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区别么?”

李萌恨铁不成钢地说:“你不觉得这两者的共同点,是都容易发展成奸/情么?前者相爱相杀,后者顺水推舟!”

傅薇对李萌的八卦态势一向呈投降状态,而她只想兢兢业业工作。关于祁叙的种种,她都不想了解。既然他已经把她从他的世界剔除出了门外,她又哪里来的立场关心这些?

李萌像是不达目的决不罢休似的,忿忿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我刚进主编室里交策划,听见金礼恩又打电话来找主编。刚挂了电话主编就问我说附件有什么比较好的餐厅,还让我帮忙订…八成是勾搭上了!”

傅薇对她嗤之以鼻,摇了摇头就重新面向电脑屏幕。

手指搁上键盘,却半天敲不下去一个字。大脑里好像有一根敏感的神经,在不断地占据着她的意识。所以…在一个不恰当的时候,一个不恰当的时机,她还是得到了一个不恰当的答案。

傅薇暗自握起了手指。如果他们之间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那么她对他是兄妹之情,还是其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又有什么用呢?

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起,一个陌生号码的短信,要她七点出现在翡冷。一种通知式的口吻,夸张的中英法结合的句子让她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落款是:…简姨?

※※※

翡冷是米其林三星主厨的私人餐厅,以艺术格调著称。舒缓的提琴和开放式的布局让人纵情于夜色美酒,傅薇的步子在这种环境下却愈显沉重。

她和祁叙冷战了好几天,倒是忘了简姨之前就说过要回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长辈的面子,她不能不给。可是简姨请客,祁叙不可能不出现吧?

果然,一见到那个清隽又陌生的身影,她的脚步不由自主地一顿。倒是简素眼尖,一见她就拥抱上来,一个法式的亲吻礼。傅薇眼睛的余光落在祁叙身上,连跟简素打起招呼来都显得有些拘谨。

“怎么啦,不想见到我这个老婆子啊?”简素嗔怒地看着她。

傅薇哪里敢惹这位老顽童,连忙撑起一个笑:“哪有,简姨越来越年轻。我和…我和哥哥都很想你。”

这句话一出,那边一张冰块脸顿时又寒气外放了几分,似乎要把面前一杯红酒盯得结冰才甘心。

傅薇干咳了一声,磨磨蹭蹭地在祁叙身边落座。

一顿饭吃得还算高兴,大多是简素讲着在法国的见闻,有时数落数落这两位小朋友没有良心,居然都没有飞过去看她。

祁叙全程冷着一张脸,倒是傅薇还在习惯性地圆场面,笑着说:“我可是工薪阶层,付不起机票钱。”

简素一听,板了脸,用手里的叉子不顾礼仪地指了指祁叙,装作严肃地训道:“自己妹妹都敢饿着?要我说啊,我们家薇薇平时照顾你都够辛苦了,就凭这都得发奖金。”

祁叙不自在地咳了声,有意无意往傅薇那里看了一眼。

傅薇像是触到电似的,猛地往另一边一扭头。

简素总算嗅出了一丝火药味,狐疑地在他们俩身上打转:“怎么啦,闹别扭了?”看他们两个一脸尴尬,她放下刀叉往后一倚,作出审讯的姿态,单单看着祁叙,“薇薇这种脾气都能吵起来,你又哪里惹着人家了?今天晚上回家好好跟人家道个歉。”

对面两位的脸色却更加难看了。

傅薇准备着秘而不发,谁知祁叙抿了抿唇,冷然道:“她现在不住在家里。”

简素的脸色登时变了:“闹成这样你还摆脸色?”她冷起脸,像个教导主任似的教训他,“等会吃完就去接你妹妹回家。”斩钉截铁。

“简姨…”傅薇刚想开口,这件事怎么说也是她的错居多,自己的任性却让祁叙背着罪名,她过意不去。解释的话还没出口,却被简素一记锋利的眼刀给杀了回去。

出人意料地,祁叙居然没有说话。

简素快刀斩乱麻地解决了一桩事,心情大佳,风云变幻的脸色总算又风和日丽起来,笑吟吟地看着傅薇:“你呀,也老大不小了。别老待在家里受你哥的气。”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条子,上面写了餐厅地址和时间,“喏,简姨上回跟你说的那个对象。简姨把关过了,相貌人品都不错,跟你年纪也合适,就是工作忙了点。你明天去看看…哎,等你嫁出去了,让你哥一个人摆谱去。”说完还得意地瞟了眼祁叙。

