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米米如何不懂对方隐藏的言下之意,她点了点头,又低下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她才好。

“你要相信他们,一定能有万全之策。”

“我也相信你,柒柒,既然问我把萧末法借去了,就会平安地与他们一起回来。”

她眼睛也觉得有点热,又总觉得胸闷气短,抹了抹脸,说:“我觉得我真是个没用的人,什么都帮不了你们。”

“有你成为我的伙伴,就是我最大的福气了。”

江米米神情低落,但眼底的目光宁静,朗柒知道她懂得是非与情理,也不需要太多的解释,明明是一些矛盾而无法统一的特点,却总在她身上神奇地被一一彰显。

“有时候,我觉得黎攸言与萧末法有些地方也很相似,只看着背影的时候,觉得他们满心孤勇…蠢得让人发指。”

“是啊,逞英雄不是男人的专长吗。”

而办公室内坐着的两个男人,黎攸言待职员把茶水端进来,又退出去之后,他喝了一口碧绿的龙井,慢条斯理地率先说:“这次地点定在摩纳哥,要去别人的地盘不是明智之举,但能得到你相助,无异于是多了‘铁壁’。”

“但说到底这是你和廖刑豪俩人之间的对决,黎攸言,这次依然不允许失败。”

萧末法说着,有意瞥了他一眼,黎攸言收起深思之色,点头:“现场还会有一些情况,我要事先和你说明…”

纵然江米米千万个不愿意,廖刑豪的邀约还是如期而至,最终地点定在摩纳哥的蒙特卡洛,那里有世界著名的大赌城,也是一掷千金的烧钱圣地。

因为知道凶险,她也变得分外想念他们,一天二十四个小时,简直过得比一个星期还要漫长。

如何赢过廖刑豪,乃至如何撼动整个廖氏财阀,这根本就是想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蒙特卡洛拥有许多精致而奢华的娱乐场所,歌剧院、海滩日光浴、F1赛事…但这些都比不上轮盘中的骰子在旋转中闪烁激荡出的华彩。

赌场外有一处广场,种植在这里的植物生机勃勃,却又像沾染了一种邪恶的蛊惑,红屋顶影影绰绰,远处有珍珠色似的旋涡状的云。场内各种赌法琳琅满目,建筑风格也是迥异,墙壁有麝香气味,就像一座真正复古的宫殿,最严格的区域只有真正的富豪才有资格下注,而廖刑豪包下一块场地,门口有警卫把守。

谢棋楷在机场就与他们接头了,他望了望四周,说:“怎么这回她没跟着过来。”

萧末法并不想理会他的问题,姓谢的耸了耸肩,打量眼前一身黑风衣的男人,他戴着一条手工非常差劲的米色薄围巾,倒像是谁亲手织出来的,当然也丝毫不影响他那卓越而冷然的气场。

蒙特卡洛大赌场的室内富丽堂皇,水晶灯像火热的小太阳悬在半空,红色地毯与古董似的摆件更衬托奢华的风格。

此次行程,萧末法带了几位最得力的安保人员过来,同时也利用公司的能力找了一批相对可靠的保镖从欧洲其他几个城市赶过来。

再次见到这个老人,朗柒忍不住深深吸气,果然是可怕的老头,好在他们的萧老板极其可靠,哪怕是比他要更人高马大的外国佬也要惧他三分。萧末法毕竟是总参特工的出身,本来就是不可侵犯。

“年轻人,我等得都快不耐烦了,但为了让我们都保持最巅峰的状态,想必等待是值得的。”廖刑豪一边要手下清场,一边搬来椅子要他们入座。

长方形的绿色赌台,彼此的动作与神情看得一清二楚。

“小伙子,你说我们赌什么好呢?是传统的,还是独创的。”

黎攸言知道他并没有太多的选择权,因为这种事如果不按照廖刑豪的想法去操作,这老家伙就不会罢休的。

也因为他是“饿”鬼,在他的眼中,人命是多么卑贱。

“还是廖老决定吧,您想玩什么。”

