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妈妈看着女儿,虽然觉得又怒又尴尬,却还是不得不问,“那你自己说,到底是什么样?你是要告诉我你们两个什么事都没发生吗?”

晚辞尚未开口,跟着出来的姚畅已经抢先一步说道:“阿姨,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会负责的。”

顾妈妈这时候对他可没好脸色,“你负责,你怎么负责?”

他看着顾妈妈,眼神认真,语气郑重,“如果您和叔叔答应,我想和小晚结婚,照顾她一辈子。”

顾妈妈没想到他会这样,愣了愣,晚辞却已经急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顾妈妈一想,也还是觉得不靠谱,遂板着面孔,也不去理姚畅,对着女儿命令道:“你跟我进来!”

说完,又对顾爸爸使了个眼色,“你给我好好问问他!”

此情此景,晚辞只能跟着她往房里走,而姚畅也乖乖的留在客厅,去看顾爸爸。

顾妈妈带着女儿回到卧室,“砰”的一声关上房门,先前那些强行抑制着的情绪终于爆发,连珠炮似的向女儿开口道:“我让你和他保持距离保持距离,可你倒好,把我的话当成耳旁风是不是?!如果不是你爸爸身体不舒服我们提前回来了,你还打算瞒着我是不是?!”

晚辞情急的解释,“妈,他衣服湿了,我送楼下干洗了,所以才这样的,我现在就去取了来让他回去!”

顾妈妈却一把拉住她,“衣服湿了,那也用不着睡到你床上去啊——你跟妈妈说一句实话,你们两个有没有那什么?”

晚辞说不出话来,昨天晚上的确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可是之前呢?

顾妈妈见她这样,恨恨的掐了一把她的胳膊,“你,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是不是?你们俩在一起多久了?”

“妈,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前天晚上喝多了,是意外。”她低低开口。

顾妈妈闻言差点儿一口气上不来,想她自小对女儿管教甚严,对女儿的品行心性各方面也一直相当放心,所以即便后来她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她也并不担心她会变坏,自己孩子是什么样的自己最清楚,可是现在,她竟然学人家玩什么酒后乱性?

“你的意思是说,你们俩是*?”她气恼极了。

晚辞没说话,轻轻点了下头。

顾妈妈气归气,却毕竟那么多年的从教生涯又兼担当教导主任的经验积累,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里一面飞快的想着,一面缓缓开了口。

“那就是说,以后你们两个也没可能在一起,你一点儿也不喜欢他?如果真是这样,我跟你爸也不是那种抱着旧观念不放的老古董,但是,你以后绝对不能再跟他牵扯下去,要不换艺人,要不换工作——反正你先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是不是真的对他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晚辞张了张口,却不知怎的,脑子里面蓦然闪过姚畅昨天浑身湿透的样子。

他说,我们讲和了好不好?

他说,我怎么可能放得开你?

他说,一直以来,我喜欢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他让她答应他,从现在开始想一想,和他在一起的可能。

那一个“是”字,终究是,没能如想象当中那么轻易的说出口。

她逃避似的站了起来,“我去拿他的衣服上来,先让他回去。”

顾妈妈看她这样更是生气,“你躲,你躲,我看你能躲到什么时候?”

她装听不见。

不是不回答,而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心里面乱糟糟的,她自己明明厌恨死这样不干脆的感觉,却偏偏又无能为力,所有的事情都那样突然。

取了衣服回来,客厅里正襟端坐着的姚畅和父母俱是齐齐停了声音,转头看向她这边。

顾妈*脸色要比先前缓和一些,眉目之间却仍有豫色,看见女儿手里的衣服,于是对姚畅开口道:“这样,小姚你今天先回去吧,你说的我和晚辞的爸爸再想想。”

“我…”

姚畅似是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顾妈妈打断,“今天的事情太突然了,我们完全没有心理准备,我和晚辞的爸爸都还需要点儿时间好好想想。”

话已至此,姚畅只得换好衣服离开,连想跟晚辞单独说上一句话,顾妈妈都没给机会。

大门关上,晚辞低了头便往自己的房间走。

顾妈妈刚要说话,却被顾爸爸拉住,“你让她自己静一静。”

顾妈妈恨恨道:“都是你惯着她,你看看,现在,现在这样怎么办?”