祁叙是她看着长大的。他妈妈刚生下他的时候,她就说,她要生出个女孩子,就跟他们家订亲。结果是,祁叙这孩子越长越不讨喜,脾气臭得谁都受不了,把闺女嫁给他还不心疼死。

讽刺的是,当年的闺蜜如今已经去世七年。物是人非,她又一直没有子女,就把祁叙和傅薇当自家的儿女疼。

傅薇张了张口想拒绝,却也不好拂了简素的面子。再说…她想到了个别样的地方去,怄气似的给自己鼓了鼓劲,接过了那张纸条,心虚地笑:“嗯…正巧我明天有空。”

“没空也得去!”简素笑着喝了口红酒,看她乖巧的样子高兴得很。

吃完饭已近九点,简姨刚刚回国还有别处的聚会,把傅薇交给祁叙就匆匆离开了。只留下两个人在马路边尴尬冷场。

气氛一时跌到零度。傅薇静立许久,转身想走,身后那人却把她叫住,凉凉地瞅着她:“我帮你去拿行李。”

“没关系。”她淡然地向他笑了笑,“简姨那边我会解释。”

“太麻烦。”祁叙显得有些不耐烦,走在前面开路,“先搬回来。”

“…”她一时语塞,呆站在原地,祁叙已经取了车慢速在她身边停下。

傅薇出来得急,行李简单,到了地方之后没一会儿就收拾完毕,驶上了回清合区的路。她一路无言,安静地看着车窗外单调后退的风景,刻意逃避着和他的对话。

用不用跟付其誉打一声招呼呢?就这样突然走了。她努力在心里想着些其他的东西,尽量分散着注意力。

这种努力显然徒劳无功,无论如何,车里凝固的气氛都会让她觉得不安,觉得压抑得快喘不过气,像一条渴水的鱼,躺在干涸的河床上。在窒息之前,她终于还是打破了寂静:“你不用这样迁就我。”她说,“等简姨走了,我会自己搬出去的。”她知道他的气还没有消,却居然还在奢望他能对她的自暴自弃有一点点的挽留。

祁叙默然无言。

不该有的怨气在心口漂游不定。她赌气似地许诺道:“反正你已经接过了,就当走个形式。明天我就可以自己搬出去,简姨怪不到你头上。”

他却忽略了这个问题,淡淡问:“你明天不是要去相亲?”好像只是随口一提。

“…是。”她刚刚张牙舞爪起来的怒气一下子被他打散,竟然有些发慌。

祁叙依旧专心开着车,目不斜视地发号施令:“我跟你一起去。”

“…哪有哥哥陪着去相亲的!”傅薇被他激得转过身去质问他,却发现他的侧影冷淡地沉默着,好像对哪里有所不满。

又是称呼问题?她一下子泄了气,装作平静地一笑:“我知道了。”她说,“如果你没有办法原谅我,也没有关系。是我没有尽到养女的义务,我不会逼你来宽恕什么。反正…”

反正,她早就习惯,被不在乎。

“没有。”低沉的声音混着迷蒙的夜色传来,居然有片刻幻觉似的温柔,“我没有说过这种话。”

作者有话要说:

带来一个不知是好是坏的消息。

本文将于12月30日,也就是明天入V,顺V不倒,当天中午会送上三更!

全文不长,20万出头就会完结,投喂给作者菌几只肉包子就能买完啦-v-

感谢大家一路走来的支持和陪伴,你们的留言是我写下去的动力么么哒~\(≧▽≦)/~

第一次顺V好忐忑,会追下去的亲们能留个言吱一声莫QAQ,让谈谈知道乃们还在~T T

至于因为各种原因停在这里的亲们,也冒个泡吧!江湖再见撒~有朝一日谈谈一定会写出让你们觉得值得看的文的~╭(╯3╰)╮么么哒,也感谢你们的陪伴:)

第二十七章 因为是你

一路沉默。傅薇悲哀地发现,她居然没有勇气主动去探询他话里的意义。祁叙看起来丝毫不想解释,一直到家里帮她把行李放下,就进了浴室。她对他一回家就爱洗澡的习惯喑然无言,默默回了自己的卧室。两个人重新住在了同一个屋檐下,却没有任何对话。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连主动跟他说一句话,都会觉得尴尬。过去八年里的相处,都好像被倒带清空了一样。