“‘黑杰克’,你看怎么样。”

黎攸言看了看坐在他右手边不远处的萧末法与朗柒,便是镇定地点了点头。

“至于筹码,就算是一亿、十亿、一百亿,对我来说都太少了,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数字,我想要的是更刺激的竞技。当我们站在死亡边缘的时候,纵然痛苦,但如果能死里逃生,这种美妙的滋味尝过一次就不会再忘了…”

廖刑豪顺着说下去,语调陡然带了笑意:“小伙子,你也曾经尝过将死之人的感觉吧?那时候你在哪里?差点要被砍手还是割肾来着?最后让别人拿命替你还了债,是吧。”

黎攸言不会被他几句话搅得心头冒火,但也只是以沉默抗拒。

“我可以先算你十亿,但是如果你输完了,接下来就要用别的来当筹码。”

廖刑豪敲了敲手中的拐杖,手下立刻拿来一套齐备的工具,包括针筒、吊针等医疗用具。

他看向气质出尘而又眼神明亮的朗柒,说:“这位朗小姐与你情投意合,她愿不愿意当你的筹码?”

朗柒心跳加快,但脸上还是维持着优雅的笑容:“廖老想要什么?”

“既然你们感情这么好,我想你肯定愿意成为他最后的筹码。”廖刑豪的语气带着阴森森的味道,“我要你的命。”

黎攸言拧眉,立刻说:“不行,你可以要我的命,我和你赌。”

第六十七章 ...

朗柒没有理会他的插嘴,勾起嘴角,眼神藏着她的七窍玲珑:“廖老,你想怎么要我这条命?”

“你当然要签下死亡协议书,然后死法由我来决定,美丽的死亡总是动人的,所以我要慢慢放干你的血,你是因为黎攸言而死,他自是要亲眼看着你,一点点失血而死!这样才不会忘记教训,以后才不会轻易再和别人打赌。”

他就像是已经看到了这样一副情侣死别、惨淡血腥的画面,因而再度兴奋地说道:“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还那么恩爱,真是令人欣慰。不过要是她死了,你还没有赢,我就要你的这双手。”

这简直是在意料之中的残忍可怖,黎攸言不自觉地压低了嗓子:“你可以先要我的手。”

“那多没意思。”

朗柒想了想,看着廖刑豪,嘴里却是说:“既然来了,就要敢于付出代价,黎攸言,我信你。”

对方也无意再与他们讨价还价,不耐烦地一挥手:“好了,说说你想要什么吧。”

黎攸言也像是知道此事没有转圜的余地,他压下心头那些发慌的思绪,恢复以往的淡然自若:“我要光明之轮,你在娱乐圈染指的所有影视公司、唱片公司,还有,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我要你让出,廖氏财阀百分之五的股份。”

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都在瞬间屏息静气。

“这是天文数字,我就算给你,你也敢拿?”廖刑豪也没有动怒,只是轻蔑地笑了一声。

“您若是守信,肯兑现我的所求,我当然就敢收下。”

他的话引来对方一阵放声的笑,廖老双手扶住拐杖的前头:“你要知道,和我比你还是差得远了,身经百战的经验是天赋也比不上的,我为何要在你身上赌那么大?”

“你是害怕失败吧,对曾经失败的伊藤万茂做出那样严重的惩罚,就是你害怕的证据。”

俩人的话语没有一句不是在试探对方的心理,只要有一丝松懈或者警惕,都有可能被找出弱点,局面之上的本能与观察,都源于相互毁灭的一场对弈。

黑杰克,俗称二十一点,使用除大王、小王以外的五十二张扑克牌,游戏者的目标是要让手中纸牌的点数之和不超过二十点且尽可能地大。一开始荷官会给每人发两张牌,一张明,一张暗,游戏者可以选择是否继续拿牌,直至自己拿到最可能获胜的组合为止,但如果超过二十一点,那就是爆了。

通常“黑杰克”还能通过高低算牌法增加获胜概率,但在这里显然是行不通了。

廖刑豪亲手写下财产渡让书,虽然他并不认为能有机会填上他的签名。

游戏开始。

黎攸言每一局都算的谨慎,廖刑豪见他神色没有丝毫松懈,因为仅仅一次失意、一次失败,都会让他输得体无完肤。

“你来做什么,想要赢钱吗?”

