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这位小文太医年纪轻,原先几味宫里的禁药,都是他无意中研制出的。皇上用人不拘一格,看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就不再让他看诊,腾出时间专门钻研这些。谁知道那些药都用到了谁身上…

“具体的作用暂且试不出来,文太医只说这香有些玄妙。再结合妙主子近来的作息、状态,猜度恐怕是能让人成瘾的香,一旦离了身闻不着了,就会发生意外状况。”

皇帝眉目一沉,威严由内散发而出,“解药呢?”

“奴、奴才问了,文太医说至少得要三个月…”小路子腿脚发软,他脑袋垂了半天才突然想起来,连忙道,“不过文太医说,香是不能闻了,但总让妙主子这般十分消耗精气神,他开了一张安神养神的药方子,多少能有些用处…”

至少能让妙主子不发魔怔,不过这句他不敢说出口。

“叫上小福子,你亲自盯着去太医院抓药。”

“哎?”小路子先是想到了福禄公公,紧跟着回味过来是跟在妙主子身边的那个,急声应了一句:“是,奴才这就去!”

等皇上身影远了,他才一拍脑袋,暗道,今儿被好事冲昏了头,越急功近利越出乱子呐。

妙主子的事,他得小心着才成。

******

有了作乱的源头,事情就好查了。只是等人过去提审的时候,那位管香料的肖公公自尽了。这下虽更说明了芙蓉香有问题,但线索也就此断了。

云露又让人侧面推了一把,叫李明胜对张公公起了疑心。

沈美人在椒风宫听到妙贵仪出了事,接着没过两天皇上去了绮春阁,最后下了道禁足令的时候,心里有一瞬间的迷茫。

是姐姐?

不,是皇后!

淑妃用瓷盖拂开嫩绿的芽叶,望着它浮浮沉沉,微微一笑。她轻抿了口茶汤,甘香清冽,之后她就把茶盏平举搁到几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沈美人。

沈美人一如既往的冷面如霜。她面容姣好,又兼有世家女子的贵气,冷些也无妨。虽无盛宠,但皇上偶尔想换胃口的时候,也没落下过她。

此刻她虽仍旧保持着表面的冷静,但一滴细小的汗珠慢慢从她鬓角滑落下来。

淑妃很满意。

别人看不出,她却知道沈家两姐妹之间的猫腻。彼此互相敌视?她不信,恐怕为对方着想的程度比为自己还要深一分。

这次的事,沈香薇有能力、有地位、有动机,但没有谋害宠妃的胆子,她为皇后背黑锅的事,自己猜的到,皇上也猜的到,所以她不一定会死…

沈美人心乱如麻,再看上首的淑妃娴静微笑,目光仿佛看透了她的心思。她指头攥进手心里,疼了一阵,终还是忍不住跪在了对方脚下。

“请淑妃娘娘救臣妾的姐姐一命…”她傲气,那一句效忠的话始终说不出口。

但双方皆能领会。

淑妃不像以往那般亲昵地将她扶起来,她从椅子上起身,居高临下凝视了沈美人片刻,嗓音却是轻柔,愈加引人颤栗。

“起罢。”

沈美人出神的跪着,眼睛里闪过不甘、痛苦、担忧、无助…

淑妃可不管她内心的争斗,只一手搭在嘉兰的手背上,缓步往外,“救不救的了你姐姐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本宫说了算,起来,跟本宫去见皇上。”

临走前,她回身吩咐嘉木道:“把芙蓉香都给本宫收到角落里去,从今天起不许再用。”

从肖公公身死起她就察觉到了不对,倘与香料有关,到底是哪一味做的怪,她心里这点儿琢磨还是有的。这东西,不管是怎么回事,有问题。

只是皇上还没出面说明,她就先把东西扔了,未免显得手脚太长。

沈美人强自从大理石冰滑的地面上站起来,听到芙蓉香的时候也是微微一愣,这香姐姐曾经提到过,似乎是警醒她不要用,原先她并没有注意到,只是因为不喜欢味浓的香,并没有用。

