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才挂了, 手机又疯狂地响了起来。在冯琦炯炯有神的目光中,她直接关机了。

冯琦:“……”总感觉室友好冷漠啊。

那天仿佛只是一个小插曲,接触下来,冯琦挺喜欢陶苒的,陶苒长得好看又活泼,聊什么话都很契合。

绘画班里大多都是女孩子,唯一两个男生在一众女孩子中显得格外扎眼。

陶苒才来了几天,冯琦对她的印象又改观了。她知道陶苒家境不错,可是陶苒比绘画班的所有人都要努力。

有时候大家都睡了,陶苒还在卧室画图。有一次晚上冯琦撞见她,一看都凌晨一点了,陶苒还在客厅倒水喝。

她终于忍不住问:“陶苒,你为什么那么拼啊?”

陶苒轻轻笑:“底子不好,以前学得也不认真,如今发现自己一无是处,可能连大学都考不上,有点心慌吧。”

“哈哈,正能量。”

但是只有陶苒自己知道,心里有块地方空落落的。她以前能笑得最开心,玩得最肆意,现在只能找点正经的事做,让自己什么都别想。

别想那通被她挂断的电话,也不要去想他温暖的怀抱。

魏西沉仿佛也彻底冷静下来了,他再也没有找过她。他好像彻底放弃她了。

追着她念着她的那几年,好像只是一场梦境。她离开青瓷,他就追到锦城,如今她离开锦城高中,他应该终于累了。她最后还给他笑着说再见。

陶苒觉得,世上再也没有比自己更惹人讨厌的女孩子了。

旧城就是一个文艺区,不仅有绘画班,还有音乐班和武术班。

武术班大多都是男孩子,用冯琦的话说,就是一个班的肌肉猛男。那个班好几个人还对陶苒有意思。

他们老是让冯琦给陶苒带小礼物,冯琦都拒绝了,用她的话说:“那些小崽子哪里配得上你啊,颜值就不搭。”

一整个春天都快过去了,陶苒从来没有过过这么平静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晚上,冯琦从超市买东西回来,脸上又兴奋又失落的,陶苒在看客厅电视:“你怎么了啊?”

“陶苒我给你说,我在楼下看到一个大帅哥!那脸蛋那身材,啧啧,真是秒杀整个旧区的人!”

陶苒脸上的表情凝滞了片刻,想到冯琦的性格:“你去打招呼了吗?”

冯琦立马换上很丧的表情:“去了啊,靠近才发现他一身酒味儿,浓得熏死人。眼睛里都是冰冰冷冷的,走路都走不稳的样子,我想扶一下他,结果被他退开了。那双眼睛太可怕,我就没敢勾……哎,陶苒你去哪里?”

陶苒已经下了楼,楼道里是声控开关,旧区的房子也很老。

她听见自己的脚步声,混着紊乱的心跳声,不知道是亢奋还是害怕。

旧区没有路灯,晚上也一般不会有人在这边开车。从楼道走出去,就是无边的黑暗与静谧。

模模糊糊能看到一个人影,楼梯内的光映在他的身上,他突然抬起了头。眼里带着三分朦胧,七分冰冷,视线准确地锁在她的身上。

陶苒有种落荒而逃的冲动。

然而下一秒,他的身躯直直倒下来。

陶苒觉得血液都凝滞了一瞬:“魏西沉!”

她跑到他的身边,还没靠近,一股浓郁的酒味就传了过来。冯琦说得没错,他醉得厉害。

陶苒去扶他:“你还好吗?摔着哪里没有?”她的手一碰到他,就被他紧紧握住手臂。那样大的力道,像是不把她捏痛不罢休。

他醉得厉害,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光线太暗,她分不清里面浓烈的情绪究竟是什么。咬牙把他扶起来,他整个人都靠在她的身上,一米八几的男人,压得她呼吸困难。

陶苒顾不得手上的疼痛,颤巍巍道:“你站稳,站稳,我快扶不住了。”

他根本没有听见她的话似的,没有一点配合的意思。

陶苒甚至不知道他现在还认不认得自己,她吃力地道:“我带你上楼洗一洗。”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某种咒语,他终于勉强开始配合,握住她手臂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但是步子却没有挪动分毫。

他眼里像是隔着一团雾,声音沙哑得厉害:“不许走。”

“带你去洗漱一下,给你倒点水喝,不是要走。”

他的眸子在黯淡的光线下却显得格外明亮,她没有应付醉鬼的经历,放软了嗓音:“魏西沉,你听话。”

台词像是颠倒过来了。

他神色还是冰冷,没有一分触动,陶苒听见他突兀地说:“我恨你,陶苒。”

她动作顿了顿,心里微微刺痛。嘴上却道:“那就好,你总算没那么傻了,以后好好做个正常人。”

恨她也比爱她好。爱才是世上最锋利的武器。

他看了她好半晌,突然又笑了,陶苒看他这不正常的模样,简直觉得毛骨悚然。魏西沉埋她颈窝里:“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心硬如铁。是我输了。”

不论爱恨,到了她这里,始终都是云淡风轻。

她知道这样煞风景不对,他在和她聊情啊爱的,但她还是想问:“你真的醉啦?”

