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石虽是钱家盐栈二掌柜,可是平日盐栈帐务并无不妥,反是宋石的小舅子,自三年前将家业败光之后,时常上宋家打秋风,整日游手好闲,不事生产。今年七月却忽然之间一夜暴富,出入欢场。最重要的是,草民着人查过,宋掌柜这位大舅子曾在七月十月份陆续累积从牟家盐栈与钱家盐栈共买进食盐五石…”

跪在地上的宋石面色发白,心中暗道不好。

“这有甚奇怪的?宋掌柜的小舅子发迹,多半是钱荣支使宋石偷卖私盐而获的利,既然他常上宋家打秋风,那定然是从宋掌柜手里拿到的银子。”荀行亮侧坐旁听,立即出言制止。

聂震微微一笑:“如此说来,那宋掌柜的小舅子打秋风能过富贵日子,为何还要去牟家与钱家盐栈买盐?而且相对私盐来说,官盐价格要高出许多,这是为何?”

荀行亮哑然,以目光示意聂霖。

“盐商历来与我们漕上并无交际,大哥今日这是做什么?非要耽误县台老爷审案!”

聂霖半问半劝,只希望聂震能够尽快离开,也好让卞策结案。

站在聂震身边的秦苒数次想问他:大哥你是来捣乱的吧?

被众人认定了前来捣乱的聂震在聂霖的质问之下,眉眼都不抬,泰然自若:“大人,既然宋掌柜的小舅子也有嫌疑,不如请了他来分说一二?”

卞策颔首。

被“请”上来的宋石的小舅子五花大绑,气色瞧着比盐运司关押了数日的宋石要糟糕许多。押着他的乃是两名高壮的汉子,人还未到卞策案前,早已瞧见了宋石,凄声惨嚎:“姐夫救我!姐夫救我!当初是你给了我银子让我去买盐的…高价买了来赔本卖了就算了,怎么还会惹上人命官司?”

这位半夜被聂震的人从私窠子里捉了来,连恐吓带劝告,精神早已处于崩溃边缘,一见宋石,禁不住全倒了出来。

“蠢货!”宋石扭头狠狠骂了一句。

聂震拍掌轻笑:“旁人卖私盐总是获利,可是宋掌柜煞费苦心的卖私盐,却是高价进了低价出,这是为何?”

“本官也未曾听说过这等事,难道是钱二老爷万贯家产,银子多的烧的慌,这才肯使银子给宋掌柜,做这赔本的买卖?据本官所查,钱家盐田里出货都有去向,从未有去路不明的,如今聂大少查到了宋掌柜贩卖的私盐来路,既然不是钱家盐田私运出来的,高价买入低价买出,如此义举,惠及乡党,宋掌柜看来是个慈悲人啊!”

卞策出言嘲讽,与聂震配合默契。

事有蹊跷,深挖之下,有人出钱唆使宋石以钱家盐田所出的私盐为名,将高价买进的盐再低价买出,明显栽脏。

甚直,聂震连那前来与宋石接头,送了银子并许诺他诸多好处的人都挖了出来…原来是盐运司库大使门下兵卒的亲眷,而好巧不巧,这位盐运司库大使乃是荀行亮的直系下属…

被聂震查出这些,荀行亮的脸当场就紫了…

其余盐运司所捉证人,在聂震带来的人的指控之下,也隐隐将矛头转向了盐运司…

接到盐运司兵卒从钱家大门口撤离的消息,钱家一家人喜极而泣。钱老夫人在丫环的扶持之下,亲自到前院来向卞策聂震道谢。

漕盐向来分家,今日能得聂震援手,钱家人深感意外。

卞策在清江浦上任不久,下面僚属多是行事推诿,今日原想着迫不得已之下,也许不得不往荀行亮设的套里钻,哪知道横空出世的聂震替他解了这危局,对这位昔日赌友更生好感,二人携手前去钱荣灵前吊唁,钱家一众人等肃然在侧。

这是钱老夫人与秦苒的初次见面。

钱老夫人亲自支使丫环从自己私库里抬出两箱银锭来,听得钱大钱道,跟随聂震前来的,还有一位姑娘,又另行准备了一匣首饰。

钱大钱一路吱吱唔唔,快到得灵堂前,终于向钱老夫人表明:跟随聂大少前来的那姑娘乃是钱泰一直中意的秦家小娘子…

钱老夫人如今心理上也算是死了一回,早已做好了家败人亡的准备,哪知道意外之喜,半路杀出来了个漕上大少帮主,竟然侥幸保全了这一家老小,素日对秦苒的诸多不喜也放下了,大难之际能够亲来钱家吊唁,可见秦家这位小娘子乃是位重情重义的好姑娘。

