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不要再为难欧阳柳致!”

“我不是你。”

说完便拂袖离开了,离开时隋子慈竟是一脸哀伤。

当晚宗人府便传出被废太子隋子继在牢中服毒自杀,皇上下令追查此事,而皇后因此一病不起,整个皇宫都笼罩着淡淡的哀伤。

在皇后的再三恳求下,隋子继被允许葬在皇家园林,葬礼却是被匆匆略过。

隋子继墓前,欧阳柳致已经站立了许久,当太阳掠过欧阳柳致的头顶时,他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现在的他,已经有了新的开始。

在前任太子隋子继某朝篡位之事中,虽然被牵连之人主动站出指证,算是将功补过,可是该降级的还是降了,当然只有他们自己心里知晓,这只是表面罢了。

欧阳柳致在隋子慈的袒护下没有受到任何牵连,但他还是主动请缨再次下江南督察水利建设。

没想到自己回这么快的再次来到柳州,安置下来后便一个人骑着快马寻着元北去了。

在被逼说出自己已不是处子后的张兰,第二日便被他爹娘给绑了回去,一路上张兰的痛苦以及绝望的挣扎在路人看来只不过是热闹的笑话。之后张兰算是被彻底的软禁了起来,张兰她娘已经收了陈麻子的聘礼,是铁了心要把张兰给嫁出去,至于之后的事,就算东窗事发做为张兰的娘家人打死也不认。

张兰知道她的心思,绝食抗议,一开始她娘并不当回事,可是当三天滴水未进的张兰昏厥时,她娘和爹开始琢磨:张兰这孩子从小性格倔强,和她来硬的只怕是两败俱伤,到头来自己也捞不到好处,不如来软的。

这样一来,张兰他爹娘开始好言相劝,只是两人都没读过什么书,说的话竟是些有的没的,张兰他娘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已经出嫁的小女儿张玉给请了回来,张玉一向冰雪聪明,能言善辩,一定有办法说服张兰。

“姐姐,虽然我知道姐姐你一向不喜欢我,可是至少我们是亲姐俩,我一定是希望你好的。”

张兰半躺在床上也不搭理张玉,眼神空洞的看着前方。

“我知道姐姐一直以来都爱慕欧阳公子,在他最困难时更是将他照顾的无微不至,当然我知道姐姐并不想从欧阳公子身上得到什么,对么?”

张兰这才对上了张玉的视线,虽然知道张玉这般好言好语定是为了做爹娘的说客,可是张玉刚刚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见张兰有了反应,张玉眨了眨眼继续说了下去,声音更加的柔软起来。

“可是姐姐,那欧阳公子已经进京快两年了,他中了状元的消息全城的人都知道了,可是他并没有回来,所以,姐姐….你也明白欧阳公子的意思了吧?如今又何必做这样无谓的等待呢?”

“玉儿…”张兰很少这样唤张玉,张玉有些不适应的应了一声,张兰又继续说道:“我没有在等他,我只是不希望嫁人,何况娘也应该告诉你了,我已不是处子之身,嫁到陈家后情何以堪,我这辈子已经认定是孤独终老了。”

张玉没想到张兰这般不知廉耻的在自己面前承认这一切,表情明显地堆积起了厌恶。

“姐姐,你也知道,娘已经收了陈麻子的聘礼,如今难道你要她以这个理由向人家退婚?你就不怕全城的人都知道这事?那你今后还怎么活啊?”

张玉这话一语双关:要不就嫁给陈麻子,要不就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早已没了贞操。

张兰闭眼,一脸的疲倦:“我不会嫁的!”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

张玉打从心底越来越看不起这个姐姐了,摆了几眼张兰怒气冲冲的来到爹娘身边将刚刚的一番话复述了一篇,张兰的爹这才怒起,一手操起门边的扫帚就往张兰屋里冲去。

张兰的爹年轻时是出了名的杀猪大王,虽然上了年纪,可是手劲的实力却还是有的,这一顿打活生生的要了张兰的半条命,已晕厥在地上的张兰现下身上大概已没有一处的是完好的。

张兰清醒时已是第二日的清晨,她是被痛醒的。发现自己是背朝上的躺着,那从脊椎传来的凉意与刺骨的疼痛让张兰意识到,身后正在为自己上药的人的粗鲁。又是一个胡乱的涂抹让张兰倒吸一口冷气。