他低低哼了一声,回答的是在她腰上拧了一下。

他没有用力,陶苒特别怕痒,没有忍住笑出了声。他仿佛真的恼了,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陶苒疼得直吸气。她一点都不客气,一巴掌拍在他背上。

他一动不动,就这样抱着她。

夜色如墨,站得久了,陶苒忍不住问:“你怎么来这里了?”还喝得一身酒味。

他并不回答她,开学的时候,她没来上课,他原本期待的心情瞬间跌落谷底。慌得甚至忘了还可以打电话给陶苒,去别墅区找她。

结果被告知陶苒搬到旧区去了。

他如同被兜头淋了一通冷水。他永远都是追逐那个人,要很努力才能和她站在同一个地方。可是下一刻,她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他算什么呢?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陶苒挂了他的电话,他觉得自己简直是个最大的笑话。一辈子都没有一颗真心,甚至青瓷还有很多人说他那个不要脸的母亲是被他暗地里害死的。可是如今喜欢一个姑娘,他想把什么都给她了,偏偏人家不屑一顾。

他不敢再把真心交给她践踏了。

一整个春天,他都活得没有半丝温度。甚至连蓝迅这个大大咧咧的人,也不敢在他面前提起陶苒。

他以为自己也可以不要她的。

但是那种深入灵魂的思念与折磨,终于还是将他逼疯了。魏西沉喝了很多酒,来了旧区。

是他输了,终究还是他输了。哪怕她伤害他一千次一万次,她站在他面前时,还是那个当初伸出手要他背她回去的那个少女。他的心还是会剧烈跳动,情感还是会亢奋。

“陶苒。”少年低哑的声音,和着酒气,响在她耳边,“我等了好多年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让我输一次?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你可以不可以,试着和我在一起?”

她眼睛酸涩。

他在青瓷那样的地方,守着无望的记忆,等过了一年又一年。

“我……”

“算了,不许说话。”魏西沉抱紧了她,明明是他想要一个答案,最后却霸道命令她不许再说。

她默默地想,自己真是个渣啊,魏西沉都害怕了。

“不行,我必须说。”她感觉耳畔的呼吸都顿了顿,陶苒轻笑起来,心里前所未有的放松,“魏西沉,你说好的,要对我很好很好啊。”

第40章 天下第一好

陶苒感觉抱住自己的手臂不可置信地僵硬了一瞬。

“你……你说什么?”这回声音没有一丝醉意了, 震惊夹杂着狂喜,仿佛天上掉了一笔把他砸晕的巨款。

陶苒难得有些关于情爱的羞涩:“不说第二遍。”

少年显然高兴疯了, 刚刚还站不利索的人,抱住她的腰就把她举了起来。

陶苒惊呼一声,然后也跟着笑。

他抱着她转了好几圈, 陶苒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开怀。两个人仿佛都变成了傻子, 甜蜜在空气中蔓延。

闹够了, 陶苒摸摸他的头发:“上楼去洗一洗吧。”

掌心的发丝粗粝, 还挺扎手的。

这回魏西沉配合得不得了, 刚刚还在往她身上倒, 这回直接把她背起来:“我带你上去。”

她环住他的脖子,用头轻轻撞了下他的头:“怎么不装了。”

他嗓音透着彻骨的喜悦:“得偿所愿了。”事实上,他觉得此刻才有了醉意, 像一场不真实的怪诞的梦境。

即便是梦境, 也是从未有过的幸福感。

魏西沉觉得活了十八年,今天最开心。

她任由魏西沉背着她走,谈恋爱的小姑娘都带着几分矫情, 因为总有人要宠她。魏西沉就喜欢她作天作地的样子,他想把什么都给他。

老旧的公寓内, 他背着她每走一层楼, 灯光就次第打开。

陶苒住在三楼, 他都没喘一口气儿的,她能感受到他结实的身体,她抿唇笑, 青瓷的老大嘛。

陶苒惦记着室友冯琦,她和魏西沉私下闹闹就好,被冯琦看到了还怪不好意思的。她刚想喊魏西沉把她放下来,一抬眼就看到了嘴巴长成0字型的冯琦。

冯琦惊叹脸:“……”她滴个乖乖,才看上的大帅比凶巴巴地把自己的手挥开,转眼就一脸温柔地背着她室友上楼,这什么魅力啊!比对结果让她想死一死。

但是冯琦这姑娘心大,脑海里反复回荡着一句话:卧槽我室友真牛逼啊。

陶苒已经从魏西沉身上下来了,见冯琦冲她挤眉弄眼,她无奈地介绍:“这是魏西沉,咳咳,是我认识的人。”