只有第二天依旧一如往常。

傅薇起了个大早避开祁叙出现的时间,七点多就出现在公司里。祁叙一整天都没有出现,据消息灵通的李萌说是有饭局,还带有暧昧意味地特地跟她提了一句:“金礼恩也在场哦…”

傅薇无奈地用文件夹把她闪闪发光的小眼神挡了回去:“对上司私人生活的关心要有个度,萌萌。”

“知道啦。”李萌摘下面前的文件夹,向她吐了吐舌头,“遵命,上司家属~”

傅薇无话可讲,摇了摇头看着空白一片的网页。

…所以他跟金礼恩,是真的开始发展了?这种私人饭局,不像是以前的祁叙会亲自参加的场合。

下班后,承诺要跟她一起前往的人杳无音讯,傅薇也没闲心特地联系他,自己打了个车去简姨写好的地址。她到得很早,在街上逛了半个小时,才掐着不早不晚的点进了餐厅。

本来就只是来走个过场,傅薇不想表现得有多上心。

没想到对方却已经来了。傅薇看了一眼字条上写着的桌号,确认没有错,才走了回去。对方正在低头看菜单,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似的,在她靠近的瞬间抬起了头。空气像是凝固了,把她抬起想要打招呼的手冻结在当空。

“…是你?”

靠窗的位置,剔透的一面玻璃墙,宋子缺在脸在黄昏的阳光下显得干净明澈,见到她也是一愣。他回神得比她要早一些,很快就笑着跟她打招呼:“没想到是你。简女士的惊喜真是让人大吃一惊。”

有惊无喜。

傅薇笑容尴尬,束手束脚地坐了下来,后悔自己忽略了邮件里简姨发来的照片。那么他…也是没有关心对方是谁,就来了吗?

“真是一如既往地狠心。”宋子缺倒是笑得很真诚,带了几分自嘲:“转来转去都是你。我真该考虑去看一看面相,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太多。”

“这样也好。”傅薇被他开门见山地把话摊开,反而从容了些,“本来就是个形式。和熟人一起吃个饭,更加自在一点。”

“和我一起吃饭,很自在?”很刻意的问句。

他真是不放过每个让她难堪的机会。

傅薇淡淡一笑:“大概吧。比陌生人好一点。”

宋子缺大约自觉无趣,向后仰了仰,没有了方才剑拔弩张的姿态,轻松地一笑:“上一次之后,我还以为你至少会联系一下我。”

“李萌一直有跟我说你的事情。”傅薇喝了口桌上的柠檬水,静静地说,“看起来你们玩得很开心…像以前你和尧尧一样。”

席间安静下来。一顿饭吃得两人都沉默,傅薇看着渐渐暗沉的天色,思考等会回去要怎么面对祁叙。

宋子缺的眼神突然变了变,像是嘲讽似的一笑,又化成极为平和的语气:“你知道尧尧本来,是要订婚的么?”

“…嗯。”傅薇回过神,点了点头。话题骤然转换,让她觉得有些突兀。

“其实都是假的。”他突然说。

傅薇不清楚他为什么忽然在她面前聊起尧尧,显然这并不是一个适合关心八卦的场合,尤其…是对一个已经过世的人。她轻轻皱起眉头,说道:“为什么突然提这个?”

“因为,她本来要订婚的人是我。”宋子缺笑了笑,“我们两年里一直有联系,最后是她想出了这个办法,让我用这种身份重新出现在你的视线里。”

傅薇吃惊地看着他:“…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她说,感情是相对的。我放不下你,你却能够轻而易举地忘记我的存在。这听起来不符合常理。”宋子缺无所谓般地耸了耸肩,“她说她了解的那个傅薇,总是能优秀地抑制自己的感情,以至于连自己都发现不了。”

他难得不带任何攻击性地看向她的眼睛:“我居然相信了她。相信你只有在被外物刺激的情况下,才会看清自己的内心。我居然,还对你抱有这种微乎其微的信心。”

傅薇若有所思地默然片刻,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也许她…没有说错。”

宋子缺有一瞬间的震惊,她的眼神那么认真,传递出她说出这句话时的真诚。这种真诚让他出现某种一直期待,却一直不敢触碰的幻觉。命运真是很讽刺。他好不容易决定走出这么多年以来的执著,去试着接纳一个新的人,却兜兜转转又遇到了她。

