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儿,”李蓉看着李川的样子,心里有些难受,“其实今日你可以拒了。”

“然后下一次呢?”李川径直询问,“我不可能一直这么拒绝别人,拒绝一辈子。任性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姐,”李川顿了顿,犹豫了很久后,他才缓慢出声,“是我对不起秦家。也是我……对不起秦真真。”

“如果当初答应娶雅姐姐,”李川有些茫然,“是不是秦家人就不会被人陷害了?”

“不是。”

李蓉斩钉截铁回复,李川抬眼看她,疑惑道:“不是?”

李蓉犹豫了片刻,许久后,她才慢慢出声:“川儿,其实你无论做什么,阿姐都会支持你,你不必委屈自己。”

李川不说话,他垂下眼眸,看着手里的茶,许久后,他笑起来:“姐,其实我很奇怪。我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你对我的态度,就特别纵容。好像不管我做什么,你都愿意支持。为什么?”

“我是你姐姐,”李蓉认真出声,“我希望你过得好,永远像现在这样。”

“那你同我说一句实话,”李川盯着她,“我做对了吗?”

李蓉一时说不出话来,李川静静看着她:“我在这宫里,希望娶一个喜欢的人,也希望嫁给我的人是真正喜欢才嫁进来,姐,你觉得应该吗?”

不等李蓉说话,李川深吸了一口气:“不应该。阿姐你第一次站在我这边的时候,我特别高兴,可秦家落难那一天开始,我就后悔了。”

“秦真真走的时候,我去送她,”李川闭上眼,他一只手搭在膝盖上,一只手撑着自己,“我那时候就想,如果我按着母后意愿娶了上官雅,再按着父皇和群臣的意愿多纳几个侧室,那其实这只是一群野兽在圈子里的撕咬,我是野兽,对方也是,总害不了路过的人。”

“可我偏生不甘心,偏生心存怜悯,怜悯嫁给我的人,也怜悯我自己,于是害了秦家人。”

“母后说得对,”李川将杯子放在桌上,他撑着自己起身,“我不能再仗着阿姐和母后对我的爱,就肆意妄为,阿姐不用担心,我想通了。嫁进来的女人,明知宫里是什么模样也要来,那自然就不会因为情爱而伤心。”

“我不能给阿姐添麻烦,我是太子,这都是小事。姐,你放心,”李川笑起来,“我会处理好的,你别担心。男子汉大丈夫,我没事。”

李川说完,看了看周遭:“不能让人看见你我谈这么久,我先走了。”

说着,李川便率先离开。

李蓉在湖心亭坐着,好久后,她转过头去,看向李川,就见李川的背影里,依稀有了几分成年人的影子。

李蓉在湖心亭坐了片刻,便站起身来,往大殿走去,大殿里已经没剩几个人,裴文宣还坐在位置上等她,她落座后,裴文宣看了她脸色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又生生止住。

片刻后,他终于道:“天色已晚,我们且先回家吧。”

李蓉点点头,裴文宣吩咐了人去准备马车,随后又让人去拿了斗篷,披在了李蓉身上,替她系上带子。

李蓉见他关怀得无微不至,她不由得笑起来,小声道:“我以为你还生我气呢。”

“气是气的,”裴文宣系好了结,将衣服拉平,便将双手拢在袖中,转身往殿外走去,平淡道,“反正殿下也不会哄我,最后还不是我低头,我又有什么好拿乔?”

李蓉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她走到裴文宣边上,小声解释:“今天我起身,主要是不想让柔妃如愿。华乐打小是柔妃联姻的一颗棋,华乐自己心里也清楚,她不会无缘无故选这么一首曲子,找苏容卿伴奏。她今日做这些,就是希望让世人知道,柔妃和苏家关系不错,这样一来,追随柔妃的寒族,也就会多上几分信心。而苏容卿若今日当真表态,父皇那性子,说不定指婚也可能。”

“陛下不可能真指婚。”

裴文宣平静分析:“如今的华乐嫁给苏容卿还是高攀,苏容卿若当庭拒婚,陛下不好办,他不敢赌。”

“而另一个理由,”裴文宣顿住步子,转身瞧她,“我姑且接受,可我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扎眼,你说怎么办?”

