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表白气氛,她一句话就岔到了别的方向,秦深无奈:“我跑了两趟,是你喜欢的风格。之前你玩微博不是经常拿3dmax装修图给我看么,有一回说特别喜欢一个瑞士设计师的装修风格,就请他操刀了。”

何有时总算猜到了他要说的是什么意思。戒指早就送了,房子在她名下,手里股权分割,他还这么郑重地提到了家庭和孩子,想要说什么几乎不言而喻。

怕自己笑得太傻,有时抿着唇矜持了些:“那你的意思是…?”

“我只是想说,关于你,我的每个决定都是慎重考虑过的。”

秦深撑在她身侧,沿着她脖颈上的细汗吻上来,本是为了把有时撩|拨得不能理智思考,可他自己却最先动情,每一声低低的喘仿佛都是为了诱着有时答应。

“所以。”

“嫁给我,好不好?”

第60章 番外一

四月, 何有时以“准儿媳”的身份,去拜访了秦家的祖宅。

来之前她做好了各种心理准备,什么“秦爷爷不待见秦妈妈, 连带着不待见秦深”、“秦爷爷先后三任妻子, 现任奶奶不是原配, 进门不能随便喊奶奶”…

连该说什么都在心里打了个腹稿。

她过去两年深居简出,除了爸妈, 别的亲戚往来很少,这会儿一想到要见陌生长辈,有时怵得厉害。

——何况,她的腿还没有大好。

心愈发往下沉了沉。

走路时候还看不太明显,顶多是走得慢一些, 只是坐下的时候要悠着劲儿坐。至于跑跑跳跳什么的,安格斯医生说了, 起码还得三个月。

何有时摸摸手边的礼品袋,礼物是她精心准备的, 却还是怵。

脚下的按摩垫低频震动着,微微有些响动。她这腿久坐会腿肿, 总弯着也会肿,车后座是秦深让人改装过的, 位置加宽了些,方便她伸腿, 还在她脚下摆了个按摩垫, 这样子坐要舒服多了。

“在想什么?”

秦深揽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 把人捞怀里。

何有时转过脸,跟小学生背课文似的认认真真背,还得注意声音表情:“爷爷好,我是秦深的女朋友,今天来拜访您。我叫何有时,有时候的那个‘有时’,今年二十六…”

秦深还没说什么,前头的司机噗得笑了:“没事,何小姐不用紧张,老爷子脾气可好。这些时喜欢听评书了,你要是会评书就给他来一段,比什么自我介绍都管用。”

敢情这还是秦家的司机,何有时不敢吱声了,抓着秦深的手指瞎捏,蹭了他一手汗。犹豫一会儿,手机上搜评书去了。

视频刚点开,就被秦深丢开:“咱不看这个。”

秦深捉起她的手落了个吻,跟狼亲自己的小媳妇似的,舍不得用力气。一边低声安抚:“别怕,就跟爷爷见个面就好了,他人没你想的那么凶,就是爱给小辈讲大道理。你要是紧张,咱们就早点回家。”

有时更紧张了。

秦家是a市赫赫有名的地产商,老爷子当年下海经商那时候发了家,先后做过零售,捣腾过家具,卖过医疗器械,最后瞄准了房地产这一行,一投一个准。此后多年顺风顺水,没栽过跟头。

有时想不出来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她对秦深工作上的事最多的了解就是大盘了——在他耳濡目染之下,勉强能看懂一点。

秦家老宅周围一片私宅,没有有时想得那么夸张,这片地方是几十年前郊区规划那时候建起来的,老头子不爱挪窝,一住就是几十年。后来翻新过,却到底比不上新式建筑的风格,乍一眼看上去还有点年代感。

“有时到了呀。”

他们到的不是最早的,秦爸爸已经来了,面容温和,带着妻子跟她打了个招呼。

进门的时候,老头子正坐在沙发上看广告,眯着眼睛听得聚精会神。

他已经八十多岁了,听力不太好,电视声音开得老大,主持人扯着嗓门喊什么“好消息!好消息!不要2999!不要1999!只要999!”