初初相见,钱老夫人除了拜谢卞策与聂震的搭救之恩,还将秦苒多打量了几眼,见她简衣素服,却难掩清丽之质,竟生出几分欢喜。

原来,她家那混小子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秦苒对钱老夫人复杂微妙的心理感受全然不知,哪怕收到钱老夫人的一匣子首饰,推辞再三,聂震替她收了下来,也知今日是沾了聂震的光。

比起这笔意外之财,以及钱家府上所经历的这一切,都不足以教她烦恼,令她烦恼的是,聂大少近日对她大为改观的态度,到底源自何处?

她素日对于情之一字,始终不曾开窍,总觉得自己年纪尚幼…但一个向来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年轻男子,忽然之间对她体贴回护了起来,这才是令她烦恼的根源。

46

要秦苒相信聂震是忽然之间良心发现,要积极努力的做一个好人,说出来恐怕连聂震自己都不相信。

抬着钱老夫人送的银子回到聂府的当日,秦苒就他援手钱家的原因讨论过,聂震给出了一个非常聂震式的回答。

“最近日子闲的无聊,我这不是关心关心二弟最近在做什么事儿嘛。”

秦苒懂了,聂大少的关心就是捣蛋来着。

聂霖的如意算盘被他打乱,差点将冯天德的书房砸烂。冯天德侍立在旁,胆颤心惊的看着自己博古架上花了大价钱的收藏件件开花,碎在他的脚底下,那种心疼是无与伦比的。

虽然他做漕上的粗汉子时日久了,可是这书房实打实是请了读书人来布置了装点门面的…都是银子堆出来的…

聂霖的气恼不是毫无缘由的。

此次为了拿下钱家,他上下打点活动,特别是盐运司上下,荀行亮处,损失真正不少。不止是银子,这几年花了大把时间精力与盐运司建立起来的关系网,已经出现了裂纹。

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荀行亮在卞策面前丢了脸,还收到了这位纨绔世子爷的警告:“盐运司的人贩卖私盐,这要是传出去了…虽然与荀大人无关,但荀大人还是要看好门户,免得被下面那些刁奴们蒙骗,仗着大人的名头在外胡作非为,这于大人的考评全无好处…”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本世子爷知道你带着人胡作非为,为了大家面儿上好看,拉个替罪羊出来把这事了结就完了,以后可要乖乖的别再给本世子爷找麻烦了…不然…嘿嘿…

至于荀行亮与聂霖垂涎钱家家产,这次下黑手未曾得手…作为一个世家子弟,卞策对这种事情见怪不怪。不过聂震的援手倒让他找到了个很好的借口,回衙以后趁热打铁,将衙门僚属大换血,罪名也是现成的:渎职!

既然你们喜欢抱团,那就抱团滚蛋吧!

衙门那些人原还想着,要是大家抱团滚蛋,整个县衙便会运作不良。只要大家罢工三日,恐怕县台老爷得亲自上门来请。于是大家痛痛快快滚蛋了。

三天之后,各自在家里闲的要长草了,还不见卞策着人来请,遣了小厮去县衙偷窥,却见县衙运作正常,秩序井然。

一个月以后,被卞策扫地出门的县丞主事捕头等人正式接到了撤职通知…全被一撸到底,成了庶民百姓…正赶上元宵,卞策赶着大正月的送了他们一份大礼。

按说腊月二十几衙门就落了衙,开年元宵节还未过完,淮安府知府衙门应该还未理事,也不知道卞策是用了何种法子,盖着知府大人印鉴的文书就发了来。

众人心里瓦凉瓦凉的…损失太惨重了!

反是卞策借着钱家一事在江清浦站稳了脚跟,那些不够的人手,自然是找聂大少补足的。

聂大少是个神奇的存在,也不知道他从哪个角落里挖来的范姓老头,居然做过知府衙门里的幕僚,年纪一大把,胡子老长,熟知衙门运作那一套,再从聂大少那寻摸几个打下手的刀笔吏及跑腿的,连捕快头子也换了人,武功了得,比之从前的捕快,胆大心细,连蟊贼也被抓了不少回来,还未过年,整个清江浦的治安环境比从前都好了不止一倍。

清江浦县衙竟然正常运作了下去,而且速度与性能皆优,送给上司的年礼都不用卞策费心,只要从银库里批银子就好,挑礼物神马的范师爷直接代劳了。

比起之前那班下属,这算是升级版的了。

本来应该是忙碌的年底,卞策竟然也有闲功夫扯着聂震逛街喝酒,好好感受一下民生了。

腊月二十八,翁大成娶妇。

聂震与靳以鹏皆在受邀之列,秦苒如今跟着靳以鹏,自然也有幸参加。

自钱家大规模哭丧事件之后,秦苒有一段时间都在琢磨聂震的心态。既然他关心别人的方式异于常人,纯粹就是去捣蛋的,那么他关心回护别人又是什么样的呢?

