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太贵,魏箩正准备让金缕付钱,忍不住又指着玉笄问道:“那这个呢?”

掌柜道:“这个贵一些,要七百两银子。”

魏箩真心喜欢它,白玉细腻,摸起来又滑又润,一看到这个她便想起“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八个字。她心里想起一个人,不由自主地在脑海里勾勒他戴上这个玉笄的样子,犹豫一番,询问道:“我出一千两,你把这两个都卖给我可以么?若是可以我便都买下来。”

掌柜面露踟蹰,好不容易有比大买卖,这个姑娘出手阔绰,给的价钱也不是太低,这么算下来还是他稳赚不赔。于是便佯装痛心道:“既然姑娘诚心喜欢,那就这个价钱给你吧!”

金缕上去付钱,掌柜亲自把两样东西放进紫檀浮雕莲花纹盒子里,递到魏箩面前:“姑娘慢走。”

魏箩拿着盒子,没有交给白岚,自己亲自拿着,心满意足地走出铺子。

刚要坐马车回府,金缕疑惑地“咦”一声,指着前面一处问道:“小姐,那不是银楼吗?”

魏箩停在马车前,循声看去,果见不远处有一个身穿秋香色褙子的丫鬟,正是魏筝跟前的丫鬟银楼。银楼从一家药房里走出来,往袖子里塞了一样什么东西,许是太过紧张,看了看四周,匆匆忙忙地离去了,根本没注意到她们。

金缕问道:“她去药房做什么?五小姐生病了么?”

魏箩踩着脚蹬走上马车,“回去问问吧。”

回到松园,金缕去打听了一下,魏筝果真染上风寒,正在屋里休息。

魏箩便没有多想。

*

另一边。

魏筝并非感染风寒,只不过假装生病,找了个借口让银楼出去,替自己办事罢了。

她见银楼回来,从榻上坐起来问道:“买到了么?有没有被人看见?”

银楼走入屏风,从袖中取出一个白釉青瓷的小瓶子,递到魏筝面前道,压低声音道:“没有被人看见,这是小姐要的东西,小姐请看。”

魏筝接过去,对这些东西不大了解,只见瓶底写着“娇”字,便知这是她要的念春娇。

银楼私底下认识一个平康坊的婆子,这次是跟那个婆子联系,才弄来的这个东西。此物有催情的功效,不是用来喝的,是当成熏香使用。只要闻上一会儿这个味道,便会催发情欲,使人的身体和神智不受控制,唯有男女结合才能排解。

魏筝受到宋如薇的邀请,下个月也要去紫御山庄。

她听宋如薇说,宋晖也会前往。

第090章

宋如薇跟赵琳琅关系好,赵琳琅去紫御山庄便把她一块叫上了,还说可以另外带一个人,于是她就想到了魏筝。魏筝得知可以跟七公主走近,自然乐意至极,满口答应下来。

魏箩跟六公主赵琉璃关系好,魏筝眼红嫉妒,便有心也跟赵琉璃套近乎。奈何宫宴上赵琉璃很少露面,即便露面也几乎不跟人说话,只跟魏箩和镇国公府的两姐妹来往,对别人都是一副若即若离的态度,很不好接触。魏筝尝试过两三次,但都被赵琉璃忽视了,渐渐地也就歇了心思,认为赵琉璃是被魏箩挑唆了,才对她爱答不理的。其实不然,赵琉璃只是生性腼腆,不习惯跟旁人交流罢了。

如今有机会接触七公主赵琳琅,魏筝自然是高兴的。若是能跟七公主打好关系,她还用在魏箩面前低头么?