何有时瞄了一眼,笑了——卖保健品的。

就那种地方电视台动辄滚动半个钟头的那种保健品广告,真假叵测。

趁着秦家父子跟老头问好的功夫,秦夫人小声跟有时提了个醒儿:“老爷子就喜欢买这些,什么养生大米养生茶养生酒,锅碗瓢盆吃喝穿用什么都要养生的,一买一车,给我们各家挨着发。你也别跟他说什么靠谱不靠谱,等他买完了,家里自会有人给他换成真养生的。”

何有时笑眯眯点头,再看沙发上这头发花白的老人,顿时多了许多亲切感。这老爷爷仿佛就一下子从神坛上落下来了,比她想象中那个地产大佬要鲜活多了。

三言两语寒暄完,秦爸爸说:“爸,咱家有喜事了。”

秦爷爷从广告上艰难地挪开视线,看他一眼,又分别看了秦深、有时一眼,咧嘴直笑:“怀上啦?上回不是来报过喜了?这是要生啦?”

何有时:“…”

旁边的老太太拍拍他,小声提醒:“这是老四家的,人姑娘头回上门,前半月怀上的那个是老二家的。”

“哦哦。”秦爷爷拊掌笑道:“年纪大了记性差,这是谁家姑娘呀?”

何有时规规矩矩做完了自我介绍,接了个大红包当见面礼,心里却是有点难过的。

怎么说秦先生也是他的亲孙子,这当爷爷的,连孙子长什么样儿都没记清楚,想也知道秦深这些年过的是怎么样的日子。

肯定是没人疼没人爱的,像刚见面那时候,秦先生吃住都是一个人,轻易不说话,私人电话里只存着七个号码,助理司机占了仨。

她想得太多,也太远,听到老人家问话,忙收回了心神来。司机说老爷子最近喜欢听评书,评书她不太会,可怎么说也是播音主持系毕业的高材生,重度网瘾患者,说个段子哄老人开心还是不在话下的。

晌午吃完饭,老爷子去睡觉了,秦爸爸把人带到书房跟她说话。

“有时呀,最近爸爸忙,没去看你俩,腿养得怎么样啦?”

“还在复健呢。”

有时来回走了几步给他看,以前明显的高低腿看不出来的,但两年来的习惯改不了,走得很慢,心里却是安定的。

放以前要是这么被人盯着看,她会浑身僵硬手脚发软,此时却没有。她也不记得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出心理困境的了,兴许是从头回与秦爸爸见面那次开始,就没有受过异样的眼光;又或者是因为清楚秦先生的心意,因为他坚定,不在意旁人眼光,连带着她也坚定了。

“复健得挺好。”秦爸爸笑了:“前几天去看一个老朋友,在他那儿买了一套按摩椅,说是术后复健专用的,改天给你送过去。”

有时也不推辞,乖乖谢过了。

聊着聊着,又提起两人婚事。秦爸爸让他俩自己拿主意就好,秦深听有时的,有时听他的,唯一的想法就是请柬别发太多。

小两口情意绵绵地对视着,什么建设性的主意都拿不出来。

秦阿姨噗嗤笑了:“你们年轻人什么也不懂,婚事怎么办,我去跟你爸妈商量就好了,你俩该怎么玩怎么玩去。”

有时乖乖点头,听着她安排细节。她跟长辈说话,心提得有点紧,秦深却老塞干果进她嘴里,桌上放着个果盘,他剥一颗,往她嘴里塞一颗,没一会儿吃完的壳子就堆成了一个三角堆。

叔叔阿姨都搁对面看着,何有时怕他拉低自己的印象分,抓住秦深的手不让他喂了。

小年轻眉来眼去,秦爸爸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儿,看着儿子笑了。

“这么些年,都没见你给我剥过个瓜子,现在倒是懂事了。”

秦深笑笑不说话,也给他剥了俩干果。

秦爸爸又感慨:“前几天,我把你跟有时的婚纱照给你妈发过去了,你妈就笑,说儿子长大了。她那儿的照片还是你十年前的。”

