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文宣见家丁还在发愣,便知他是在想要不要提李蓉遮掩,他克制住情绪道:“我知道殿下叫了南风馆的人,我不是来找她麻烦的,人呢?”

家丁没说话,只是意有所指低头看向裴文宣手里提的剑。

怎么看,都不是来好好谈话的样子。

裴文宣见得家丁的眼神,也不想纠缠,直接把剑抵在家奴的脖子上,喝道:“说话!”

家奴这次确定了,驸马真的是来拼命的,他不敢隐藏,当即跪下身去,磕着头道:“驸马,公主的船已经开出去了。”

“哪条?”

“就,就湖心上那个画了花,有两层那条。”

家奴抬手,指了湖心的方向。裴文宣得了话,也不再管他,赶紧到了湖边,找了自己原来安排的人,直接道:“我的船呢?”

“公子,就你一个人啊?”

船夫看见裴文宣,奇怪道:“不是说带夫人吗?”

“事情有变,我自己去就行了。”

裴文宣跳上船,船夫解了绳子,担忧道:“公子会划船吗?”

裴文宣没说话,将剑挂在腰上,船杆一划,便朝着湖心方向划了过去。

裴文宣往着湖心行去,李蓉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青年,听对方有些无奈道:“下官想同殿下说话许久,但一直没有机会,今日看见殿下来湖边,赶紧跟着人混上了这花船,没想到是殿下设宴。殿下之风流,真是令下官大开眼界。”

青年一面说着,一面坐下来,李蓉见他放肆,冷笑出声来:“既然知道是本宫还不行礼,崔玉郎,你胆子大得很。”

“殿下不想暴露身份,下官不过是尊重殿下的意思罢了。”

崔玉郎扇着扇子,说得漫不经心,李蓉也不想和他多说,直接道:“找本宫何事?”

“想求殿下办一件事。”

崔玉郎说着,面色认真起来:“下官想替下官好友,青城学子陈厚照求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李蓉淡道,“要到本宫这里来求?”

“陈厚照乃下官旧时好友,极有才华,此次科举,他本在乡试中夺得魁首,为乡贡士子,入京参加春闱。不想当地乡绅萧平章勾结官府,将他名额夺去,让自己的儿子萧顺文成为乡贡,参与春闱。我这好友一路赴京告状,沿路被人追杀,到京城之后,又无官员肯受理此案,下官久闻殿下之名,知殿下侠肝义胆,善恶分明,还请殿下,为草民好友做主!”

李蓉听着崔玉郎的话,并没有立刻接话。

案子不清楚,她不会随便回话,她仔细思索着这案子的价值,正思考着,就隐约听到外面传来喧闹之声。

此时裴文宣的小船已经停靠在李蓉花船边上,李蓉早已经找到位置固定挺稳,裴文宣便将小船一靠,直接跳上船来。

守在船头的侍卫看见裴文宣,脸色巨变,急道:“驸马……”

“让开。”

裴文宣一把推开侍卫,直接朝着里面走去,侍从慌忙拦着裴文宣,裴文宣便径直拔剑,大喝了一声:“让!”

见得裴文宣气势,这本又是驸马,一时之间谁都不敢拦,只能让裴文宣一路进了船舱,直上二楼。

李蓉正迟疑想着崔玉郎的话,崔玉郎见李蓉犹豫,他嗤笑了一声,悠然道:“殿下是不是觉得,这案子没什么好处?”

李蓉抬眼看向崔玉郎,不由得笑起来:“怎么,你还有好处给我?”

“崔某能给殿下的,殿下大多看不上,只有一样东西,到看看,殿下要不要了?”

“你且说说?”

李蓉挑眉,崔玉郎笑了笑,身子往前探了过去,一面靠近李蓉,一面解开衣带,低声道:“殿下位高权重,如今夜游花船,不知可是缺个入幕之宾?若殿下不嫌弃,玉郎愿自荐枕席……”

话没说完,就听门口被人一脚踹开,崔玉郎和李蓉同时回头,便见裴文宣提着剑站在门口。

崔玉郎和李蓉都愣了,崔玉郎的手还放在解了一半的腰带上,肩上本已有些宽松的衣服,因着他倾斜的动作从肩头滑落下来。

裴文宣气得笑起来,话他听得半截,却也是明白了。

“入幕之宾,自荐枕席。”

裴文宣重复了一遍,冷笑出声来:“崔玉郎,你好得很。”

话音刚落,裴文宣手起剑落,朝着崔玉郎直直就劈了下去。

李蓉反应得快,急道:“拦住他!赶紧拦着他!”