年轻人继续看着手中的牌面,没有做声。毕竟,有些话就算讲了,也不见得对方能懂。他来这里不是为了金钱利益,也不再是为了复仇雪恨,而是为了他的勇气与真意。

所以才想要和这个老鬼,再赌一次。

“哦,还有一点,我在开赌前忘了警告你。”廖老鬼笑得有些不寻常,“不准出老千,一旦被我抓到你的破绽,呵呵呵,游戏就提前结束了。”

黎攸言笑了笑,廖刑豪乜斜着眼睛看他:“把一张红桃J换成黑桃10,这都是你的拿手把戏。”

朗柒也在斯托卡纳的时候就见过许多次他这样偷天换日的技术,后来她知道那些都是用血的教训换来的牌技,但男人的手法确实令人目眩,就像世纪魔术。

“廖老,我哪里有本事在你眼皮底下作弊?”

“我听说你还是挺有名气的明星吧,难怪这么的浪漫主义。局势、运势、牌运…”

老头子说话的同时一直在打量黎攸言的举动,他动作轻软得不像是专业牌手,看到好牌甚至会瞳孔放大,说到底也还是太年轻了。

“那么,如果说我相信‘天意’,您又相信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能让他们一直听话?因为恐惧的力量永远胜过敬畏。恐惧之力才是立足这个世界的根本。”

枯涩干涸的声音却没有一个老人应有的颓态,反而是充满了激情:“黎攸言,你不该这么平静,你应该是压抑很久了吧,想要复仇的心思憋了这么多年,终于坐到这个位置了,终于面对你的杀父仇人了。好了,不要再忍了,统统对我爆发出来吧,就是因为我,你的父亲才会惨死,你才会被卖到我们财阀…”

越感情用事,就越容易表现出惯性极强的心理特征,黎攸言在心中默默地嗤笑,廖刑豪,你真是一个老恶棍。

这个夜晚,着实能让每一个在这场游戏里的人都感到无比心跳加速的华丽厮杀。

黎攸言打的每一副牌都很艰难,与廖刑豪的对弈不亚于真正的恶战,正如他一路从黑暗中走回朗柒的面前那样满是布局与心机。

从富家少年到落魄的如一条丧家之犬,带了一身肃杀之气在三教九流的地方日夜讨生活,多少次以为自己死定了,又或者差点变成又一个像父亲那样意志软弱,输给自我的欲望的男人。

但还是挺过来了,牺牲了年轻的岁月,耗尽了纯善与赤诚的情怀,又害死受他牵连的朋友与师长,当他准备接近廖刑豪,才回到被称为最黑暗时代的娱乐圈。而重新站在聚光灯下的黎攸言,那时没有人真正理解,他是度过了怎样一段想要忘却可始终变作噩梦纠缠着他的成长经历,恨意从骨子里泛滥出来,但又被他稀释殆尽。

正如不理解游戏的人,永远无法理解游戏之中的人是如何厮杀征伐的。

忽然,他从记忆中走出来,前面传来男人讥笑的声音:“这是最后倒数第二局了,终于忍不住了吗。”

廖刑豪眼神骤变,是真正的强豪之势,手中的拐杖忽然指向桌面上的牌面花纹:“纸牌摩擦过衣服的声音,都让我听见了,你也太大意。看你牌面已经是二十点了,这张底牌想要赢我,就只能是A。”