“醒了?”张玉讥讽的冷笑道。“哎,你说你这是何必呢,你瞧,爹是真的被你惹怒了,现在连娘都不想理你了,也只有我这个做妹妹的原意为你上药。你可忍着点哦!”说着张兰立即切身的感受到了。

张兰咬着牙承受着,却绝不再发出半点呻吟。

“大人,按您的吩咐元北这些时日一直在暗中跟着张兰姑娘监视她的一举一动,不出您所料,张兰的家人已经将她带回家中,并逼她嫁给陈家。张兰姑娘自从被家人软禁后便开始绝食,几天前张兰的父亲将她毒打了一顿,现下正在家中养伤。”

“没有人逼问她是与何人….”

“回大人,据元北暗中观察,张家人只是一心逼着张兰嫁给陈家,并没有逼问她是与何人,呃,与何人苟合。”

欧阳柳致摆了一眼元北,也不责怪他。虽然没有说明让元北暗中跟着张兰的缘由,但是一向聪明的元北大概也猜了十之八九,只是在元北看来,美丽非凡的欧阳大人怎么会与这市井女子发生关系呢,真是匪夷所思。可是在暗中观察张兰越久,元北就越觉得这张兰看似轻贱的皮囊之下却有着一般女子所不具备的坚强。在经历了那样的对待以及毒打后却还能咬紧牙关坚持自己的意愿,这对于女子而言是何其困难?又需要多大的勇气呢?隐隐觉得,这张兰姑娘一直坚持的理由莫非是为了大人?

张兰在床上卧躺了几天才算缓过劲来,这会儿正小心翼翼的坐起身准备自己下床,费了好大的力气张兰勉强走到了桌前喝了一口水,这时正有一道炙热的目光正在注视着张兰。

“欧阳,欧阳公子…”

张兰曾经在脑海中幻想着与欧阳公子重逢的时刻,却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方式。虽然此时的欧阳柳致衣着依旧淡雅,可是那样柔软的质地,那镶嵌着琉璃镂空的丝绸一看便知是昂贵的上等品,而那头冠上的白色玉帛更是将欧阳柳致衬托的愈加迷人。

张兰看着眼前这朝思暮想的男子,眼睛却蒙上了雾气。吸了吸鼻子,张兰对上了欧阳柳致此时显得有些不悦的双眸,下意识的将视线上移,果然在眉间张兰看到了欧阳柳致皱起的眉头。

“你的伤势如何?”语气中没有不悦,淡淡的有些冷漠。

“我,我…已经无碍。”

“你不该违抗父母之命。”

“你是说,我,我应该嫁给陈麻子?”张兰不可思议的看着欧阳柳致,这是第一次,张兰对欧阳柳致感到陌生,虽然之前欧阳柳致并非与她亲近,可是至少张兰从未觉得欧阳柳致陌生。

“这对你而言是一个好的归宿。”

“你是怎么知道的?”张兰虽然不是什么才女,可是在经验猪肉摊多年后也磨练出了猜测别人心里所想的习惯,这样才能和那些买猪肉的大婶周璇。当然,张兰也因此知道,欧阳柳致是看不上自己的,她一直都知道。

见欧阳柳致不语,张兰自顾自的说出心中所想:“莫非欧阳公子你一直都派人跟着我?为什么….欧阳公子既然不想与我相见又为何…”

“我说过要给张姑娘一个交代。”

张兰点了点头,持久的站立让张兰感到吃力,她后退了一步,坐在了椅子上。脑袋低低的看不到表情,欧阳柳致索性也坐了下来。

“你希望我嫁给陈麻子。”张兰不是在询问什么,而是陈述的语气。

张兰已经没有勇气再看欧阳柳致一眼,她知道,她肯定,欧阳柳致厌恶自己,并且觉得她的存在是他的一个麻烦,要解决这个麻烦就是要她嫁给陈麻子。

“欧阳公子,虽然我想过和你重逢的时刻,但是我却没有要去寻你的意思,我会一个人待在这个地方,我会一个人好好的生活,我不希望嫁给任何人。”

张兰的声音很低,可在欧阳柳致听来却特别刺耳。

“你嫁给陈家,我才能安心。”

张兰一直觉得欧阳柳致虽然冷漠但是绝对不是一个残忍之人,可是在这一刻,张兰算是彻底认识了欧阳柳致。没有气愤,也没有特别的反应,只是觉得心口有一处地方正揪着难受的紧,一抽一抽的仿佛要吞噬张兰的一颗心。