顾爸爸道:“你小声一点儿,这事儿,主要还得看晚辞怎么想。”

顾妈妈满腔烦闷,却到底还是拉了顾爸爸回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先别说她了,我问了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说姚畅,这孩子人是不错,但实在不是适合结婚过日子的人啊!”

“你也不能一开始就对他有偏见,”顾爸爸一面回想之前和姚畅的交谈,一面思索着开口,“我看着,这个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不是那种心性不定的人,而且,他的态度也不像是一时头脑发热。”

顾妈妈自己也同意丈夫的话,却还是没有办法完全放心,“可你看看他的条件,高帅富全都占齐了,还都是最出挑顶尖的那种,多的是小姑娘喜欢,又在娱乐圈,诱惑那么多…”

“好了好了,他条件好,咱们闺女的条件也不差,”顾爸爸开口打断了她,“你自己也说了他各方面都出挑,那自然眼光也不会差是不是,他喜欢了晚辞那么多年,总是有他的道理的。”

“现在可不是当王婆的时候!”顾妈妈瞪了顾爸爸一眼,又道,“我是真觉得晚辞跟这孩子在一起,实在太没安全感了,我只惟愿她找个长相工作各方面条件都适中的人,好好过一辈子就行了。”

“长相工作都适中的人,就能保证不变心,不出轨,一辈子都对晚辞好了?”顾爸爸慢慢摇了摇头,“真正的安全感,不是靠这些外在条件来衡量的,是要看一个人的品性。”

“敢情你对姚畅是满意得很了?”

顾爸爸心里其实还是很有几分不是滋味的,却还是理智占了上风,“我只是觉得,这孩子人还是不错的,咱们也不能因为这些外在条件,一开始就把他否决了。”

“可是…”

顾妈妈还欲再说,顾爸爸担心她烦心太甚,一会儿血压又升高了,于是笑着打断了她,“好啦好啦,你就别再烦恼啦,总不能你自己找了个高富帅的,却不许你女儿去找吧?”

“你可真是…”顾妈妈哭笑不得,可是先前烦躁的心情却到底因着丈夫的这一打趣,缓和下来不少。

顾爸爸又再开口劝道:“这件事啊,归根结底还是要看晚辞的态度,如果她喜欢,那咱们再往后考虑,要是她不喜欢,你岂不是白白烦恼了么?”

顾家父母正说着话,电话铃声响了,顾妈妈接起,是一个陌生的女声,找顾晚辞的。

她也没太在意,敲了敲女儿的房门让她接电话。

晚辞应了一声,接起了自己房间里的分机,“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开口,“…我是方昀的妈妈。”

第七十四回

第二天一早,小江打来电话,“晚辞姐你什么时候过来?”

她猛然记起,姚畅的戏份两天前已经杀青,而整部戏的杀青宴就在今天。

虽然潜意识里还存着鸵鸟心思,也做过要给姚畅换经纪人这样的打算,却到底明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道理,毕竟此刻,姚畅的经纪人还是她顾晚辞,她不该也不能,因为私人情绪影响了工作。

于是对小江道:“你先接他过去,我一会儿直接去现场跟你们会合。”

挂失补办完各种卡和证件,看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便乘上计程车去到杀青宴现场。

姚畅一见到她便大步走了过来,她抢在他说话之前开口:“有什么话,等杀青宴结束了再说,我现在只想把该做的都做好,你也应该一样。”

他沉下视线来看她,恰此时,有人看见她来,笑着过来招呼,她也带上笑容与人畅谈自若。

四周人声鼎沸,这的确不是合适的时机与场合。

好,等就等,再难熬的日子他也等过来了,还会在乎这区区的几个小时?

于是如她所愿,堆叠出最完美的状态来应对一切,和导演副导演道感谢,和巫云叶棠一起配合气氛游戏献唱,和所有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寒暄,其乐融融。

而另一边的她,显然也是全情投入。

从制片,到陆导和副导演,再到巫云叶棠俞岷一众重量级人物,皆是亲自道谢。

其余工作人员虽没有一对一单独交流,却也有端着酒杯一桌一桌敬到以示感谢,所有的情面场面都顾及周全,无一遗漏。

庆功宴后,一帮年青人皆是意犹未尽,闹腾着要再去唱K,陆导俞岷等笑着让他们好好玩,自个儿或有事或觉得累了,都不再跟去,一众后辈晚生自然也是不敢强留。

晚辞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午两点多了,一开始还想着自己估计得提前告辞的,却总算还是撑到了最后,现在时间虽然有点儿紧,应该还是能赶得及的,这个时间这个路段也不会太堵。