魏西沉看着陶苒,抿紧了唇角。

这高傲的男人生气了,陶苒红着脸补充:“嗯……是我男朋友。”

魏西沉勾起唇角。

冯琦被大帅比一笑勾得荷尔蒙泛滥,嗷嗷嗷好帅!她倒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是一个颜控,神采飞扬地介绍自己:“陶苒的男朋友你好,我是陶苒的室友,叫冯琦。”

陶苒说:“他喝了好多酒,方便让他进来洗漱下吗?”

方便方便!冯琦狂点头。

魏西沉走进来,发现两个女孩子住的地方条件挺好的,虽然是旧区,但是程秀娟很用心地找了最好的地方。来学艺术的家里都有些家底,冯琦的家境应该也很不错。

两室一厅的房子虽然不大,但是布置得很精致细心。

客厅里的电视还在放,陶苒刚刚跑下楼忘了关。沙发挺小巧可爱的,上面还有好几个菱形的抱枕。

陶苒给他找了新的洗漱用具,又把毛巾拿给魏西沉。

忙活大半天,魏西沉一直都寸步不离跟着她。她以前可没发现他这么黏人。

陶苒的房间墙面是米色的欧式墙纸,窗口放了两盆多肉。被单粉粉嫩嫩的,一看就是小女生的风格。

“好了,你先去洗洗,我看看有没有什么醒酒的。”陶苒把东西递给他,才发现魏西沉的目光直直盯着她床头,陶苒顺着他的目光看,脸爆红,她一下子扑过去,把水蓝色的内衣往被子里面塞。

羞窘得快懊恼了,平时就她和冯琦住,冯琦也不来她的房子,她一时忘了还有这回事。

站起身时发现魏西沉果然在闷笑,他的声音很低,简直是勾引少女的低音炮,但是她此刻只觉得羞:“笑什么笑!快出去!”

他现在就想哄着她,怕她真的恼了,就不提她的内衣,把手上一堆东西又还给她:“我用不着这个,没有换洗的衣物,我去宾馆洗,而且这里住了别人,也不方便。”

在魏西沉眼里就只有两类人,陶苒和别人。

陶苒这才觉得自己智商掉线掉得厉害,而魏西沉明知道洗漱什么不可能,竟然也不提醒她。

他在这里确实不方便,他这样一提醒,陶苒才想起另一件事:“可是明天是周五,你不回学习上课了吗?”

“我请假了。”今晚就请。

陶苒觉得他们学霸真是任性。

陶苒其实不纠结这个,她知道魏西沉厉害,哪怕一学期不去也没大毛病。但是她被魏西沉耍了一晚上,这个时候报复的心来了。

陶苒蹙紧眉头:“这样可不行,我妈经常说学习成绩特别重要,什么在学习面前都得靠边站,你怎么可以请假呢?对了,我现在仔细一想,我们谈恋爱好像也不对,这算什么?早恋是不是,我还有几个月才成年呢,而且要高考,万一我俩都考不上大学……”

她瞎说说得正起劲,魏西沉的脸色已经越来越不好看。

“你反悔了?”他的调子像是结了冰。

陶苒心里笑得不行,她这个人就是很有劣根性,此刻演技炸裂,面上一脸惊恐地退了退。

魏西沉眼底的冷意僵硬了一秒,然后陶苒看到他艰难地放缓语调:“我不会耽误你考大学的,我帮你补课好不好,我比那些老师厉害多了。”

陶苒心里快笑死了,难得看魏西沉这么自恋。而且她有毒,叫做“总有男孩子想给她补课”。

魏西沉这已经不是学霸级别了,是学神级别。要是“那些老师”听到这段他哄女孩子的话,恐怕要以头抢地。

但是仔细算起来,老师们还是学生的时候,肯定也没有魏西沉这逆天的成绩。

陶苒努力憋住笑,她看过霸道、凶残、冷漠的魏西沉,就没看过他这幅迫切懊丧的模样,她接着作,一副发愁的模样:“那可不行,你之前不是教过我一次吗?然后就不管我了,你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我觉得我要凉。”