原来是因它而起。

她无法想象姐姐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明知前面是绝路的时候,一心往前。

******

说是要去见皇帝,但实际上淑妃连问也没问,就坐肩舆来到了摇光殿。

这两日妙贵仪身子不适,众人不知究竟,但没去两宫问安却是事实,因此上门拜访的人络绎不绝。不过都叫小路子这尊皇上给的镇殿门神,给皮笑肉不笑地挡了回去。

淑妃娘娘是个例外,小路子麻溜儿让人进去问过了皇上,便奉承笑着将这位主儿迎了进去。

云露这会儿没在床上躺着,她只是偶尔“发作”,又不是病的下不来床。所以皇帝一下了朝拐来看她,就被她捉住了,抹着纸牌玩“捉乌龟”。

皇帝似笑非笑,“胆儿大了啊。”这种捉对牌靠运气的事,万一他要输了,还真让她笑话自己是乌龟?

这才是大笑话!

云露充耳不闻,小手飞快地把牌洗好,抽出单张暗压在一边,分出两堆牌。然后十分乖巧地把皇帝的手打开,大拇指向里,把半副牌给他塞进去,如扇般抹开。皇帝就被摆成了“愿意玩牌”的姿势。

过程与她曾经布置皇帝怀抱这个暖窝的时候并无分别——完全遵照自己意愿,皇帝只是想折四十五度角就能折出四十五度角的纸老虎!

皇帝见她笑靥如花的模样实在可人,到口的两句教训吞了进去,心甘情愿地陪她玩起了这种幼稚不动脑的纸牌游戏。

所以淑妃到的时候,就看见妙贵仪执着最小号的毛笔在皇上摊开的手掌心里画东西,一笔一划,神情很是专注。

她等了一等,才等到皇上懒洋洋的侧过脸,原先盛在眼眶里的宠溺消弭,那份示意再明显不过。

淑妃带着沈美人欠了欠身,表面一片平和温婉,笑意浅浅,心里却蹙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她等了一等,才等到皇上懒洋洋的侧过脸,原先盛在眼眶里的宠溺消弭,那份示意再明显不过。

淑妃带着沈美人欠了欠身,表面一片平和温婉,笑意浅浅,心里却蹙起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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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阿堇!谢谢阿lee!谢谢阿檀!谢谢布娜娜先生!(这个名字我脑洞大开脑补了玩偶…觉得喊起来萌萌哒)

看到淑妃不高兴我就高兴了→_→她想借机彻底收服沈美人来着要不要给她得逞呢。

我家文案上的小龙们长大了…恩…真的好丑,嘤嘤嘤,母不能嫌儿丑…我得继续养着。

第96章交情

“臣妾听闻妙贵仪身子不适,故而前来看望。”淑妃笑吟吟让小宫女将一色补身体的药材礼品呈上,和乐着人接了过去。

她这句话虽听着像是关怀云露,但只听“臣妾”这个自称,便知道是说给皇上听的。

那边厢两人已经收了盘,纸牌拢到一处,笔也放下了。皇帝没来得及看画,就发现身边的人站起来,款款给淑妃行了礼数。他自是将手心一握,把那只抖线条软趴趴地小乌龟掩住,笑看过去。

淑妃微顿,含笑亲手去扶她道:“妙贵仪既是不舒服,怎能劳你行礼。”

身子不适?

看她脸色红润,眉眼愉快,只余一分恹恹之色,看着也不像不适,倒更像玩累了的情状。不过皇上纵着她“不适”,事实就只能是如此了。

淑妃心里蓦然添了两分古怪。

倘若妙贵仪没有出事,那芙蓉香一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沈美人再次给云露矮身行礼,云露搭着淑妃的手站起来(逮着机会就占人便宜),眉眼儿一开,笑对沈美人道:“香萝怎么跟着淑妃娘娘来了?凑巧碰见?”