裴文宣被人一拦,崔玉郎吓得就地一滚,赶紧开始系腰带。裴文宣追着崔玉郎满屋乱砍,崔玉郎慌忙道:“驸马,你听我解释……”

裴文宣不说话,追着崔玉郎挥砍过去,屋里鸡飞狗跳,李蓉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不能乱,她得冷静一点,她深吸了一口气,大喝出声:“统统给我停下!”

听得这一声大吼,裴文宣的动作终于停下,李蓉缓了口气,正要说话,就看裴文宣似乎是反应过来什么,三步作两步上前,一把拽着她就往外走。

李蓉不想在外人面前闹得太难看,便被他拽着下楼,一路走出花船,眼见着要离开花船,李蓉有些慌了,急道:“裴文宣,有什么话你船上说!你放开!放……”

“上船!”

裴文宣将她往自己的船上直接一拉,就逼着李蓉上了自己小船。

所有人被裴文宣气势所慑,谁都不敢上前,裴文宣拖着李蓉进了小船的船舱,李蓉当即挣扎起来,怒喝道:“裴文宣你发什么……”

话音刚落,裴文宣的剑“哐”一下砸在李蓉手边,他狼一样盯着她,警告道:“你再闹,今晚你或我,一定死一个。”

“疯……疯了。”

李蓉吓得结巴。

裴文宣站起身来,卷了帘子就跨了出去,举起船杆,同船上侍卫吩咐:“人我带走了,去岸边找童业,他会安排。”

说着,裴文宣竹竿一划,就领着李蓉的小船离开了原来的位置,往湖心深处划了进去。

他没进船舱,在外面划着船,李蓉听着周边人声越来越小,慢慢只剩下虫鸣鸟雀之声混杂着水声,她心里不由得慌了起来。

她打量了一眼周边,这小船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精致的小桌上放了新鲜的花束,茶水酒水点心被子一应俱全。

船两侧开了两个大窗户,可以看见外面的景色,她也就可以清晰看到,周边越来越荒凉,船离岸边越来越远。

李蓉告诉自己,她要冷静一点,裴文宣是个有分寸的人,疯起来也是讲道理的,他今晚就算发了疯要和她同归于尽,也会有个同归于尽的章法。

她先不要慌,先倒杯茶,喝口酒,吃点点心,压压惊。

她一面想,一面吃着东西,这动作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让她平静下来,思考着裴文宣的意图。

吵已经吵成这样子,裴文宣又来抓她,难道是真的被她叫人的消息刺激到了?

他这是刺激到了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挟持她的事情来?

李蓉一面思索着等一下裴文宣可能做的事,一面吃着梅花糕。

这是她最爱的点心,从味道上还看,还是出品于她最喜欢那家点心店。

李蓉忍不住多咬了一口,正巧裴文宣就进来了,李蓉迅速抬头,裴文宣就看见李蓉嘴角沾着点心,眼里带了几分惊慌,又故作镇定看着他。

此刻已经到了他包下的一片湖域中心,四周空无一船,只有他们孤零零一艘小船飘在湖面上,映着江月和水上的寒气,看上去仿佛自成一个世界。

裴文宣盯着李蓉,李蓉看着裴文宣。

过了好久后,李蓉终于咽下了她嘴里的梅花糕,结巴道:“你……你来啦。”

裴文宣有些想笑,但他仍旧板着脸,只是提步进来,坐到了李蓉对面。

裴文宣一句话不说,李蓉不由得有些紧张,她偷偷瞟了裴文宣一样,又想了片刻。

裴文宣来找她,必然是存了合作之意,不会专门就是来找麻烦的。这么激动,也是刚好撞见崔玉郎的事情。

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李蓉率先开口,轻咳了一声道:“方才的事情,你有些误会,我可以解释。”

“不必解释,”裴文宣端着茶杯,喝了口茶,慢悠悠道,“殿下向来如此,我习惯了。”

“你也别这么说,”李蓉听裴文宣这话,没有丝毫轻松,反而更慌了,慢慢道,“其实崔玉郎是来报案的。”

裴文宣听到这话,转头看她,他上下将她一打量,随后嗤笑出声来。

“你当我很好骗是不是?”

