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推到这前线已经好久,踏着白骨鲜血而来,听着厮杀嚎叫而来。我的心被眼泪浸透,又被仇恨炙烤,如今已是不再跳动,我的微笑从此定格,再无其它表情,我的全部这一刻准备好了死亡,而于你们,则是新生。

来日黎华也说过,正是因为这无极的世界,让他可以放下一起坦承的走到王瑞恩身旁。

他因此谢了我。

我们之间,有交易,有利用,有阴谋,有算计,有仇恨,也有欣赏和尊敬,也有欲望和爱。

只是少了这一次,他的谢谢。

那个时侯,我终于释怀,我做的一切,靖阳做的一切,有了这一声谢谢,我已经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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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三十而立的那年宣布息影,在我的记者发布会上,我说了。

王瑞恩是我的爱人。

我早就预想到了后果,我早就预想到了这对我们不可逆转的影响。

我没有预料到,这个时候,她来了。

大腹便便,又要人母。

那个传奇中的一代天后方若绮。

那个和我,和瑞恩,都有这千丝万缕关系的女人。

这个时侯不知为何我会想起心宁的那句话。“她在你的生命中,会扮演比我更重要的角色。”

她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因为他们的关系,受到更多的伤害,可是,最终,我选择了退出,祝福。人不会只爱上一个人,可是如果能和你最初爱上的人走到一起,那是多好的一件事。我不能做到,我希望,黎华和瑞恩,可以做到。请你们,连我的那份,一起做到。请大家,连我的那份,一起祝福。

这么多年了,那是我第一次在戏外,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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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又出差了。”

“瑞恩也是,忙。”

“怎么感觉像是两个怨妇坐在一起。”

“若绮,不要忘了,你也上过我的床。”

“还好,最后我爬了下来。”

“假若当初你没有拒绝我,假若当初我没有负了你,假若当初我们在瑞恩和靖阳出现前就认识了彼此,又会怎样。”

琥珀色的炫目,依旧那么完美的弧度,人间得见此妖孽,已不枉一遭,还能怎样。

若绮笑笑。

那不过只是,假若当初。

THE END

极致 1

爱到极致是重生还是毁灭?

“进来”。

童靖阳站在门边,背对着她,犹如那日一样。

当时是狭窄的廊,寂默无声。如今是宽阔的道,人声鼎沸。

不知为何,在若绮看来,似乎没有分别。

因为这个男人还是依旧站在她身边,什么都不解释,只一句,“进来”。

于是她推门而入。

雪茄的味道,屋子却没有缭绕的烟,他坐在那里,没有丝毫表情,身边的女人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方若绮的眼不知道该停在哪里。

“你先出去。”

男人的声音很有磁性,是那种只需几个字就能够操纵一个人命运的声音。方若绮刚准备退后,腰间却抚上了童靖阳的手,有力的支撑着她。

男人身边的女人款款而起,目不斜视地向屋外走去,与童靖阳擦肩而过时,露出了让人匪夷所思的微笑——

方若绮没有深究。

多时之后,当她从那个男人身边起身,与新来的女孩擦肩而过的时候,也是这样望向了不动声色的童靖阳,并露出了同样的微笑。

新陈代谢,不过如此。无名早就这样说过。只不过,此时的若绮,还没有看透。她满眼都是男人严肃的脸,和指间的雪茄。

“坐。”

方若绮深呼吸一口气,向前走去,身后童靖阳轻轻扣上了门,他没有出去,这多少让她放心了一些,毕竟,面前的男人噬人的目光,让她多少有些不自在。

“你叫什么名字?”

“方若绮。”她站在沙发旁,不知道是该坐在男人身边好,还是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好,童靖阳这时候走上前来,坐在男人身边,默默点头示意若绮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若绮这才坐了下来。

几乎就是在坐的一瞬间沉了下去。

“童靖阳说你不错。”男人吐着雪茄的烟气,那是种令人迷醉的微香,不招人厌烦,反而很特别。

方若绮感激的看了一眼童靖阳,微笑,“我是艺培的毕业生。”

“跟林立翔同门啊——”男人眯起眼来,“艺培不错,就是常灌输些理想啊信念啊不切实际的想法,”男人雪茄放下,掏出一个银光闪闪的夹子,双指抽出一张名片来,童靖阳接过来,递给方若绮。

由于光线问题,若绮一直没看清名片上的字,等到接过来一看,才后知后觉的长大了嘴:

SUN

季青平

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看童靖阳,又看看微笑不语洋洋得意的男人,他的传闻有很多,与YOGO的钱永富一样,大多半的传闻都是关于女人的。

方若绮高高飞扬的心顷刻间回落到谷底。撒在脸上的笑容抽紧的那刻,童靖阳咳了两声,“她声音很不错的。”

季青平不语,若绮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无助地看着童靖阳,童靖阳却避开她的目光,掏出手机兀自看着。

三个人的屋子,大的空旷,小的窒息。

“季先生,郝先生要致辞了,请您下去。”幸好有人解围。

季青平颇有绅士风度的站了起来越过童靖阳与坐在那里不能动弹的方若绮握了握手,“方小姐,希望下次能更深一步了解你,今天先谈到这里。”

记得那天午后一推开民歌餐厅的大门,岳行空的助理出现在门口。

那也许就是自己罪恶的原点。

整整7个月后,仍旧是午后,推开门,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

“方小姐,可以出发了吗?”