魏筝如意算盘打得啪啪响,这是她去紫御山庄的第一个目的,第二个么,自然是…

她看了一眼手中的小瓷瓶。

宋如薇说盛京城的簪缨公子们会在紫御山庄后面的华府山举办一场诗友会,到时候宋晖和不少勋贵豪门之子都会前往,统共两天一夜,那一夜正好借住在紫御山庄里。

魏筝知道前几天忠义伯府的人过来了,是为了商量魏箩和宋晖的亲事。魏昆对魏箩的婚事这么上心,却从来没有替她考虑过!魏筝心里很不忿,凭什么魏箩总是得到最好的?明明她跟宋晖才更亲近,一个表哥一个表妹,就算要嫁也该是她嫁。

宋晖对她那么好,每次见面都笑得温和亲切,他也是喜欢她的吧?

魏筝这么一想,顿时觉得更加便宜了魏箩。

她自然不甘心,想去银杏园请教杜氏该怎么办,可是杜氏已经多年没有出过银杏园,对府里府外的事情都不清楚,自身都难保了,哪里还帮得了她?她从银楼口中得知有这样一种春药,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让银楼弄来,用在宋晖身上。

到时候身子都被他占了,他还能不娶她么?

魏筝将那个小瓷瓶收入妆奁中,谨慎地盖好,转身问银楼:“若是你敢将这件事说出去,我便把你卖到平康坊里。”

银楼既然认识平康坊的婆子,自然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地方,无非是秦楼楚馆、男欢女爱的场所。日子辛苦不说,每天还要接待不同的男人,哪里有当丫鬟好?银楼惶恐地跪下,连忙表态:“小姐放心,这件事奴婢就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魏筝点点头,叫她起来,“方才魏箩身边的丫鬟问我怎么了,她应该是怀疑了什么。你一会儿去外面煎副药,旁人若是问起来,就说是给我喝的。”

银楼听话地点头,见她没什么吩咐,躬身退了出去。

魏筝坐在屋里想了一会儿,本打算去银杏园看看杜氏,然而转念一想,还是等事成了再去吧。只要能嫁进忠义伯府,她就把她从银杏园里接出来,接回忠义伯府去,再也不把她关在一个小院子里。

*

魏箩买了礼物回来,正准备回屋把玉笄收起来,拿着蟠螭象牙坠送给魏常弘,孰料恰好遇见魏常弘从屋里走来。两人在廊上遇见,魏箩下意识把盒子往身后藏。

魏常弘正要去薛先生那儿一趟,请教他几个问题。见魏箩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顺着她的手往下看,看到那个紫檀雕花盒子时,他眼神闪了闪,看着魏箩,慢慢问道:“这是什么?”

虽然还没到两人生日,但是魏箩的礼物他早就送出去了。魏箩一直没有送他东西,他虽没开口,但是心里一直都没忘。

魏箩知道这下瞒不过了,只好老实交代:“是送给你的礼物,我今日特地去街上买的。”

常弘抿起唇,弧度上扬,左脸颊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明显心情不错。“我能看看么?”

魏箩下意识摇头,里面除了象牙坠,还有一个白玉玉笄,若是常弘问起来,她该怎么解释?她把盒子护得紧紧的,眼珠子转了转,面不改色地说:“既然是生辰礼物,当然要过生日时才能送给你,你现在看了以后就不惊喜了。”

常弘看着她,提醒道:“阿箩,我把你的礼物都送给你了。”

言下之意,就是要她现在送的意思。

魏箩还是不肯,想像小时候那样揉揉他的头顶,一抬手发现他都长得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了,顿时停住,很是坚定:“反正现在不能让你看。”

明明他们两个一样大,同一天生,怎么他比她高这么多?魏箩下意识比了比,发现自己才到他的肩膀。她看着看着,不由自主地想起另一个人,赵玠比常弘更高,她站在赵玠面前只到他胸膛,每次他亲她的时候,都要弯得很低,或者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强迫她垫底脚尖迎合他。

想着想着,魏箩的脸红了红。

常弘有些失落,不过也没什么,反正礼物是他的,跑也跑不掉。他抬手摸摸她的额头问:“你的脸怎么有点红?是不是被魏筝感染,也受了风寒?”

