还是可以继续用去年进俄罗斯废钢的方式操作今年的生意,否则我那一点钱还不够分两个地方使。如果赵总你在以后的操作中继续支持我的话,倒是没什么问题了。”

赵垒自然知道他的支持是什么,就跟上回在北方时候的许诺差不多。“但是,小许,你有没有考虑过,最近那些码头的生意都不好做?你要做码头的话,不会去承包一个吗?”

许半夏笑道:“这话去年夏天在杭州开订货会的时候,我也与冯总说过,那时是冯总提议我吃下那块地造码头,我觉得不行。后来回家考虑了几天,觉得这个注意不错。如果我继续借用老宋公司的资金这么操作下去的话,我自己的量首先就很大,然后老宋既然在这儿设了分公司,他们的量也不会小,我很不好意思地把赵总你们公司的量也算了进去。这么一算的话,我看亏本应该不会亏了。这还是第一层考虑。第二层考虑是我准备发展工厂,我既然没有充足的资金,所以只能一步一步来,先把配套的设施造起来,运转起来,先开始赚钱,然后再发展高深的。虽然我目前还没有看准究竟是上哪一行,但码头配套对于我这么合适的地理位置而言,不上简直是没有道理。先不说以后究竟能不能上合适的工厂,起码对现阶段而言,堆场有个码头配着,做生意可以活络很多,资金借贷也可以又多一条银行的渠道,没什么不好的。”

赵垒非常认真的,字斟句酌地听完许半夏的话,心里直呼高手。因为围海造堤在前,所以许半夏建造码头的费用可以减少很多,否则那条长长的引桥无论在建造上和以后的运转成本上,都是笔不小的费用。而且,赵垒又为许半夏心中那幅宏伟蓝图倾倒,看不出,她会有如此深远的打算,无论许半夏以后能不能实现她今天口中所说的打算,她目前走的每一步应该说都是脚踏实地,正确非常,码头的建设,如她所言,是条很好的路子。没想到这个平日里笑嘻嘻的女人,其实是个如此深谋远虑的人。以前看轻她了。

至此,赵垒对许半夏的态度已不再似从前那般居高临下,开始把她看作是一个有点危险的,或许难以操控的,但显然很有信誉的合作者。只是怎么合作呢?摆在许半夏面前的是两条赚钱的路,一条是进口废钢做串材,一条是很长远的工厂之路。前者,自己是可以掌控的,而后者……赵垒没有把握,他拿着投资人这么雄厚的资金做工厂,也是感觉非常困难,何况是许半夏如今还没什么规模,连自己住的房子都要抵押出去。蓝图是好蓝图,但还画在图上,什么时候实现,还是个未知数。所以赵垒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前者。但是这话不便说出口,只有诱导许半夏自己说出来。

“小许,这么做的话,你未来的资金可能还会非常紧张。老宋那里虽然可以像年前那样操作,但你的自有资金,不可能不投入一部分,你自有资金的比例如果太少,像年前这种风险出现的话,可能会没年前那次那么顺利地度过了。我的公司只要我还控制着的话,没问题,可以一直做你的后盾。但这都是从钢材市场平稳的角度考虑的,最怕有个低谷。”

许半夏道:“也别怕,这回该吃的苦头全吃足了,再也不可能有比年前那么倒霉的霉运。不过钢材市场受国家调控影响很大,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又有个反复,如赵总所说,小心一点,自己资金所占比重大一点总是没错的。好在码头的基建不是一次性投一笔钱进去,可以细水长流,从每次的利润里面抽一部分进去。不过买地要花掉不少的钱,而且只能批发不能零售,这点是我现在最头痛的。赵总,如果你相信我的话,不如你年前借给我的五十万就交给我操作俄罗斯的钢材,以后的利润,我每做一笔,跟你清一次帐。”

许半夏心里非常清楚,俄罗斯的废钢串材生意要继续做下去的话,想要做大做强,那是绝对不能离开资金充足需求量又大的赵垒的支持。如果单是靠朋友关系的维系,那不是长久之计,只有让他也分享一部分利益,才可以永远地拴住他。

两个人各有所图,却又殊途同归,为了一个共同的利益,终于走到了一起。赵垒听许半夏这么提出,心里吁了口气,那就这么办了。微笑道:“是个好主意,否则我的钱存在银行里的话,也是没用。不如,我把交给阿郭运作的两百万左右也拿出来。这些钱我借给他们公司,春节前缴进钢厂押着,等今年一转出来,我就交给你运作吧。”

许半夏想,这么算来,赵垒起码手头有两百万,可他工资哪有那么高的,可见也不是雪白的小绵羊。如果两百五十万进来的话,那以后做起来又可以顺当许多。忙道:“赵总,那就太好了,有你的资金进来帮我共同承担风险,而且从此以后我又多了个可以商量的人,我现在心里就觉得踏实许多。”

赵垒当然不会说他是因为看好开春后市场会一路走强,知道这是一本万利的生意,所以才参与进来,只是道:“我不便出面,以后具体的操作全都得交给你,你多跑跑。我也就只能提供你进货和资金上的支持。我们以后风险共担,利益共享。”因为大家都熟悉市场价格,而且许半夏又明确说明一次一结算,所以赵垒大致可以掌握每次利润的多少,大家都不用再费口舌明确细节,只要第一次操作后看许半夏结算,看她会给出什么回报。

要换了别人,即使是冯遇,许半夏也未必愿意给他插手这么一票好生意,可是赵垒不同,除了赵垒的身份外,许半夏就是愿意与他合作,让他分一杯羹。因此很愉快地道:“好吧,就这么定,看我们下回的合作吧。赵总,问你借钱的是裘总的公司,还是郭总的公司?”

赵垒微笑道:“阿郭的公司目前还用不到那么多资金。是裘总的公司。他们一直上基建,上新设备,资金一直很紧张。”

许半夏“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裘总的公司。郭总是个管工厂的人才,他们的资金一直运转得非常紧凑。”许半夏想到今天涮了裘毕正一道,不知道他们会不会进圈套,真的就不去钢厂了,要如此的话,那赵垒的钱也得押在里面了,也就是说,自己可以运用的资金就要晚一步到手了。 没想到这回聪明反被聪明误。只得从赵垒这边入手了,“赵总最近有没有派人去工厂催货?”

赵垒道:“不用,我们是大客户,一向优先供应。第一批昨天已经装运。不过我也听说今年的供应很紧张,看来你春节前紧着提货还是正确的。”

许半夏点头道:“对了,我怎么能忘记去年夏天订货会上面,你还坐在人家老总的身边,风度翩翩,气度不凡,伍建设看得郁闷至死。像你们这种需求稳定需求量又大的工厂,钢厂看见你们是最亲的。不过我今天早上遇见过郭总,他们好像还没意识到市场的紧张,还想观望一阵。本来我也懒得管他们的,现在赵总你说你的钱也在里面,这个问题就严重了,赵总你还是与郭总打个招呼吧。”心里直叹气,唉,便宜了裘毕正。早知如此,还不如今早由自己送他们一个人情。

赵垒点头。两个人吃饭也不用怎么敬酒,一瓶红酒,各自由着自己喝。赵垒觉得这一点上,许半夏一点都不像个女孩子,太爽快。女人少了点扭捏,多少也是少了点味道的意思。不过这会儿两人的合作商谈成功,赵垒心中畅快,便举起酒瓶,亲自把许半夏的酒杯也斟满了,才道:“小许,很高兴,希望我们以后能够合作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