因为只有A在黑杰克里既能成为11,也能成为1。

“它一定是A,你们搜他的身,看他还藏了一张什么牌。”

两名保镖走向黎攸言,眼看就要动手,萧末法的眼神立刻杀过去,叫他们的人过去挡住对方。

这时候,只听见一个清脆明朗的女声,在这杀气腾腾的氛围里简直就像一块击破冰面的碎石。

“等等。”

朗柒从座位上站起来,笑颜看似单纯,眼底又有不那么简单的思绪:“就这么让您看牌,万一不是我们作弊,岂不是吃亏了。”

廖刑豪的手下们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娓娓说来:“廖老前辈,既然讲究公平,我想您也得给一个说法,如果在黎攸言身上搜不出牌,而被您扣留着的这张又不是A,那就是您赌技不精,这局是不是算您输?”

廖刑豪没有理睬朗柒,而是盯着黎攸言的脸:“这张只能是A,嘿嘿嘿,我看到你换牌了,看到了。”

黎攸言因之前过度的思考,此时额前的碎发已经略湿,但一身超越年纪的镇定气势,简直无人可及。

“廖老,我家小丫头说的也不无道理,这翻牌和搜身,不论最后是你或是我,必然是有人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你以为我会因为你们提出的条件,就让你逃过一劫?”

廖刑豪的双眼中像有熠熠燃烧的邪火:“搜身!”他脱口的一瞬,又改变主意,笑指着眼前的年轻人,命令道:“不,慢着,让他自己脱。”

黎攸言静静地抬头,视线笔直望过去,看着满脸阴翳的老人:“你自己站在这里,一件件把衣服脱了。”

演员出身的经历让他早就习惯在众人面前宽衣解带,倒也不觉得难堪,男人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幽深的眼眸像看不到尽头,嘴角噙着的笑让人看不出是有意要装还是他清冷的本性。

朗柒看着他慢慢扭开西装与衬衣的扣子,随着一阵细碎的声响,衣服轻落在地面,胸前是坚实的胸肌,臂部贲起的肌肉也充满力量感,而男人的背部线条又优美如神的杰作,像是要振翅的骨翼,留在现场的男人之中,也不乏有些看得呼吸骤急。

最后,只剩一条贴身的内裤,大长腿结实颀长,连臀型都清晰可见,不可能藏得了任何一张牌。

廖刑豪横眉竖目,示意下属把他的底牌翻开。

顿时,全场哗然

第六十八章

“不是A,怎么会是一张小四?!”

廖刑豪已经明白了,他被耍了。

黎攸言在与伊藤万茂玩“谎言游戏”的时候,就知道廖刑豪在旁观察,那时候就已经埋下许多伏笔,包括他故意做出的小动作,吞咽口水的动作、瞳孔的变化,乃至是呼吸的节奏。

这无疑是将弱点变成了最出其不意的武器,廖刑豪知道自己是上当了。

“本应该是我输了,但廖老您执意要看我的牌,居然让我就这么起死回生,现在,又是平局了。”

黎攸言指了指电子屏上的积分,周围的哗然被推向了制高点。

他根本就是知道廖刑豪会生疑,才故意露出许多破绽,朗柒先前并没听过他的计划,但在关键时刻做了他最想做的事。

廖刑豪被玩了一场,终于他们都来到接近尾声前的最后一局,而他决不允许被这样戏弄,整张脸气得都快变绿,他是真的发怒了。

黎攸言知道接下来他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他输掉比赛,就算他拥有最强的运气也不会是这个老头的对手。

廖刑豪斜睨一眼捡起地上衣物的他,唇边送出一个森冷的笑:“等一等,先别急着穿上。我因为害怕你会再耍花样,你就这样继续回到原位好了。”