难道以前那种将她当男人一般动起手来二人非要争个高下,漕船上都能狠下心来将她踢下水才是对她的“关心”?如今这种难道是“仇视”?

聂震的脑回路实在诡异,秦苒碰上这样的人,也不得不往诡异的地方去想。

说起了解聂震,无过于聂小肥了。秦苒是个谦虚的人,踌躇了一段日子,在翁大成娶亲之前,终于逮着聂小肥问个明白。

打听一个男人的性格喜好,这对于秦苒来说是前所未有之事,说起来还是要委婉含蓄一些。咳——

“小肥小哥,上次钱家哭丧那事儿…好多妇人啊…”

聂小肥是个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孩子,其实他心里也憋的快内伤了,就盼着找个人聊聊自家少爷的不正常之处…居然对着秦家小娘子笑出一脸的蜜来,看着要多碜人有多碜人。

哪怕这个找上门来与他讨论的是秦家小娘子本人,他也顾不得了。

“哦,秦娘子是好奇那些妇人哭的为何那般伤心啊?”

秦苒:我明明就想问问你当时有没有在人群里看到…聂大少他搂了我啊搂了我…至于那些妇人哭的那般伤心,难道不是因为她们都领着盐额牌子在钱家盐栈打盐来卖?

钱荣死了,钱家要是再倒了,她们失了收入来源,为自己以后日子难过而哭的吗?

“五两银子。前去哭丧的妇人一个人收了五两银子,自然哭的卖力了!”聂小肥复又笑:“本来还以为这桩买卖亏定了,哪知道钱老夫人大方,一箱银子就填了这窟窿,还有节余…”

秦苒不死心,又继续八卦。

“大少帮主上次说,关心霖少才去钱家捣乱的…那他要是报复起一个人来是什么样儿的?”呼~~终于大着胆子将话题带到了某人身上了。

聂小肥“嘿嘿”一笑,颇为自得:“我家少爷要是报复起一个人来,笑的要多甜有多甜(MS与某种情况相似啊…是什么呢?)然后趁人不注意暗地里捅刀子,可怜被捅的还不知道是大少捅的刀子,还拿他当亲兄弟呢…”

秦苒后背的汗毛刷的集体起立,向着聂大少遥遥致敬,随即大脑高速运转,反省近段时间可有得罪过聂大少,不知道现时弥补是否还来得及…果然她那种荒谬的想法完全不成立,聂大少怎么可能会傻缺的喜欢上她?

完全不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秦苒在心里拼命否定这唯一一个微乎其微看起来对她有利的可能性。

彼时聂震正从外面进来,看到院子里聂小肥与秦苒头碰头聊的很是亲密,只觉聂小肥这死孩子离秦苒太近,脚步放重走了过来,二人齐齐回头来瞧,聂小肥摆出标准的笑容来迎接自家主子——这孩子跟着聂震心理素质非常好,对讲主人八卦又碰上他进来表现很是淡定。

秦苒看到聂震那亲切的笑容,脑子里不期然的想起聂小肥那段话,脸色当场煞白,就跟见了鬼似的,匆匆告辞。

她可还没反省出来自己最近严重得罪过聂大少的事件来呢…难道是因为讹了他的一万两千两银子?

聂震无辜的问聂小肥:“小苒不舒服吗?怎的脸色这么苍白?”

聂小肥暗叹:秦娘子胆子也太小了些,要是少爷知道她特意来打听他的事,不知得多高兴。

晚饭时间,聂小肥便将秦苒特意前来打听聂震的事当佐餐小菜讲了出来,果不其然,聂震多吃了半碗饭,整个晚上都笑咪咪的,心情份外的好。

翁大成娶亲那日,秦苒跟了靳以鹏去吃喜酒,数日不见聂震,聂大少热情依旧,只是秦苒心头打鼓,戒备的同他打了个招呼,全程紧跟着靳以鹏,半步都不曾离开,这使得聂震想要拉着她多说几句话都没有机会。