“不是,”李蓉见裴文宣油盐不进,有些恼怒了,“你怎么就不听话呢?他真的是来报案的。他有一个朋友……”

“今晚不要谈这些吧。”

裴文宣放下杯子,转头看她:“我今晚,只想和你谈你我的事。”

李蓉愣了愣,片刻后,她垂下眼眸,缓慢道:“嗯……”

“殿下,”裴文宣给李蓉倒了一杯酒,“咱们两个人,都喜欢骗人。”

“我喜欢骗别人,你喜欢骗自己。今个儿我陪你喝一场酒,我们谁都不骗。若我能说服你,那明日,我就和陛下辞官。若你能说服我,明日,我就同陛下说你我和离。”

“殿下,”裴文宣注视着她,认真道,“行不行?”

第112章 千灯

话说到这份上, 李蓉也装不下去了。

她在地上躺了片刻, 见裴文宣没有来拉她的打算, 便自己起了身,假作无事发生过, 仪态优雅坐回了位置上。

她是有些心虚的。

就算刚吵过架,但这种有人自荐枕席还被当场抓包的事儿, 总还是有些尴尬。

这种事儿不是第一次见,她记得上一世, 其实就有个长得好看的状元, 听说了她爱好美男,也不知道是看上了她的脸, 还是看上了她的权, 有一日趁着和李蓉商议政事的机会,悄悄的给她塞了个纸条。

这种风月之事,她是不带到朝堂上来的, 本想悄悄处理了,不想就传到了裴文宣耳里,裴文宣面上不动声色,倒也看不出喜怒,结果这个状元第二日就被人参奏, 而后从国子监博士直接贬成地方知府,十年不到,就打包出了华京。据闻出城后不到五里,就被一伙山贼打劫, 抢光钱财不说,还套上麻布口袋,结结实实揍了一顿。

这种手笔,说不是裴文宣下手的,她还真的不信。也就裴文宣这种小肚鸡肠手段幼稚的人,才能干出这事儿。

上一世他们冷战,裴文宣只能背后使阴招,如今他与她确立了关系,他大概就很难满足于背后悄悄下黑手这种手段了。

于是李蓉时刻准备着,看裴文宣打算如何出招。

然而裴文宣不说话,他静静喝着酒。过了许久之后,他似乎才调整了情绪,慢慢道:“我来找殿下,本是来道歉的。”

“不用道歉,”李蓉赶紧给他倒茶,“都是小事,你先消消气,有什么火都发出来,发完了我们再谈。”

裴文宣被李蓉的话哽住,他迟疑了片刻后,才道:“殿下,不必如此。”

“你不用骗我,”李蓉抬手打断他,将茶倒满,双手捧着放他面前,“要真不必如此,你也不把我绑到这儿来了。”

“殿下,”裴文宣哭笑不得,“这小船,本就是我备给殿下一起来赏灯的。”

“咱们像赏灯吗?”

李蓉果断反问,不等裴文宣回答,李蓉便给了他答案:“这是绑架。”

“你同我吵架,你骂我,你不顾前程任性,这些我通通不计较了,”李蓉双手在空中一推,认真看着他:“我就要求你一件事,现在把船划回去,有什么事,我们上岸再谈。”

“殿下为何如此要求?”裴文宣抬眼看她,“此处风景秀丽,人烟稀少,再适合谈话不过。”

“你说得没错啊,”李蓉立刻接话,“用来恐吓威胁我,再适合不过了。我又不会划船,水又这么冷,我还能游回去不成?”

“殿下,”裴文宣看着她,“我看见你在北燕塔写的信了。”

李蓉动作僵住,两人一瞬间沉默下来,裴文宣倒了酒,又喝了一口,缓慢道:“你说,其实我们都对对方很好,为什么总要走向一条绝路呢?”

“两个人如果不想爱分开,那也就罢了,可殿下明明心里有我,为什么,我们还要把路走成这样?”

李蓉不说话,她垂着眼眸。

“殿下,”裴文宣握着酒杯,有些疲惫:“婚姻于您而言,到底是什么呢?”

裴文宣一面喝酒,一面缓声询问:“若需要,你就可以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成婚。若不需要,你就可以和离舍弃。我对于您而言,到底算什么呢?”