李蓉用扇子轻敲着手掌心,叹了口气:“说来说去,我看你根本不是生气。”

裴文宣挑眉,李蓉抬眼,目光里全是了然,有几分无奈道:“你就是想占便宜。”

“殿下说笑了,”裴文宣直接反驳,一本正经道,“微臣不是……”

话没说完,李蓉便直接扑到了裴文宣怀里,抬手环住他的腰,紧紧抱着他。

裴文宣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身体有些僵,周边人来人往,都不由得看向他们,李蓉抬起头来,仰望着裴文宣,有几分无辜道:“你还生气吗?”

裴文宣看着李蓉的眼,明知李蓉是挖坑给他跳,最后他还是只能老实回答:“不生气了。”

“那你想不想占我便宜?”

李蓉继续发问,誓死要坐实裴文宣就是找着机会占便宜这件事。

裴文宣叹了口气,颇有几分无奈:“我能不想吗?”

说完之后,裴文宣抬手把李蓉的手扯下来,拉着她往前:“行了,你赢了,回家吧。”

李蓉听裴文宣的话,就忍不住笑起来,她主动抬手挽住裴文宣的手,将头探上前去:“裴文宣。”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裴文宣被她挽着手,一副准备上刀山下火海的模样。

李蓉笑起来,她小声道:“我这算不算哄你啦?”

裴文宣微微一愣,他骤然意识到,方才李蓉,似乎真的,在主动哄他?

他一时说不上话来,心里有些欢喜,又觉得应当稳重,他在夜色里行走,穿过宫门时,阴影笼罩而来,他们在短暂的黑暗里,裴文宣才轻轻应声:“嗯。”

第98章 调任

李蓉听到裴文宣这一声“嗯”, 便知道裴文宣心里高兴了, 她挽着裴文宣往前走, 两人一起上了马车,裴文宣才想起来:“我方才见你似是闷闷不乐, 可是和太子殿下说了什么?”

“川儿决定选妃了。”李蓉叹了口气,“其实这本也是件好事, 他能想通最好,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心里总是觉得有些难受。”

“殿下难受什么?”

裴文宣给李蓉倒着茶, 李蓉沉默着,片刻后, 她笑了笑:“倒也没什么。他现在这样, 大家都省心,再好不过了。他毕竟是太子,”李蓉抬眼看他, 笑了笑,“不是么?”

裴文宣没说话,他似乎并不想触及这个话题,将倒好的茶推给了李蓉,只道:“殿下喝些茶, 缓缓酒劲儿吧。”

李蓉抬眼看着裴文宣在烛火下略显疏远的神色,她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什么都没出声。

年假过得很快,再家里稍稍呆了几日, 整个朝廷便重新开始运作起来,李蓉回督查司第一天,就听流放充军的队伍要出城去了。李蓉想了想,突然想起来,转头询问上官雅道:“蔺飞白是不是判了充军?”

“是。”

上官雅点了头,有些奇怪道:“你怎么突然想起这件事来?”

“走吧。”李蓉站起身来,笑道,“去看看他。”

上官雅有些意外李蓉会有这个想法,她跟着李蓉走出去,忙道:“殿下怎么想着去看他?”

“是个人才,”李蓉解释道,“不去送行,可惜。”

两人出了门,上了马车,没了一会儿,就到了城门口。

此时城门口已经聚了一列囚犯,他们穿着白色的囚衣,带着沉重的脚镣,脖子上挂着木枷,正同亲人叙别。

城门前哭成一片,只有蔺飞白站在人群里,看上去十分平静,与周遭格格不入。

李蓉和上官雅走到蔺飞白面前,李蓉笑着招呼了他一声:“蔺公子。”

蔺飞白应了一声,没有多话,李蓉看着他身上的刑具,转过头去,同上官雅吩咐道:“你将押送他们的官兵打点一下,该有的体面还是要有,不要给蔺公子上这么多东西。”

上官雅拱手退了下去,李蓉转头看向蔺飞白,蔺飞白面色不动,李蓉将他上下一打量:“看蔺公子的样子,七星堂的人路上是已经准备好了?”

