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这个也不加,味道完全不对了吧?”

“总之,不能加辣的。”

“为什么?”

“…”

朗柒看了一眼评委席,没有回她话,江米米第二次被她干扰,当下有些微恼,又碍于节目录制中无法把话讲全,只好把疑问憋回去,索性当一个甩手掌柜。

朗柒在海鲜汤里加入柠檬汁,盐,鱼露、糖,最后,又调入一些陈醋和蛋汁。

主持人要求两位大腕以及一位节目组邀请的美食专家来现场评判,黎攸言端过来各尝了一口,他手边动作一滞,放下汤勺衡量片刻,说:“我选择‘Gloria’这方。”

“哎?为什么,明明是我们做的比较好吃啊。”付芸宝当下就撒起娇。

由于菜式完成之后,双方都能互相品尝,同组的另一位女生也附议:“是啊,客观来说,因为她们选择用的调料相对清淡,还有食材方面的鲜味是差一点。”

主持人巧妙地以玩笑平衡着气氛:“应该说是黎攸言又在照顾小师妹们吧?”

“正因为她们选择的食材,以及使用的调料,我才会这么选。”黎攸言就笑,声色磁性、婉转,很是有说服力:“首先,因为我并不喜欢吃草虾。”

坐下观众席的有不少也是喜欢黎男神的脑残粉,立刻高声附议,他们早就知道这个习惯了!

“还有,因为我最近手臂有伤,医生特意关照不能吃海鲜和太过刺激的食物,付芸宝那组不仅加了泰式辣椒膏,还有辣虾膏,口味有点重,所以我才偏向另一边。”

他滴水不漏地解释,让主持人大感惊讶:“所以,‘gloria’你们这边是提前考虑到这些了吗?”

当时朗柒不太敢大意,生怕一点点过头的想法都被别人看出来,她竭力保持平淡地说:“草虾这个算是误打误撞吧,我也不是很记得了。但因为黎攸言是为我们受伤的,所以,我很关心前辈的伤势。太辣的汤对伤口愈合不利,海鲜也不能多吃,出于这种要为吃食物的人考虑的想法,就没用太重的调味料。”

一番话博来现场洋溢的掌声与赞美,唯独黎攸言低下目光,也只是翩翩淡笑。

坐在他不远处的谢棋楷,撑着下巴侧过脸,目光始终看向“Gloria”的两位女生,他今天来电视台做专访节目,穿了浅色的棉麻上衣,皮肤偏白,风姿从他弯曲的唇角、眼角的弧度,每一根线条散发出来,在镜头里也是格外瞩目。

“我觉得能有为享用食物的这一方考虑到这么多细节,很让人感动。在这一点上我也很想投票给‘Gloria’。但从‘泰式海鲜汤’这个主题而言,还是付芸宝这边略胜一筹。”

而后,那位美食专家也说了与谢影帝差不多的理由,结果仍然以Gloria落败告终。

江米米心情并不算太好,毕竟比起朗柒,她的胜负心要稍强一些,当时也是在钻牛角,就觉得哪怕朗柒是为黎攸言的伤势着想而心思周密,可也用不着从头到尾都不知会她一声。

朗柒本来也想要对自己的鲁莽道歉,但一看她脸色很差,突然觉得喉咙干涩,到了嘴边的“对不起”都没能说出口。

江米米在化妆间的门前站定,还是很平和地问了她,“有事吗?”

朗柒正踌躇如何开口,忽然觉得周遭气氛不太对劲。

萧末法派来的几位贴身保镖,如往常那般挺拔如松地守在附近,可是,有一种异样的神色从他们的眸子里渗出来,很难形容究竟代表了什么含义。

江米米直觉这份神色是朝着她来的,顿时不详的阴影掠过周身,她刚想去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就看见工作人员们已经传开了,有的还在边走边说:

“…真的假的,你说河茉丽自杀了?”