短暂的寂静过后,黎攸言笑了一声,坦荡荡地着了贴身衣物就这么回坐到桌子前,他健美而挺拔的裸身为这画面添了几分别样的美感,而另一边是早已苍老颓唐的耄耋老人。

这一老一少,一盛一衰,就像是命运给予我们的极其讽刺的最终答案,我们都要在人生河流的终点尘归尘、土归土。

可廖刑豪也绝不是无用的人,他狂笑:“我有强运,你知道吗,我曾经摸到过一副国士无双牌,靠着运气的话可能你几十年都摸不到一副的牌。”

黎攸言天资极高,也清楚天才与普通人之间的差别,更明白天才与天才之间的细微差别在这游戏中也是致命的。

然而,于他而言,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廖老,不知您有没有认真思考过,天下无敌,未尝不是一种诅咒。”

他肃谨地进入状态,开始应付最后一场黑杰克的点数大战。赌注太大的游戏从来都是最折磨人的,它要你放下一切过于沉重的欲念,抵达超凡脱俗的境界以后再去厮杀胜负。

廖刑豪早已高枕无忧,他做好几手准备,今天不到最险恶的关头也不打算使出来的,首先是装在黎攸言身后墙上的迷你监视器,如果能看清他的牌,红色信号灯会闪烁着给出提示。

其次,最后一副使用的扑克牌也是藏有玄机,纸牌背面的花纹与前几副有微弱的差异。但廖刑豪清楚这年轻人也不好糊弄,他也不会轻易就取出来用。

狡猾奸诈是胜负世界里的根本,最后一副牌,廖刑豪手中第一张明牌是黑桃A,按照两人事先达成的游戏规则,黎攸言可以选择买保险,就是压上一定筹码,赌对方第二张会不会是任意花色的J,黎攸言自然不想中途结束这一局。

廖刑豪又要了第三张牌,露出一只狞笑的眼睛:“开牌吧。”

但就在这张牌翻开之后,廖刑豪看见的却是一张他想也想不到的牌面眼下的牌是黑桃A,一张7,一张5。

这一次,如果黑桃A算作11点,既是他爆牌,但如果算作1点,总和又没有黎攸言来得大。

“…怎么回事!”

他被激怒,拐杖用力撞向桌台,同时身边有保镖以冰冷的枪口抵在黎攸言的喉咙,而萧末法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来到他们身边,手中同样有枪械对准了廖刑豪的头颅。

对峙的杀气在空气中蔓延,廖老有些愕然地发现黎攸言身上的气质更为锋利了,凝而不发的眼神看着他,每一个毛孔都散发诡谲。

原是留在此处的侍应与公关吓得四处躲闪,身穿黑西装的外国人纷纷持枪,霎时,这地方成为随时都能血溅三尺的修罗场,满是血腥的□□味。

“你安插的眼线和使用的手段,我早就知道的,但不管如何,这一局已经是您输了,廖老。”

廖刑豪穷凶极恶般地笑了出来,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真是讨人厌啊别以为是被你抓住了把柄,其实,他早已在这之中玩出花来,他用自己印证了年轻的资本带来怎样巨大的可能性。

过去的十几年,黎攸言始终活在这个老鬼所制造的遮天蔽日般的阴影笼罩,如今,他终于能摆脱桎梏了。

这就是他们的决着。

“你是怎么知道的,到底谁是叛徒。”

“你早已树敌无数,谁是背叛者都有可能。”

“我要拗断你的脖子!”

廖刑豪狂怒至极,脸上是毫无惧色的邪恶,就在他起身的时候,不知从何处赶来的廖兴杰,已经带着人马将他们团团围住。

廖刑豪大笑,看着这个与他隔了两代的年轻人,心中也就有了数,他转而面向黎攸言,依旧笑得轻蔑:“你们为什么对付我呢,孩子,我只是把他们心中的恶魔引导出来,真正走向毁灭的是他们自己。”

因为贪恋、欲-望、名望,是他们拿起伤害家人的武器,自己纵身跳入万劫不复的火海,他只是一面反射别人内心的镜子。

“黎攸言,如果你想要钱,或者地位,多少我都可以给你。”