“怎么,”蔺飞白听李蓉提到七星堂,面上终于有了几分波澜,“殿下是觉得,斩草要除根,现在特意来除了蔺某这个根?”

“蔺公子说错了,我来是给蔺公子提供一条路的。”李蓉抬手瞧着折扇,温和道,“蔺公子想过当官吗?”

蔺飞白皱起眉头,李蓉给他分析着:“七星堂如果这次把您劫囚劫了回去,必然是要惊动朝廷的,以我父皇的脾气,你七星堂这样的组织,刺杀在前劫囚再后,他怕是不会放过你们。”

“所以你想说什么?”蔺飞白盯着李蓉,李蓉笑了笑,“我就是想知道,同样都是杀人,都是拼命,蔺公子愿不愿意在战场拼一拼?”

“这次蔺公子是过去充军的。”

李蓉转头看向远方:“充军和流放不同,同样是偏远地区,流放之人便再无未来,但充军之人若立军功,也有机会将功折罪,在军中担任要职。蔺公子要是愿意,在下可以同蔺公子合作。只要蔺公子立一个小功,我便向陛下奏请,让你入谢家族谱,从罪身变成良民,这样一来,你就可以在沙场建功立业。”

“是从此浪迹天涯四处逃窜,还是入世家族谱以命换前程搏官场高升,”李蓉往前倾了倾,“蔺公子想好。”

这其实没得选,也不需要选。

蔺飞白看着李蓉,皱起眉头,目光里不由得带了几分疑惑:“你敢信我?”

毕竟他违约不是一次,上次他答应要和她里应外合对付谢兰清,却转头和谢兰清对付了她。

李蓉笑起来:“能不能信,我还是清楚的。之前你有你母亲的遗命约束,现在我想,你会做出最合适你自己的选择。”

“我的选择?”蔺飞白冷笑,“你把我判了充军还让我选择,这叫选择?你如今来这里装什么好人?”

“蔺公子这就想不开了,”李蓉摩挲着手里的扇子,“你杀我,又陷害我,我让你充军,已经是对你的宽宏大量。如今还给你提供一条路子来走,你不当感激我吗?”

“蔺公子手上人命不少,恩怨之事,想必看得开。你我既不是敌人,你杀我不是因为恨我,我判你也不是因为厌恶,既然如此,如今我能为你提供利益,你何不与我成为朋友呢?”

李蓉一番话说下来,蔺飞白没有多说,他并不是一个傻子,想了片刻,他便应了下来,只道,“听殿下吩咐。”

两人说话间,上官雅走了过来,同李蓉道:“打点好了,现在还在门口,不好做事儿,等一会儿走远了,出了华京地界,他们便会将他身上的刑具卸下来。”

说着,上官雅转头看向蔺飞白:“蔺贼,还不谢谢公主?”

“我谢她又不是谢你,”蔺飞白径直回答,轻轻瞟了一眼上官雅,“关你什么事?”

“你这人简直是狗咬吕洞宾,”上官雅听蔺飞白的话就来气,抬手道,“把我叶子牌换我。”

“西南贫苦无聊,”蔺飞白慢悠悠出声,“不还了。”

这话说完,押送官兵便到了李蓉面前,赔着笑道:“殿下,这位公子得起程了。两位不如日后再叙吧。”

这话说得好听,李蓉点了点头,让上官雅赏了银子,抬手给了蔺飞白一个刻着“平”字的玉佩,只道:“日后多来信。”

李蓉把这话说完,便领着上官雅往回走。

刚入城,一个侍从便走了过来,同李蓉道:“殿下,驸马说今日他不能回去,请您自己用膳。”

“他有什么事?”