那晚之后欧阳柳致便消失了一般不曾在出现,也是那晚之后张兰答应父母嫁给了陈麻子。半个月后,张兰便与陈麻子成了亲。过程低调的过分,次参拜了天地张兰便与陈麻子结为了夫妻。

陈麻子其实长得并不难看,只是一脸的麻子让人看了不敢亲近。掀开盖头后,张兰看到了陈麻子带着笑容的面容却不觉得他那一脸的麻子难看。在她看来,愿意娶她的他是在这个世界上最不嫌弃她的人。

“我这麻子不传染的。”陈麻子见她不惧怕心里甚是高兴。

“嗯。”

陈麻子与张兰并肩的坐在床上,两人都沉默着。

“你以后唤我阿胜吧,家人都这样唤我。”陈麻子不好意思地接着说:“以后我唤你兰儿可好?”

兰儿,兰儿,张兰曾经那般的渴望那个男子这样唤自己,这两个人让张兰有种被宠着,被珍惜的幸福感。如今被陈麻子唤着,张兰不禁红了眼眶,不是觉得委屈,只是莫名的想要哭泣。

“阿胜,你是一个好人。”

陈麻子见张兰没来由的冒出这没头没脑的一句,也不追究根由只是傻傻的笑着。然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吞吞吐吐的开口:“其实和你提亲之前我就知道你心里有中意的人。”

张兰惊讶的看着陈麻子,陈麻子继续说道:“是欧阳家的公子吧!他没进京时都是你去城郊那个木屋照顾他的。我家的包子铺开在城门边上,每回都见你提着猪肉往城郊送去。”

“原来,原来….你都知道了。”

“嗯,你之前不嫁我,我想着也是因为这样。”

“对不起。”

“没什么好道歉的啦,只是知道你因为这样被岳父大人打了一顿,心里不免有些担心。或许自己不该向你提亲吧,可是不瞒你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你一从包子铺经过我准能看见你。”

“我不漂亮…别人一直也不喜欢我。”张兰愣愣的说着。

“我知道….可是看着你这样坚持地照顾欧阳公子,就觉得你不像别人说的那样讨厌,有时我还能在路过的你的脸上看到开心的笑容,那个时候就觉得其实你是一个好姑娘。”

“阿胜…我不是一个好姑娘,我不是….”张兰哭了出来,她觉得对不起这个一心想要取她的男人。“我,我已经不是处子了。”

陈麻子并不惊讶,只是点点笨拙的脑袋:“我是有猜到的,你不要担心,你能答应嫁给我,我已经很满足了,今后我们就这样好好的过日子吧!”

张兰的心彻底的被阿胜的善良震动了,之前那被欧阳柳致伤了的心也在此刻温暖起来。阿胜在她心里的形象也着实高大了起来。

张兰成亲的那晚,欧阳柳致到了城郊的小木屋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启程赶往柳州前,他带走了小木屋中一包用布袋莲所致的香薰。

张兰与陈麻子成亲后便不再卖猪肉了,而是帮着陈麻子张罗包子铺。一年的时间过去了,包子铺被小两口经营的有声有色,城里人也对张兰有了重新的认识。没有了张玉的对比,没有了父母的冷漠,却多了陈麻子的关怀。张兰给人的感觉不再是粗壮鲁莽,也不再是只会欺负妹妹的恶毒姐姐。

张兰比从前爱笑了,也时常会和客人们家长里短,中间还多了些许幽默。她很尽心的照顾着包子铺,很用心的对待陈麻子。陈麻子是个老实人,对待张兰虽然不是特别的讨好,可是却是真真实实的关怀着,两夫妻勤勤恳恳只求在过些时日添上一儿两女也就满足了。

第五章

这一年的时间欧阳柳致都待在柳州,直到这里的水利工程竣工,信任太子隋子慈亲自前来招他回京。

一年的时间欧阳柳致已经对过去的事情释怀不少,只是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已经二十有三的他在过去的一年里已经拒绝了三门婚事,都是柳州的一些达官贵人们府中的千金小姐,欧阳柳致并没有半点意思。

欧阳柳致并不喜好龙阳,只是在过去对的时间里,遇到了隋子继。而此时,看着坐在面前与自己畅饮的隋子慈,欧阳柳致有些恍惚。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今日就喝到这里吧。”