“你什么都不懂,我要的从来不是财富,也不是胜利。我要的是自尊,还有我的复仇。我不是为了被你害死的父亲,而是为了无辜的母亲。我父亲自作自受,就像你说的,他可怜但不值得同情。”

黎攸言始终保持着头脑冷静、内心火热,直到这一刻,压抑了多少年的憎恨喷薄而出,他才流露出些许激动的情绪,他想要为过去逝去的岁月,还有与爱的人分开的那些日子要回一点补偿。

“廖兴杰他也早就忍你太久了,你是个冷血的恶魔,从来不在乎家族关系。”

廖兴杰看着坐在位子上一动不动的老人,补充道:“廖刑豪,如果不是因为我喊你一声‘叔公’,你也没有其他继承人,你怎么会记得我的存在,当年你如何处置不听从你命令的亲人,我看得清清楚楚,你真是太可怕了。”

他早受够了廖刑豪冰冷的面孔,这个人能扭曲所有一切原本美好的东西。即便他们身上有一丝流淌着相近的血液,可它没有浓度,更没有温度可言。

廖兴杰是在廖刑豪的恐怖统治下成长起来的,他只是看中晚辈里天资还算不错的兴杰,就用各种手段将他从亲生父母那里夺过来养在身边,逼他面对另一个晦暗丑陋的世界。

往后,他越来越体会到天意这个词。那年在拉斯维加斯城的某处,他遇到天赋极高的青年在赌局上大显身手,廖兴杰立刻明白,有些人就算一生拼尽全力也未必能胜过,或许他能影响自己一生的运命。

廖兴杰比谁都清楚,要斗倒廖刑豪,就必须有一场一生只能一次的竞赛,而黎攸言也同样需要强大的后盾。

莫里、杨国潘甚至伊藤万茂,全是计划中的一小部分,是黎攸言献给廖兴杰的祭品。

廖刑豪的帝国早就人心不稳,这已经是此一时彼一时了,拿到他百分之五的股份,就有彻底改变董事会人员的权力。

廖刑豪看着眼前的小兔崽子,似乎是略显失望地阖上眼睛,但在同时他也意识到最大的背离者并不是谁,而是时间,是整个时代,他终究是老了,守不住那么庞大的伟业。

他眼前一黑,呼吸阻塞似得悲鸣起来,廖兴杰看着廖刑豪双眼布满血丝,知道他大脑供血不足,快要半休克了。

“我需要他在财产转让书上签字,把他送去医院。”

站在一旁的谢棋楷眯着眼睛,把手中的一根烟送进嘴里:“交给我吧,少董。”

廖兴杰没有多说什么,默许般地点了点头,他想要完全接手叔公统治的帝国,还得耗费一番大能耐。

黎攸言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过去这些看不到尽头的日子里,他背负死去人们沉重的责任与期望,也承受着爱他之人的信任与猜忌,更是面对这错综复杂的恐惧与对决,没有人能理解他的,离他最近的可能只有他的死敌。

但总算是结束了,真的结束了。

黎攸言走下台,他没有着急穿衣服,而是直奔朗柒面前,一手勾住她的后颈,手心有潮意,让她动弹不得,只能被温柔而热切地吻住了。

朗柒的双手亦是忍不住随着他的牵引,勾住对方的脖子,回眼觑他,今晚的黎攸言无疑不是将过去一切算计欺骗都做到了尾声,冰冷而性感,那双眼睛漆黑敞亮得简直没办法多看。

她应该要怎么做,要如何做,都已经不知道了,只是殷切地吻着彼此,他们与往后的这些争斗再无关系了。男人的热吻烫得连脑门都在一跳一跳,满满的亲昵交缠像是冰淇淋蛋糕在她心里化开。

如果魔鬼走了,那个最黑暗的时代,也应该要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