圈子中对季青平的评价有很多,其实,在后来的方若绮看来,那些只不过是皮毛而已。这个白手起家的男人,远远不是个只会说“多去练练舞”的胖子那样简单。

此刻的方若绮穿着他亲自挑选的晚礼服,在他亲自安排的化妆师的巧手摆弄下,成了他亲自招待的坐上客。

两人的大厅,高雅的气氛,几个小时的精心准备,若不是童靖阳曾经那么露骨的点拨,若绮真的要以为,这是个趣味高雅的有权人士的一次晚宴——

当然不是那样简单。

若绮努力避开他摄人的眼,专心致志吃着高级的法国大餐。可是高级的盘子边缘印出的还是他扭曲的脸,若绮突然很想用叉子叉碎了它,可是叉子落下只不过叉进了牛排。

“上次说过,我对你很有兴趣。”季青平的一语双关让若绮一个激灵,抬头,如此近的看着这个权力中心的男人,他的确不够英俊潇洒,和任何一个方若绮在地铁中马路上商场里看过的男人没什么分别。如果不是在这样令人作恶的前提下相识,而是一次无伤大雅的相亲,也许她还能挤出个做秀的微笑。

但是现在若绮满脑子想的都是。

我要和他上床了。

这个陌生的男人。

这个没有爱的男人。

这个操纵着我人生的男人。

其实,方若绮可以接受季青平的胖,季青平的丑,季青平的冷眼,但她无法默认季青平对自己无以复加的控制力,她无法忍受的是这种交易。

童靖阳说的没错,自己不过是在寻找麻痹和替代。如果真的要把自己给一个不爱的男人,哪个女人会希望醒来看见的是季青平。

很多人说做黎华的女人是悲惨的。

方若绮不禁冷笑,不知足的女人,身边的男人是黎华,还想怎样?

叉子在牛排上叉了又叉,方若绮没有接过季青平的话。

“怕我吗?”季青平突然问,要不是因为那是88元一小瓶的高级矿泉水,若绮肯定一口水喷出来了。

“有人说过你像个孩子吗?”

有人,无名。方若绮咬咬下唇。但是他不要求我和他上床。可是他背叛了我。所以你们一样的可恶。

若绮大脑飞速运转,面容只剩微笑。

“漂亮宝贝方若绮,”季青平若有所思地看看她,自信的口吻让她羡慕,“九月新人,sun全力打造——”季青平突然捉住了她的手,“怎么样?”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吗?

方若绮觉得自己就像个插个草标站在农贸市场待售的货物。

季青平的手是温暖的,要么就是自己的手太冰凉,他没有什么太无理的动作,甚至谈不上非礼,但是若绮的灵魂,像是被搜刮了一百遍一样。

单薄,疼。

“漂亮宝贝吗?”方若绮淡淡的说,算是一种反驳,“那不是形容徐心宁的?”

季青平冷笑了两声,“那清纯宝贝怎样呢?”

清纯?清纯估计是和自己最不靠边的词汇了,他真是猪脑吗?

第二天各大媒体竞相报道清纯宝贝方若绮出道的新闻时,方若绮开始嘲笑自己才是人形猪脑的一个。季青平很聪明,他从来都不是电影中的典型反派,那种有头无脑,只会见风使舵忘恩负义的小人。

他会很有风度地为她拉开椅子。他会头头是道的给他讲红酒和白酒的知识,他会很细心的看到她对着3分熟的牛排皱眉头不动声色的给她换成8分熟的——

当然,他也还是那个被无数人唾骂的死肥猪,他也还是弃林立翔于不顾的黑心鬼,他也还是那个要自己贞节的男人。

有时候真的很难说清楚一个人是好还是坏,季青平给她方若绮的是无数个棱面——

如果一切都像她面前这纸合约一样简单就好了。白纸黑字,方若绮,Sun签约艺人,一年之内发行两张唱片,然后后面跟了一个她从来没有想象过的数字,200万。

一瞬间身价200万。

她每晚驻唱不过200块。

一夜就换了一万夜吗?

这是怎样的等式?

方若绮不禁自嘲,原来自己这么值钱。

看着签名处的空白,方若绮不合时宜的想起,很久以前在书店站着看书的日子,看到的一句话。

拿我的空白,换你的空白。

签上名字的那刻,于是知道,墨汁浸染了再也不回来的清白,大西洋的门开启,海面。

夏末,正无风。

干涩无泪。

季青平在身边睡着,轻轻地打鼾,还记得他从自己身上爬下来的时候说,果然体力不如从前,要多去练练舞。

要是外界知道他的这句口头禅还有这层涵义,不知道会有何感想。

自己当时笑了。

一笑下身就跟着痛,从皮肤到血液,痛在一处。

季青平没有回应方若绮的笑,滚到一边,拉上被子,然后给她一个脊背。

多想麻醉自己这是童靖阳这是林立翔这是黎华这是关古威这是这是——

这是季青平。

从噩梦中爬出来占有了自己的季青平。

从此,睡着醒着,都在噩梦之中。

她不知道为何走廊会那样昏暗,睡意蒙蒙仿佛是上刑场,低着头,手提包里安静的躺着签约书,听着男人的脚步声停下,开门,进入,然后她抬头——迈不动步子——

逃跑,方若绮,逃跑。

一个声音在头脑中声嘶力竭,然后,空无一人的走廊突然在眼前幻化成那条小廊,那个男人的背影,渐渐明晰,青色的烟盘旋而上,星点的火堕落地上被踩灭,他说

进来

方若绮从空无一人的走廊进入了只有季青平的屋,看不见的泪流满面,听不见的说

童靖阳,谢谢你。

然后他的幻影擦肩而过,然后门在身后关紧。

季青平把控制门和灯光的遥控器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漫不经心的问

想着童靖阳吗?

方若绮浑身一战,猛抬起头暴露了所有的心事。

“昨天你问我要他的号码——”季青平把上万元的西服上衣随意扔在地上,好像在故意炫耀他的地位,“怎么,联系上了?”

方若绮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