“是啊,太惨了,从那么高的楼跳下来。”

“怎么又有明星自杀了,哎,他们压力也挺大啊…”

片刻之后,江米米才从过度的震惊中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到底是什么,但却依然无法相信,更没法接受。

心头像有围墙坍塌,眼中腾起惊讶。有一些事发生之前,从来不是没有根由,只是它的先兆你不一定能感觉得到。

那是她在进入这个圈子以来唯一的朋友,好多次给了她走下去的勇气,谁却在黑暗中剥夺了她的全部希望。

无数模糊的想法在大脑徘徊,可是没法再做多一些的思考。江米米目瞪口呆,站在原地好像再也没有人能给她帮助,被心底涌起来的痛苦淹没,又像被卷入一个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漩涡,这所有的感情来得汹涌,叫人无法承受。

她忽然领悟过来人生的戏台,很难有唱到最后的主角。凡事别太乐观,应该多给自己留些绝望以后的后路。

这既非残酷,也不悲观,因为预防总是胜于疗伤。

原来,这真的是一座残酷而黑暗的围城。

第八章

第八章

那则让人扼腕心痛的消息很快上了各大报章与电视新闻的头条。河茉丽已是公众人物,又才签入船务影业,各种猜测纷纷攘攘,近年来娱乐圈的艺人自杀事件层出不穷,有借高利贷无法偿还的,也有罹患忧郁症的。但无论如何,知道真相的,早已被一一封口;不知道内、幕的,再如何撰写至多也就是空穴来风。

“她的手机怎么也打不通,家里电话也没人接,我很担心。会不会也出什么事?”

萧末法眉心轻蹙,脸庞线条愈加硬朗,他拿着手机说:“应该不会。”

“哥,要不你有时间去看看米米?”

“…”

拗不过妹妹的请求,再加上他也不能真就任由那姑娘自生自灭,只好答应跑公寓一趟。其实在这之前,萧末法认定媒体知道她与河茉丽密切所以会来骚扰她,已经派了人在附近放风。

他拿钥匙开门,然后打开灯,立刻映入眼帘的就是缩在沙发上一脸平静的江米米。她倒是没哭也没闹,安静地盯着电视机荧幕,里面在放什么肥皂剧,但她眼神空洞,明显心思不在这里。

萧末法看她气色很差,嘴唇干涩,也不知是多久没有喝过水、进过食。

对方发现是他来了,不但没有理睬,反而马上沉下脸,用手微微挡住半边面庞。平时最爱与他抬杠,这下没了精神,他倒是在心底叹了口气。

“吃过几顿。”

江米米依然想也没想地回答:“不想。”

萧末法不理会,径直走过去,结果江米米侧过脸避开他,语气不善:“你别管我。”

“人都死了,躲着有什么用?”

萧末法天生冷脸,此刻语气又是冰凉冰凉的,江米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我都说了,谁要你管我了?”

“你以为我乐意?”

两人僵持片刻,男人像是被气得要笑,冷峻微抿的唇角有一丝微微的弧度:“既然这么抗拒,就不要在‘辉腾’待下去,收拾包袱回家。”

这么一来皆大欢喜,他再也不用勉强自己来这地方给她当“保姆”。何况,就他看来,江米米始终太天真,其实完全不适合那个圈子,她现在的状态根本不能坦然接受和更好地面对纷杂的人际关系与媒体的长枪短炮,那还不如早些放弃。

“你又不是我,何必说这些风凉话?”

“那你是怎么样,说错了?”

反正在他看来,歌手、演员什么的本来就不是能成为奋斗一生的职业,她何必这样闷闷不乐,强迫自己面对丑恶和虚伪。

江米米盯着他,一字一句:“萧末法,你到底来干嘛的?”像爆发前的最后一刻压抑。

萧末法看她强忍难受,眼睛里的悲伤快要溢出来。就好像跌跌撞撞走到杳无人烟的荒野,依然有太多双眼睛盯着她,可她已经精疲力尽。

只是,她又到底在生什么气,为什么满脸的痛恨自己。

“萧治愈她担心你。”

“…”

男人淡漠的话语终于让气氛僵到临界点,江米米避无可避,大声地质问他:“萧!末!法!你不想来就别来添乱行不行?行不行?”

她从沙发上几乎是跳起来,往那人身上用尽全力砸去无数直拳:“你这人怎么能这么讨厌!太讨厌!!”

她再也拿不出力气与他周旋较真、冷言相对,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珍珠,颗颗硕大无比。嘴上不停咒骂他、嫌弃他,却渐渐地、身心俱疲地抱紧口口声声说着讨厌的这个人。

因为他强壮的身体、有力的臂膀,还有异常冷静而通达的目光,让她觉得再无法掩饰内心的脆弱,他的下巴贴在她的鬓发处,温热地传来可以依靠的感觉,一种倾诉的欲、望从心底腾上来。

江米米几乎是在十几秒的时间里就已经哭得喘不上气,她狼狈乃至辞不达意:“我从来没想过会是这样的…她说也不说一声…就这么走了,她怎么可以这样…”

有太多想不明白,也有太多郁结卡在心头,它们就像墨汁染浑了清水,一滴落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无可挽回,黑色的迷雾越扩越大,最后变作灾难。