欧阳柳致起身,隋子慈却伸手拉住了欧阳柳致的手腕。

“柳致,回京之前,先回一趟巫阳可好?我有一个礼物要送你。”

看着隋子慈炙热的双眼,欧阳柳致不自在的抽出了手腕,点点头。

第二日欧阳柳致便随隋子慈来到了巫阳,一行人都是骑着马匹,只有欧阳柳致与隋子慈坐在豪华的马车中。马车中隋子慈贪婪的注视着欧阳柳致令他无奈,索性自顾自的拉开车帘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巫阳,这会儿刚进城门。

或许是心境的改变,一直对巫阳没有好感的欧阳柳致在看到熟悉的巫阳时却没有什么感觉。

一个熟悉的身影落入欧阳柳致的视线中,那个人似乎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发髻不再是姑娘时的模样,已经嫁为人妻的她似乎比过去丰润不少。那人一边揉搓着面粉,一边注视着蒸笼里的包子。不知怎么地,这样的她却让欧阳柳致想起了三年前那个在小木屋外为自己洗床单的女子。

马车不停的向前行驶,欧阳柳致的视线在下一刻暗淡了下来。他知道一年前的那个晚上,自己所谓的交代是彻底伤害了一颗单纯的心。虽然他至始至终都看不上那个人,但是却没有想过要伤害她,毕竟那个人是在自己最潦倒和困苦的时候一直对自己不离不弃。虽然他并不需要这样的不离不弃。

他告诉自己,这样的结局对于根本就不属于一个世界的他们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放下帘子对上的隋子慈正在打量自己的视线。

“柳致,在想什么呢?第一次见你这样的神情。”

“怎样的神情?”

“怎么形容呢,好像有些寂寞,又似乎有些愁绪,大概是柳致你心里想到了什么纠结的事情吧。”

“纠结?呵呵…..并没有。”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隋子慈连忙拉着欧阳柳致下了马车。

欧阳柳致看着面前挂着“欧阳府”三个字的大宅后出了神,这是当年被他卖掉的祖宅。

“柳致,我知道你未必想要回到这里,可是这个地方毕竟是你成长的地方,虽然有着你的伤痛,却有着你孩童时期成长的回忆,也有着你与亲人的美好回忆,所以,我希望能够为你保留下来。”

欧阳柳致望向隋子慈,慎重的点头道:“谢谢太子殿下。”

“我不喜欢你称呼我为太子。”

“谢谢子慈。”欧阳柳致微笑了,隋子慈终于满意地博得美人一笑。

欧阳柳致决定在这里住上三两天,打点好府里的一些事物再行离开。当天晚上隋子慈便设宴,派人请了巫阳城中最好的戏班子,在府里搭台听戏。

隋子慈先前就派人找到了一个管家掌管欧阳府里的事物,管家叫陈伯,是陈麻子的爹。因为隋子慈设宴,陈伯便理所当然的在陈麻子那定了一些包子,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生意当然是给自家人做。

因为张兰要照顾包子铺,所以送包子的任务便交到了陈麻子手上。陈麻子先前并不知道这欧阳府便是欧阳柳致的府邸,按地址送来后也没多想就按他爹的意思将包子送到了厨房。陈伯见陈麻子反正也来了,就让他留下来帮忙,等会儿也好,顺道听戏。

陈麻子没什么意见便答应了。在厨房里忙上忙下,他爹又招呼陈麻子端菜去。陈麻子端着一碗鸭汤便向前厅走去。

陈麻子端着鸭汤一直低着头,走到桌前正要放下鸭汤时好奇的看了一眼正端正的坐着听戏的锦衣公子。这不看还好,一看便真是傻了,那离开了三年,曾经以美貌惊艳整座巫阳的欧阳柳致便出现在了陈麻子的视线中。

陈麻子也不知怎么了,想到还在包子铺的张兰,端着鸭汤的双手微微颤抖,可是却在短短的一秒内颤抖的越加厉害。这时又对上了坐在欧阳柳致身边的隋子慈,只见隋子慈犀利的冰眸向他扫射出剑一般的光刀时,陈麻子的双手彻底发了软,端在手中的鸭汤也顺势翻倒,全全的浇在了欧阳柳致的身上。