翁鱼跟着操持婚礼,数次看到这二人形影不离,只当他们情比金坚,心头恨极,等到新郎倌入了洞房,逮着机会将靳以鹏往死里灌。

明面上不能捅刀子,灌酒还是容易的。

靳以鹏被翁鱼带着一帮坛子里的年轻小子们来灌酒,这种场合之下,靳以鹏抵挡不住,醉了个半死,大半个身子都要伏到秦苒身上去。

聂震虽然一直与聂霖同台而坐,表演着兄友弟恭的戏码给漕坛里的汉子们瞧,乍然看到醉后的靳以鹏与秦苒勾肩搭背,只觉碍眼…靳以鹏这死小子酒量忒差了…

他勾手召来聂小肥,小声低语:“还不将靳以鹏送回去?”要不是这小子向来对他死心塌地的跟随,真想剁了他那只爪子…看他敢喝醉了乱搭!

聂小肥少年心性,尤其对于自家少爷近来才产生的这种独占欲全然不能体谅,笑嘻嘻招呼人去扶靳以鹏。当然,秦苒是主力队员。

近身护卫神马的,其中的职责还包括:主子喝醉了酒,要负责安全将他送回家!

47

这个年秦苒过的可谓富足,不但置办了丰富的肉菜酒,她还在成衣铺子里替家里人各订制了两套新衣,包括金三千。

秦博在金三千的治疗之下,如今已经能够拄着拐杖走个十几步了,虽然迈步还不稳,可是比起整日坐在椅子里,或者是躺在床上,足令人惊喜了。

对于金三千,秦苒如今恨不得千恩万谢,当菩萨一般的供起来。亏得金三千向来注意与她保持安全距离,生怕她激动之下再做出什么失当的举动,免得吓到自己,对收到这两套新衣,也无特别表示。

他是个寡言的人,无论是欢喜或者厌憎,除了眼神里泄露一二,大多是装在肚里的。

大年夜,秦苒父女,外加金三千准备吃年夜饭,迎来了两批不速之客。

第一批只有靳以鹏带俩护卫,第二批比较扎眼,聂震带着聂小肥…还带着个□艳丽无匹的女子。

聂大少带个艳丽妖娆的女子,这不奇怪…就算聂大少做出多不合常理的事情来,秦苒如今大概也能欣然接受。

众人落座,秦博环桌一周,欣慰的看着三名年轻俊秀(敬陪末座的聂小肥不在此列),又想起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事,过完了这个年,自家闺女要是能嫁出去,那就美满了。

不过家里如今来客,秦博心中再焦急,还是懂得给自家闺女留脸面,采用迂回战术,委婉提醒:“说起来,以鹏也到了婚娶之龄,只是还得守孝三年,不然过完了年,也可请万媒婆上门了。”

靳以鹏自靳以雄过世,再无人唠叨终身大事,忽然之间在饭桌上被秦博提起,又是感慨又是好笑:“秦伯伯倒不必先急着操心我,怎么说过了年小苒也十六岁了…”再不寻夫家,可就成剩女了。

他与秦苒相熟,向来口无遮拦,况此话纯属好心,哪知道却得罪了席间的另一个女子。

随着聂震前来的乃是江苏漕帮副帮主木盛的爱女木莲,过了年便一十八岁了,尚无夫家。按聂小肥的话来说,木莲对聂震的痴缠,验证了一句话:女人总是对坏男人念念不忘。

聂震极小的时候,便与木莲玩在一处,二人算得上青梅竹马。本来若是聂震没有长歪,能干如聂霖,恐怕木盛巴不得能偿了女儿心愿。可惜聂震长歪了,且歪的不能再歪,赚银子没学会,只擅长败家。

木盛好不容易跟着聂四通积攒了一个富贵的家底子,可是眼看着聂震败家的速度,自忖赚钱这一方面他比起聂四通尚差一个台阶,就算他将所有一半家产做了女儿的陪嫁,恐怕没闭眼之前,女儿也得穷的跟着聂震去讨饭,便早早打消了这个念头。

可是木莲是个执拗的姑娘,从□岁立志要嫁给聂震,十来年岁月匆匆而过,哪怕十来岁之后一年还见不着几次聂震,她愣是能够初衷不改,在家与木盛抵死抗争:“震哥一日未成亲,我便一日不嫁!”