话说半截,视线转到有时这边:“那时候他跟这会儿压根不是一个样,学的是珠宝设计,打扮得也不像个正经人,染一头枣红色的毛,穿的是那个样。”

珠宝设计本就是引跑时尚的,有时看过秦深的手稿,追求设计感,确实有很多老一辈接受不了的东西。平时他衣品随意得很,不像其他男人似的满衣柜都是黑灰色,却怎么搭怎么好看,原来根源还是跟身上的艺术细胞有关系。

染一头红毛…

有时好奇地不行,寻思着有机会一定要看看秦深那时候的照片。他现在一副霸道总裁禁欲风,竟也有叛逆期,也不知道他染一头枣红色的毛儿是什么样。

“我跟他妈妈费了不少心,最后也累了,索性不管了,任他折腾。”秦叔叔一副嫌弃的语气。

秦深扯唇笑了两声,被有时捉着的手反握了回去,捏了下她掌心的软肉,似乎是在怕她笑话。

何有时却渐渐笑不出来了。

“后来,江家最顶事的那两口子出车祸没了,他家老爷子又突发脑梗,小江呈年纪还小,秦深没办法了,只能重新去学商。他那会儿哪会这个呀,一点经商的头脑都没有,就从头一点一点学,吃过不少苦头…前两年他工作忙,不知怎么的养出个熊脾气,偶尔回个家,我们爷儿俩都能吵个天翻地覆。”

“这小子,享过福,也吃过苦头,现在算是有了个人样了。”

秦爸爸目露欣慰,以调侃的语气总结了这么一句,仿佛是看透了有时的不安,以一个长辈的口吻告诉她自己的儿子是个好男人,也是个好归宿。

何有时借着去洗手间的空当,伸手按了下心口。

生疼。

刚才听秦叔叔讲过去的那些旧事,即便是三言两语带过去的,她都觉得难受。眼睛一晃,看到一旁的秦深垂着眼睛,嘴边在笑,眼神却淡。

何有时一下子就明白了。

再听秦叔叔的话,就听不进去了。

仿佛他从来不知道秦先生的那些难过。

失眠五年,做了五年噩梦,躁郁症,严重抑郁倾向,重度社交障碍;他床头放着七种药,最严重的时候甚至三五天不能入眠…

而身为父亲,秦叔叔甚至不知道儿子有躁郁症,只当他前两年脾气不好,更遑论帮他。

连孙尧对秦先生的心疼,都比他这个生父多得多。

光是这么想想,眼睛就酸得厉害。

“还没好?”秦深问她,在洗手间外边。

有时小心蹭干眼睛,没弄花眼妆。推门出去抱了抱他。

她眼角泛着红,瞒不过人,秦深一惊: “怎么了?”

有时没吭声。

“怎么了呀?”

她多愁善感得很,可受了委屈的时候一定会开口说,不说话呢,就是在犯矫情。

秦深心下了然,闷声笑了出来,呼吸落在她耳廓上,痒得要命,也习惯性地抬手揽在她腰后,让这个拥抱更紧实了些。

宅子里人不多,这一角更是安静。

这一瞬间,有时忽然觉得,自己这两年几乎断了社交,其实也是有好处的。

因为亲身经历过孤独,所以能听得懂他;因为朋友少,社交少,能有大把大把的时间陪在他身边。

——其实没关系,别人亏欠他的,都会由她一点一点填满。

她储存了足够多的温柔,从没人分走。正好,全部都给他。

第61章 番外二

有两家长辈操心, 婚礼办得顺利极了。

只是蜜月之行往后推了半年,因为有时的腿还在复健,尽管安格斯说出国玩也没事, 何爸何妈还是不放心, 原先定好的新西兰之行就这么被腰斩了。

两人有车有房有猫有狗, 忙的时候各自捧着电脑,闲的时候散步养花, 提前过起了养老生活。换别人大概会闷死,好在两人原本生活节奏就这样,滋润得不得了。

大清早六点多,秦深就被折腾醒了,往床边瞅一眼, 萨摩的大脑袋扒在那儿哼哼唧唧。

秦深叹口气,还是养猫好。

自从家里养了狗子, 他连早起的闹钟都不用定了,每天天刚蒙蒙亮, 成了精的狗子就按着门把手进了卧室,前腿扒到他床边, 等着出门溜达。

身为一个男人,秦深偶尔也会有犯矫情的时候的。天知道他跟有时扯证前最大的期望就是每天早上醒来,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把媳妇搂在怀里亲醒。

——以上念头却没一天被满足过。

秦深轻悄悄把怀里的人往边上挪了挪, 翻身坐起。

“怎么又醒这么早?”