为什么我们也许无比期待的“明天”,却是他们努力摆脱的“现在”。江米米只要一想起河茉丽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她再也得不到对方的温暖,也无法给予她笑容,就会变得满心都是混乱纷杂。

萧末法没有作声,但他的呼吸像冷凉的丝绸滑过她的耳畔。

“我怕面对那些媒体…我怕他们问她的事情…”所以才把自己关在房里,根本不敢再去看那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

“为什么要怕。”

“只要一想到她真的不在了,我就觉得太难受…我真的好后悔,还有愧疚,惭愧…我其实很冷血。要是当时再多关心她一些,或者再强硬一点,让她对我说出心事,是不是结果就不会这样…”

“这也不是你的错。”

因为河茉丽也从来没有给别人机会,留给江米米的只有后悔、遗憾,还有一无所知。她结结巴巴地连嘴唇都在发颤:“我真的不想她死,我受不了…”

只要闭上眼睛,脑中全是过去的画面比赛时只和河茉丽分享快乐抑或诉苦。好不容易签入辉腾,却与朗柒心生隔阂,这些秘密与烦恼也只能找她商量。

所以,当失去如此重要的伙伴,她只能独自一人茫茫然地被留在原地,对未来的生活甚至也失去热情与希冀。

“但这是现实,你不应该太自责。你还年轻,要学会承担。”

萧末法用低沉的语调与节奏安慰着她,拥抱的力度不重不轻,她的泪水被蹭在他的肩胛处,已然变凉。

萧末法维持着同一个姿势,任由她肆意地大哭,直哭到胸口传来微微的刺痛,江米米才稍稍停了哭泣,想要顺一顺气。结果,她发现这男人的怀抱太温暖,充满与外貌和脾性截然相反的魅力,她深深吸了几口气,感觉到他的体温与味道充盈在胸膛,又深入肺里,让她微微红了脸。

他以为她是终于哭够了,起身去厨房找一些能吃的给她填肚子,江米米实在是没有一丝胃口,就继续蜷回沙发上默默地收住眼泪。

萧末法看到冰箱里的粥还能吃,就用微波炉热了一下,回来喊她:“起来。”

“我真的不想吃。”

他像是习以为常了,这回索性弯下腰,再一次用强健的双手把人扛起来!

她被某种纯粹的心跳虏获,一想到原来是被这男人动作亲昵地抱着,额头就冒出了汗,身体越绷越紧,心脏也跳得与往常不同,着了魔似得,还没回过神已经来到桌子旁,还被人送到了热粥面前。

“快吃。”

江米米愣了愣,从这个小意外中很难自拔地醒过来,摇头说:“我吃不下,也不觉得饿。”

“不饿也要吃。”

萧末法平时一贯沉着冷静,这时候也被她闹得有些失去了耐心,既然她不愿主动,他就只好亲自动手逼她就范。

他拿勺子舀了一口热粥,霸道地递到她唇边,江米米无可奈何地张开嘴,好歹是吃了一小口。这才发现她的身体原来很凉,暖暖的粥进入空荡荡的胃里,感到满足的同时又有一些抽搐。

还真是太久没有吃东西了。

因为接触到热食,所以身体也开始感到饥饿,江米米就着男人送来的热粥,一口、一口地吃下大半碗,她无意地看向板着脸的他,但那动作却是很温和,简直会要人产生错觉,仿佛他们是亲密无间的一种关系。

江米米抬头注视他的神情,好像,第一次那么深入地望着他的眼睛,似乎有会动的波光在粼粼闪映。他就在那里,双眸沉若潭水,不动声色,冷面的属性简直要了少女的命。

但很快,她就克制了心头那一星的荡漾,因为她也心知肚明,很多感觉和一时的迷恋都是不应该发生的,那是人生最大的错觉。

当年,第一次见到萧末法,江米米也觉得他俊朗非凡简直不可思议,但俩人不管家中如何有意撮合,他们却仍然没有想要亲近对方的念头,这也并非毫无缘由的。

萧末法没法理解,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人前赴后继进入娱乐圈,甚至不惜出卖肉、体和灵魂,也无法理解江米米非要去趟浑水的想法。

任凭他再如何神通广大,也无法理解江米米的立场,更不能想象在舞台上歌唱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那是天雷地火,是永生不死。

说得再现实一点,像她这样一个想要当一辈子的偶像,想要歌舞半生的价值观,在真正事业有成的高富帅男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矛盾偏偏也就生长在这里面。