她们两人同属一届秀女,称呼亲昵些,旁人也不觉得奇怪。

且沈美人一贯冷颜,对这亲昵之意没有分毫表示,也是常态。

沈美人未答,倒是淑妃先一步道:“并非碰巧。是沈美人听到了沈妹妹被禁足的消息,因不知她犯下什么过错,不敢胡乱求情,就慌张无措求到了我那里。”

她把目光转向皇帝,笑意已然收敛,眼角噙着同情怜惜之意,缓缓道:“臣妾见她实在可怜,就想到皇上跟前求个恩典。若然沈妹妹犯下大错,也看在她们嫡亲的姐妹之情上把实情告诉沈美人,好让她不再胡思乱想,求个安心罢。”

她呼沈美人分位,推远了她们的关系,好让人觉得她果然是一时同情。再唤一个得罪了皇上的妃嫔为妹妹,便显得她有情有义,到底沈芬仪和她入宫相伴的时间长,她没有因为人家一朝获罪就落井下石。

沈美人合时宜的跪了下来,冰美人双目含泪,犹自忍耐着让它不落下来,看着着实让人怜惜怜爱。

皇帝坐在上首,半晌都没有说话。惹得一向沉稳的淑妃都暗自皱眉,原先殿内气氛不差,皇上又不是那等不通人情之人。且他对于这种兄弟姐妹间的亲情十分欣慰,只看花美人当时为了花贵嫔所为,皇上没有连带发落她就知道了。

眼下这种状况,还真是叫她所料未及。

“原来阿钰不是来看妙贵仪的。”皇帝意味深长的一笑。

淑妃藏在袖子里的手指微僵,长久以来,她修炼的最好的就是面部表情,轻易不会把情绪透露出来。

她不必调整情绪,就能笑如春风地道:“臣妾原就是打算来瞧瞧妙贵仪的,只是早起就见沈美人求到跟前,一时不忍便想先带她去见皇上。听说皇上恰好在摇光殿,来此既能探望妙贵仪,又能请皇上开恩,可不是两全其美。”

皇上虽然仍喊她阿钰,但话里话外不见亲昵的意思,反倒是他喊他的宠妃为妙贵仪…

这就好像她玩了一套把戏,对方看穿不说,还立刻示范了一遍给她瞧。不止是觉得好笑好玩,警告之意尤为浓烈。

云露在边上看戏看的乐呵,别看淑妃现在的笑不露半点破绽,其实笑本身就是破绽。她才刚玩了一出为姐妹情谊感动的戏码,那感动同情的表情还没褪干净呢,转眼又笑给人看,骗谁?

看来淑妃往日滴水不漏,在皇帝面前竟还真有些胆怯。

皇帝移转了视线没去看她,而是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让云露坐过来。他二人本是在美人榻上置了一张小几玩牌,这会儿坐到一处,小几自是被宫人挪到了榻尾。

淑妃也被请到椅子上坐着,底下只跪了一个沈美人。

“你们既说是来看望妙妙,转眼又搬出别的事哭哭啼啼,心里不诚,岂不是叫妙妙伤心。”皇帝捉了一只云露白白嫩嫩的小手来玩,慢条斯理地道。

淑妃见对方与皇上并肩坐在上首,自己却只能坐在一边,心里已是乌云密布。但她也知道圣上最不爱守规矩,你要和他说这样的座次于理不合,他只会对你爱搭不理。再听这番话,就差没指着她们斥责道貌岸然,脸上的笑容险些就维持不住了。

以她的身份,来看妙贵仪已经是给她脸面了,还想怎么样?

“你们来伤她的心,朕是不肯委屈她的。”皇帝沉吟了一下,“沈美人也不必求朕了,既然今日是在摇光殿,这件事就让妙妙做主罢。”

末了他还征求她的意见,“好不好?”

云露一瞬间升起万丈豪情。

果然每一个成功女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为她保驾护航的男人。虽然这个男人同时有很多女人…

不过调/教成自己的就好啦!

她拿回手,托腮想了想,“也好,正巧臣妾有个主意。”说着,让美景把小几上那副散牌聚到手里,收拢洗过一遍,抹开呈扇型递到沈美人跟前。

“这一副牌分黑红双色,只要香萝抽中了红色纸牌,就可以知道你姐姐的消息了。”她解释后,眼往淑妃那里觑去,复笑道,“你我关系虽好…但这样的大事很叫我犹豫,不如就让神佛做主罢。”