李蓉不应声,裴文宣转头看她,眼里带了几分恳求:“殿下,同我说句实话吧。”

“想听实话?”李蓉笑起来,裴文宣看着她,没有挪移的目光,已经表明了他的态度。

李蓉端起酒杯,她喝了一口酒,随后点头道:“好,那今夜我们就说实话。我可以轻易和离,是因为这件事中,和离是最好的法子。父皇多疑,无论如何解释,符文一事既然让他注意到你不忠的可能性,他就一定会试探,你对他表忠,这是势在必行。你问我为什么会要求你和离,我才当问你,为什么不和离?”

裴文宣听到这话,正欲回答,就听李蓉斩钉截铁:“因为你怀疑我。”

“裴文宣,”李蓉自己倒了酒,克制着语速,优雅又缓慢道,“其实你自己不说出来,但是在你心里,终究是信不过我。”

“如果你能信得过我,你怕什么和离。就算分开了,你我仍旧在一起,不可以吗?”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话,转头看向窗外的流水。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下去。

说下去,仿佛就是将那些伤口又翻开来,那些隐藏了许多年的,说起来甚至有那么些难堪的过往,它悄无声息隔在他们两人中间。他以为不提,就不会出现。可现在才明白,任何伤口,都会以不同的形式,影响着后续的选择。

他当真以为他放下了,可如今才知,他没有。

“不说话了?”李蓉笑起来,“戳到痛处了?冠冕堂皇来指责我不重感情,真正不重感情的,到底是谁?”

裴文宣握着杯子,抿酒不言。

李蓉看着他沉默,她的猜想被客观证实,她心里无端抽痛起来,她猛地用扇子敲打在桌上:“说话!”

“你要听真话吗?”

裴文宣听着李蓉的怒喝,他看着湖面,用着最后一丝冷静克制自己。

李蓉抬手,果断道:“请。”

“你要我信你,”裴文宣喝了一大口酒,似乎在给自己勇气,“可我凭什么信你?”

裴文宣说着,转头看她:“凭你能为避难就决定下嫁给我?凭你明说着喜欢我但遇到些许困难就马上抽身?凭你一面说喜欢一面转头就能另寻他人?凭你情场失意欢场得意的喜好?”

“你要我信你,你有能让我信任的地方吗?”

裴文宣端着酒,来到李蓉面前,他单膝跪下,半下身,盯着她:“你说得没错,我信不过你。你今日能因为权势与我和离,来日,你就能真的因为权势与我分开。我如今还是你丈夫,我不松口,谁都别想把我们分开。可若我们分开了呢?”

“苏容卿还在盯着你我,”裴文宣笑起来,“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他。”

李蓉听着这话,她一直在笑:“明白。”

说着,她抬头,凤眼轻扬,颇为挑衅道:“那裴大人还等什么?赶紧和我和离,找个好姑娘过美满人生不好?”

裴文宣不说话,他看着李蓉的模样,看着她似是骄傲的眼里暗藏着的那些委屈和苦痛,看着她嘴硬又傲慢的眼神,他恨得牙痒。

“看什么?”

李蓉笑起来:“舍不得?舍不得也没办法呀,我可舍得……”

话没说完,裴文宣按住她的头,便朝着她吻了过去,同时将整个人都压在她身上,把她压在了船舱之上!

李蓉正气在上头,裴文宣这么一逼,她一脚狠狠踹过去,裴文宣立刻用腿压住她的腿,两只手腕被他一只手抓住李蓉头上一拉,低头压在她的唇上,便长驱直入。

李蓉不让他得逞半分,一口咬在他唇上,支吾着叫骂:“王八蛋,混账东西……”

裴文宣根本不理她,血的腥气交缠在唇舌之间,越是反抗越是让所有感官随之放大,各种感觉都升腾起来。

“骂。”

裴文宣低哑出声,一贯清朗的声响带了几分难言的情欲,低声道:“继续骂,我听着。”