李蓉有些奇怪,裴文宣很少不回家吃饭,如今竟然不回去吃饭了?

“驸马说他要宴请一些大人。”

李蓉听到这话,便皱起眉头来,只是也不好当着其他人的面发作,便压了下去,打算回去问裴文宣。

上官雅在旁边观察着李蓉的神情,侍从刚离开,上官雅用肩头碰了碰李蓉:“驸马不陪你吃饭,不开心啦?”

“怎么会?”李蓉目光从离开的侍从身上收回来,转头道,“只是在想他为什么宴请其他人而已。”

“二月吏部就要定考核成绩,三月宣布人事调动名单,不过那名单也是二月份定下的,”上官雅对这些十分熟悉,张口就道,“想要调动的官员如今都在四处走动,驸马如今请客,想必是想要调动。”

说着,上官雅才想起来:“他在监察御史这个位置上也呆了一阵子了吧?他是你驸马,按理和你成婚就要抬品级提官,他又跟着你办了这么几个案子,于情于理都该升迁了吧,怎么还一动不动?”

“御史是实权,”李蓉给上官雅解惑,“虽然品级不高,但比那些有虚名的官位重要得多。他要调任,必然也是往有实权的地方过去,那些地方不容易进,父皇想必也是在压着,压到足够了,”李蓉比划了一个挤压的动作,“弹回来时,才弹得高。”

“那,”上官雅想了想,“驸马升迁一事,大约是十拿九稳,如今他还在忙活什么呢?”

李蓉双手环胸,抱着手臂,思索着上官雅的话:“怕是有人为难他。”

升官这种事,强行送到一个地方去,别人有的是法子整你。裴文宣打算当一个有实权的官,就得有自己的党羽。

“怕是有人为难他。”

李蓉喃喃出声,上官雅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蓉疑惑抬头:“你笑什么?”

“殿下,”上官雅朝她挤眉弄眼,“您和驸马,如今感情是不是挺不错?”

李蓉听得上官雅这么问,他们走在大街上,看着周边人来人往,李蓉缓声道:“托你的福,算是有了个转变吧。”

“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

上官雅同李蓉走在街上,李蓉看着路边摇着的拨浪鼓,听着上官雅这么问,一时有些恍惚。

她一生都没有过孩子,年轻不想要,后来不敢要,最后不能要。

孩子之于她而言,像是一个昂贵的奢侈品,遥遥在远方,听着别人谈论,她却除了成婚头一年,再没想过拥有。

而如今上官雅却又说了起来,她骤然意识到,她上一世觉得难以得到的一切,包括孩子,在此刻,似乎都是踮起脚尖努力够一够,就能拥有的。

李蓉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上官雅见她不说话,继续道:“怎么,没想过?”

“我告诉你一句实话,”李蓉看了看周遭,凑近上官雅,压低了声,“我们还没圆房。”

上官雅睁大了眼,一时有些震惊,但想了片刻后,她又稳了下来,稳重道:“殿下,有什么问题,你可以多同我说说。”

“倒也没什么问题,”李蓉皱起眉头,认真分析着道,“其实我倒是无所谓的,就是裴文宣他……”

“他不行?”上官雅震惊出声,李蓉赶紧解释,“行,他身体没问题。”

“那?”上官雅露出疑惑的表情。

成婚大半年,身体没问题,女方也愿意,感情也和睦,还能坐怀不乱,这是什么柳下惠转世?

“他是这么和我说的,”李蓉实话实说,“他觉得,感情要慢一点,想和我一步一步来。”

“我明白了。”上官雅点了点头,露出了了然的表情来,“殿下,这事儿我很清楚。”

“你清楚?”李蓉有些诧异,她回头看上官雅,自己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太婆都不清楚的事儿,上官雅清楚?

“清楚,”上官雅说得异常认真,“你们夫妻的步骤,还没到位。”

“你说说。”李蓉开始感兴趣上官雅的想法了,上官雅和李蓉并肩走着,仿佛算命一样道,“殿下,你们这段关系里,平时都是驸马讨好你吧?”