魏西沉:“……”他咬牙,“我的错。”

但其实陶苒心里清楚,之前明明是自己不愿意了。又发生了魏西沉小姨那件事,所以补习终止,程秀娟不许陶苒再接近魏西沉,她那时乐颠颠地恨不得离他无比远。

然而他什么都不辩,就说是他的错。

她的心软软的,不再逗他,也不嫌弃他一身酒气,撒娇往他身上扑。魏西沉张开手接住她,陶苒嘴上还不忘发糖衣炮弹:“魏西沉,你真好。”

她经常这样说,有事求他的时候,或者拿他当挡箭牌的时候,就这样撒娇。

但他无疑是世上最好哄的男人,因为把她看得太重要,此刻一瞬就反应过来陶苒在逗他玩。但他只是摸了摸她的头发,眼神软得一塌糊涂。

“我一直对你这样好,你一直喜欢我行不行?”

她抬起头看他,眼里亮晶晶的。“嗯,最喜欢你了。”

这么个撩人的情话精,他在她额头上吻了吻。她闭上眼睛,乖得不得了。

魏西沉突然想起蓝迅气哼哼的一句话:魏哥,你早晚得死在她身上。

他笑起来,死也是爽死幸福死的。

死得其所。

他们出去的时候,恰好对上冯琦暧昧的视线。那姑娘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见了他们就嘿嘿嘿地笑,把陶苒笑得寒毛直竖。

陶苒简单给她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问了下冯琦附近有没有什么推荐的宾馆。

冯琦给了好几个推荐,陶苒这才披上外套准备和魏西沉出门。

然而魏西沉让她不要跟着去:“现在太晚了,我自己去就好。你和我一起,我还要送你回来对不对?”

她点点头,是这个理。

魏西沉走了好几步,又叹了口气,转身回来抱了抱她:“你没骗我吧?不会明天早上我一起来你就又不见了?”

陶苒内心一阵哀伤,她的人品是有多不过硬,他才问这种问题。

她学着他那样,在他腰上掐了一把:“混蛋。”她娇斥。

他反而笑了。

“嗯,我是混蛋,所以你骗我你就完蛋了。”

不用他说,她觉得自己现在就完蛋了。以前看乔静妙为一个病秧子痛苦绝望的时候,她就特别怕喜欢一个人。可是感情哪里是能自由掌控的呢?即便奋力挣扎,也已经早处于漩涡之中。

但是她从不后悔自己的决定。

总算把魏西沉送走,陶苒进屋,就看见冯琦的星星眼。

冯琦是真的很羡慕,他俩说话就在门口,她都听见了。魏西沉舍不得陶苒送,也很郑重地对她在朋友面前的清誉。

冯琦不无感叹:“他真的很珍惜你。”

陶苒也忍不住笑,是呀,她的魏西沉,这一年十八岁,是世上最好的少年。

天下第一好。

第41章 娇花

晚上陶苒始终睡不着, 甜蜜和担忧交织,让她翻来覆去地想问题。

程秀娟不许她和魏西沉在一起, 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程秀娟怎么都不肯告诉她,陶洪波也含糊其辞。她打算明天去问问魏西沉, 但是又害怕这个结果不是自己能接受的。

熬到后半夜, 她总算睡着了。

陶苒是被冯琦叫醒的。

当时才六点钟, 冯琦来敲她的门, 冯琦睡眼惺忪:“真是受不了你们谈恋爱的酸臭味, 你家那位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一直就站在楼下呢。”

旧区的公寓隔音不好,冯琦早上有上厕所的习惯,结果听见楼下砰的一声, 有人惊慌地问小伙子有没有事。冯琦揉着眼睛从窗户往下看, 就看见楼底站了一个身材颀长的少年,他的脚边碎了一盆盆栽。

原来是五楼两夫妻吵架,不知道怎么的, 就把盆栽弄下去了,险些砸到人。

两夫妻吓出一身冷汗, 冯琦也一身冷汗, 按亮手机一看, 尼玛才五点五十八分。天都没咋亮。

魏西沉淡定地很,站在盆栽旁边,眼都没眨一下。

她拍拍还困倦的脸, 赶紧去叫陶苒。

陶苒才睡两个多小时,闻言瞬间清醒了几分。简单洗漱了下换了衣服鞋子就下楼。

她长得好,这个时候青春自然美,不需要化妆。

陶苒下到了底楼,一眼就对上了他的眼睛。漆黑如墨,似平静,又似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