滚烫的鸭汤让欧阳柳致弹簧一般的弹起站在一旁,神情有些不悦。陈麻子连忙跪下,嘴里却颤抖着无法言语。

隋子慈快速的走到欧阳柳致身边查看,同时再次看向这有些诡异的陈麻子。方才见他那般诡异的看着欧阳柳致他便已经发怒,欧阳柳致岂是他这样貌丑下人可以窥视的。这样倒好,还将鸭汤撒在了欧阳柳致身上,感觉自己的珍宝如被人糟践了一般,隋子慈越想越气愤,心中瞬间就起了杀意,向前一步便朝着陈麻子的心口恨恨的踢去。

见隋子慈又抬起一脚,欧阳柳致立即阻止了,他连忙检查此时已经昏厥过去的男子,见他嘴角溢血,这一脚隋子慈用了八九层的功力,必定将男子的五脏六腑震裂,看来这人必定九死一生。

欧阳柳致十分不悦,站起身招来管家,陈伯一见自己儿子已如死人一般躺在地上便连忙抱着他的身子哭泣。

欧阳柳致见这般情景,听管家喊着男子儿子,便知道了这是管家的儿子。

“陈伯,你将他扶到客房,我去请大夫医治,兴许还来得及。”

管家这才恍然大悟,哭泣着抱着儿子离开了。

“柳致….”隋子慈拉住欧阳柳致的手却被立即甩开。

“你不该胡乱伤人。”

等隋子慈回过神时,欧阳柳致已不见踪影。

“大夫,如何?”

“回禀公子,此人的五脏六腑已被震碎,看来命不久已,小人实在回天乏术,还请公子另请名医。”

就在这时,陈伯领着在听到陈麻子九死一生时,如失了主心骨一般的张兰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张兰见到欧阳柳致的那一刻彻底不能思考了,在陈伯的催促下连自己怎么走到陈麻子床前的也不知道。可是在看到如死人一般平躺在床上的陈麻子时,张兰脑子里乱七八糟的绳子一下就全解开了,她只知道,她的丈夫,那个在这个世界上唯一对他好的人,给他关怀的人,怕是在也不能陪伴她的了。想到这里,张兰的眼泪便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掉在了陈麻子的脸上。

站在一旁的欧阳柳致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满脸麻子的男人就是张兰一年前嫁的陈麻子,真是世事弄人,欧阳柳致转身看着大夫道:“难道没有其他办法了?”

“这,有是有,听说皇宫里有一种起的妙药,名字叫做还生丹,如果能找来便能保他一命。”

欧阳柳致思考了一下,朝着元北开口道:“吩咐下去,明天启程回京。”

送走了大夫,欧阳柳致和陈伯交代了一些话,便进了屋,看着在陈麻子床前无声哭泣的女人,欧阳柳致再也无法冷漠下去。

“明天我便带陈胜进京,到了那里再想办法找启生单,在那之前,我会先用人生为他续命。”

这时也走进屋子的隋子慈听到欧阳柳致的安排后有些诧异,一个微不足道的下人为何能让欧阳柳致这样做?可是知道,自己已经惹到了欧阳柳致不高兴,只好顺着他的意开口道:“这人生我立即命人找来,至于启生单,我府里正好有一颗,回到京城便给他。”

欧阳柳致这才对着隋子慈没有了刚才那般的厌恶,只是现下却只有冷漠。

张兰无法放心还在昏厥的陈麻子跟着他们进京,于是跟着他们一同上路。一路上张兰都是浑浑噩噩的,一心却惦记着在马车中昏迷中的陈麻子。隋子慈原本安排了两辆马车,可是欧阳柳致却执意要与陈麻子他们一辆马车,只是担心陈麻子半路有什么不妥,于是隋子慈只好委屈与他们同一马车。 一想到于这等下人同在一个车檐下,隋子慈便提不起兴致,一路郁郁寡欢。张兰专心致志地照顾着昏迷中的陈麻子,脑袋总是低低的,眼神也不轻易四处飘动,让人看不到她的神情。

这一个马车,四个人,两个阶层;张兰的嘴唇有些干裂,喉咙干燥的要命,这时一只胳膊伸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水壶递给了张兰,她犹豫了片刻却还是接了下来,自己喝完后还不忘用手指沾上一些,涂抹在昏迷中的陈麻子的嘴唇上。