有时眼皮掀开一条缝, 看到自家老公坐在床头, 往睡眠月表上画了个小圈圈。

7月19号,周三,红圈。

这表是李简给他的,专门记录秦深每月的睡眠情况。毕竟躁郁症非同小可,每个月要根据睡眠质量酌情增减药量,黑笔画圈是睡得好,红笔画圈代表没睡好。

“昨晚没睡好?”有时随口问。

秦深意味深长看她一眼。

有时再一瞄,一张表上红圈排得整整齐齐,周一、周三、周六,三列红。

——正好是他们每回用各种姿势探讨生命大和谐的日子。

秦先生生活条理作息规律,连play的时间都跟做财务报表一样,严苛得令人发指。

“我去遛狗,你再睡会儿。”

秦深俯身去亲她,有时眼皮一合,几个呼吸的功夫又睡着了。

盛夏天,她被子仍盖得严严实实。她最近剪短了头发,因为长头发床|事不和谐,在被秦深压过十几次头发后,有时索性剪短了,倒愈发衬她的气质。

床边扒着的狗子哼哼唧唧,秦深拍拍他脑袋,换好衣服出门遛狗,还得随手提着小簸箕和塑料袋。

等他绕着小区走了一圈,遛完了狗子,再回家时有时已经醒了,顶着一头乱毛,在厨房里弄早饭。

先拌猫粮,再弄狗粮,再给自己榨杯番茄汁,最后给秦深煎个蛋,心情好了给他泡一碗燕麦。

——早餐顺序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家庭地位顺序。

秦深跟沙发上蹲着的胖橘对视一眼,挨了个白眼。

*

小区里有个幼儿园,办学资质高,孩子不少,业主上班前把孩子往里一送,下班一接,比市立幼儿园省心多了。每周日全天都有亲子活动,嘻嘻哈哈还挺热闹。

秦深睡了个午觉起来,找遍家里都没找到人,只剩一猫一狗。他打了个电话问有时在哪,一问,人在幼儿园里当义工呢。

现在单亲家庭多,周日加班的父母也多,有些孩子爸妈来不了,幼儿园老师人手又不够,就对小区里的业主开放了。每周十个名额,扣下|身份证能进去陪孩子们做游戏的那种。

秦深下了楼,站在园外看她。

半下午太阳正晒,有时晒得脸颊红扑扑的,身后缀着一长串小尾巴。玩的是老鹰抓小鸡,她友情客串鸡妈妈。

秦深看着看着,眼角眉梢慢慢化成了一汪水。

他在园外边站了半个钟头,有时才出来,回头跟一群小豆子说了再见。

临走前,幼儿园老师还给她发了一袋子心形小饼干。秦深尝了两个,不怎么好吃,她却整个晚上眼里都是带着笑的,美得快飘了。

秦深心里的话藏了一晚上,直到夜深人静,最适合谈心的时候,才抽走她手里的书,问。

“喜欢跟孩子玩?”

何有时点头:“喜欢呀,以前就很喜欢。其实我有幼师资格证的,车祸以后还去面试过,被刷过两次,好像…他们不乐意收残疾人老师。”

秦深手肘撑在她脑侧,安安静静听着她讲。

“有一段时间,我甚至想着这辈子不谈恋爱了,去□□。后来又知道领养很难,就百度搜国外精|子库,搜了好几个,又不敢跟我妈说,一说她就难过。”

她对感情的信任实在少得可怜,情窦初开时那些关于爱情的梦,后来自己想想都觉得假。要不是遇上秦先生,会觉得一辈子单身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