魏箩摇摇脑袋,小脸儿依旧红彤彤,“不是…我只是有点热。”

不能再跟常弘站在这里,否则就该露出破绽了。她错身往旁边让了让,“你不是要去找薛先生么?时候晚了薛先生就该歇下了,快去吧。”

常弘多看她两眼,确信她真的没事以后,才往薛先生的院子走去。

魏箩回到自己房间,打开盒子,把白玉玉笄从里面取出来。当初买的时候头脑发热,目下买完以后便发起愁来,当真要送出去么?若是留在屋里,被人看到肯定会怀疑的,这一看便是男人的物件,常弘用不上,那能是谁的?

她正拿着玉笄胡思乱想,金缕端着一杯君山银针从后面走进来,见状随口问道:“小姐要把这个玉笄送给靖王吗?”

魏箩被吓一跳,偏头惊慌地问:“谁说我要送给他?”

金缕:“…”

小姐买这个簪子的时候,不就是想着送给靖王吗?

她和白岚都不傻,魏箩和赵玠的事情早都知道了。她们两个私心里觉得赵玠挺好的,赵玠对小姐好,把小姐当成心头肉一样疼宠着,她们就没见过哪个男人这么宝贝一个小姑娘的。再加上赵玠身份地位都很尊贵,小姐若是嫁过去,一定受不了委屈。

方才在玉器铺子,魏箩一直依依不舍地盯着这个玉笄,明明选好了送给常弘少爷的礼物,还是把它买了下来。除了送给靖王,还能送给谁?

魏箩被金缕毫不留情地戳穿那点小心思,俏脸泛红,有点别扭。

她确实是想送给赵玠的,赵玠送过她那么多礼物,她好像只在七岁时送过他一只滑条犬。那只狗叫四喜,魏箩十一岁时它生了一场病,没治好,半个月后就死了。她想送他点别的什么,就像赵琉璃送给杨缜的玉佩一样,挂在身上,一看见就能想起她。

她把金缕赶了出去,一个人坐在南窗榻上,怀里搂着金银丝引枕,身子一倒缩成一团。小脸埋在引枕里,只露出一个红红的耳朵。

她好像真的挺喜欢赵玠的…

自从那次他受伤,她发现自己在乎他以后,以后每天就不由自主地想起他来。他亲她她其实并不排斥,反而觉得心里酥酥麻麻的,想跟他更亲近一点。上一次在马车上,她下意识回应了他一下,他愣了愣,旋即捧着她的脸亲得更激烈。

她没有喜欢过别人,前后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是以这方面很有些迟钝…一个月前赵玠忽然亲她,她觉得慌乱,手足无措,所以总是咬牙拒绝。可是一个月后她想了很多,也渐渐发现自己不是排斥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那天赵玠身受重伤,坐在床上对她微笑,她觉得心疼,第一次发现他走了那么久,原来她有点想他。再后来高丹阳送她出府,还对她说那些话,她心里其实很不高兴。为什么她不能去靖王府?高丹阳要嫁给赵玠么?他们青梅竹马关系很好么?以前从没在意过的事,那一瞬间全部涌上心头,百般滋味,难以形容。

她不想让赵玠娶高丹阳,更不想让赵玠跟高丹阳接触,甚至说一句话都不行。

她对赵玠开始有占有欲了,既然是她的大哥哥,就只能是她一个人的。

魏箩搂着引枕想了很多,最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梦里是一片桃花林,她和赵玠骑马走在树下,踩着一地桃花瓣前行。路仿佛没有尽头,天上不知为何忽然下起冰雹,扑簌簌砸在她的头上,砸得她脑门儿有点疼,她捂着头轻轻“哼”了一声,朝前面的身影叫到:“大哥哥——”

前面的人回头,哪里是赵玠,分明是常弘面无表情的脸!