李蓉拼了命让自己神智清醒一些,组织着她所有认识骂人的话去骂着个人,只要得了半点机会,就又抓又咬又打又踢。

两个人在船舱里几乎是厮打,只是裴文宣一直顾着她,怕伤着她。

所有愤怒和狂躁都在撕扯之间混杂着欲望发泄出来,直到最后,裴文宣终于用腰带把李蓉的手捆了个结结实实,整个人压在她身上,才算完事。

李蓉喘着气,看着面前这个早已失了风度的男人。

他的玉冠被她撕扯下来,头发散乱在两侧,衣服也早已散开。

他脖子、胸口都是她抓的血痕,肩上也是她咬的压印,唇上也是她咬出来的齿印,就差脸没被抓花。

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相比裴文宣,她还是要体面得多。

只是裴文宣人长得好看,哪怕是这样的时刻,也不觉丑陋,甚至于在衣衫半开之间,还显出几分外界难以见到的风流意味来。

两人都累了,裴文宣怕她发疯,压着她不动,他轻轻喘息着,摇头道:“李蓉,你这样的泼妇,哪里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你又好到哪里去?”李蓉冷笑,“说你一句下流都是侮辱了这二字。”

裴文宣听着这话,忍不住笑了。

他看着李蓉瞪他的眼神,那眼神灵动又鲜活,和之前说伤人话时的模样截然不同。

他注视她片刻,低下头去,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别这样了,你说伤人的话,我听着难过。”

“你难过又关我什么事?”

李蓉听他的话,无端端生出几分委屈,有些眼酸起来:“滚。”

裴文宣轻笑,他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温柔道:“蓉蓉,你是个好姑娘,别带满身的刺。”

李蓉不回他,她扭过头去,不想同他说话。

裴文宣侧过身来,不想将所有重量都压在李蓉身上,他们两面对面躺在一起,裴文宣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温和出声:“是我不好,我不该说话激你。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太担心,所以会害怕。”

“我不确定我在你心里的分量,也不确定苏容卿在你心里的分量,我一想到你们的过往,一想到我失去的那些年,我就忍不住说错话。你别生气,好不好?”

李蓉听着裴文宣道歉,她静静躺着。

体力消耗之后,人反而冷静下来,她枕着裴文宣的手,靠在他的怀里,像是小船归港,得了庇护,才有了安稳。

其实她知道是他任性,裴文宣认错,并不是因为他错了,而是他一贯包容她,让着她。

这样的退让,让李蓉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忍不住抬眼,注视着裴文宣。

裴文宣见她看他,轻轻笑起来:“看我做什么?”

“裴文宣,”李蓉轻唤他,“其实你说得没错,我没有可以让你信任的地方,我不该怪你。”

裴文宣听着她认错,他没有说话,李蓉将额头轻轻触在他的胸前,有些疲惫:“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到你会害怕。是我为你想的太少。但是裴文宣,你不是不是重要,只是我想把最好的给你。”

“我从出生,所有人都和我说,权势是最终要的东西,是我们立身之本,是我们的根基。其实和离我也害怕,我也会担心你喜欢别人。可是我更怕你为我折了前程。”

“我怕你为我牺牲,等有一天,你老了,或者你走投无路,你没那么喜欢我了,你就会想起来,你为我做过的一切,那时候你会恨我的。”

裴文宣听着李蓉少有的坦白,他轻轻抚着她的头发。

“怎么不说话?”李蓉见裴文宣久不言语,抬起头来,看向裴文宣。裴文宣听她询问,他轻轻一笑:“我在生气。”

“生气?”

李蓉诧异:“我这么好好说话,你还生气?”

“是啊,我在想,你也太看不起人了,就这么点事儿,我就前程没了,老了,以后还要怪你。”

裴文宣笑着翻了个身,李蓉枕在他的手上,裴文宣转头看向外面的星河:“你这也把我想得太不堪了。”

“谁知道呢?”李蓉轻笑,“不同的环境,养育不同的人。若你当不上丞相,谁又知道你会成为怎样的裴文宣?”

“我不同你说这些没用的。”裴文宣将目光从星空移到她身上,“你就等未来看就是了。已经过了一辈子,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清楚得很,”李蓉抬起手来,将自己被捆得严严实实的手腕在他面前转了转,“手艺好的很。”

裴文宣看着李蓉招手,他直起身来,李蓉也坐起来,将手递给他。

裴文宣低着头给她解开这绑着她手的腰带,缓慢道:“其实我今日也是被你气到了,以后说话多思量些,别这么伤人。明明对我好,偏生要说得这么不堪。”

“不过我也不笑你,”裴文宣抬眼看她,笑了笑,“其实我今日不想和离,也不是真的不信任你多少。最主要的,是我想着,怕你伤心。”

“我伤什么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