她找到小江,“一会儿你看着他,别让他喝得太多玩得太疯了。”

小江眨巴着眼睛,“晚辞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她摇头道:“我约了人,得先走了,我手机已经通了,有什么打我电话。”

交代完毕,她自己出门拦了一辆计程车,报了个地址。

车子缓缓开动,司机连广播也没听,一路安静。

她看着窗外,此刻人一独处,那些纷乱思绪又不受控制的如期而至。

她想起了昨天的那个电话,心里面其实是带着几分惶恐的。

她不知道方妈妈为什么找她,她在电话里面一个字都没有提,只是报了时间和地点,说想和她见面谈谈,甚至不等她回答,说完便兀自挂了电话。

那么多年来一直潜藏心内的自责,让她不可能不去赴约,只是心底,却那样忐忑。

虽然明白任何事情终须要面对,却到底事关她一直以来的心结,却到底,除了方昀,那个人,同样也是康晔的妈妈。

她的心底隐隐抽痛了下,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再去想。

恰此时,手机铃声响起。

她接起,是姚畅,绷着声音,开口就问:“你在哪里?”

“我和小江说过了,我有事就先走了。”她说。

他却显然不信,咬牙道:“你难道要躲我一辈子?”

她叹了口气,“我没有骗你,我真是约了人,三点钟在XX酒店的咖啡厅见面。”

他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那你们要谈到几点,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她开口。

说的是实话,只是他却显然不做此想,挂了电话,一把抓过车钥匙,大步就往车子停靠的位置走去。

而另一边,晚辞挂了电话,车子正好停在了酒店的大堂前,她付了车资,下车,深吸一口气,然后往一层的咖啡厅走去。

她站在咖啡厅的入口处,一眼就看到了落地窗边坐着的方妈妈,她显然也看到了她,目光直直与她相遇,却并没有其他的任何表示,依旧面无表情的坐着,一动不动。

她硬着头皮走过去,轻轻开口,“阿姨。”

方妈*眉心似是抽了下,却终究只是用下巴示意,“坐吧。”

她在她对面的座位上落座,面前已经放好了一杯咖啡。

方妈*声音传来,“我擅做主张帮你点了,蓝山,可以吗?”

晚辞连忙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能直接去问她为什么找她,于是只好沉默,等她先说。

方妈妈此刻却显然也没什么说话的兴致,自顾自的喝着咖啡,甚至都不愿看她,只看着窗外,气氛凝滞异常。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妈妈终于转过头来,看她安静拘谨的端坐在一旁,不说话,也不喝咖啡吃点心,冷笑了下,“怎么?怕我下毒?”

晚辞摇头,默默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然后看向对面的方妈妈,语气里藏着那么多年来积压下来的沉重愧疚,“阿姨,当年的事,我很抱歉,真的对不起。”

“一句对不起,就可以把所有事情一笔勾销了吗?”方妈妈还是冷笑,眼神当中终于克制不住,带上了怨毒,“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小昀受了多大的罪,她的一辈子,都被你给毁了!”

晚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想起了那天在医院,从冯唐口中听到的那些话。

当时已是唏嘘难受,只为了那个女孩子不幸的遭遇,却从未想过,原来,原来所有的一切,始作俑者竟然是自己。

她的心底犹如沉下了一块千钧巨石,堵得连呼吸都困难,窗外的太阳那么烈,刺得她不由自主的开始微觉眩晕。

方妈妈看着她,语带恨意,“当年,就因为你抢走了林锋,小昀受不了刺激自杀,我那时求过你的,可是你就是不肯把他还给她!”

她低下眼睛,越发的觉得难受。

“她看不到希望,就背着我们偷跑出医院,结果你知道她遇到什么事了吗?她被人迷 奸!好好的一个孩子,后来,后来竟然连精神上都有些失常,我和她爸爸没办法,只能答应他们结婚,看着那个畜生婚后乱来,还要装聋作哑忍气吞声,就因为小昀再也受不得再次被抛弃的打击——”

方妈妈越说,情绪就越激动,而晚辞终是承受不住,难过的闭眼,任一阵阵的眩晕难受,汹涌袭来。

她想要制止方妈妈不再说下去,却又觉得自己没资格,她只是听着都受不了,那个因她而遭受了一切的方昀,又该怎么办?