也许这是种暗示?一种,神性的暗示。

他放下了戒备,用多年以前才会有的神情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如果现在,我收回当年的那句话,还来不来得及?”这样的天真,不掺一丝杂质。或许会成为他对过去的遗憾作出的最后一次尝试。

时间仿佛静止。

如果现在,这个一无所有的你,依然被人在意,你还愿不愿意,回到他的身边?傅薇。

※※※

回家时月已升空。

许久没有在湖边漫步回家,不过是离开了几天而已,她居然已经有些怀念这里。可是…明天还是要离开。傅薇打定了主意,已经和付其誉说好,第二天就再次搬过去。

走的时候匆匆忙忙,连钥匙也没有还。她熟门熟路地打开门,客厅里却漆黑一片。整栋房子好像空无一人,她像是最后一次走过这十几级的楼梯,像是最后一次作为主人出现,走得很慢。

二楼的书房却亮着灯。

门没有关,隐隐约约的灯光和里面微弱的些微响动像是有某种蛊惑力。身体不由自主地,悄声无息地靠近,等回过神来,人已经静静站在了书房门口。

“回来了?”听不出感情的声音,在她想要离开的瞬间响起。

她在心里滚过几遍熟练的借口,刚一抬头,却发现他的额头上贴了个冰袋。眉心立刻叠了几叠:“…你发烧了?”

祁叙转过身,右手的手肘抵在书桌上,没事人一样地看着她:“傅小姐,在你对奇怪的陌生男人卖笑的时候,你的哥哥正在与病魔做斗争。”依旧是那个,淡漠峻冷,又有点幼稚的表情。

“…”她对他态度的突然转变习惯不过来,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对待他。看在他是病号的份上,傅薇深吸一口气,千言万语到嘴边却变成了:“…量过体温没有?”

祁叙挑了挑眉,回过身继续旁若无人地在纸上划着什么,仿佛已经交代完了公事,又浸入了自己的世界中去。金属的钢笔笔尖唰唰划过纸页,发出节奏有序的摩擦声,一如他的语调般干净利落:“没有。”

傅薇简直要被他气死,放任他不管的冲动不断冒上来,又被身体里那个不知哪里来的空洞给吞没。她思想斗争了许久,最终还是疾步走过去,夺过他手里的Pelikan M1000,抢过冰袋,把他推去了卧室。

祁叙难得乖乖顺着她的动作躺好,任她把床尾的毯子抱来盖在他身上。塞严实了之后又觉得不满意:“你这几天就盖这个睡的,不开空调?难怪要感冒,入春没有供暖了你知不知道?”

哪有人夜里几度的天还盖这么薄一条毯子!傅薇回头就去自己卧室的壁橱里抱来一床棉被,牢牢把他裹了一圈。

祁叙寒着脸埋在被子里,冷冷看她:“全是女人的体香。”

傅薇正认真给他换上一个新的冰袋,对他这句嫌弃的话咬了咬牙,还是忍了下来,草草摸了摸他额头,板着脸凉声道:“会不会凉得头疼?”冰袋这东西用多了也有损害。

“会。”

“那怎么办?”傅薇移动冰袋的动作一顿,皱眉看他。

祁叙安静看着她,一声不吭。

傅薇撇了撇嘴,把冰袋往他额上一扣:“那就敷着吧。”

“…”

没有消火的虎皮猫小姐怄气的样子真是不可爱。

傅薇冷冷淡淡地扔下两板退烧药给他服下,就不管他死活地回了自己的卧室。她究竟为什么还要照顾他?!傅薇盖上被子关掉灯,在黑暗里气鼓鼓地睁着眼睛。不知是在气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的祁叙,还是在气依然狠不下心的她自己。

辗转反侧了半个钟头。她居然睡出了一身冷汗,烦躁地坐起了身。依那个混蛋的睡相,这个时间她给他裹的被子估计已经悉数阵亡。

面对个生活自理能力九级残障的人真是闹心!

傅薇气呼呼地穿上拖鞋,披上件外套轻声转去了隔壁。祁叙果然已经滚到了床沿。他的睡眠向来很浅,只有在生病的时候靠着感冒药的药效才容易入眠一些。此刻那张平时没有一点颜色的俊彦微微泛红,连在梦中都是眉间紧锁的样子。

立在门口的某人翻了个白眼,终于还是看不下去地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被子,在他床沿坐下,监督着他差得离谱的睡相。

※※※

“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