她惊骇,从马上摔下来,人也转而醒了。

一睁眼,常弘的脸果然就在眼前。

他弯起两指,敲了敲她的脑门儿,脸色不怎么好看。原来这就是刚才的冰雹…魏箩刚睡醒,迷迷糊糊地想。

常弘立在榻前,手持一支白玉玉笄,面色复杂地问:“阿箩,这是送给谁的?”

第091章

魏箩从梦中惊醒,盯着他手中的玉笄,好半响没有回过神来。

待到终于回神时,她心里一惊,整个人都不好了。刚才她睡着以后,没有把玉笄收起来,金缕和白岚也没有乱动她的东西。目下被常弘发现了,她该怎么解释?她低头揉了揉眼睛,掩藏住自己的心虚,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去找薛先生了么?”

常弘直起身,抿了抿薄唇:“天已经黑了。我听金缕说你睡了两三个时辰,担心你生病,所以才进来看看。”

他方才进屋,一眼就看到楠木透雕八仙方桌上放着一个盒子,正是今日魏箩回来时手里拿的那个。

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个白玉龙首螭纹玉笄和一个镂雕蟠螭象牙坠,他没有注意象牙坠,直勾勾地盯着那个玉笄,脸色一瞬间千变万化。阿箩买了玉笄,他们两个都用不上,她要送给谁?这玉笄一看就是男人戴的,她要送给哪个男人,是她的心上人么?

她的心上人是谁,宋晖?

魏常弘心里仿佛堵了一块大石头,又闷又难受。前几天忠义伯府才来商量她和宋晖的亲事,阿箩长大了,要嫁人了,嫁人以后就会一直住在忠义伯府,不能再天天跟他一起住在同一个院子。他知道这天总会到来,即便失落,也没有说什么。可是今天看到她给宋晖买的玉笄,就有些不能冷静了。

定亲和送东西是两码事。

魏箩看一看窗外,果真已是暮色四合,院内昏昧,廊下悬着几盏八角灯,光线穿透绡纱,朦朦胧胧地照在榻上的朱漆螺钿方桌上,镀了一层毛毛的边。她睡意醒了大半,乌瞳慧黠,轻轻一眨,如同璨星闪烁:“我没有病…只是今日出门太累了,所以才多睡了一会儿。”

常弘知道她在转移话题,坐在她对面,把玉笄放在朱漆螺钿方桌上,“你要送给宋晖么?”

魏箩眨眨眼,不明所以地“嗯”一声。

他听不出她语气里的诧异,只觉得落寞。双胞胎比一般的兄弟姐妹关系更亲密一些,他们一起出生一起长大,因为长得相似,喜好相似,有时候会觉得对方就是另一个自己。如今另一个自己要嫁人了,他就像被人夺走了什么似的,心里空落落的,很不安,却什么都不能做。

常弘坐在她对面良久,闷闷地开口:“阿箩,你喜欢宋晖么?”

魏箩总算知道他误会了,这玉笄根本不是送给宋晖的,她跟宋晖都要退亲了,怎么还会送他东西?不过暂时先让他误会下去吧,这样就不用费尽心思解释了。她捧着两腮,不回答。

常弘以为她是默认,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玉笄,把它当成宋晖的脸,一剜再剜:“若是你嫁给他以后,还会记得我么?”

魏箩忍不住翘起嘴角,打趣道:“不管我以后嫁给谁,我都不会忘了你的,你想什么呢?”

他这才稍微有些心安。

魏箩哄了常弘好一会儿,他的心情才有所好转。

至于那个玉笄…还是赶紧送出去吧,放得越久越容易引人误会。等到从紫御山庄回来,她就请求魏昆退掉跟忠义伯府的亲事,宋晖不同意,只能由她开口了。

殊不知赵玠暗中已经为她打点好了一切。

忠义伯在家思考了三天,为了府上百口人命,终于决定退掉跟英国公府的亲事。他把宋晖叫到房中,开口说起这件事。

*

庆熹宫,辰华殿。

魏箩坐在雕花细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斗彩小盖钟,盯着角落里的红珊瑚盆景,已经看了一刻钟有余。

赵琉璃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嘟囔道:“阿箩,你想什么呢?你今天一过来就不对劲,心不在焉的,你若是有急事的话就先回去吧,不用顾虑我的。”

魏箩收回视线,慢吞吞地说道:“我没事,你方才说什么?皇后娘娘找你过去说了什么?”