这个时候,所有的对不起都显得那么的苍白无力,所有祈请原谅的愿望都只是奢望,只能越发的凸显她的自私。

一片眩晕与混乱当中,她看见有一个陌生的男人,往他们这桌走来,而对面方妈*唇边,慢慢勾起一抹怨恨而诡异的弧度。

“你知道吗,一直以来,我都在想,如果让你也尝尝小昀受到的屈辱痛苦,该有多好。”

第七十五回

姚畅把车子开得飞快,不一会儿便到了晚辞所说的那个酒店,从一层咖啡厅外经过的时候他刻意慢下车速往里张望,一眼就看见了临窗而坐的她,对面坐了个年长的女性。

他定下心来,她总算没有骗他,可既然都甩下那边的事情过来了,他也不想再回去,于是把车停到酒店的停车场,就打算去咖啡厅里找个不起眼的位置等她。

从停车场走过来,一进大堂,却恰见她的身影,被一个陌生的男人半扶半抱进了电梯,而先前与她同喝咖啡的那个年长的女人站在她的另一侧,也伸手扶着她。

许是因为之前她们就在一起的缘故,如今这样,倒也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

可是,他的直觉却立刻告诉他这件事的不对劲,刚想有所动作,电梯门已然合上,他急火攻心,几步冲到电梯面前,却已经无济于事。

他告诉自己要冷静下来,于是一面按了电梯,一面去看它停靠的楼层。

幸而这个时段乘电梯的人并不多,他看着电梯停靠在9楼以后,便折转向下,于是转身大步奔向总台。

“打电话到你们酒店的监控室,问问刚才乘一号电梯上到9楼的人进了几号房间,我朋友被他们带上去了,我担心有危险!”

他的声音很急,条理却并不混乱,而总台小姐却是面面相觑。

这个要求根本唐突又不合规矩,而且,而且,眼前的这个墨镜帅哥,怎么这么的眼熟呢?

到底还是经过职业化训练的,其中领班模样的一人堆叠出微笑,温婉开口道:“这位先生您好,我们不能泄露客人的入住信息的,所以您的要求我们不能答应。”

他摘了墨镜,总台几个女孩子看见果然是电视剧里的大明星活生生的站到了眼前,皆是或惊呼或抽气。

他点了下头,“既然你们认识我,就该知道我不是那种没事瞎捣乱的人,我朋友真的有危险,所以,拜托你们了。”

几个女孩子面对帅哥加偶像如此恳切的请求,情感上几乎要一口答应,却到底记得酒店的规定,因此举棋不定。

“可是,酒店规定了我们不能…”

他却没时间也没心思去听她们说下去,直接出言打断了几个人的犹豫,“出了任何问题都由我来负责,我会亲自向你们的老板解释,如果不行,被罚款了我十倍奉还,丢工作了我赔你们个更好的——但是——”

他的话锋一转,眼神极利,“如果你们再耽搁下去,害我朋友真的出了事,别说是你们,就算你们老板也负不起这个责任,我一定会把你们和你们酒店包庇纵容恶势力的行为宣扬得人尽皆知,到时候,你们受的牵连只会更重。”

几个女孩子都不说话了,他的神情和语气都不像玩笑,也与她们在电视杂志上对他的认知大相径庭,威胁感十足。

而他却在此刻,又再放下姿态放缓了语气,眼神诚挚,“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只是我朋友真的有危险,请你们帮帮我,好不好?”

领班模样的女孩子犹豫几秒,终是拿起电话,“监控室吗?这里是前台…”

就在她拨电话的这当口,姚畅已经一把抓过桌上的笔和便笺,刷刷刷几笔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根本等不及她讲完电话,匆匆将便笺推给另一个前台的工作人员,“问到房间号了马上打电话给我!”

话音落,他人已经大步奔向了电梯。

乘电梯一路到达9楼,每一秒,都是焦躁难捱。

刚跨出电梯,一直紧握在手的手机终于响起。

“几号房?”他接起,声音如同他整个人一样,绷得紧紧的。

“90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