哪怕是出于敝帚自珍之心理,江米米对自我道路的选择也不容别人诋毁一分一毫,就像站在不同立场的两个人,永远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果双方要凭捉襟见肘的语句来解释,那永远隔着过不去的鸿沟。

所以,即使成了亲家,他们还是始终不熟。

第九章

第九章

经过几乎崩溃的宣泄之后,虽不能说心理的创伤完全根治,但江米米还是打起精神,重新投入工作。

傅立勋也体谅她的近况,就减少安排综艺活动和代言的通告,以新专辑《领袖》的录制与MV拍摄为主,再加上表演课程、舞蹈训练,同样是满满当当,还远离外界干扰。

《灰烬》作为“Gloria”的首支主打歌被弃用,公司请来国际音乐大师亲自操刀,重新创作一首与专辑同名的歌曲,曲风倒是相近。

而河茉丽的自杀来得委实突然,警方调查案件的时候必然牵扯到的就是她的新老板杨国潘,但河茉丽死前留下遗书,清清楚楚写明了她是因为压力过大产生抑郁,所以才想到轻生,那么,也就与任何第二方都没有关系。

她的葬礼来了一些忠实的支持者,还有为数不多的同行友人,没有记者。父母在亲属席上答礼的时候哭得泣不成声,她的母亲一直在叫女儿的名字,听得让人心痛。

江米米看向在场客人,心想究竟有几个是真正体会到伤和痛,又有几个是在逢场作戏。

如果说,在这地方“好人”的下场就是活不下去,非要争个你死我活才能赢到底,那她迟早也会深陷泥潭,或者,干脆落得和朋友一样下场。

她知道自己少不更事,但无论如何,又舍不得离开这里,因为它不仅仅是一个“名利场”,最好的、最坏的,统统都在这里了。

江米米一直盯着遗照中依然是笑颜如花的妙龄女郎,只能在心底对她说:“我曾经也和你埋怨过吧,刚接触这个圈子的时候觉得再不能相信任何人。但是,因为有你做我的朋友,才能让我相信这个地方依然是有好人的。可是,我已经不能再依靠你了,茉茉。”

因为,你已经永远离开。哪怕是能站在我身边的,也只有我自己了。我永远不能指望别人栽培我、给我指路。

也许这桩意外很快就会被大众遗忘,被丢弃到往事与岁月的角落,但对于江米米来说,这是绝不能忘记的深刻经历。不止是因为河茉丽为何自杀的真相她还完全不能理解,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来说,直到所有悲伤也云淡风轻的那一天,唯有友谊长存,地久天长。

那天,傅立勋与朗柒也来了,毕竟在“星之冠”比赛时大家有过交情。

整个仪式气氛肃穆。

江米米在默哀的时候,不合时宜地感到人群中有一道锋利乃至可怕的目光向她笔直刺来,堪堪抬起头。

那男人站在前排末尾,还很年轻,穿戴不算讲究却很整齐,只是眼神阴翳,眼底像有一种逼人的火光,看上去脸色铁青。他的举动很突兀,她很久才反应过来,那正是河茉丽交往多年的男友,却不懂他为何非要这样看她,简直像让人跌进了冰冻三尺的窟窿里。

傅立勋穿着黑西装,他就站在江米米身边,腰板挺直,容貌肃然。这时候看她心神不定,就拍了拍她的肩膀算作安抚,又低声说:“好了,你也要节哀。”

江米米转头,牵了牵嘴角,浮现淡淡的笑容,哭过的声音还有些沙哑:“嗯,我已经好多了。”

说来,也多亏那个人让她痛痛快快哭过一场,哪怕生死离别总是要经历不止一遭,但我们还是要清醒振作地生活。思及那晚竟会喂她喝粥的萧末法,江米米觉得心里多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微热,又有一些属于少女的涟漪,她只能再次克制古怪的念头。

公司派车来接江米米和朗柒,傅立勋与她们走到门口的时候,被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喊住。对方走出来的时候戴上一顶灰色的画家帽,文质彬彬,很低调地几乎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傅立勋看清这人是谁,俩人已经默契地走到一边,他礼貌的口味还带着尊敬:“郭老,原来您也来了,刚才都没见着。”

郭长青导演是出了名的处事低调,此刻,他的眼神中也饱含了一种无奈:“我也是来送一送这可怜姑娘,哎,真是可惜,怎么会这么想不透做出傻事。”

傅立勋一向知道郭老喜欢提拔年轻演员,有一批如今活跃在世界影坛的天王天后,当年也都多亏有他慧眼识人。

郭长青导演自身也有一段传奇而坎坷的人生经历:小时候家境贫寒凄苦,母亲死于饥荒,他被父亲卖去戏班。后来几经辗转,才被某赫赫有名的书香世家收养,最后考上了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这位老前辈是眼下难得还能秉持一身正气的老导演,要说当今找不出第二个他也绝非夸大其词。

“你们‘辉腾’新签的小丫头,就是刚才哭得特别厉害的,挺重情重义。”

“您是指…江米米?”