木盛没办法,听闻聂震在外风流无度,近日在清江浦出现,抱着让木莲死心的想法,此次才带了她来。

父女俩个是前来参加翁大成婚礼的,只是当日靳以鹏酒醉,秦苒早退,便不及认识这位木娘子。

木莲在酒宴上一见聂震便喜出望外,上前去与聂震打招呼,连聂霖的取笑也当了耳旁风。

“莲妹一见了大哥,眼里便再无旁人。”

木莲朝他吐吐粉舌,“莲儿都许久未曾见过震哥哥,一年倒有大半年时间都能见着二哥,自然是要多与震哥哥聊聊了。”

从称呼上便亲疏立见。

当夜婚宴之后,木家父女便拒绝了冯天德的安排,跟着聂震回到了他有清江浦的宅子。聂霖只当木盛此次是想坐实了这桩婚姻,想到他这位嫡兄的性子,心头抱着期待,也坐壁上观。

木莲自那日跟着聂震回家之后,这些日子一直缠着他。聂震本来有好几次都想来秦家,奈何这条尾巴太过黏人,今晚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拖着这条尾巴来秦家凑热闹。

哪知道到了秦家才发现,靳以鹏也早早来了…看来他的铺子开的还是不够多,让这小子居然盘完了帐还有空跑别人家来蹭年夜饭。

聂震觉得,自己有必要在清江浦发展壮大一下事业。

靳以鹏还不知道自己的到来,及随意提醒秦苒的年龄,已经得罪了两个人。

聂震深恨他与秦苒形影不离,连吃年夜饭也坐在一处,木莲却是深恨他提女子的年龄,这真是拿着刀往她心里戳。

…十八岁还未订亲的老姑娘,哪怕目标就在身边,可是没从身份上将聂震变成自家男人,那也是失败的!

而且,若非今晚跟着聂震前来,她还不曾发现敌情。

对面的女子虽然贫家小户,比起她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木家大小姐来说,充其量只不过是一朵野花,可是架不住聂震的眼神一再往她身上瞟。特别是秦老爷子将话题扯到了在场俊杰们的婚事上,木莲全身的神经都绷了起来。

聂大少甚直有意无意夸奖他家闺女,言谈之间还感叹:“谁若是能娶得小苒,那真是三生修来的福气!”。并且非常及时的从自己怀里掏出个红封,递给了秦苒。

木莲满心仇恨,全然不能理解秦苒的苦楚。

聂小肥说,聂大少通常要报复一个人的时候,面儿上对那个人会非常的好…刀子都是捅在暗处的。

秦苒大过年收个压岁钱收的胆战心惊,全无欣喜之意…尼玛姓聂的暗底里别是憋着什么坏水儿吧?

她收的一脸心不甘情不愿,木莲看不下去了,劈手便夺了过去,笑咪咪往自己怀里揣:“大过年的,震哥哥只给秦娘子红包,却不给妹妹红包,真是厚此薄彼。”

秦苒松了一口气,一块烫手山芋被人接过,对木莲简直从心底里生出一种感激的情绪来。

聂小肥挟的一箸羊肉片瞬间掉进了汤碗里,下意识去瞧聂震的脸…果然黑了。

他心里暗暗叫苦,恨不得先一步钻到桌子下面去。

向来算是好脾气的聂震板着一张脸,也不见他如何动作,便将红封从木莲手里夺了过来,又转手递还给了秦苒:“木莲,你自己非要跟着我来,来了连做客的礼数都不懂,依我说,不如回去!”

木莲的脸当即便白了,全然没想到聂震竟然有回护别的女子的一天,就算听说他在外面风流无度,可是那些女子不过是场面应酬,玩意儿罢了,这位秦姑娘…

她转瞬改变策略,目中盈泪,对着聂震笑的既娇又媚,连调子也酥酥软软:“震哥哥,这么久没见,你不知道人家有多挂念你…不过是同秦妹妹开个玩笑而已…”

秦博旁边坐着的金三千眉头整个的皱了起来…他最是听不得女子的甜言蜜语,似秦苒这般汉子的姑娘,只要她不高兴的失态了,两人基本能正常相处,但木莲这种调子,眼神里长着小勾子,恨不得将聂震的魂魄牢牢勾住的姑娘,直令得他恐女症当场发作,食不下咽,提前退席。

靳以鹏以男人的眼光打量毫不客气的打量了一下木莲,朝着惊魂未定的聂小肥挤眉弄眼:哟,原来大少喜欢的是这款的啊!然后与秦苒头碰头小声议论。

聂小肥将脑袋垂下来装鹌鹑,以减少存在感,打死不当炮灰。

木莲木姑娘在漕帮向来跋扈惯了的,唯有遇到聂四通与聂震,尚肯服软,便是连她爹木盛,对这闺女也向来只搞迂回,不肯直面迎击。万一木姑娘在自家主子这里吃了挂落,回头不知道会将怒气发泄到哪个倒霉鬼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