“是。”李蓉坦然承认,“一般都是他迁就我。”

“那您送过他什么,刻意让他高兴过吗?”

“没有……”

李蓉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有些心虚。上官雅开始给李蓉分析:“所以你看,驸马暗示得多明显,他觉得感情要一步一步来,为什么你们还没上床?因为你们还没到这一步。殿下你愿意了,说明驸马的步骤在您这儿走到了,可您如果在原地一直不动,驸马是不可能觉得合适的。”

李蓉用扇子敲着手心,听上官雅继续:“所以,您要是想睡他,不要太矜持,要主动出击,进攻,攻入他的心房,就可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上官雅说着,做了一个手指头逐一捏紧,捏成拳的姿势。

李蓉皱起眉头,虽然她并不是很认可上官雅的理论,比如她觉得,裴文宣的“不愿意”,更可能来自于他觉得他们两内心深处感情的不匹配。

可有一件事,她却是在意的。

她在意那天裴文宣说,她从来没有哄过他。

于是她稍微哄一哄,他就能原谅所有。

其实她并不希望这样,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她就希望裴文宣在她面前,可以更放肆一些。

她让他等一等自己,总不能自己就把人哄在原地后,什么都不做。

李蓉这样一想,就定下来:“你说得对,我得对他好些。”

说着,李蓉下定决心:“调任这件事,我得帮他包了!”

第99章 男团

“殿下英明。”上官雅听李蓉下了决定, 立刻拱手吹捧, “调任乃驸马如今最愁苦之事, 殿下若能帮他解决,他知道后, 必然会感激涕零,欣喜非常, 感觉到殿下对他的关怀,继而敞开心扉, 与殿下共赴巫山, 以成好事。”

“后面的倒也不必了。”李蓉轻咳了一声,“他高兴就好, 至于剩下的事, ”李蓉想了想,“其实他说的,也未必不好。”

“殿下的意思是?”上官雅有些疑惑, 李蓉双手背到身后,笑了笑,“我未曾好好和人谈过一段感情,看了一眼画像,就和人匆匆成了婚, 糊里糊涂的,倒也不知道两人若是相爱、定情、成婚,是个什么感觉。”

李蓉说着,转头看向上官雅, 如今的上官雅灵动又美丽,李蓉看了她许久,缓慢笑起来:“你年纪也不小了,别成天给别人物色,自己也给自己相看着,该出手就出手,出不了手你叫我一声,”李蓉挑眉,“本宫帮你。”

“谢过殿下好意。”上官雅一听李蓉要帮她,立刻道,“还是您的事儿比较重要,区区婚事,属下自己能够解决。”

李蓉点了点头,也没再多关心,这毕竟是上官雅的私事,想如何,她并不关注。

于是她回到裴文宣调任这一件事上,心里思索着法子。

裴文宣要调任到吏部,首先是御史台得愿意放人,其次就是吏部愿意收人。御史台是上官敏之做主,难度倒是不大,但是吏部是王厚文做主,之前王家人她得罪得不少,裴文宣要调过去,王厚文要是知道了,绝对是调不过去的。所以如今最稳妥的办法,就是找一个吏部能主事的人,让裴文宣悄悄进吏部一个小位置,等定下来了,王厚文再知道,也很难再将裴文宣赶出去。

先混进吏部,后续升迁,再做打算。

而如今裴文宣需要的,就是一个愿意将他的名字,偷偷放进吏部调任名单的人。

李蓉想了想这一次主管吏部内外人员调动的人的名字,心里拿了主意。

“奇怪。”

李蓉正想着裴文宣升迁的事儿,就听上官雅嘟囔了一声,李蓉抬起头来,便注意到街边来来往往似乎有许多华京之外的读书人,他们有的在问路,有的在聊天,天南海北的口音混杂,充斥在街道之上,让李蓉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上官雅也注意到了这样的情况,她有些好奇:“最近好像多了很多外地的读书人。”

“知道为什么吗?”