傅立勋隐约听明白了郭长青老爷子接下去要讲的后续。最近,各方只要消息灵通一些的圈内人士都知道他在筹备一部明年的重头民国大戏《千秋往事》,能够有幸加入剧组的不是戏骨花旦,也是当红小生。

“我的新片还差一个女配角‘冬瓷’,要说戏份只能算是女三号、女四号,但在剧里的形象很有特点,而且和她演对手戏的‘楚诃’,我已经和你们公司的黎攸言私下通过气。这机会难得,我看那丫头的形象合适。”

傅立勋愣了愣,随即压下颇为愉悦的心情,淡淡笑道:“要不怎么大家都说您最有眼光,看人不会有错。”

“别急着给我戴高帽子,也没说这角色肯定就定下来了。”郭导演拍拍他的肩膀,接着说:“得看人演的怎么样,过几天你把她带来和其他几位演员一起试试戏。”

说罢,郭长青回头看一眼灵堂,沉沉地叹息:“可惜,没机会再和河茉丽那丫头合作,本来我也有一个角色想留给她,这姑娘我是真看得中。”

傅立勋想说什么安慰老人家,抬头却见他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你和那叫江米米的小丫头有什么关系?”

他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您这是…什么意思。”

郭老却只字不言,只是深不可测的目光在傅立勋身上转了一圈,又收回来。

“好了,不说了。我也是过来人。”

世界不可能为一个人的离开停止转动,娱乐圈也照旧在歌舞升平中迅速向前发展,无暇顾及太多。

为了拓展Gloria的人脉和讨好投资商,傅立勋去了一个在会员制的高档俱乐部举办的酒会。江米米还没彻底恢复元气,朗柒算是代表Gloria出席,本来她也是想着有时间不如多温习功课,但想到有一小阵子没见着的黎攸言也要过来,她只好硬住头皮去了。

朗柒在这圈子里身份特殊,不论明星大腕抑或老板、经纪人,不是巴结她,就是躲着她。她跟着傅立勋转了一圈,与几位以后经常要打交道的人打了招呼,百般无聊之下,就找借口躲去相对客人不多的屋顶。

刚问酒保拿了一杯甜酒,听见吧台另一端有熟悉的声音传过来,似乎是在故意小声地进行着对话。

“这次咱们杨老板可真是无妄之灾,那些记者也太无聊,什么都能写得出…”

“毕竟他们的事我们作为外人也不清楚,非说谁好谁坏又有什么意思。”

随后,是清脆的碰杯声。

朗柒看着黎攸言娴熟地进行着公关交涉,心中不是没有震惊。

船务影业是近年来发展最迅速的电影公司之一,投资的影片越来越多在电影节上获得奖项,但要说这就是黎攸言要与杨国潘他们维持关系的理由,她没法轻易说服自己。

许是自己的目光太焦灼,他似乎感应到什么,于是回头冲她点头,转身走来。

黎攸言的手臂伤势已经基本复原。这一晚他穿着青灰色衬衫和灰色西裤,外搭深棕色毛线开衫,头发随意地垂着,没有用任何发蜡打理,暗色系让他看上去年轻又英俊,黑眸深处映着蓝色的灯光。

难怪只要面对他,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会觉得着了魔一样扑过去。

“我听见你们在聊‘那件事’。”朗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所以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了:“这不像是以前的你会说出的话。”

“那我应该怎么说。”

黎攸言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既不生气,也不在意。

“我以为你会为弱势的一方说话。而且,我不明白你为何最近和那位杨老板走得很近,杨国潘的好友是…他是…”

他不可能不知道的,朗柒却还是说出来:“他的好友曾经是你的经纪人,那时候对你多恶劣,你不可能忘记吧。”

“这么久的事,你怎么记得比我还清楚。”

说完,黎攸言好像故意不想要继续在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他擅自拿走朗柒手里的酒杯,又向酒保换了一杯无酒精的果汁,才继续说:“江米米要来《千秋往事》试戏?要是郭老满意,就能和我进同一个剧组。最近,她状态还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