今日薛先生家中有事,便放了她、魏筝和常弘一天假,准许他们出门玩儿。她想了一下,决定入宫来找赵琉璃。

她能过来,赵琉璃自然高兴得紧,抛下了手边的事过来陪她。可是渐渐地便发现她有点不对劲儿,自从来到辰华殿后就一直走神,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赵琉璃好奇得不得了。

赵琉璃自然说不下去了,缠着她问:“你究竟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么,我有什么事都告诉你呢!”

魏箩顿了顿,想到今日自己来的目的,最终还是让金缕把东西拿了上来,递到赵琉璃手里,“这个…你帮我转交给靖王哥哥。”

赵琉璃捧着紫檀浮雕盒子,先是一愣,旋即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这是阿箩送给她皇兄的?是什么?她简直比皇兄还要高兴!

“我能打开看看么?”赵琉璃问道。

魏箩想着反正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便点点头道:“看吧。”

赵琉璃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把那支玉笄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看,就跟送给她的礼物似的,末了规规矩矩地放回去,赞赏道:“真好看,我哥哥一定会喜欢的。”其实她想说,只要是阿箩送的,皇兄一定都喜欢。说罢想起什么,好奇地问道:“你为什么不自己送给我哥哥?”

魏箩抿一口茶,鼓了鼓腮帮子道:“我没有机会见到他。”

这句是实话,赵玠有自己的府邸,早就从宫里搬出去了,她来到宫里未必能见到他。就算见到了,也不能大庭广众送他礼物。除了入宫以外,魏箩出门去其他地方都要向魏昆请示,委实不方便。想来想去,只有找赵琉璃帮忙,才能把东西送出去了。

赵琉璃听罢,认为她说得有道理,一副任重道远的模样:“你放心,我一定亲手交给他。”

魏箩被她的模样逗笑,嘴角翘起一个弯弯的弧度。

说完这些,赵琉璃坐在对面,继续眼巴巴地看着魏箩,十分好奇他们俩如今是什么关系。这种事赵琉璃自然是不敢问赵玠的,赵玠也不会主动提起。她好奇了好几天,今日魏箩又给赵玠送礼物,她心里发痒,终于憋不住了。“阿箩,你会给我当皇嫂吗?”

魏箩脸一红:“…”

这话问得太直接了,以至于魏箩愣了半天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什么皇嫂?八字还没有一撇儿呢。

赵琉璃回过味儿来,也觉得自己问得太过突兀,弯起眼睛道:“算了,你跟哥哥的事我不该多问,等你想告诉我的时候再说吧。”

魏箩松一口气,见天色不早,该回去了。她起身掸了掸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裙襕,向赵琉璃告辞,临走前想起什么,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顾盼生辉,回眸凑到赵琉璃耳边道:“如果靖王哥哥去我家提亲,我就给你当皇嫂。”

*

魏箩离开不久,赵琉璃独自坐在贵妃榻上看书。

这是杨缜从宫外给她找来的话本,上面既有江湖杂谈,也有民间趣事,闲暇时拿出来翻一翻,很能打发时间。她刚看完一页,便听宫女云梓进来通禀道:“公主,靖王殿下过来了。”

赵琉璃一愣,把书倒扣在榻上,坐起来问道:“皇兄来了?他这会不是应该陪着母后么?”

赵玠今早入宫向陈皇后请安,顺道陪陈皇后一起用午膳。赵琉璃以为他没时间过来,便没把魏箩留下,谁知道他居然真的来了?还这么早?