李蓉转头看向上官雅,上官雅摇头,她虽然精通于上层贵族间的门道,但是对于下面百姓的事儿,却是不太清楚。

李蓉对于这些书生的来历却很熟悉:“科举开考时间在三月,二月初,各地生徒和乡贡得到达尚书省,在尚书省报道。”

这是她前世后期,国之大事。

“那他们来这么早做什么?”

“自然是有其他作用。科举考试,不仅考当时的文章,也可以将平时的文章投给主考官,若是主考官喜欢,哪怕考场上文章一般,也能依靠平时的文章进入殿试。”

“可这些普通学生,如何将平日的文章交给主考官?是考场上一起递给他们?”

上官雅有些疑惑,李蓉往旁边看了看,见两个书生正议论着自己去苏府的见闻。她听了一耳朵,给上官雅解释道:“所以他们会提前到华京来,将自己的文书投递到喜好收纳诗词的权贵府邸,如果被看重,这些权贵就会将他推荐给当时的主考官。”

“那这么说来,”上官雅思索着,“其实这个科举,也没什么意思。”

“如何说?”李蓉见上官雅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上官雅撇了撇嘴,“若是权贵推荐,主考官就可以酌情加分,那权贵子弟参加,不都是状元?”

“权贵子弟,又何须参加科举?”李蓉笑起来,“世家子弟本就承蒙祖上,可以直接举荐入朝,比如说苏容卿,十二岁不就随着祖父上朝议政,他需要参加科举吗?所以会去考科举的,大多都是普通人家,又或者是为了去试一试自己到底几斤几两的傲气子弟。科举不公,在于这些普通人内部的斗争,而非世家插手。”

上官雅听着这些,叹了口气,李蓉不由得笑了:“你叹息什么?”

“殿下,”上官雅感慨道,“还好咱们投胎时候努力啊。”

两人一路聊着,李蓉送着上官雅回了府中。等回府之后,李蓉转头便吩咐了人,去查了吏部郎中刘春航。

等一系列事情处理完毕,她就听裴文宣回来了。

裴文宣回来之后,没有先去见她,反而绕到了浴室,洗了一圈后,这才回来。

李蓉批着折子,见他换了衣服进来,她头也没抬,只道:“驸马哪儿去喝的花酒啊?”

“殿下冤枉。”

裴文宣笑起来,走到李蓉,盘腿坐了下来:“有微臣在,谁胆大包天,敢带着我去喝花酒?”

“这朝廷里的老狗胆子大着呢,”李蓉将批好的折子放在一边,“以前不就带你去过吗?我又不是不知道。”

“今时不同往日,”裴文宣往左边一靠,笑眯眯道,“当年带我去喝花酒,平乐公主顶多也就去陛下那里告个状,陛下也就口头上训一训,私下里怕还得要殿下多修修妇德。可如今带我去喝花酒,”裴文宣抓了盘子里一颗花生米,扔进嘴里,“怕督查司立刻要上他家门上查案,自个儿给自个儿找麻烦。”

“女人呀,”裴文宣感慨出声,“有钱就变凶。”

“怎么,我以前很温柔?”李蓉挑眉看他,裴文宣见她眼神里带了警告,赶紧道,“现在也温柔,特别温柔。”

李蓉被他逗笑,懒得同他不正经,只道:“今日是去谈调任的事儿?”

“可不是吗?”裴文宣叹了口气,“费尽了功夫,把吏部的人请了一遍,个个都推三阻四的,话我都能背出来了。”

“驸马,不是我们不帮你呀,”裴文宣直起身子,学着那些人的模样,阴阳怪气道,“这事儿得按着规矩来,到时候谁合适,应该是谁,就是谁。驸马,您别担心,按着规矩就是了。”

说完,裴文宣轻轻“呸”了一声:“这群老狗,他们心里有个鬼的规矩,想要的就是钱。只是我的钱他们不敢收。”

“要不,”李蓉试探着道,“这事儿交给我吧?”

“你觉得我搞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