沈美人心里五味杂陈。曾经她不怎么看的起这个和寄灵交好的女人,谁想命运陡转,她姐姐的命数,却要交到她的手上——还是以轻松游玩的形式。

她觉得说不出的屈辱,可又不得不屈服。

指尖的动作仿佛放慢了的镜头,花色底的背后,究竟哪一张是红,哪一张是黑?她脑海里似乎有无数张牌在纷飞旋转,跳到她跟前嬉笑吵闹,嚷嚷着选它、选我、选我、选我…

她痛苦地闭紧眼,死命扯出一张,指甲在上面划出深痕纹路。

她不敢看。

“拿来我瞧。”云露让美景接了她手里的牌,暗扣在小几上,然后慢慢地翻转过来。这过程于她们而言不过眨眼,对于沈美人来说,却是一步天堂,一步地域。她们都知道这不仅是代表沈芬仪的消息能否公布,而是皇上对这件事究竟是什么态度。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红木几上,折射的白芒让沈美人看不清是红是黑,但隐约边框的细线,好似是黑色…

她浑身一颤,像是被冻住了的雕像,双眼死死盯住了那张牌。

“不急,我先问淑妃娘娘一个问题。”云露在她的凝视下笑盈盈把牌翻了回去,问淑妃道,“娘娘可是和香萝交好?”

淑妃被她骤然的动作打乱了思绪,心里稍起了警惕,想起前面的叙话,当然不会自己打自己的脸,便笑回道:“与沈妹妹是旧友,沈美人是她嫡亲妹妹,我自也会照顾一二。”

也就是说交情很一般了。

“那香萝呢,可有自认与淑妃娘娘情深交好?”这一句她笑容半收,双眸迥然,问的十分认真。尤其是最后那四字,可谓一字一句,咬字分明。

淑妃从中陡然理解了她的做法,瞳孔微缩,从她身上转向了皇上。

皇帝依旧是那副懒散随性的模样,他撑着下巴,侧首笑看妙贵仪的举动,没有丝毫出言提醒的意思。

屋中的气氛微妙,沈美人作为直面妙贵仪的人,有着最直观的感受。她想起方才抽纸牌前,妙贵仪向旁边越去的那一眼,显然是朝着淑妃去的。当时她说“你我关系虽好”,其中有明显的顿句,难不成…

她看着那张只露底面花色的纸牌,冰霜的面容上忽然勾起一抹淡而讽刺的笑,不知是为她自己,还是以为胜券在握的淑妃。

“臣妾与淑妃娘娘,不甚熟悉。”她平静地说道。

云露言笑晏晏,自然的接了口道:“说的也是,刚刚淑妃娘娘话里也是这个意思。”

淑妃心里又惊又怒。还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和她抢人,而她因着种种原因,包括在场的皇上,包括自己前面所说的话,竟不能反驳。

最重要的是…

她看向那张决定了沈美人期望能否实现的牌,笑着的嘴角不自觉沉了下来。沈香萝的意思很明显,谁能帮她达成目的,她就听谁的。

事实上后宫女人莫不如此,只是这一回,皇上把做主的权利交到了妙贵仪手上。

她一直以为皇上想要让她拉拢沈美人,进而从沈芬仪那里套出情报,所以不会阻止她的动作。但没想到,她也有猜错的一天。

还是说以往那些,她都不曾猜对过,所有皇上的心思,全是她的臆测?

这个想法太可怕,没等升起,就被她尽数压了下去。

云露没有再把小几上的牌翻开,她让美景把那副牌拿近,随意挑出张红色牌,明目张胆地把它交到皇帝手里,笑眯眯地道,“皇上可以告诉香萝了。”

她托着腮,盈盈笑看皇帝,眨眼就成了一副听故事的乖宝宝模样。

皇帝失笑。

其实他把这件事推给她做决定,未尝没有让她收服沈美人的意思。淑妃位置稳,家世也不差,多这一两个人不多。但妙妙不同,她在宫里晋升太快,无子却盛宠,就像个靶子那样明晃晃的立在那里,前几天他看见她那副情形的时候,才真正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以往他是从不担心的,一来是没有过这样的情形,二来,也不会有人这么牵挂住他的心。

他能把握后宫的大动向,这些底下的暗流却不一定能时时掌握住。沈家出了一个芬仪,家底也是不差,能让沈美人安心助她,妙妙的处境才叫他踏实一些(皇帝并不知道她暗中收服了花贵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