不等云梓回答,一袭华服锦袍的赵玠从十二扇紫檀折屏后面走进来。

她站起来叫道:“皇兄…”

赵玠乌目环顾四周,不见魏箩身影,便知道她已经回去了。他垂眸,乌目好似一片深潭,望不到底。

“她走了?”

赵琉璃颔首,想起魏箩交代她的事情,忙去一旁把紫檀木盒子拿过来,献宝似的递给他:“这是阿箩让我交给你的,皇兄看看吧。”

赵玠眼神微动,打开看了看,红绸上面躺着一支莹白细腻的白玉龙首玉笄。他端详许久,嗓音沉静地问道:“这是阿箩送我的?”

赵琉璃点点头。

他忽然阖上盒子,“她什么时候走的?”

赵琉璃道:“没多久,才走一会儿,应该才出宫吧…”

话还没说完,他踅身,毫不迟疑地走出辰华殿。

赵琉璃牵裙追出去,叫了声哥哥,“皇兄,阿箩还说了一句话,她说要给我当…”

可惜赵玠走得太快,根本没听到她这句话。

第092章

魏箩今儿穿一条蓝缎织金璎珞串珠八宝纹马面裙,裙上佩戴七璜联珠玉佩组,环佩叮当,走起路来格外好听。她走得不快,裙摆款动,裙襕上的串珠八宝纹织起一道道云锦,如同天边流云,稍纵即逝。

过路的宫女太监忍不住都要回头看她两眼,大部分人都知道她。英国公府的四小姐这几年出落得越发标致,明眸皓齿,雪肤花貌。十几岁的小姑娘,如同小桃树上破萼的花骨朵儿,稚嫩又娇艳,让人既想把她摘下来好好观赏,又想撕开她的花瓣,看看她绽放时是什么模样。

赵璋和李颂看到她时,她已经渐渐走远,只留下一个背影。

空气中残留一阵幽香,淡淡的,还没仔细闻出是什么香味,就已经散了。

赵璋立在丹陛上,收回视线道:“阿颂,你知道忠义伯要和英国公府退亲的事情么?”

李颂的视线一直跟着那个身影走远,眼神复杂,听到赵璋这句话才回神,错愕地问:“什么退亲?”

赵璋踅身,拾级而上,冷冷地哼了一声:“你还不知道吧。我的好二哥亲自找上忠义伯,拿徐州菖南山的事情威胁他,让他退掉这门亲事。忠义伯胆小如鼠,立即就答应了下来。”他表情不大好看,森然道:“他以为本王得不到英国公府的协助,就会输给他么?未免太小瞧本王了。”

赵璋不久前发现那本册子被人拿走了,最近才知道是赵玠所为。他的把柄落在赵玠手上,最近几日睡得都不能安心,原本想找人毁了那本册子,到时候即便赵玠把册上的内容说出来也没人相信。可是赵玠是个老狐狸,心沉似海,谁也不知道他把册子放到什么地方。赵璋一面要跟他暗中相斗,一面还要防着那本册子,委实有些捉襟见肘。

赵璋以为赵玠拆散两家的亲事是为了英国公府这一个势力,其实不然,他只是为了魏箩而已。

赵璋往前走了两步,一回头发现李颂还站在原地,神情惘惘,不知在想些什么,一动不动。“阿颂,你为何不走?”

李颂回神,敛下一排浓长的睫毛,掩住眼里望不到底的深沉,“你刚才说退亲,退了么?”

赵璋提起这个就生气,负手而立,表情阴鸷道:“还没有,不过也快了,就这两天的事。宋柏业那老家伙正在筹备这件事,已经跟他儿子宋晖说过了。”

李颂一阵沉默,迟迟又问:“宋晖同意么?”

他记得宋晖此人,每次看到魏箩时眼里都凝聚着温柔,透着显而易见的喜爱和痴慕。等了那么多年的女人,盼了这么多年的亲事,忽然被退掉,宋晖会同意么?