欧阳柳致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兰的一举一动,事实上他这一路上都在看着张兰。打从再见张兰的那一刻,他就再也没有从她的眼中看到过从前那样炽热的眼神,他似乎可以肯定,这个女人已经不再爱慕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面对这样的重逢欧阳柳致并没有感到反感,甚至饶有兴趣的做主来处理这件事情。

连续赶了几天的路,欧阳柳致终于给随行的一干人休息的时间。

看着这一片清澈的湖水,欧阳柳致想起了木屋外的荷塘,之后便将视线转向不远处蹲坐在马车旁吃着干粮的张兰。

这时隋子慈慢慢地走进了欧阳柳致,用身躯遮挡住了欧阳柳致的视线。

“你之前就认识那个女人,对吧!”隋子慈尽量放平了语气,甚至带着嬉笑地问道。

“嗯…”轻轻的应了一声,却在看到隋子慈眼中那瞬间的杀气后,又看似云淡风轻的补充道:“她之前是城里做猪肉买卖的,一般人都认得,我自然也不例外。”

“扑哧”一声,隋子慈笑着道:“也是,不过柳致,你这一路马不停蹄赶着回京,可是把我累的够呛!”

“这祸端也是你惹出来的,我不希望在老宅子里再发生什么不幸。”何况对象还是张兰的丈夫。

“是是是,我好心办坏事,柳致就别在生气了。”隋子慈顺着话牵过欧阳柳致的手撒起娇来。

张兰吞下最后一口干粮,便拿起精致的水壶喝了一口,这次回过神来,看着手上这个精致的水壶,张兰的眉头微微皱起。

又赶了一天的路,终于到了京城。张兰与陈麻子被安排进了欧阳府,隋子慈回府之后便派人将还生丹送到了欧阳府中,欧阳柳致亲自给喂昏迷中的陈麻子服下。

没过几个时辰,陈麻子果真清醒了,欧阳柳致便让一直候着的太医给彻底地再做了一番检查。整个过程中,张兰只是站在离床不远不近的地方默默的等待着。

“回禀欧阳大人,此人服下还生丹命已保住,只是这伤毕竟毁了他的五脏六腑,只怕下辈子都会绕下病根,这身体太虚弱,便无法下地行走。就算是用补品供给也是起不了什么大的效果。但无论如何,性命还是保住了。”

欧阳柳致胸口起伏着,叹着气点了点头。

陈麻子整个过程中意识都清醒着,他听到了太医的话,眼珠子一动不动的盯着上方,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欧阳柳致送走了太医,重新进屋时,惊讶地看到这样一幕——张兰哭着跪在陈麻子的床边,哽咽着:“阿胜,你不能休我,你不能啊…”

“兰儿,你就离开我吧,你让如今的我怎么面对你?你的存在只会增加我对自己的厌恶。”

陈麻子看到了走进的欧阳柳致,也不顾张兰的哭求,与欧阳柳致对上了视线:“小人感激欧阳公子的救命之恩,还请公子再为小人办两件事。”

陈麻子的声音很虚弱,但是语气却十分的坚定,欧阳柳致点点头。

“小人不识字,还请欧阳公子替小人写一封休书。”

一直在旁哭泣的张兰在听到陈麻子的话后便没了声音。

“还有呢?”欧阳柳致淡淡的问道,替陈麻子写休书,休了张兰是第一件事。

“将我送回到家父身边。”

陈麻子话音刚落,张兰便疯了一般的站起身,跑了出去。陈麻子看着张兰离开的那扇门用尽全力挣扎着坐起,却始终无法做到。他的眼已经泛红,紧咬着双唇强忍着痛苦。

“你放心。”欧阳柳致说完三个字便追了出去。

张兰不知道这是哪里,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她跑了好久,却始终跑不出这个地方,只是或许不必再跑了,眼前就有一处荷塘,荷塘中也种着布袋莲,张兰站在荷塘边看着布袋莲傻笑了几声。

在这个世界上,陈麻子是待自己最好的人,她唤陈麻子“阿胜”,陈麻子唤她“兰儿”,她也发誓过,这辈子要对这个男人很好很好,把一切自己能有的全都给他,不为别的,只因为只有他要了自己。

可是,现在,这个男人却不要她了,张兰想要骂他,想要责怪他,却怎么也不能。因为她比谁都清楚,陈麻子要休她,是为了从今以后不连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